42. 第 42 章 她似乎能见到游走在两人……
作者:关抒耳      更新:2023-05-05 10:05      字数:7911
  三月,一模的成绩出来的时候,高三生叫苦连天,战败的准备在二模中一雪前耻,考得好的在冲刺阶段也不敢有半分松懈。

  而就在高三生备战二模的时候,属于高一高二的春季运动会开始了。

  还在高一高二的时候,他们觉得太幸福了,学校一年可以开办两次运动会。可升入了高三,他们再没有了行使快乐的权利,只能悲天悯人地在北楼听着操场上传来的热闹声音,奈何再怎么羡慕,眼前数不清的各类卷子和复习资料才是他们的归宿。

  春季运动会这两天,全体高三上自习。

  时澄月做了一上午的题目,眼睛都要被大大小小的黑色文字与公式糊晕了。反观她亲爱的前桌祁嘉虞——则想了一上午的披萨。

  终于在时澄月结束一张数学卷子之后,她转过头来,眼巴巴看着她:“你想不想吃披萨?”

  时澄月把第一张卷子里的难点用红笔标出来,继而抽出第二张卷子,心不在焉回:“哪来的披萨给你吃?”

  祁嘉虞晃晃手机:“外卖呀。”

  她把手机递给时澄月,让她先选。

  “对了,”祁嘉虞嘴里咬着根发圈,说话模糊,“点完叫田鑫泽一起来。”

  “那——”时澄月从菜单里抬头,人愣愣的,“为什么不叫林一砚呀?”

  祁嘉虞边扎头发边奇怪地说:“叫啊,叫田鑫泽不就是叫林一砚吗。”

  她心痛地看着自己扎头发时薅下来的一撮头发,不走心地重复,“不会忘记你们林一砚的。”

  时澄月抿唇。

  她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听到祁嘉虞没有说出林一砚的名字后下意识提醒她一句。

  她真的没别的意思。真的。

  祁嘉虞扎完头发,就给田鑫泽发消息让他来学校后门,其他话一概不说。

  神神秘秘的。

  时澄月面色复杂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地发微信:“你直接告诉他来拿外卖不就好了。”

  祁嘉虞:“我就想逗逗他。”

  时澄月:“你没事逗他干嘛?”

  祁嘉虞正在打字的手一顿,笑容也稍微僵了一下:“就……”迟疑了一下,“就逗逗书呆子挺有意思的。”

  时澄月不懂这有意思在哪里,她只是在想,如果祁嘉虞用晦涩不明的文字让田鑫泽到后门来,但是他没有带上林一砚怎么办?

  于是她小小声提醒:“那个,林一砚……”

  祁嘉虞这才恍然大悟,于是在手机上打字:【把林一砚也叫过来,我点了披萨。】

  打完字,她怅然叹一口气:“林一砚真烦。”

  把她为数不多的那点逗书呆子的乐趣都给打发走了。

  时澄月:“……”

  关林一砚什么事情?他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被说烦了?

  哼,祁嘉虞这个人真是怪不讲道理的呢!

  ·

  离下课铃响还有十分钟,祁嘉虞看了眼骑手到江理实验的距离。

  “我想拉屎,你先去楼下等我吧。”祁嘉虞说。

  时澄月点头,又把话轱辘来轱辘去,操心地嘱咐:“你本来就慢,还要带着手机去厕所就更慢了。你这种人很容易得痔疮的。而且我们学校都是坑,也没有马桶,你本来就低血糖,你——”

  祁嘉虞:“好了可以了时澄月。我谢谢你的关心,我尽快。”

  从三楼往下走,转过中间的楼梯,时澄月听到一阵声音响起。

  “金嘉媛,说真的,你现在看见邬越清好冷漠哦。”

  带着玩味笑意,和那点无需判断就可听出来的嘲讽。

  “那你就不懂了吧,人家现在有别的心仪对象了。”

  似乎是有好几个人围在一起说着什么。

  “谁呀谁呀?”有人故作疑问。

  “林一砚咯。”

  “可是我觉得这男的很普通啊,说什么年级第一大学霸,我感觉他身边那个田鑫泽才算是吧,还有什么会打篮球,那不是个人有手就会打球吗,学校里大大小小这么多篮球赛怎么不见他参加。还有那体育,至于吹成全能吗,两届夏季运动会,两届春季运动会,除了高二的那场三千米,我是真没看见林一砚报过什么项目,不都是在座位上玩手机吗,我真的笑死,求求别再把这哥吹上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人笑得嚣张。

  时澄月往前走了一步。头一偏,正好可以瞧见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往楼上走,四五个男生挤在一层楼梯上,恰巧把那条路堵严实。

  从上往下的视角里,时澄月看到一个女生走在他们后面,无论往左还是往右走,路都被堵得死死的。她抿唇,只能慢慢跟在身后。

  看清脸的一瞬,时澄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一刻,她想她终于领悟了什么是巴德尔迈因霍夫现象。

  不知道她就是金嘉媛之前,即使时澄月天天跑五楼都没法注意到她。可某一天,当她豁然知道她的名字,并将名字和人对上号后,她开始频繁在这不大不小的校园空间内与她擦肩而过。

  很微妙的,时澄月不是很想在此刻幡然领悟此番认知效应。

  男生们还在嘻嘻哈哈说着话,听着实在叫人难受。

  时澄月往楼下走,迎面碰上那几个男生,中间那男生自动往旁边挪了一步,给她让开一个身位。

  穿堂风吹过,她和金嘉媛擦肩而过。

  往楼下走了两三步,时澄月回头,又瞧见那个男生走回了原位,楼梯那一排不大不小的空间依然被他们堵得死死的。

  “你们,”时澄月忍不住好奇,“你们看不见后面有人吗?”

  她音量不轻不重,落在楼梯间却像一粒石子坠入平静无波的湖面,带起重重涟漪。

  男生们一愣,欢笑声也紧跟着暂停。

  连金嘉媛都滞缓地回头看她。

  “什么?”其中一个男生皱眉,下意识反问。

  时澄月:“我说,你们这么多人又走这么慢,都把楼梯堵死了,后面的人怎么走?”

  她真的好奇,“能给我让路说明你们也不瞎啊,怎么就是看不见后面的人呢?”

  “哦不,应该是瞎了的。”在那帮男生诧异的眼神中,她不急不缓地接着说,“能说出林一砚普通,那的确是瞎了,还瞎的很严重。”

  “你们是不是很嫉妒林一砚呀?”时澄月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却带着真的好奇。

  “我他妈认识你吗你就上来胡说八道!”其中一个男生气急败坏地回骂。

  “可是我是林一砚的脑残粉呢。”她像个张牙舞爪的小怪兽,仿佛下一秒就要露出尚显锋利的小爪子上来狠狠挠人。

  男生气笑了,但也许是嫉妒林一砚那几个字歪打正着地戳到了他们心窝,男生懒得和她再多话,让开一个身位,没好气地看着金嘉媛:“行行行,整条台阶都你家的,你赶紧上去啊你。”

  “催什么催啊,人刚刚在你们后面走了那么久也没催你们走快一点啊。”时澄月看着金嘉媛红了的脸颊,又说。

  “你这人……”那男生长叹一声,“我真服了,看见你是我倒霉。”

  时澄月看着金嘉媛上了楼,才转身往楼下走。

  嗯,无形之中又做了一件好事。不知道菩萨在天有灵会不会瞧见她的善心,然后给她几个月后的高考成绩加上那么宝贵的一分呢?

  从时澄月出现在二楼开始,金嘉媛整个人就是发愣状态,直到那些男生说让她先上去她才恍然回神,可刚走没几步又转身。此刻,即使前面挡着一排男生,她也无暇顾及,只稍作用力地推开那男生,轻轻撂下一句“让一下”。

  混乱神志中,她似乎听见了身后几个男生纳闷的骂声。

  “让她上楼了又下来,这些女生都他妈什么毛病啊。”

  ·

  “时——”金嘉媛心跳加速,口中似乎有千百句话想说,却在叫时澄月的名字时就卡在了喉间。

  而时澄月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回头,站在一楼楼梯口。

  “有事吗?”时澄月问。

  “对不起。”也许这三个字是世间最难以启齿的东西,所以她纠结了许久才说出口。

  对不起?

  时澄月没明白,她带着玩笑意味地问:“不应该是‘谢谢你’吗?”

  金嘉媛走到她面前,喉咙发紧:“你可能忘了,上学期开学前的晚自习你来找林一砚,其实那天他等过你了,但是我……”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但是我故意说他没有等你。”

  有这回事儿吗?

  时澄月毫无印象,她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

  “你忘了吗?”金嘉媛小心翼翼地问,“那天是我故意的。”

  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罪行,奈何对方似乎完全不记得了。

  莫名的懊恼油然而生。

  时澄月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件事,可她的印象不深了,那应该也是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没关系。”早就麻木模糊的回忆下,这句没关系也显得真心不足。

  可时澄月只能这么敷衍地回答。因为她无法告诉站在自己面前的金嘉媛,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的是林一砚感冒前,他们俩在公交车站发生了什么。可这样的问题问出,总归是有些冒犯的。所以她选择沉默。

  却不想金嘉媛主动问:“你是不是想知道那天在公交车站我和他说了什么?”

  时澄月难以启齿地点点头。

  她太好奇了。

  对林一砚这个名字所带来的好奇实在令她求知心切。她一边因自己爆棚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而迫切地想表达疑问,一边又纠结自己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是否会伤害到对面这个女生。

  金嘉媛不停揪着衣袖,重复这个动作。

  在公交车站台拉住林一砚的瞬间,不知道是什么驱使,她竟然有勇气支支吾吾地和他表白。

  她知道这个时刻并不算良机,可她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怎么了,她只觉得,再不说,秘密就真成了秘密。

  也许暗恋本就是一个秘密,可是它也会想要有得见天光破土重生的那一刻。

  林一砚站在原地,原本毫不在意的眼神渐渐变得严肃。他穿的单薄,鼻子抽了抽,又觉得在这样的时机穿上外套似乎是一件不太妥当的事情。

  金嘉媛语无伦次地说完后,愣愣地看着他,眼神未有片刻移动。

  林一砚揉揉后脑勺,脸上的表情似乎都在说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他可能吓了一跳。”金嘉媛说,“他也可能是怕说错什么话吧,我觉得他比我还紧张。他说——”

  金嘉媛的语气微颤,却又带着努力过后的无可奈何。

  他说他很抱歉,谢谢她的喜欢。

  他说他没法回应这份喜欢。

  他说……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这里,时澄月的肩膀一僵硬,胸膛下的那颗心跟着跳得飞快。

  金嘉媛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自顾自说着:“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吗?”

  她说,“我以前喜欢过九班的一个男生,我初中的朋友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大胆说出来的。所以我大着胆子去表白,但是事实证明不是勇敢了就会得到付出的。”

  勇敢是通关成功者的助推手,也是命中注定失败者的耻辱柱。

  她被喜欢的男生当众羞辱,送出去的巧克力被当作垃圾丢进了垃圾桶里。礼物被耻辱地退回来后,她也被那帮男生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聊。

  她忍着泪水,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去倒垃圾。那时候,操场上有一波男生在打篮球,她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又看着那盒自己做的手工巧克力,没忍住哭了出来。

  怀里突然被丢进一包纸巾。泪眼朦胧中,她抬头,只看到林一砚的背影。

  “怎么了?”他旁边的男生好奇问道。

  “没。”

  那男生还要回头看,被林一砚拽住:“不是,你怎么好奇成这样?”

  “因为我他妈想去食堂啊!”

  “我知道,走另一边。”

  “那里明明有个小路能直接到,干嘛走这条路?”

  林一砚,她的同班同学。

  她经常听见自己的同桌和后桌悄悄讨论他,语气里的羞怯和暧昧一览无遗。

  在今天之前,她也只不过是知道这个名字罢了。而今天之后,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将会转移到他身上了。

  男生们的议论被迫停息于两天后的体育课。

  金嘉媛才知道,体育课打球的时候林一砚从邬越清手里截断下无数个球。邬越清气急败坏地问他没事老欺负自己干什么。

  那时候的林一砚笑的肆意:“你不是经常欺负别人吗,我还以为你也喜欢被这样对待呢。”

  楼梯间遇到林一砚的时候,她想去说声谢谢,想给他送一盒巧克力,可是她不敢,她怕自己会再一次陷入自作多情,她怕那盒巧克力最后的归宿还是垃圾桶。前车之鉴让她再也不敢这么做了,她将手揣在兜里,与他擦肩而过。

  可那一瞬,她突然被人叫住。

  她无措地回头。

  “吴君灿帮你教训过那几个男生了。”林一砚边转球边笑着说,嗓音明朗又清澈,“他有点不好意思,让我和你说别再偷偷掉眼泪了。”

  那天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笑容都像缀上了朦胧又温柔的滤镜,和明亮的双眼一道,充满了诱惑,让人无法摆脱开视线。

  吴君灿,彼时和他一起打篮球的男生。可是怎么办呢,那个男生为什么不来当面和她说,以至于那一天的她,眼里只有林一砚,再容不下别的人了。

  她以为吴君灿是借口,是托辞,是少年言不由衷的挡箭牌。她想,林一砚对她,应该算是喜欢,亦或是懵懵懂懂的情窦初开?

  毕竟如果不是喜欢,何必管一个普通女同学的事情呢,可后来她发现林一砚对班上的男生女生都是一样的。在班里很惹眼,在球场上很张扬,旁人的玩笑话都可以轻松接住,也愿意将幼稚的对话以同样稚气未脱的玩笑抛回去。

  “你真的好喜欢管闲事啊林一砚。”他的朋友经常这么评价他,掰着手指头数,“我就应该小学的时候认识你,这样我作文素材都有了。”

  那时候他的眼里星光熠熠,前言不搭后语,却带着莫名的骄傲得意:“我有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也很喜欢管闲事。”

  朋友问:“不算朋友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自信地说,“以后一定会成为朋友的朋友。”

  他笑的时候喜欢挑眉,嘴角小幅度地斜勾,有点小坏,又很勾人。

  原来,他管自己的“闲事”,竟是托了那位还不算是他朋友的人的福。

  于是,那点儿她以为降临在她身上的“特别”也随之流逝。

  那真的不是属于林一砚的喜欢,她开始努力尝试放下。

  高一下学期,林一砚一跃成为年级黑马,分到了重点班十二班,听到这个成绩的时候她整个人被不可思议所包围。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像神话一样从年级中下游一跃成为年级第一,成为站在山巅之上与雪山巅峰的太阳一样耀眼夺目的存在。

  那她可不可以呢?

  分班之后,她还是会在走廊里看见他。

  那一次,他刚拒绝了一个女生送的礼物,他的好友勾着他的肩,打趣:“年级第一,你现在可是名声大噪啊,整个学校都认识你了吧。”

  他依然是笑着,眼里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她曾经见过的笃定与自信不复往昔:“没有啊,总有一个人不认识我的。”

  总有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时至今日,那位以后一定会成为朋友的朋友,是否成了他的朋友呢?

  她在心里问自己的时候,都被这绕口的话语逗笑。

  金嘉媛转到十二班是高二上学期的事情了。那次分班考试她位列年级第一百二十名,恰巧卡在那条重普班分界线上,很幸运,又很令人忐忑,她不知道这三个重点班里,哪个才是她的归宿。

  很幸运,是十二班,有他存在的十二班。

  重点班的学习氛围和普通班截然不同。

  她坐在了卢婷婷身边。

  卢婷婷她们几个女生打趣的时候,经常会说和书呆子谈恋爱一定很枯燥无聊,但是这些八卦每每说到最后,他们又会自然而然加上一句,林一砚除外。

  为什么林一砚除外呢?

  女生们心知肚明,没再往下说,但她却懂。没有人不喜欢和这样鲜活张扬的人待在一起,他总是会给别人带来正确的情绪价值,和他相处,一定是惬意又自然的。

  金嘉媛真的很想知道,林一砚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是安静内敛?是张扬外向?还是和他一样的乖乖优等生?

  她以为这个问题在高中毕业前都无从解答了。

  可是从某天晚自习开始,她突然有了答案。

  她像个窥探者,总是有意无意地转头看。然后她发现,和时澄月待在一起的林一砚,丧失了与人交往时的游刃有余感。

  她在借着看时间的理由扭头看后排的他时,他也在努力藏拙然后把那令人难以解读的视线望向正在他身边咬着笔盖写作业的时澄月。他会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挑开时澄月垂落在前面的碎发,这种时候,时澄月都会粗暴地一抓自己的头发往后薅,两人的手不经意间碰到,时澄月浑不在意,继续投入做题中。

  只有他,只有他,垂眸看着他的手,耳根发红。良久,唇角微微扬起,勾起一抹自得意满的微笑。

  因为喜欢,于是小心翼翼地藏拙,连投过去的一眼都如履薄冰。

  原来她暗恋的少年,也会为那不经意间的触碰而心动,而起波澜,也会为无意之间的四目相对而红了耳朵。

  后来,她恍然发现,那个答案也许早就出现了。因为她似乎见过时澄月。

  忘记了是哪个盛夏的下午,十二班上完体育课,纷纷往小卖部走。他站在冰柜前,拽着自己的衣领晃了晃,企图让冰柜里冒出来的冷气替代自己刚运动过后的热气。

  “林一砚,我要可乐。”田鑫泽说。

  他应了声,刚低头去拿,一缕长发垂落在他渗着薄汗的手臂上,有个女生站在他身边,低头去看冰柜里的饮料,边看边嘀咕怎么没有香蕉牛奶了。

  她看见林一砚突然通红的耳后,看见他微张的唇和频繁滚动的喉结,看见他拿着可乐的手像失去了控制般停留在冰柜里,于是那缕长发也长时间地摩挲在他手臂间。

  她这个旁观者,似乎能见到游走在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息,感受到他小心翼翼又紧张克制的吞吐,预测到他们之后会发生的掩盖在电光火石下的夏日故事。

  而在那个故事里,她身无立锥。

  女生没找到香蕉牛奶,随便拿了罐旺仔牛奶,然后叹着气去付款。

  那时候的林一砚正被田鑫泽催促着怎么还没好,就等他了。他失神地应了声,匆匆拿过七喜,刚走几步又被田鑫泽抬手拦住,责怪说他要的是可乐不是七喜。

  他的视线往外一扫,她也跟着他的视线落去,外面只有一个女生的背影。他像是放弃了什么,又像是认了宿命般将七喜放回去,拿出可乐去结账。

  当时的她不懂。

  家里老人常常念叨爱情与友情不一样。性格相似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朋友,可是性格互补的人才是世间良配。所以她固执地以为性格互补的两个人最是合适。

  少女思春,于是妄想,她性格内敛安静,林一砚阳光肆意,这不该是天生一对吗?反观时澄月,她也是外向开朗的人,两个性格相同的人在一起,就如照镜子一般,应该很无聊吧。

  可认知被无情刷新。

  原来并非如她设想,在时澄月身边的林一砚全然变了个人。

  她不想承认,可是事实如此,他们真的很般配啊。

  就像刚刚,她的确为那几个男生拦路而苦恼,也为他们在背后议论林一砚而愤怒。

  可是她根本不敢为林一砚说话,心里的胆小怯懦使然,她做不到大庭广众之下和五六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相峙。她连为自己说话的勇气都没有,谈何为他人。

  她又想到那天在公交车站,林一砚拒绝她时,还说了一句话。

  他说他其实知道自己喜欢他,但他不后悔那天帮了她。

  他当然没有错。他只是下意识地为同班同学抱不平,是她自己心里别意丛生,未经允许便冒然心动。

  她如梦初醒般恍然。原来他早就知道,所以他可以和其他人肆意打闹,却会和自己保持距离。

  她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她觉得自己藏得小心翼翼而又完美。

  林一砚说,没有人比他再擅长暗恋了。

  可是那一刻的金嘉媛想告诉他,他也有说错的时候。

  他自以为掩藏得极佳的秘密,在细心观察的有心人眼里早已昭然若揭。

  时澄月和她是截然不同的。她好像不敏感,好像粗线条,好像做事冲动不顾后果。这是缺点,却也是优点。所以她会没有任何顾忌只身为林一砚说话。

  这一刻,她真为林一砚开心。

  她的暗恋到此为止无疾而终,可他的暗恋好像终于有了回报。

  “他很好,很值得喜欢的。”金嘉媛说。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时澄月背在后头的手勾在了一起,毫无章法地揪着衣摆:“嗯,我知道。”

  无需别人讲明。

  她知道林一砚很好,也知道林一砚很值得喜欢。

  她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