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如果他发现别人比她更好……
作者:关抒耳      更新:2023-05-05 10:05      字数:6393
  时澄月回家的时候,时澄阳已经盘腿坐在客厅里悠哉游哉地看电视。

  “拿着。”时澄月把一包糖塞在他怀里。

  时澄阳啧一声:“你挡我电视了。”

  时澄月夺过那包糖:“不吃我还给苗禾去。”

  这个名字就像是时澄阳注意力的开关键。

  一听这话,他正襟危坐,面前的电视也不吸引人了。

  他整个人愣愣的:“她为什么给你啊?”

  “我刚从林一砚家回来,她让我拿给你。”

  时澄阳哦了声,脸蛋红红,莫名的娇羞:“那我去谢谢她。”

  时澄月:“……”

  她揪住时澄阳的脖子,“是你亲爱的姐姐帮你拿回来的,你要不要顺便谢谢你姐?”

  时澄阳敷衍:“那我也谢谢你。”

  刚往楼上走了几步,时澄月回头看着时澄阳还坐在那里,一副少年思春不知道想什么的模样,她又走回来。

  时澄阳一见她过来就把糖藏在身后。

  时澄月:“……”

  有这样一个弟弟,真的很不上台面!

  “我不抢你的。”她在时澄阳身边坐下,手里转着遥控器,“姐想问你个问题。”

  时澄阳:“初恋,爱过,很爱,以后会一直爱。”

  时澄月:“……”

  她弟脑子真是有毛病。

  “听我讲。”时澄月在怒火边缘徘徊,“如果有一天,你有喜欢的女生了,你会怎么办?”

  时澄阳:“我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我喜欢苗禾。”

  时澄月:“……行,那你会怎么办?”

  “我会认真地喜欢她呀。”

  “……”

  时澄月觉得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为什么不和祁嘉虞说,却要和自己这个幼稚的小学生弟弟对话。

  “那你怎么知道苗禾喜不喜欢你呢?万一她不喜欢你怎么办?”她又问。

  时澄阳一脸“姐你好蠢啊”的神情:“这不是很正常,你那么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啊。”

  忍无可忍,她不想再和她弟弟说话了。

  时澄月手支在靠枕上,撑着脸颊。

  “其实我今天也很烦。”时澄阳幽幽出声,屁大点小孩语气堪称痛心疾首。

  时澄月:“也?我可不烦啊,就你一个人烦,我心情特别好。”

  时澄阳:“……”

  时澄月笑笑,随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总觉得有点油,又顺势抹在他裤子上:“谁惹你生气了?”

  “一个丑东西。”时澄阳冷哼,“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居然敢追苗禾。”

  懂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想不到她弟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觉悟。

  “那长得丑的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利嘛。”虽然时澄阳说的有道理,但是小朋友还需要一个正确的三观。时澄月决定难得发挥一下自己做姐姐的责任,指引一下她弟弟还未成型的三观。

  “这不一样!”时澄阳拔高嗓音,“他说苗禾和他很配,他简直就是在放屁!”

  “放!狗!屁!”

  字字铿锵有力。

  然后时澄阳从八个层面六个维度仔仔细细地向时澄月讲述这个男生层出不穷的缺点,最后得出结论,他是真的配不上苗禾。

  刚开始讲的还有理有据,时澄月听得也算认真,后来她发现了,这里面可还夹杂了些不可言说的私人恩怨。

  时澄月提问:

  “他篮球进球率比你高怎么能是缺点呢?”

  “数学考满分,不是挺好的吗?”

  “只吃一碗饭说明人家胃口小,男孩子怎么就不能胃口小了。”

  “衣服袖子脏……这你也管啊?时澄阳你要操心的事情会不会太多了?”

  时澄阳看着时澄月,一时想不出回答,更气了。

  最后他无奈地叹一口气:“好吧,他很优秀,我嫉妒他。我怕苗禾发现他比我更适合做朋友之后就不和我玩了。”

  时澄月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有些难以启齿的事实,就这么被她的弟弟点破了。

  小孩子没有弯弯绕绕的心思,可以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的情感。那她呢?她甚至不敢说一句真话,不敢说她今天的糟糕心情由何而来。

  当晚,时澄月失眠了。

  失眠的原因有很多很多,但归根结底,只能因为一个人。

  她不能告诉别人,但她心知肚明。

  一切只因为林一砚。

  扪心自问,自从认识林一砚开始,她就没有看见林一砚的身边出现过别的女生。那如果,他发现有别的人比她更好,更适合做朋友,甚至是……

  那该怎么办呢?

  ·

  失眠到后半夜,时澄月索性起来背文综。

  文综资料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灵验的催眠妙药,她看了半个小时,困意袭来。只是睡眠时间太少,导致第二天起床时,时澄月的脑子还是混沌一片。

  今天林一砚还是没有来上学。时澄月想来也正常,昨天看他的状态似乎也不好。

  中午吃过饭后,等时澄月回教室的时候,廖卫峰正在教室里等她。那火急火燎的模样惹得时澄月以为自己又犯什么事了。

  时澄月拿过廖卫峰的手机,电话那头是李淑然焦急的声音。

  “打架?”时澄月笑着调侃,“时澄阳也会打架啊。”

  “哎呦不要说风凉话了,爸爸妈妈现在不在家,宝贝啊你快去弟弟学校看看。”李淑然也是头疼。

  时澄月依然笑着:“好,我去看看他打赢了没有。”

  “你——哎,算了——”

  李淑然无奈摇头。

  这一儿一女真是够让人操心的。

  因为李淑然的这一通电话,她得到了提前出校门的特权。打车打到育和实验小学,和门卫说明情况后,他放了时澄月进去。

  门卫大叔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挠挠头:“现在这些学生也是稀奇,家里小的犯了事儿,家长不来,都让大的来保。”

  时澄月没进过育和实验小学内部,对里面的路程不熟悉,好不容易摸到了时澄阳班主任所在的办公室楼层,刚要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训斥声。

  她好奇地往里看了眼,居然意料之外地看到了林一砚。他穿得随意,一件松松垮垮的黑色冲锋衣,柔软的头发凌乱置着,像急急忙忙从家里出来随手抓了件外套。

  双手插兜,站在苗禾和时澄阳身边,听着老师坐在位子上教育他们。

  大概是真困了,老师拿水杯喝水的空隙他抓紧时间扭头打了个哈欠。

  就是这个扭头的功夫,他和站在门口的时澄月对上视线。对视两秒,他眼皮耷下,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是有多困啊。

  时澄月这下确定他肯定是午觉睡到一半被抓起来来找苗禾的,不然不能困成这样。

  时澄月敲了一下门,在得到老师允许后进了门。

  也算多次进过江理实验的办公室,被多位老师训斥过,如今的场面她倒是从来没见过。

  “姐。”时澄阳叫了一声。

  时澄月站到林一砚身边,拉拉他的衣服,才想起自己心里还憋着一肚子无名火。她倏忽把手松开,那句“我弟怎么了,苗禾怎么了,你怎么也在这”就将将卡在唇齿间。

  镇定自若地转过头去,权当自己本就无话可说。

  林一砚眼睑半敛,时澄月的校服外套绑在腰间,内搭的白色卫衣袖子被她微微上撩,腕骨若隐若现。柔软微凉的棉质布料蹭过他的手臂。

  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垂落腿侧的手指无可抑制地蠢蠢欲动。

  抬手。

  一瞬屏息,他的两指微屈,捏住她的衣袖,很轻地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下。

  像触碰到一捧草间坠落的露水。

  只要再往下一点,就一点,他便可以勾到她的手指。

  林一砚想起,他们只牵过一次手,在那场无所顾忌、暑气浓滞的运动会。

  时澄月偏头看他:“干嘛?”

  林一砚用带着鼻音的声线做答:“没干嘛。”

  “那你为什么拽我?”

  “因为你不拽我。”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理由?

  时澄月还要和他继续对话,就被老师打断:“是时澄阳的姐姐对吧,你们妈妈跟我说过了。”

  时澄月:“嗯。”

  老师:“是这样的,时澄阳和我们班另一位同学今天发生了一些争执……”

  老师大致讲了来龙去脉。

  班里有个小男生喜欢苗禾很久了,但是苗禾不喜欢他,于是这个小男生和他的一帮好友们“因爱生恨”在背后说苗禾的坏话,时澄阳听见了气不过,天天在学校里看对方不顺眼。今早进行单元小测时,那个男生又当着全班的面故意说苗禾的坏话,时澄阳没忍住,就和对方打了起来。

  对方的家长已经来过了,确定这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之后就没有再管。

  时澄月一把拽过时澄阳的脸,仔仔细细看他有没有受伤。

  确定没有受伤的痕迹后,四个人才一起出了门。

  苗禾虽然没有哭出声,但肩膀时不时抽动。时澄月刚想问问她还好吗,就见时澄阳走到她面前,两手搭在膝盖上,低头去看苗禾的脸。

  “苗禾苗禾苗禾苗禾——”他像只小麻雀,蹦来跳去又不停地叫苗禾的名字。

  “干嘛?”苗禾抽抽噎噎地问。

  “你不要哭啦。”时澄阳认真地说,“我没有嫌弃你走路走得慢啊。”

  在老师的口中,这只是两个小男生为了一个女生打了场架,但事实略有出入。那个和时澄阳打架的小男生很想和苗禾一起玩,又在对方拒绝后讽刺苗禾的腿脚不好,在体育课上大声说要和苗禾组队的人都很可怜,因为会被一个瘸子拖累。

  都是小孩子心性,听到这些话的苗禾自然是无可抑制的伤心与自卑。

  时澄阳见苗禾没有回答,又扒开自己的头发,把脸凑近她:“你看,我脸上也有一个疤了,我这么完美的人有了一个这么大的缺陷,你会嫌弃和我做朋友吗?”

  苗禾说:“不会。”

  时澄阳笑,语气肯定:“那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时澄月在后面看得瞠目结舌叹为观止,只想为她弟鼓掌叫好。

  “我弟好厉害。”她感叹了一句,“还挺会哄女孩子开心的。”

  “对。”林一砚说,“不像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开心。”

  临了补充,“实在没经验。”

  时澄阳:“哥哥,我没哄过别人!”

  苗禾:“哥哥你不要胡说八道,他都说他没哄过别人了!”

  时澄月:“你想说什么?”

  林一砚:……

  为什么他一个人要承受三双眼睛的冷漠注视?

  他从这里跳下去算了。

  “我没想说什么,我只是有病。”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又发闷,整个人看着精神不太好,没个正形儿地靠在墙边,暴露在脸上的是因为没睡好带来的颓丧。

  实在是怪可怜的。

  “你肩膀上怎么都是狗毛啊?”她食指弹了一下林一砚的外套,几根轻飘飘的白毛在空中晃晃悠悠。

  林一砚:“爹行千里儿担忧。”

  这人……

  脸上不苟言笑,语气一本正经,说出的话带着鼻音。

  时澄月还是没忍住,笑了笑:“你都感冒成这样了,阿姨还让你过来啊?”

  终于见到她发自内心的笑,林一砚唇角弧度也上扬几分:“我爸妈不在家,只能让我来了。”

  他接到他妈的电话时正在睡午觉,大脑长时间陷入宕机状态,还没彻底清醒,整个人也是一脸茫然地穿好衣服从家里赶过来。

  “感冒好点了吗?”

  “没有。”感谢感冒,就算将将恢复,还有浓重鼻音得以让他卖卖可怜。

  鬼使神差的,时澄月抬手碰了一下他的脸,冰冷的指背划过他的脸颊。林一砚没防备,只愣在原地。

  “脸这么红,看着也不像是好了的样子。”

  她的手顺势划过林一砚的耳朵,“你的耳朵也是。”

  林一砚抿唇,眼神彷徨,有些别扭,想挣脱开又忍住。

  她好不容易不生气了,他再一躲,那就没完没了了。大不了今晚再做个梦,想来也是件开心的事。

  难得可以提早出校门,加上下午都是自习课,时澄月心里那点坏学生的因子隐隐发酵,她不想回学校了。两人带着弟弟妹妹去吃了顿火锅。

  林一砚刚在玉米一栏打上钩,时澄月即刻制止他,说今天不想吃这个。林一砚有些疑惑,但是没多问。

  倒是时澄阳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

  不应该啊,他姐次次都会点玉米的,还能有这“不要了”的时刻?

  中途,时澄月带苗禾去上厕所。

  女厕所门口大排长龙,两人边排队边聊天。

  苗禾正和时澄月说着在学校里的开心事,还会说时澄阳的糗事。时澄月听得哈哈大笑,她看着苗禾,在心里思忖着如何将疑问说出口。

  “苗禾,我们以前见过吗?”

  苗禾奇怪:“当然没有呀。”

  在哥哥的初中毕业照里见过时澄月应该不算见过吧。

  “那你为什么和我——”时澄月话语戛然而止。

  这该怎么问?

  总归不能低情商地问,那为什么感觉你对我过分热情的样子?

  想想也不妥。

  苗禾睁着疑惑的大眼睛等她接下来的话。时澄月突然对这问题也没了好奇,只搪塞了一句没什么就作罢。小孩子没什么复杂心思,听见时澄月这么说也没多问,继续和她讲着好玩的事,两人有来有回,讲得开心。

  火锅吃完后,打车回家的路上。

  时澄月和弟弟妹妹坐在后座,林一砚坐在副驾驶,他头枕着靠垫,两手缩在宽大的衣袖里,阂上眼睛睡觉。

  中途咳嗽声不断。

  他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司机见他如临大敌这幅模样,便打趣自己经常健身,这种小感冒应该不会传染给他的。

  林一砚也笑:“那说不准,我也很喜欢健身,不还是轻而易举就感冒了吗。感冒这件事很玄,和个人体质并没有什么关系。”

  中间那两句话有什么说的必要吗?

  居然还有心情和陌生人开玩笑。

  时澄月眼睛向上翻了翻。

  时澄月一个白眼翻完的时候正好对上林一砚探究目光看她的表情。

  时澄月:“……”

  她先发制人,“看我干嘛?”

  林一砚觉得委屈,这两天的可怜遭遇让他终于有了点反击的架势:“你白我干什么?”

  可惜气势不够,后座那位小恶霸继续强词夺理:“我眼睛太大了,让它在我眼睛里多运动运动,你有什么意见吗?”

  林一砚:“……你动吧,小心翻不下来。”

  “……”

  时澄月头靠着车窗,看着前座里正闭眼睡觉的林一砚,思绪又缥缈了起来。

  他到底和金嘉媛说了什么?

  她好好奇,而且,好在乎。

  这不过是她张张嘴就可以得到答案的问题。

  也许几个月之前的她可以纵意问出口,可是很遗憾,今日的她做不到。

  这份心神不宁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

  时澄月一上午已经走了两次神,直到第四节课的铃声打响,大家轰散着去吃饭,她才回神。

  “你都快发了一上午的呆了。”祁嘉虞说,“想什么呢?”

  时澄月摇摇头,随意找了个理由:“就是觉得困。”

  在楼梯转角口遇见林一砚和田鑫泽,祁嘉虞大惊小怪地咦了声:“你终于来上课了,你不在,时澄月天天走神。”

  时澄月跟在后面听着祁嘉虞大放厥词。

  她哪里天天走神了,再说了,她昨天就和林一砚见过面了。

  还不止昨天呢,他们经常见面好不好!

  林一砚回头看她,因为台阶的缘故,他要仰着头,眼里带着笑意:“走什么神?”

  时澄月没说话。

  林一砚站在下面的阶梯上,直到时澄月走到了他身边,他才和她一起迈步往下走。

  “这两天有在好好听课吗?”他问。

  一个毋庸置疑的答案。

  时澄月最近很认真,试卷的正确率越来越高,每周周考成绩稳步上升。一个一个的小进步如从四面八方流淌而来的小溪,最后汇聚成山川湖海。

  也许容易满足算是一个优点,这样小小的进步也足够时澄月欣喜万分。

  她昂着下巴:“那当然了!”

  “哦……”他拖长声调。

  细碎温柔的午后阳光毫不吝啬地从窗沿飞进,落在两人的肩膀和眉梢。

  他们在人潮湍急的楼梯口四目相对。

  林一砚只觉自己受到了什么牵引,他抬起手。

  时澄月直直看着他。

  向后退并不是躲避,向前进也并非出击。无论怎样,都是另一种形式的欲盖弥彰和骑虎难下。

  既然下不了,那就不下了。

  他动作稍顿,手僵在空中,又缓缓落下。不像运球,倒像拍皮球似的用掌心拍了拍她的脑袋。

  与此同时,撂下一句:“真厉害,时澄月。”

  手指勾过一缕黑发,掌心与头皮短暂相贴又分离,手腕和冰凉的表带一起蹭过她的脸颊。

  不安的情绪突然消散。

  时澄月承认,她很喜欢被这样对待。

  如果对方是林一砚,那这喜欢程度可以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