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作者:野次鬼      更新:2023-05-04 06:45      字数:3139
  他轻轻靠着她蓬松的乱发。檀香轻飘飘,缕缕绕绕,恍若菩萨的殿堂,缓缓定了他的心神。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这一路走来,他无愧于心。两人揽着搂着。睡了一绵长的好觉。2个小时一过。老莫准时当闹钟,要去唤殷天,被阿成迅速拦截,“别扰他们,那个小差婆脸色很不好,要多休息,这楼下对面有家肠粉店,老板是广府人,我昨天吃了很正宗,我带你去吃虾肠和叉烧肠,很q弹的。”老莫凶神恶煞,“别叫我们天儿小差婆,我们这儿叫人民警察,什么小差婆,难听死了!”“好好好,”阿成好脾气地哄,“人民警察很辛苦,他们需要休息,我们也很辛苦,所以需要进食,如果好吃了,还能带回来给人民警察吃。”老莫半推半就被阿成拉出了病房。阿成还贴心地闭了灯,黑黝黝,便于安眠。殷天再睁眼时,眼前灰蒙。一侧头,窗外鹅毛大雪。她“呲溜”一下坐直身子,一副痴呆模样,茫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床头昏黄的小灯亮着。米和正静静凝睇着她,眸子晕染得金灿灿,流光溢彩,像条跃动的丝带纠缠。殷天一看手机,惊愕自己睡了6个小时,已是晚上10点。她探头一望,老莫依旧窝在沙发上戴耳机打游戏,阿成依旧在卫生间,像是时间静止,从未变更过。“我……”殷天恍恍惚惚,“我……”米和面无表情,眼睛在她小臂上打转。殷天一时窒塞,想着要来质问,却睡得昏天黑地。情绪一断裂,已毫无狰狞的虎狼气场。她清了清嗓,闷闷,“我受伤你都不安慰我一下,你这态度,万一……搅得我心神不宁,出事了怎么办?”“所以我才发了那四个字。”“你……”殷天委屈得一拧身就要下床。“过来。”米和摊开手,伸向她。殷天心不甘情不愿回头瞪他,踌躇了半晌,手指“啪”地打在他手心里。米和大力攥住,“小天,你听好,在我面前,疼就是疼,不舒服就是不舒服,难受就是难受,不要瞒,不要在我面前装坚强,你在我面前,永远保持你最本真的样子就可以,我们坦诚相待。”老莫偷偷把耳机摘了,一脸怪笑。殷天这么老实,可是闻所未闻,她悄默声儿地抬起手机拍了张照,转手发给了孙苏祺和张乙安。“缝了多少针?”“七针。”“疼不疼?”“疼,”殷天忸怩地挠了挠脖子,“但也没那么疼。”“有没有想我?”“有,”殷天突然反应过来,蹬腿,“没有!”米和笑成花朵,耳朵羞红,面颊更红,红扑扑,眼睛璀亮,“你过来,把脸递过来。”殷天蹭着他肩膀,虎头虎脑趴在他身侧,将脸靠向他。米和奋力抬头轻轻啄了她一口。殷天咯咯笑,啄木鸟一样,回啄他,越琢越兴奋,越琢越起劲儿。她从床上跳下来,从屁兜里掏出200元给老莫,“我请客,你俩拿这钱到附近吃点喝点,”她看着手机,“现在10点,你俩11点半,不,12点半再回来。老莫惊呆了,“他都这样了,你还不放过他,你禽兽吗!你要忍不住你也可以自己来啊。”殷天反应了好半天。直接朝老莫脑袋上兜了一巴掌,“丫疯了吧,满脑子什么东西!”她看了眼阿成,又睨回老莫,瞬间明白了,“看来不是我想,是你想。”殷天豪情万丈,又拍给老莫100元,“你俩找个钟点房,算我的,不送,赶紧走。”米和在病床上笑得枕头都打晃。老莫炸毛了,要上前手撕殷天。被阿成一把捞住,“楼下对面有一家炸鸡店,下雪天最适合吃炸鸡,然后再带回来一些给人民警察。”“我不!”老莫张牙舞爪,“我凭什么给她带!凭啥!饿死她!”作者有话说:第91章情深者, 卑之殷天回到床上,拥着被子,“既然要坦诚相待, 那就说说吧, 这本是什么?”她把黑皮书炫目的书皮拿掉, 露出它原本样貌,笔挺地举在手里。沧桑且浓烈的污渍和血迹, 透过时光的积蕴熠熠生辉。它是黑色却绚烂出一团团融光, 热气腾腾地包囊住了一个家族的智慧和波澜。“真是什么语?”米和脸色一寸寸灰败,垂下眸子, “zwarboek, 荷兰语。”“什么意思?”“黑皮书。”“谁的黑皮书。”米和难以启齿,双拳攥了松, 松了攥,堪比上刑场。刽子手两腮一鼓,含酒喷刀, 那酒沫星星点点全落在了他脸上,又呛又腥。铁锈的腥。“这是你们米家镇宅的物件儿, 具有传承性质。当初我们还不认识, 话都没说一句,你就把它给了我,什么意思?”殷天翻开用便利贴粘黏的每一页, “帽针杀人, 在19世纪初, 6寸甚至更长的帽针是女性古怪的防身和杀人工具, 瞄准左胸肋间插入心脏, 能快速丧命, 也可插入耳道,形成脑出血,放缓死亡速度。”她轻轻地翻,有几页像是被红酒浸染,很薄脆,“这一页,详细写明了对花生严重过敏的人只需少量花生油就能诱发 anaphylactic reaction,俗称过敏性反应。“还有这一页,记录了天使尘的爆发性危险,少量多次后能直接比拟精神分裂,会引起‘诱发性’妄想,就是这个让阿春身陷幻境,不停地手起刀落斩杀对方,就算警方不击毙她,她的精神全面崩盘,她会一次次自杀,无法久活。”“这里,血液的秘密,高烨接受过骨髓移植,在现场杀人留下血迹以模糊侦查方向,这些都是从医学、历史、刑侦的理论,被抽取成了一个个杀人方案。”米和觉得头颅已贴在木桩上,那大刀高高举起,不过几秒就会斩断他脖颈。那是好的,听说有能力不济的刽子手,或是钝浊的刀锋,来回拉扯,脖子会粘连,当断不断,皮扯着,脑袋一会向左摇摆,一会向右晃荡。殷天执着不弃,盯着他,“高烨曾留学英国,庄郁留学美国,闫朔长期飞国际航班,有人在用这本书兜售杀人方法,他们在国外达成合约。是你的父亲对不对,是米卓,你父亲在你母亲死后,无法走出至暗,给心里有仇恨的人,私人定制复仇方法,对不对?米和猝然抬头,噙满深幽的绝望,“对,是我父亲。”“你一早就知道?”“知道。”“你知道庄郁,至始至终都知道她是凶手,你看着我跟个疯子一样转悠,好玩吗?”大刀骤然下落,米和霍然闭眼。该来的终究来了。头颅断裂的时候,他听见沙沙的风声,不似淮阳的朔风,而是南方拂柳的春风。这是家乡的风,他孤注一掷地北上淮江,结果还是功亏一篑,他突然怀念起维港的风,天星小轮的月和太平山璀璨的星芒。殷天一直关注着他的神色,米和面庞呈现着一种凋零的纽结。于心不忍,她放下黑皮书,“等你伤好了咱再谈。”米和轻轻开口,“我不想刻意瞒你,就是怕,怕我说完你就走了,不回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父亲,甚至不理解我母亲的亡故为什么会触发他那么执着于罪恶,寻找了那么多年,至今都没有他的下落。”破罐破摔,索性全部坦白,“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庄郁,是我把黑皮书用桑国巍的名义交予你,我希望你看到,从而有破案的思路,我无法背叛我父亲,但我想帮你。”米和说到最后已不敢再看殷天,虚眯的眼睛木讷地盯着天花板。他不止听到了风声,还有笑声,嘎嘎笑,嘻嘻笑,呵呵笑,哈哈笑……他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是什么别样的风情引起了胸腔喜悦的共鸣。只有他萎谢在木桩上,头颅看不见身体,不知道会不会有灵魂飘升。一切要结束了,她要走了。她一向爱憎分明,可能会以摔门来彰显愤怒。米和静静地等候,10秒,20秒,40秒,1分钟,3分钟……他眼泪渗出,以为把命豁出去就能让她看见自己,终究还是高估了。他此时像什么,像落水狗,像丧家之犬。他悲苦的心境完全淹盖住了他的意识和身体,那种溃败的孤寡让他用力往上拽被子,盖过嘴,盖过鼻子,盖过额顶。米和把自己罩在一封闭的环境中,整个被褥都在簌簌抖动。又要一个人了。殷天盘腿坐在隔壁床,看他压抑着哭声,一只手死死捂着伤口。看得匪夷所思,她有说什么吗?甭说质问,涵盖指责的词汇都没有!“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