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作者:野次鬼      更新:2023-05-04 06:45      字数:4136
  邢局少有这么愤怒的时候,夹带着缕缕哀思,“这一次,务必给社会一个交代,给20年前的家庭一个交代,给那个孩子一个交代!秀瑛,你和郭锡枰加紧走访,确定年份与案件的关系。丁一远,你跟周老板贩卖人口这条线,殷天这么一闹,周老板收风,不排除会潜遁,动用你曾经的线人关系,把人给我看住喽!”邢局目光兜过殷天,她显然没听大会讲话。眼睛一会直愣愣,死瞪着照片,一会又轱辘转,满屋子乱飞。“殷天!”邢局一喝。所有人的目光刹那聚焦在她身上,可她置若罔闻,依旧沉浸在浩瀚的推求中。“殷天——!”侯琢看邢局脸色狰狞,忙用胳膊怼她两下,殷天霍然抬头。“干什么呢!”邢局将茶杯重重一磕,“要困回家睡去!”“不是,”殷天猛地起立,跨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我是在想,《奥罗拉公主》里,那女孩跟死亡之间并不是两点一线,她经历过很多折线,并非直接走向死亡。第一环,母亲把女儿委托给别人照顾,结果那女的为了跟老板热情,把孩子遗留在店门口,导致了后续所发生的事。”殷天跑回位置上抓起报纸,“你们看这份,还有这份,都清晰写明了刘秉如把孩子委托给了邻居,委托的内容包括了接送孩子放学和吃晚饭。孩子丢失后刘秉如去质问对方,那种泼妇劲儿把邻居吓得报了两次警,撕扯得太厉害,民警对双方都进行了批评教育。”丁一远抱臂站在墙根,突然出声,“你是说闫朔的死亡像多米诺骨牌,他是最后一张牌,每一张向前倾倒的牌都会是刘秉如报复的对象。”“对,每一个导致他孩子离世的推手,她都不可能放过,所以咱们可以两条腿走路,一是直接从刘秉如和闫栋身上入手,看是否在他们工作所辐射出的环境领域出现过伤亡事件,二是推测孩子的死亡路径,”殷天敲了敲白板,“找出每一张牌面。”郭锡枰扬了扬报纸,“怎么确定刘秉如说的这些年份不是在蒙人。”殷天笑了,“刘秉如盯住监控的那一刻我们就该明白,不是我们抓到了她,而是她让我们抓到了她。”刘秀瑛点头,“她是在一步步引领我们找出当年凶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教我们做事。”殷天急急灌了口咖啡补充,“还有告诉我们,那么多年,咱是有多废物!”邢局正喝浓茶,一呛,气得抬眉瞪她。郭锡枰下意识拍了拍他后背,“那就分组吧,提升效率,分ab两个大组,a组再分5队,每一队负责一年份,1999年,2004年,2009年,2013年,2017年,围绕着闫栋和刘秉茹夫妻进行地毯式清查。b组分2队,一队还原闫朔死亡前的路径,一队以1999年为转折点,着重寻查刘秉如态度急剧转变的人员名单,谁在1999年之前跟她关系良好,而在事件发生后,跟她产生过冲突,无论大冲突小冲突,要千悉无遗!。第一个要调查的。就是刘秉如的邻居。殷天这次没再动用老莫和阿成。一是案件重大,包含涉密内容,二是她不想再出老千,走捷径,她要亲手捏住这一张张牌面,还原出当年芳芳木材厂的真相。她把柿柿如意递给刘秉如的刹那,才惊觉她们在某些方面是一种镜像关系。同一天痛失了至亲,经历了漫长的至暗与情凄,而后分道扬镳,抉择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路。殷天这么豁命,几乎是胁迫着自己的脑子高速运转。她在奋力给刘秉如答案的同时,也忖量着自己走“任意复仇”后可能的收缘结果。对于全局来说,当知道阿春的真实身份后,刘秉如不再是那个岑寂悲苦的女人。她成了一个真正的“斗士”。她和丈夫,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有条不紊地阐述着父母对子女的情深。这种震慑人心的体悟不止戳痛了殷天。对老殷的冲击力更是磅礴。他是今早知道事情始末的,觉得病房憋屈,两眼打晃,喘不上气,慌慌张张往楼下跑。遛了两圈,朔风刮不醒他,胸膛越来越憋闷,最后坐在三院食堂外的长椅上,木讷地看着来往家属和医生进进出出。老殷掏出了钱包。有一透明栏可以放照片,正面是和殷天、张乙安的家庭合照,背面是勾肩搭背的四兄弟。他缓缓擦拭着孙耀明的头像,自嘲一笑,“什么四大金刚,狗屁不是!又蠢又自负,你想帮她,可惜没做到,她现在出手了,甚至可能更早的时候就出手了。你说过,这是你的败笔啊,你最内疚的案子,被人捅之前还在跟我念叨,只要看着孙小海,你就难受,那场家长会,踏破了你的所有尊严啊,你要是没走,说不定,说不定……我,我也不是啥好|鸟,最失败的就是41号,咱俩都是王八都是鳖,托着那壳,半辈子耻辱。”老殷揉了揉眼睛,一侧头就看见失魂落魄的张乙安。张乙安眼泪簌簌落。“我听说了,说刘秉如杀人了,他们给我看了她现在的照片,”张乙安哭出声,“当时我还跟她打过架你记得吗?就在芳芳木材厂。我,我看她照片半天没认出来,以为是哪个老太太。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我答应过会给她答案,是咱们,咱们把一个母亲变成了一个怪物。”老殷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张乙安泣不成声地坐过去。老殷掏出纸巾给她擦脸,举了举孙耀明的照片,“长江后浪推前浪,相信天儿,她一定会找出真相,她比咱厉害多了。”“我有时候在想,若咱们身上有她那股永不妥协的劲儿,会不会不一样,我们那时候觉得委屈,觉得尽了全力,觉得累死累活已经到了极限,没法再使劲儿了。可今天,刘秉如告诉我们,咱就是废物,大废物!”张乙安猛地起身,“局里想返聘我回法医中心,我今天下午就去报到,咱错了就是错了,我得尽力,我改不了结果,但我能做的有很多,我不能让天儿一个人使力,我是她妈!我是当年承诺给出真相的法医!我得去一线跟她并肩战斗!”作者有话说:第87章2004年的高空上, 死过一个女人刘秉如住在明熹庄园,是早年间火爆淮阳的楼盘。西有虹场路富华联排,东有春日明熹庄园, 都是90年代服务于城市新贵和精英阶层的地产。侯琢打电话给物业时, 物业彬彬有礼, 亦很谨慎。说这涉及了业主的身份信息,需要当面查验证件才能告知。殷天和侯琢专门跑了一趟。物业盯着两人的警官证看半天, 略有歉意地笑笑, “殷警官,侯警官, 不好意思, 公司规矩很严格,我们得照办, 辛苦您们跑一趟。”大姐提了钥匙,带着两人去了湖边的一栋红砖小楼。殷天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只觉得恍若进了古时的江南, 瀑布、寒梅、修竹错落有致,石笋和石峰层层叠叠, 乍一看像一个个玲珑的小狮。“你们这庄园按狮子林设计的?“殷警官见多识广, 一下被您看出来了,我们老板是苏杭人,父辈都是园林设计师, 所以这庄园当初的卖点就是古典私家园林。”小楼共有5层, 刘秉如住在三层, 一梯两户。大姐开了隔壁的房门, “现在这处房子是空置的, 一直没卖也没租出去, 家具都是甄女士之前的,她从事跟时尚相关的工作,当时家具运输时,我们还说这衣柜,椅子和沙发怎么都奇形怪状的。”“现在这房产在谁的名下?”“甄女士的妈妈。”四处一打量,地板落尘不多,窗明几净,一摁开关,灯火绽放。家电和桌椅都在,床架也在,用塑料布覆盖得极为规整,整洁度根本不像常年无人居住。“很干净啊。”“对,因为考虑二次买卖和租房的可能,我们定期会对这间屋子进行保洁,这也是经过甄女士的妈妈和她妹妹同意的,我们有书面的合同。”“当年具体什么情况?”“得亏您们找的我,我是物业的老人,所以知道这事儿,甄业主好像是去旅游还是公差,反正她事情多,光鲜亮丽的,那天拖着行李箱出院门的时候正下暴雨,她高跟鞋进了水,走起路来打滑,向我要了餐巾纸,我那个点正好上班,之后就没再见到,大约是一个月后,我才听说她那次出门,去了就没再回来,死外地了。”“哪一年?”“呦,那我可记不得了,实在是太久了,之后很多事都是她妹妹在打理,来过两趟,搬了些家具离开,还把她姐姐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打包捐了,要么卖了。”“有她联系方式吗?”“有,她有留电话呢,我回办公室翻一下啊,很早之前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打通。”“他们两家邻里关系怎么样?”“这……闫家没出事前,如胶似漆,经常一起逛街,保洁阿姨都说,刘女士的半个衣柜都是甄女士给填满的,出事之后,哎呦……闹得挺不好看,谁都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当时这小区外围得全是记者,有的人有仇富心理,说活该,不知道用什么阴损方式挣钱,把孩子克死了,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警察来过很多次,也上门调解过甄女士和刘女士的矛盾,大约七八次。后来甄女士怕了,人也越来越憔悴,精神状态很不好,就搬出去,住她妹妹那儿了。”侯琢把“甄寿仙”这名字迅速反馈给局里。郭锡枰一输录,便蹦出了人口信息——【甄寿仙,女,汉族,未婚,2004年8月2日死亡】小丽打印完信息,高举着纸张往5层会议室跑,“有了有了有了!2004年有了!”她大掌一舞,将信息拍在邢局面前,又火速冲向白板,在2004年的那一档,写下【甄寿仙(邻居)】算是开局顺利。人心鼓舞。殷天从物业那儿拿到了甄女士妹妹的电话,看着七扭八歪的数字,本想出楼打电话。一踏出旋转门,厉风滚着细雪扑面而来,糊了她一脸。殷天抖了个寒颤又被吹回楼里。索性窝角落里拨电话。一个大烟嗓接听的,“找谁?”“您好,我是淮江市淮阳分局刑警队的,请问您是甄寿仙女士的妹妹吗?”“我是,什么事?”“我想了解一下甄女士的意外事故。”对面迟疑了良久,“你能拍一张你的证件吗?现在骗子太多。”“要不咱俩视频吧,我给你展示。”视频一接,殷天展示了警官证。女人信服了。她叙述的很慢,一边讲一边蹙眉回忆,“我姐姐以前是时尚杂志的服装顾问,天天飞,泰国当时有个很出名的设计师,时尚杂志想做他的专访,就托我姐姐去请人。我姐姐还跟我抱怨过,说那设计师太难伺候,不知道该怎么打动他,所以拉着我去当时最好的百货公司挑了一副传统特色的刺绣皮手套。登机前还给我发信息,说希望一切顺利,结果大约……大约14点,快15点的样子,我接到了警方电话,说她死在了飞机上。”殷天猝然一惊,“死在飞机上了?!”“对,警方说我姐姐花生过敏,食用了飞机提供的花生酱三明治,导致窒息死亡,他们介入后说是一起意外事故,航空公司赔了7万。”“她坐的是江航的飞机吗!”“我……记不得了,可能是吧,淮江飞曼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