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作者:野次鬼      更新:2023-05-04 06:45      字数:3276
  老莫描述着她晕倒前的状况,像是突发性遗忘了所有事件的起因经过。殷天茫然迷惑,不知手上沾的是谁的血,也不知为什么沾血,甚至看向她的眼神也透着寒凉的陌生。下午三点,张瑾澜坐不住了,又去了趟心理行为科。她内心亏欠得紧,早就应该给张乙安和老殷打预防针,甚至应该横插一脚强行“绑”她治疗。丁一远来了趟病房,问了米和一些问题。张乙安和老殷在一旁听得惊心动魄,张乙安碎泪点点,老殷攥着拳头,垂着脑袋。时间越久,米和越寝食难安。他执拗地想牵殷天的手,不顾伤痛地挪移着身子,疼得五官狰狞,冷汗涟涟,喉头腥甜苦咸。看着阿成多次劝阻不成,老殷牛一般霍地起身,把床头柜拉走,而后豁劲儿将病床推向殷天。米和抓住殷天手指的时候,整个人弥漫着一种热气升腾的满足。老莫看得心酸,揉着鼻子冲窗看景。张乙安更是难过,摸着殷天额头,烧退了,该醒了。不知是牵手的童话显灵,还是情爱的力量浩瀚无垠。殷天幽幽转醒,所有人惊呼不止,围过去一圈脑袋。张乙安哆哆嗦嗦指着自己,“我,我是谁?殷天神色懵然,看着一张张过分殷勤和喜悦的大脸,“小妈。”“那我呢?”老殷瞪眼看她。殷天被这架式打得手足无措,“爸?”“我呢我呢,我,我!”老莫笑得花枝招展。“滚。”老莫大喜,一蹦三尺高,“她没事了她没事了!她活过来了!”米和攥紧殷天的手,挣扎地想起身,被阿成一把摁住。老莫指着米和,“那他呢?”米和满脸惊惶,死死盯住她,就怕她说出“你是谁”的震荡之词,“小天……我,我……”殷天眼眶当即赤红起来,徘徊着他的腹部,而后移到脸上,恶声恶气,“我不认识你!你谁啊你!”米和傻眼了。众人傻眼了。米和嘴一抿,眼泪就下来了。殷天不服输,心理恨恨,就你会哭!她突然仰头,稚童一般“哇”的一声嚎啕,毫无征兆。米和又委屈又慌张,挣扎地更厉害,金豆豆也掉得更多。两人跟比赛似的。看谁哭得动人,看谁哭的酸楚,看谁哭出了掐花揉水的江南气质。“好了别哭了!”老殷背着手喝声,“一个脑子不好使,一个大肠感染肚子豁口,不怕再哭晕喽,哭不用力气啊!”殷天瞪着米和,顾不得头晕,两腮气得鼓鼓,河豚一般,“我要分手!”米和听得大震,茫然又愚钝,他忙抓殷天的手,可殷天醒来后力气极大,甩了他一次又一次。“胡闹!”老殷指着殷天,“要不是人家以命换命,你以为你现在能躺在这,你早进审讯室了!”张乙安不服,瞪着老殷,“你瞎掺和什么,有你什么事儿啊!你觉得感人,这就是天儿最受不了的!别动不动拿命玩来玩去,前有巍子,中有胡志鑫,后有他米和,他要是没扛过去怎么办?有这么救人的吗,怎么着,万一残了,赖我们天儿一辈子啊!”张乙安上半身工整,下半身拿小腿使劲蹭踢老莫。老莫不明所以,想着可能是有什么门道,就顺着她的话往下捋。“对!你们是没看见,天儿晕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她吓得半条命都没了,跟魔怔一样,人也看不见,话也听不见,丁队和郭队都在,他们都看见了,差点就梗死了!好好劝不就完了,划肚子干嘛呀,有必要吗!这就是苦肉计,你这叫什么!叫道德绑架!”她说得心虚,脚趾使劲抠地。眼神乱飞,压根不敢看阿成。张瑾澜抱臂倚着墙,神色索然,“这是ptsd的一种症状,回避和麻木类,非常严重。明明可以好言相劝,却用这种极端方式造成情感的二次伤害。”这空穴来风的指责瞬间让米和白了脸。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老莫、张乙安、张瑾澜,最后定格在殷天脸上,唇齿颤颤,“我……我没有……”他慌乱急了,拼命去抓殷天。肚子火燎一样,整个腹腔都在哀嚎,眩晕一阵阵,逼|入他眼睑,他疼得双眼模糊。可殷天躲他,将两手揣怀里,向后移,就是不让他碰。老殷见不得他的忍悲含屈,气得火烧颅顶, “你……你们一个个过河拆桥啊你们!他横眉冷对,“殷天我告诉你,他是有爹有妈的,他也是个宝儿,是别人的孩子,他跟你没血缘干系他犯不着这么救你,你别仗着人家喜欢你你就犯浑!”“我怎么犯浑了,所有人说的都是实话!”“我怎么教你做人的!”“殷田民你真好意思!从小到大你教过我吗!我长成今儿这样全靠百家饭活下来!反正咱俩永远不对付,反正一堆人都不待见我俩,正好,分呗!”“你是谁!你他妈让鬼给撵了,你羞耻心呢,你正义感呢!多冷血的人才能说出你们那些话,”老殷哆嗦着手臂,“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谁不待见啊,我看谁敢不待见你俩,我跟他好好唠唠!“病房兀的遁入死寂,没人再吭声。殷天不说话了,静静看着老殷。张乙安好整以暇,眼睛咕噜噜转。张瑾澜弯起嘴角,看着落日余晖,将整个房间镀了层金箔。老莫可算明白了,不敢正眼瞧老殷,不时偷瞄一眼,她可听说过,老殷就怕米和这花猪把他家宝贵的玉白菜给供了。米和明白了,更觉得酸楚,可又是感激的。他将头缓缓歪向另一侧,不想让别人瞧见他此时有苦有乐的面容。他缩回的手被殷天猛然拽住,死不松开。“你们这班娘子军,这儿等着我呢。”老殷恍然,他吃了瘪,居高临下看着殷天戴手铐的左手攥着米和的右手,鼻腔一哼,“不就是结婚嘛?谁没结过啊!结!”众人一改势利嚣张的模样,瞬时其乐融融,谑浪笑敖起来。张乙安戳着殷天眉心,“满意啦?看把小和吓的。”郭锡枰在门外探头探脑,“落幕了?”他提着补品进来,拍了拍米和肩膀,“我也结过,刚结,知道流程,我教你,咱俩都一样,肚子遭了罪才能把老婆抱回家。”阿成俯下身,贴在米和耳边,显然没消化这大起大落,他刚才气得差点拔刀,“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他们好可怕,胜过你的fiath阿姨。”作者有话说:第82章我背叛了我自己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旁人的心理作用, 都觉得他白惨惨, 太阳一落, 无论开灯闭灯,都似张棺材里僵挺的鬼脸。米和睡不踏实, 觉多, 却常常惊厥而醒。像是被梦魇的崎岖不平所困扰。殷天脸贴脸都平复不了他的失魂落魄。相比较她一睁眼就生龙活虎的皮实样子,老殷和张乙安几乎将所有精力都留给了米和。隔壁房中, 陆一也醒了, 左右肩都是重伤,手腕铐着病床, 恭默守静,无声无息。他拒绝饮食和喝水,植物人一般, 死气沉沉地盯着天花板,对丁一远的询问置若罔闻。郭锡枰追踪了吴艳红的生活信息, 一缕缕, 一簇簇,繁杂而细碎,多如牛毛。她是个市井女人, 在城市羊肠鸟道的缝隙中留下了太多生计的痕迹。可2012年秋, 像是魔术箱变活人的马戏。她凭空消失, 生存的动态也戛然而止。殷天斜坐在椅子上, 轻揉着米和的太阳穴, 对着郭锡枰压声, “拿吴艳红审陆一。”郭锡慨叹,“没用,试过了,油盐不进。”“试过夜审吗?陆一的床周围有6盏夜灯,别墅里马悦琪也提到过,他休息的大卧通宵亮灯。”“你是说他怕黑?”“你买个瓦数低的小灯,最好有鬼片里那种效果,让医院电工装上,今晚我审他。”米和蹙眉闷哼,眼球在眼皮下疯狂震颤,像是心急火燎,伸手胡乱地抓,殷天忙把手递过去。“学姐呢?”“阿春的案子都忙疯了,沈老师一退休,他们担子就重了。”殷天轻柔地摩挲着米和面颊。“沈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她得环游世界,没空,张法医清闲,有能力的人不能天天闲云野鹤,局里缺人就要有当砖头的觉悟,让局里请张姨,等着吧,过几天就得开口。”殷天晃了晃亮闪闪的手铐,“大包怎么还没找我谈话?”“咱包处就是一和稀泥的,说他是督查处长都高看他了,这种事儿他才懒得接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你也是,闹得差点收不了场,你别说,”郭锡枰对着米和挑眉,“这小子有点魄力,当警察家属及格了。”“什么及格?”殷天瞪他,笑得满脸荡漾,“优秀好不好!”她一提声,米和就醒了,恍惚中瞧见她朦胧的脸,徐徐挤出个精疲力竭的笑容,“你……别老陪我……去休息……”郭锡枰一呲嘴,赶紧避开这齁人的打情骂俏。刚走到病房门口,就见着张乙安和老殷提着饭菜进来,他跟二老打了招呼,去楼下的扫帚街买灯泡。殷天早已饥肠辘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