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作者:九尧倬      更新:2023-05-03 16:49      字数:3106
  她也需要两天的空隙,这一次, 赵戈想一个人去见老院长, 本来就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不想把符与冰牵扯得太深。院长前几天打过电话给她,跟她约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这一系列事物的连锁反应,终究有个答案。赵刚这件事,她必须自己去一趟。现在大鬼活在她的身体里,就算有什么事情,也应该是她去应担。“阿姐希望我去吗?”符与冰的声音响在了赵戈的耳畔。“我希望你去。”为了让符与冰意识到她的心情,赵戈说得很坦诚。“好。”符与冰低下头,声音更低。“那我就去。”光影下,符与冰抱着她不放手,仿佛分离是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就像是沾在面粉上的黄油,黏稠得散发着想要挤在一起的糕点味。这大夏天的,他这么抱着她,赵戈都快要出汗了。符与冰出访那天还非得她去送他,早晨七点的轿车来接他们,以撒神父拎着箱子先上了车,透过车窗看着他们的眼神里有不解。赵戈觉得自己如果是以撒神父,她也会不解。明明只是一个短暂的出访,但符与冰看着她的神情就跟生离死别差不多,好不容易上了车,又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看她。眼睛里甚至有些渴望的意思,像是随时等着被召唤。好像要是只要她一开口,他就能立马从车里跳下来重新抱住她。这带着雾气的眼神都快把赵戈给看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冷血的事情,亲手把他送去受苦。车开动的时候,符与冰的脑袋还探在窗户外往后看她,赵戈笑着朝他招手,他朝她喊了一声。“阿姐,记得手机要一直开着。”“好。”一直等到轿车彻底消失在栅栏区,赵戈才转身离开。她提起倚靠在路桩旁的伞,把油纸伞撑开,往栅栏东面走。和西面不同,东面的市区更加繁荣,街道的建筑更加现代化,越靠近富人区的地方,街道的人就越少。街道两面种着梧桐树,行走在树影之下,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蝉声。天气虽然晴朗,但蜻蜓低飞,在拿着伞把的手旁绕过,该是过不了多久又该下雨了。老院长报给她的地址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咖啡馆,坐落在较为欧式的建筑里。赵戈沿着斜坡往上走,虽然没有看向身后,但是她知道树影的后面有几个人一直跟着她。脚步声很轻,脚步的节奏完全是按着她的速度在走。应该是老院长的人,赵戈任由他们在身后跟着,没有搭理。今天没有带癞皮大爷出来,却把手机带出来了,因为符与冰说可能随时会联系她,赵戈便随身带着。虽然她不知道就分离两天,有什么好说的话语,但符与冰让她这么做她还是照做了。上坡走了大概三分钟,终于在右手边看到那个挂着壁灯的咖啡馆,赵戈收起伞往里走,踏上台阶后步子停顿了几秒。因为门前的地上坐着个老太太,手里抱着花蓝子正在打瞌睡。她顿了顿,提着伞推开门走进去,柜台前的服务生恰巧在讨论门外的老太太。“老太太怎么在我们店门口睡着了?老板也真是心大,干脆让这老太太加盟我们店来卖花得了…”赵戈走进去后,服务生们停止讨论,笑起来和她打招呼。赵戈颔首轻微地朝她们回了个礼,坐到最里面靠着玻璃窗的位置。老院长还没来。空调从天花板上往下吹,吹久了稍微有些过凉,赵戈重新倒拎起伞把,坐到稍前没那么对着空调的位置。坐定后,一往外看,正好能看见正在打瞌睡的老太太,脑袋上的银发绵软,花篮里的花跟着风轻微地晃。玻璃外的天色已然逐渐暗下来,从湛蓝色逐渐变成深蓝色。咖啡馆的对面是一道矮矮的围墙,有三四个气球被系在墙头晃悠。赵戈低下头打开手机,点开绿色的软件标志,符与冰的头像又换了,从昨天穿着泳衣的小黄人变成今天坐在轿车上的小黄人。小黄人从轿车后座探出脑袋,睁大眼睛而又不舍地朝房子处挥手,头发上的几缕毛发在风中飘荡。看着让人忍不住想笑起来,此情此景,俨然就是刚才的符与冰。正笑着,手机却响了,微信上弹出对话框。-阿姐,你现在回道观了吗?嘴角的笑先是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住,而后提笑起来,她和符与冰之间大概确实有些带着卦象的默契,误打误撞着竟然对上了话。虽然是毫无营养的散漫话,比天上飘沉的云来得还要散漫。-出来喝茶了。赵戈避开有关老院长的话题。-我们这儿天色沉了,快要下雨了。-以撒神父和我已经出了城区,天色也开始往下沉,看上去也快要下雨了。这消息发完后,对面传来一张图片。加载从百分之九往上升,卡了卡后终于变成百分之百的清晰度。照片里,符与冰把头探出窗户,镜头对着他身后的天,天色很空旷,云有种要往下掉落的郁感。赵戈条件反射地看向玻璃外的天,眼角又恰巧瞥见老太太的花篮,视线再次重新收回来的时候,手机屏幕上也多了几多花。表情包里的小黄人捧着一束花,对着屏幕大笑,露出几颗俏皮的牙齿。表情包之下是短暂的几个字。-阿姐,我想你了。才看清字,手机却显示对方消息已撤销,过了几秒后,符与冰又发来了一个新的表情包。欲盖弥彰得像玻璃外的云层。轻轻地往下坠落。第五十章 五十黑手机被摁灭的时候, 咖啡馆的门口也多出了一个人。赵戈抬起头看向玻璃外,玻璃外的老院长没有走进来,而是停驻在了门外的老太太身旁。他弯下腰, 用手敲了敲老太太的肩膀。老太先是没醒,老院长又轻微地敲了几下, 大概三四次后,老太太才醒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几秒后,老太太用手撑着地要站起来,却又被老院长给扶回去。他指了指老太太身前的花篮,说了几句话后从衣服里掏出几张票子,塞进了老太太的手里。老太太有些愣住地坐在门前, 老院长也没多说话, 只是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 把地上的花篮提起。咖啡馆的门被推开, 老院长拎着花篮走进来,柜台的服务员们显然认识他, 朝他打招呼。老院长一眼就看见赵戈,朝她走来后, 人先没坐下,而是把手中的花篮递到她跟前。“道长,我瞧见门外几朵花挺好看,就给你买来了。”花篮中已经蔫了, 赵戈愣了愣, 还是接过了老院长手中的花篮。“谢了。”也许是因为咖啡馆里过于幽静的缘故,赵戈总觉得眼前这个老院长和之前见过的老院长有些区别。没有记者的镜头跟着,这位院长就像真的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但作为重建医院的人, 怎么可能只用慈眉善目这四个字就能形容。老院长一坐定,第一句话就是。“道长,有些话我来说旁人可能会觉得嗤之以鼻,但我能明确地跟你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在做一件非常伟大的事。”“伟大?”赵戈看向对面的老院长。“人命当牛羊是伟大,还是对你而言,把鬼当成神明是伟大?”咖啡上了桌,老院长没有急着回答赵戈的问题,而是先喝了一口咖啡,这才开口。“所以今天来,我就是为了跟道长说清这些事的。”他把咖啡杯放回杯盘。“其实我根本没有必要解释,但因为你是这本笔记本主人的女儿,其他人不明白,但我觉得你应该要明白。”赵戈的视线落在老院长手中的笔记本上,刮过略显潮黄的边缘。“你认识赵刚?”“认识…或者也可以说是不认识。”老院长把手放在本子上。“九年前我和他都参加了那场‘祈福’的仪式,那时候我不知晓他的姓名,只见过他几面,你父亲给我的印象,就是个子挺高,人挺壮,一看就知道没少干活儿。”听着他人口中对赵刚的描述,赵戈一时间觉得有些恍然。“九年前的那场仪式,无论是祭祀的人还是被祭祀的人,几乎都被‘天神’一把火给带走了,我以为活下来的只有我这个旁观者,没想到你也活着,便从来没去找你,直到上次你来医院留下了姓名,我才对你稍微有了印象。”老院长看向赵戈。“你父亲曾经也是油纸伞不离身,当时就听说是因为他有个体弱的女儿,不怎么能晒得了日光。”听到这话,赵戈的目光斜倚,落在桌旁靠着的油纸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