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六十五章 被捡起的暖手筒
作者:弃脂焚椒      更新:2023-07-03 17:08      字数:7154
  懵懂的谢孚尹,曾轻轻朝文清辞张开手臂,要他抱抱自己,去够屋角的惊鸟铃。

  但是最后,文清辞也没能完成小姑娘的一点点心愿。

  那天,他指腹摸了摸小姑娘的鼻尖,稍有一些为难地安慰噘着嘴巴一脸不开心的谢孚尹说:“小殿下,还记得我们的秘密吗?臣的手臂受了伤,抱不动您。”

  谢孚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默默地将文清辞的话记在了心里——原来受了很重很重的伤的文先生,不但手常垂在身边不能乱动,且还没有足够的力气来抱抱自己啊……

  静静悬挂在太医署屋檐下的惊鸟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撞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你说什么?!”谢不逢的手下意识收力,他死死地盯住谢孚尹,艰难地挤出一句,“文清辞的胳膊受了伤?”

  冷风吹刮,撩起披散在脑后卷曲的长发。

  如锁链般将少年缠绕其中,缠得他难以呼吸。

  他双目泛红,既像是传说中喋血的恶鬼,又带着几分难言的可怜。

  被谢不逢抱疼的谢孚尹,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呜呜……是,是受伤了……”接着便是止不住地抽噎。

  太医署外面乱成了一团。

  “哭了,不哭了。”兰妃慌忙过来安慰哭泣的谢孚尹,可紧紧抱着她的谢不逢,却已游离出这个世界。

  文清辞的手臂受伤了。

  ……自己竟从来都不知道。

  将近两年的分别,数百个日日夜夜。

  文清辞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他疼吗?

  谢不逢领兵打仗百战百胜,众人称赞他是天生的将领,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成熟的思维。

  可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幼稚、愚蠢得没边。

  他缓缓松开手臂,强压下激动的情绪,为谢孚尹擦去眼泪。

  接着尽可能温柔地问小姑娘:“孚尹……文先生,他,他的手臂伤得很严重吗?”

  谢不逢的语气,无比小心。

  谢孚尹不想别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她趴在哥哥的肩头,将眼泪全都蹭到了谢不逢的身上。

  “……重。”

  闷闷的声音透过肩上的衣料,传到了谢不逢的耳边。

  只有少年一个人,听到了妹妹的回答。

  谢孚尹努力吸了吸鼻子,她一边艰难地调整呼吸,一边回忆着说:“……我,我之前来太医署,抓兔子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文先,先生原本想抬手拉住我,可他的手才刚刚抬起这么,这么一点儿——便掉了下来。”

  说着,谢孚尹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抬手在谢不逢的面前比画了一下。

  ——那高度不过三寸。

  说完,谢孚尹又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他不再像刚刚一样伏在谢不逢的肩上,而是直了直身体,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哥哥无比认真地问:“哥哥你说,你说文先生会不会很疼啊?”

  这是小姑娘天真懵懂的无心之问。

  可却似一把生了锈的钝刀,直愣愣地朝谢不逢劈砍了过来。

  从前“痛”对谢不逢来说,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可现在他却明白,何谓“锥心刻骨”。

  甚至此时的他,就连呼吸都泛着痛。

  “……会。”谢不逢轻轻在谢孚尹耳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喃着,“一定很痛。”

  可是自己竟然直到今日才知晓。

  小姑娘本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没什么逻辑的年龄,更别说此时她哭得头晕目眩。

  问完那句话后,谢孚尹又吸了吸鼻子,轻声嘟囔着:“……他明明伤得可重可重了……还骗孚尹,说,说只是一点点小伤。”

  “可是,可是孚尹明明看到,他左手从来都没有抬起来过呀。”

  ——文清辞的左手从来没有抬起来过。

  往日里发生的一幕幕场景,如走马灯一般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中飞速上演一遍。

  那些隐藏在灰雾之后的记忆,在此刻通通变得清晰了起来。

  文清辞向来只用右手提药箱。

  他的左手永远静静地藏在宽大的衣袖下,就连行礼的时候也一动不动。

  不只是谢不逢。

  周围所有听到谢孚尹的话的人,心中皆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浑身发寒。

  担心冻着谢孚尹,兰妃在她的怀里塞了一个小小的手炉。

  此时手炉里的暖气,也透过衣料传到了谢不逢的身上。

  可是少年却只觉得冷。

  刺骨的冷。

  小姑娘还在抽抽搭搭地哭着,然而谢不逢发现,自己却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恐慌又悲伤,复杂的情绪裹着回忆,如运河河水一般翻涌。

  当初文清辞放血救谢不逢的时候,伤了左手。

  但是少年明明记得,自己走的时候,文清辞的伤害还没有这么严重啊……

  自己离开的这一年多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他是怎么伤的吗?”谢不逢几乎是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谢孚尹愣了一下,慢慢地咬紧了唇。

  就在这个时候,太医署的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还没来得及换下居士服的谢观止,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宫道的另一边。

  ——皇宫里不许行马,谢观止是靠双腿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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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的銮驾载着一口木棺,碾过雍都的长街,向城外而去。

  走过之处人人驻足,朝街道上看去。

  銮驾载棺这一幕太过罕见,众人的第一反应便是皇帝驾崩。

  “……这,这难道是先帝驾崩了吗?”

  “应该不会吧,今日宫里传出的消息,是说他被新皇所废,押入牢中,也没有听说他死了啊。”

  “肯定不会是先帝,他已经被废了,哪怕崩在牢里,也不可能用这么大的阵仗吧!”

  “而且这压根不是帝陵的方向。”

  “……再说了,这只有一口棺材,连半点陪葬也没有。”

  ……是啊,怎么会没有陪葬品呢?

  眼前这一幕着实古怪极了。

  明明用了规格最高的仪仗,可整个队伍里,除了一口棺材外什么也没有。

  且就连这口棺材,木料也只比平常人用的稍稍好一点,完全不像是宫里的东西。

  护送木棺离京的都是谢不逢的亲信,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他们,带着一身肃杀之气。

  在他们走来之时,长街两侧的百姓,纷纷向后退去。

  送葬的队伍并没有直接出城门,而是在长街上绕了半晌,先到了文清辞在宫外的住处忘檀苑门口。

  稍作停留,这才慢慢向雍都城外驶去。

  这是卫朝的习俗,逝者下葬之前,应再回家中“看一眼”。

  “是文清辞!!!”

  “宫里那个太医文清辞死了,”知道这座府邸的主人是谁的百姓,一脸的不可思议,“他的葬礼规格怎如此之高?不知道的还以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帝后西去了呢……

  那人强行将话压回了心中。

  他虽然没有将这大逆不道之言说,同样的感觉,却在这一刻,从每个人的心底里生了出来。

  銮驾载棺这一幕,也深深地刻在了雍都无数百姓心中。

  天色渐暗之时,木棺被移上了龙舫。

  太监宫女们忙碌了一日,已在龙舫内整出了一个灵堂。

  停好棺后,宋君然便以“想要兄弟独处”为理由,将谢不逢的亲卫遣了出去,只留自己和一个之前就候在宫外的药仆留在这里守夜。

  为照顾家人心情,亲卫们什么也没多说,立刻按照宋君然的吩咐,退到了舱外去。

  巨大的龙舫起锚,顺着运河向南而去。

  滚滚波涛之声穿透舱壁,落在每个人的耳畔。

  在船上波涛声的遮掩下,宋君然不再有任何犹豫,他飞速走到棺材边,缓缓推动侧板上的雕花。

  伴随着一声轻响,原本固定不能开合的侧板,竟就这样敞了开来。

  ——这口棺,是宋君然早就准备好了的,但他借口说是今日刚买,宫中混乱,也无人细查此事。

  一旁的药仆,连忙扶住木板。

  填满整口棺的玉兰花,如瀑布一般散了满地。

  宋君然咬紧牙关,上前将躺在里面的人抱了出来,接着飞快将内力注入文清辞的体内,借此维护他的脏器经脉。

  同时缓慢刺激他的内府,试图唤醒文清辞。

  文清辞虽然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的药人,但传统的医治方法对他而言。仍没有多大的用处,宋君然只能如此强借外力,让他从鬼门关往外拉。

  药仆则取出银针,将它刺入了文清辞身体各大穴位,施针之时,他的手指都在因紧张而不住地颤抖着。

  两人屏住呼吸,无比紧张地观察着文清辞。

  文清辞宫变时吞下的丹药,并非药、更非毒。

  而是神医谷的镇谷之宝,曾经被江湖中无数人所觊觎的“妙恒丹”。

  就连神医谷里,也只有五颗而已。

  之前每一颗现世的妙恒丹,都曾在江湖掀起巨大的血雨腥风,引得无数人为它而死。

  因此,从百年前起,神医谷便有意隐藏起了妙恒丹的存在。

  到了现在别说是雍都,就连江湖中人,也没几个知道它的存在。

  ——妙恒丹是绝境求生之物。

  服丹后,它并不会立刻起效。

  只有服用者内力耗尽,或人之将死时,才会在突然间生出效用来。

  无论服药者之前武功如何,妙恒丹起效之后的十二个时辰内,他都会拥有这世上最深厚的内力。

  昨夜太殊宫中,妙恒丹便是在最后一刻起了效。

  在意识陷于黑暗前的那一秒,文清辞催动了体内突然生出的浑厚无比、仿若没有尽头的内力。

  最后以内力闭息,陷入了深度昏睡之中。

  江湖中人闭关时长几月不出,其间不吃不喝,一切生理机能都降至最弱,靠的就是闭息之术。

  闭息不难,许多门派都会教授此法。

  只是具体能支撑多久,就全靠内力了。

  一般人顶多支撑一炷香的时间,可是文清辞却能靠妙恒丹,熬过十二个时辰。

  这已是极限。

  船舱里一片寂静。

  只有水声不断回荡于耳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倒在玉兰花中的人,还是没有半点的生气。

  宋君然的指下一片寂静,没有体温,没有脉搏。

  文清辞像一个精致的瓷人,只剩下一幅漂亮的躯壳……

  快。

  快起效。

  妙恒丹的药效马上过去,若文清辞还继续闭息,恐怕就要永远陷入沉睡……

  宋君然加重内力,继续冲击文清辞的内府,试图让他脱离闭息状态。

  药仆看到,一向潇洒肆意的谷主,额头上都冒出了无数冷汗。

  他一动不动,脸上写满了紧张。

  船只还在顺着运河继续南下。

  波浪拍打船壁,发出声声巨响,也敲乱了船内人的心跳。

  药仆的心,沉沉向下坠去。

  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却忍不住在心中想……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文清辞还是没有半点动静,难不成大祸已酿?

  呸呸呸,不可胡言!

  窗外的夜色一点一点深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宋君然紧紧蹙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能摸到脉搏了。”

  他的手始终紧握着文清辞的手腕,除了不断给对方体内输送内力以外,还在为文清辞把脉。

  在他心上压了一整日的大石头,随着这句话滚落于地。

  不知不觉中,就连宋君然也出了一身冷汗。

  “太好了!”药仆双眸一亮。

  能摸到脉搏,那便表明文清辞已经顺利自闭息状态里脱离了出来!

  “好了,拔针。”宋君然缓缓站起了身。

  “是!”药仆忙将文清辞身上的银针取了下来,“老谷主保佑,老谷主保佑!”他嘴里止不住的念叨着。

  末了,他又吸了吸鼻子,一脸惊魂未定地说:“我看时间过去这么久还没有一丁点动静,以为二谷主这是出什么事了呢……”

  说完就将文清辞扶了起来,放到了一边的榻上。

  一日过去,文清辞的血早已止住,但宋君然还是在第一时间转过身,于药仆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寻找银针,准备为他缝合伤口。

  “……好轻啊,若是老谷主还在,该如何心疼。”

  宋君然皱眉,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地说:“若是爹还在,怎可能允许他把自己搞成这模样?”

  说话间,宋君然的心中也满是悔恨。

  神医谷内人见多识广,对他们而言,只要人当下还有一口气能出,那便不是什么大事。

  因此哪怕是此时,药仆仍忍不住说:“我听他们说,二谷主原本是有时间离开皇宫的。可最后听到有人要暗杀谢不逢,他竟半途折返,还替对方挡了箭……谷主您说,二谷主会不会也……”也对谢不逢,有一点点意思?

  话没说完,见一直把文清辞当亲弟弟护的宋君然面色不善,他便赶忙闭了嘴。

  可药仆心里,却还是止不住地想:文清辞的确一直都很好相处,可凡是跟他认识得久了,就能感受到这人外热内冷,难与旁人交心——这或许与他儿时的变故有关。

  然而来了一趟雍都,文清辞却好像变了不少。

  比如说……比以往更加容易真心待人了?

  虽有妙恒丹在,但是文清辞这体质非常特殊,谁也说不准途中会不会发生变故。

  文清辞放着一条明明白白的生路不走,选择为谢不逢挡箭,都是将他自己的性命赌了上去。

  这么看那位新帝,在他心中的确有些分量。

  殷川大运河上又下起了雪。

  阴云连绵,与徘徊在雍都上空的风雪相接。

  ……

  太医署外,谢观止呆愣愣地向眼前的空地看去,过了半晌方才意识到,自己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伴随着一阵鼻酸,泪珠毫无征兆地从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滚了出来。

  而同时,谢孚尹稚嫩的童音,也穿透空气,落在了他的耳畔。

  谢孚尹先是摇了摇头。

  后来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对谢不逢说:“文先生他说……他说是受了寒凉,所以手就,手就不能动了。”

  “寒凉?”没等谢不逢做出什么反应,谢观止忽然瞪圆了眼睛,如想到了什么似的,一脸不可置信地慢慢转过身朝谢孚尹看去。

  “你是说文清辞?”他问。

  “嗯,是……”小姑娘不认识眼前的人,她犹豫了一下,往谢不逢的怀里缩了缩,这才点了点头。

  谢观止又追问了一句:“你是说,文清辞的手受了寒凉,不能再动?”

  他的反应太过古怪,谢孚尹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人,这一次,小姑娘不再说话。

  少年的大脑空白一片,过了许久谢观止攥紧了手心,终于咬牙笑着低头说:“真蠢…怎么这么蠢……明明自己就是太医,却从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此时他的笑,竟比哭还要难看。

  谢观止这副模样,分别是知道些什么。

  谢不逢缓缓将谢孚尹放在地上,朝谢观止走了过去:“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谢观止惨笑两声,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已是一片空洞。

  他停顿半晌,终于缓缓开口。

  “我被幽禁之前,曾见过他一面。”

  谢观止被幽禁之前……

  这个时间点太过敏感,谢不逢的心也随之微微一震。

  那是自己被派上战场的日子。

  也是……自己和文清辞“决裂”那天。

  此刻谢观止的身上,只剩下失魂落魄四个大字。

  他哑着声音说:“……那天殷川大运河上下着暴雨,冻得人浑身发寒。谢钊临审完我后,派人用小舟将我渡上其他船只。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文清辞的。”

  谢观止的声音没有一点平仄起伏,如念咒一般。

  可字字犹如千钧,向谢不逢的心上砸。

  “他从船上跳了下去,拼了命地从水里捡了一块破破烂烂的毛皮上来,攥得紧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谢观止一脸疲惫地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陷入了那天的回忆之中,“……但那甲板跳下去容易,冒着暴雨再回去可就难了。”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只差一点……就要沉入殷川大运河河底了。”

  谢观止面无表情,眼泪却止不住地噼里啪啦往下落。

  将近两年的幽禁生涯,并没有让他淡忘那天的场景。

  那一日给他留下的震撼太多。

  甚至当日的暴雨与寒凉,也刻在了谢观止记忆的深处。

  与此相伴的,还有文清辞语气里化不开的悲伤。

  ——破破烂烂的毛皮。

  谢观止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可谢不逢却清清楚楚。

  是暖手筒,是自己送给文清辞的暖手筒。

  临别之时,自己将它远远地抛入了殷川大运河之中。

  谢观止没有看到,谢不逢的身体,正止不住地颤抖。

  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什么。

  “我那日……我那日对他说,说他对不起你。”

  “然后文清辞对我笑了一下,他说‘是’。”

  谢观止张了张嘴,还要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站在他对面的谢不逢如失神魂地转过身,向太医署的小院里奔去。

  他推开卧房薄薄的木门,疯了似的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衣柜、书桌、多宝阁。

  最后,找到了那块被小心压在床褥下的暖手筒……

  它被主人小心翼翼地清理干净,毛质柔软蓬松,完全看不出曾沉浮在运河中。

  甚至……文清辞还自己,用针线仔细缝补了一遍。

  谢不逢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不堪重负地将脸埋入了雪狼腹部最柔软的那块毛皮中。

  这是自己送给文清辞的最后一个礼物。

  可这个礼物,最后却没能带给文清辞自己想要给他的温暖。

  反倒是赋予了他无尽的痛苦与寒冷。

  这个认知,在瞬间将少年击溃。

  巨大的痛苦仿佛将他灵魂从身体内抽离了出来。

  ……后悔。

  谢不逢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过。

  他将自己团成一团,窝在文清辞的被褥中,贪婪地嗅着周围那熟悉苦香。

  不到两年的时间,如一道横沟横贯在谢不逢的眼前。

  殷川大运河冰冷的波涛,穿过时间在这一刻将他吞噬。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看到了一身玄衣的少年,将衣袖里的东西抛下了运河。

  再幼稚的于文清辞的耳边,落下一枚轻吻。

  ——住手!

  ——不要扔!

  他隔着时空对彼时的自己怒吼。

  可心如死灰的少年,却并没有理会。

  谢不逢看到,自己将最后一吻落在文清辞的唇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

  接着,文清辞就那当着他的面,跃入了滚滚波涛之中。

  ——文清辞,不要跳!

  谢不逢大声嘶吼。

  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这一幕的发生。

  ……谢观止说得没有错,那明明只是一块破破烂烂的毛皮而已,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