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之辩,漠北战起
作者:光棱镜      更新:2023-04-10 15:09      字数:3493
  而在天悬明镜之下,众人讨论之间,早已身化汉室骑兵的元白,却是已随军奔袭至弓闾河畔。

  伴随着远山之处渐渐升起赤橙色光线,于河畔边缘,尚未渡河的汉室骑兵也纷纷扬臂勒马,伴河而休。

  也是在此时,在下马望眼河畔对岸之际,元白也再次启言轻声道:“岁前身受帝王令,越大漠,深入漠北过河时,生擒单于大臣章渠,诛杀北车耆王。”

  “后又转攻左大将双,缴获敌军,军旗战鼓。”

  说到这,元白又侧目朝身侧诸多兵士看去,待见其等铠甲之上,所附着的献血已早早枯涸后。

  便复是说道:“待得此战后,汉室冠军侯连夜整军夜行。”

  “于极速奔袭之间,越离侯山,及至此时兵至弓闾河。”

  “不过,”元白说着,目光也从注视河畔对岸,转而看向那彼方河畔最前面,那正手持漠北地防图,同身旁将领讨论后续该如何进发的霍去病。

  接着于话语稍顿数秒后,其眼中便是闪过一抹异色,再是说:“此时整军休憩,是以恢复行军元气。”

  “但在少年将军引兵骑渡弓闾河后,这汉室骑兵便会骤遇匈奴左贤王队伍。”

  “介时,这漠北一战,最为凶险迫人之景,才当是真真切切,显于我等眼中。”

  亦是听得元白所言,又见其眼中所显异色。

  纵是强迫己身冷静,且谨记战场刀剑无眼,安慰自身,兵士损伤也属正常的汉武帝刘彻,在听到元白以轻描淡写之言,述说接下来的肃杀之战。

  刘彻也不禁额间青筋暴起,随即猛然起身,朝天穹明镜中的元白,沉声怒道:“仙神既知预生之战,何故旁观之?”

  “仙神尚同秦朝定有三赌注,可见心中当存爱民之心,缘何今日对我汉室子弟,这般冷血无情?”

  “生死自有命渡之,汉帝又凭和做此言?”在见刘彻怒言后,正倚靠青石,望眼明镜的成吉思汗,便是淡声怼道。

  “明镜所展兵战,已现于汝眼,即是侥天之幸。”

  “此时汝不谢仙神予汝端坐龙椅之上,便可见万里之外光景,还陡生不满于仙神。”

  “试问汉帝,仙神可是欠于汝否?”

  字字犀利,句句刻薄,成吉思汗所言悉数落入刘彻眼中。

  可这般指摘讥讽,于一时之间,自是让刘彻忍不住双拳紧握,抬手怒锤龙椅。

  但这般之后,其面上怒意也以极快速度,层层消失,直至面上再无表情显现,仅余眼中无尽怒意。

  “仙神尚且未言语,汝又何故强出头?”

  “再者君处其位,便处其事,吾爱国民,自是不愿见其等,突逢杀身之祸。”

  “若仙神可出手相帮,于我汉室而言,当可大开国库,以供仙神挑选。”

  刘彻前言反驳成吉思汗,后言便忙是为元白开出帮助条件。

  毕竟相比于在天幕之中与人斗嘴,实实在在就下将要突遭敌手的汉室骑兵,才更为重要。

  可坐于河畔碎石之上的元白,在瞧见汉武帝言词后,却是忍不住微微摇头,“君说心系国民,爱护子民。”

  “可自君继位始,除前七年百姓尚称安康外,后十数年,年年皆有战争起,年年皆有征兵令。”

  “此又怎谓,爱民耶?”

  “爱民之念发于心,藏乎怀。”

  “仙神之言,吾自不认可。”见元白陈述自身登基之后所行事情,且似有判断自身是为暴君。

  于未央宫内,刘彻面色也再度暗沉下来,“汉与匈奴通婚日久,可我汉室添为中原大国,所掌疆域辽阔万千,良田沃土,健勇壮汉,于三帝掌权之下,无一不缺。”

  “而那外族匈奴,不过一游牧之族,霍尔小族,仅是仗着当年汉室未兴,兵士不济,马匹未丰,便敢围困我汉室之祖,且强行签下这和亲之约。”

  “此之于我汉室而言,是谓何等耻辱!”

  言说于此,刘彻微微屈身,手扶于龙椅之上,眼中骤显丝丝缕缕血丝后,又强自深吐一口气,才再是道:“我汉室供养其等近百年,若其安分守己,我汉室也不是不可让其承吾汉室恩惠。”

  “可小族无眼,骄横难训,吾汉室赏金银食粮于其等,其等还常常劫掠我汉室边境。”

  “此等挑衅之为,此等下作之行,何不是无视我汉室尊严,无视我泱泱大国脸面,何不是辱我汉室万万人众?”

  “这!让朕何以相忍,又让朕,怎生颜面,见于历朝先祖,面于后世之人!”

  “为帝者,一国怎可受辱外族,汉帝之为,当是正确。”于刘彻言说之词落下,在元白还未回声之际,嬴政便是发声于明镜之上。

  “若是一国之君,在风调雨顺,良田沃土已产足量粮食下,在粮食供于天下,且民众得体格健壮,身强虎猛下,仍是不向外挥刃,仍是忍受外族欺辱。”

  “此当谓之国非国,家非家,时日已久,民众身遇匈奴而自生自卑之心,对于其等暴行,无人敢挺身而出,只敢默默忍受。”

  “于百年之后,民心尽毁,国气尽消,国与民之脊骨尽断,及至那时,纵一国不亡,可同亡矣,有何分别?”

  “若得民生稍苦,可破心之魔障,此为,缘何不可耶?”

  “恨只恨立国之初,风雨飘摇,于三帝【注二】八十余年,方可民生渐成。怨只怨匈奴胆大,无尊从敬仰之心,游牧之下,骑射了得,方使杀心四起今才为。”

  “唯吾观来,应是吾兴战过晚於。”刘彻将手从龙椅之上放开,随后一步步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边走,面上阴沉入水之色也渐渐消去,随着而来的则是面无表情的肃穆之色。

  待得他走出大殿,立于望台,再看明镜后,复是再道:“这般解释,仙神可得意满否?”

  而听得刘彻尽言,与嬴政之语的元白,此刻做于碎石之上,也不禁陷入了长久沉默当中。

  刘彻所言,自是深有道理,可他于后世而来,所知刘彻之后,汉室的诸般历史。

  今下刘彻做此言,可当得匈奴元气尽皆打散后,他也未有停手,反是再启征兵,南下击于百越。

  在位约有五十五载,征战四方便四十又三年,一举将汉惠帝及吕后、汉文帝、汉景帝,三帝休养生息所积累的民生一举打灭。

  在其死后,这雄据中原,幅员囊括越南、朝鲜,面积约有四百余万平方公里的盛武汉室,便就此走向下坡路。

  虽其在位期间,也有做出诸般贡献于汉,辉耀后世之举,但在其掌权之下,那万万人众,却无有平安喜乐一词可言。

  之于后世,光鲜伟岸,之于现世,一如秦世之民,唯民生艰辛,民不聊生罢。

  亦是思至此,因刘彻所言而稍有动摇心神的元白,便也猛一回神,接着轻轻蹙眉道:“若漠北之战攻获全胜,陛下可愿重拾休养生息之举?复还民生安乐?”

  “朕,”见得元白之话,正站于望台的刘彻下意识便要出声应答。

  但话出一字,却又被他陡然收回腹中。

  于他先前所言,若是攻灭匈奴,使其等只敢蜷缩于漠北之内,不复绕于北境。

  那他自当还兵于民,重启民生安康之举。

  可于他而言,这仅是消去,那印在汉室之上的丑闻,却不能满足他之野心。

  他身居帝位,若仅求一去前耻,不展自身宏图所愿,又怎么可能!

  况且不说匈奴扰境,光是国之南境,那百越之国也非老实易于之辈。

  若仅平匈奴,不敲打征服百越,于他退却帝位后,又怎不会出现百越迎扰汉地边境,有辱汉室之事的可能发生?

  介时他之后代子孙,若无卫青、霍去病这等大将相助,也无他这般高才识学,宽广眼界,又怎办?

  莫不是再次见汉室受辱,重现匈奴凌于汉室光景,而后再让汉室休养生息百年?直至再出一如他之人?

  那汉室立国百年,意义何存?仅是供后世取笑?

  再者,若真如他猜思一般,那这汉室还可否再撑百年光阴,也未可知。

  既是如此,他怎会甘心罢手!

  不将边境纷扰一清,不还汉室越居众国之上,他又怎可心安!

  可他若真要实现汉室光辉,耀于万方,那汉室百姓,自当艰辛求存,汉兴百姓苦,无难避免。

  但他此刻真于天幕明镜中,一述自身所念所想,那他也必然民心大失。

  至若那时,民心动荡,国体也难存,根骨动摇,是为大事。

  故而在元白问说之言说出后,刘彻话出一字便又猛然收回。

  这问过于尖锐敏感,一时间,他亦不好回答。

  也是如此,在万万人众窥视明镜间,在历朝历代帝皇注视下,在元白侧目观望里,刘彻亦不由得陷入深深沉默当中。

  可好在他沉默不过少顷,一声激昂号角声便响彻历朝历代明镜之中。

  随后于元白困惑不解时,便见先前正休憩于地的汉室兵士纷纷站于马侧。

  接着元白便听到那弓闾河畔,一声清亮威严之声传来。

  “全军披甲,上马渡河!”

  伴随着霍去病话音落下,站于元白身旁的诸多兵吏便是齐声一喝,随即便纷纷翻身上马。

  见状,元白也只得微一抿唇,快速翻身上马。

  而后在镜下众人注视间,敛眉低声道:“吾之问,于此战结束后,再请武帝回答。”

  “至于此刻,”元白目视前方的弓闾河对岸,轻声说:“且起兵戈,一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