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六十七章 【大肥章】
作者:辣油粽      更新:2023-04-26 15:48      字数:11073
  闻昭非扫过来一个警告的目光看赵冬心,赵冬心立刻摆手讨饶。闻昭非完全有本事一句话,让他重新成为众人话题的中心。

  时间快到10时,简帛主动道:“年纪大了,坐不住了,我和庞胜回去睡觉,不和你们年轻人一起守夜了。”

  简帛今晚也相当高兴,和年轻人聊聊天,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也活过来了。但他们住得这么近,多的是聚到一起说话的机会。他和庞胜也没必要在闻家留宿,闻家和赵信衡一家已经答应明儿中午来他家里一起吃饭。

  送走简帛后,闻昭非和闻向青也送闻鹤城去洗漱休息,闻鹤城的年纪同样不允许熬夜。

  闻昭非看向客厅沙发还缠着寇君君撒娇的林琅,不确定他能不能哄林琅回去休息。

  赵冬心正在边上哄林琅喊他叫哥哥,“你看,我和昭非都是互相喊名字的,咱们能不能自己算自己的,你喊我声哥哥听听?”

  林琅喊他冬心弟弟的模样格外有趣,但他更想听林琅直接喊他叫哥哥。寇君君和林琅亲如母女,林琅可不就是他妹妹了嘛。

  林琅歪头打量两眼赵冬心,才把人认出来,“你是照片里的冬心弟弟啊,你回京城来了,我和三哥都好开心呀。”

  其实是喝醉了的林琅对赵冬心的印象,还停留在东郊大院里闻昭非认出人时的模样,此时看着赵冬心终于将他和看过的照片里对上。

  “冬心弟弟,师母老师和三哥都好想你。”

  寇君君被林琅说得眼眶微微发热,但她这个年纪已经不好如此直白地告诉赵冬心,她有多想他了。

  赵冬心扬起笑脸认真回应道,“我也很想他们。”

  寇君君又摸摸林琅微微热的脸颊,这才发现林琅似乎是喝醉了。

  “师母,”林琅蹭蹭寇君君的手心,软软地喊人撒娇,“师母,佩佩好喜欢你,我们明天继续穿同款出门拜年,好吗?”

  “好,师母答应你,师母也喜欢佩佩,”寇君君笑着点点头,再对已经走来的闻昭非招招手。

  “三哥,”林琅看到闻昭非很自觉就黏过来了,“抱抱。”

  过于亢奋的一天到现在,林琅的身体先她的感知感觉到疲惫了,到了闻昭非身边,很自然就要抱抱要休息了。

  闻昭非也不再矜持或克制自己,他将林琅抱住,语气温柔地询问,“渴了没有,要不要喝水?”

  “不要,”林琅应话后,再偏头朝闻昭非弯眸笑,看起来又乖巧又可人。

  “妹妹,妹妹,快叫一声哥哥,”赵冬心自然也发现林琅可能是喝醉了,此时不哄林琅喊他叫哥,把名分定下来,醒来后再哄怕是更难了。

  “嗯?”林琅在闻昭非怀里歪了歪头,眨巴眨巴眼睛看去赵冬心,摇摇头,“佩佩没有哥哥,佩佩只有姥姥……和姥爷。”

  赵冬心喊林琅叫妹妹,她才是这个反应,她从心底里唯一认可的血缘亲人只有她的姥姥和这个世界的姥爷姥姥。

  “啊,抱歉,”赵冬心没想到会勾起林琅对逝去亲人的思念,神情稍有无措,又求助地看去寇君君,再对闻昭非歉意地笑了笑。

  林琅阐述的只是她认为的事情,她醉酒后爱撒娇外,其实思维依旧清晰,让她解几道数学大题也完全没问题。

  赵冬心连哄带骗想让林琅喊他叫哥哥是不太可行的。

  闻昭非揉揉林琅的头发,他看向寇君君和赵冬心,“师母,冬心,我先带佩佩回房,你们也早些休息。”

  “我还不想睡觉,”林琅摇摇头,转过身朝寇君君撒娇道:“师母贴贴。”

  寇君君哪里能拒绝得了,她抱住林琅贴贴脸颊,再揉揉她的头发哄道:“明儿不是要一起出门拜年吗,听师母的,和你三哥去睡觉吧,乖。”

  “好,师母晚安,”林琅立刻乖乖应话了,再贴贴寇君君她看去赵冬心道:“冬心弟弟晚安。”

  “晚安,”赵冬心暂时放弃哄林琅喊他叫哥哥了。

  林琅又看去那边拉着闻向青讨论未来教育方向的赵信衡二人,“老师晚安,二哥晚安。”

  赵信衡和闻向青看过来,脸上都是透着少许宠溺的笑。

  “佩佩晚安,”赵信衡笑呵呵地应了,他其实也喝醉了,但撑过睡意后,人也变得格外亢奋话多起来。

  闻昭非抱走林琅后,寇君君和赵冬心也将赵信衡拉回房间去洗漱休息。

  夜里到11点半到12点时,周边从四面八方持续传来鞭炮声和礼炮声,闻昭非确定林琅不会被吵醒后,他也起来拿着鞭炮到铁门外放了。

  被鞭炮声吵醒的杨婶泡了红糖水端来客厅再回房去睡,赵冬心也在客厅沙发边坐着。

  闻昭非喝着红糖水,也坐过来,询问道:“被吵醒睡不着吗?”

  “有一点儿,”赵冬心点点头,脸上笑容散去少许,他少许迟疑地道:“有一份……不是礼物的礼物不知道要不要现在给你……”

  闻昭非替赵冬心做了决定,“给吧。”

  赵冬心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闻昭非,“这是原件,你和爷爷作为受害者家属可以允许看,之后我要带回局里。”

  赵冬心递给闻昭非的是当年那封举报信原件。

  闻昭非回京城来这么长时间,自然尝试去找宋三鸣告诉他的档案管理员赖荣金,但得到的消息是赖荣金在四年前冬天意外去世了。

  宋三鸣告诉他赖荣金手里可能有举报信原件时,赖荣金就已经不再人世,他的妻儿倒还活着,但已经回冀北的娘家去了。

  闻昭非下乡五年半时间,其中只回过一次京城,他想对赖荣金的死提出质疑或调查都太难了,只能寄希望于警方在后续在对季靳亦和曹美英的调查里能找到关联,重新确认赖荣金的死是意外,还是谋杀。

  但现在赵冬心将原件举报信带回来给他了,闻昭非没有全部看完,他看向赵冬心低声道:“你跟我来书房。”

  俩人换到书房里,闻昭非从书房锁起柜子里取出他从农场带回的宋三鸣手写翻版举报信,将它交给赵冬心,再仔细说明了他获取这封举报信的过程,又继续说了他回京城找赖荣金却发现人死去多年的经过。

  赵冬心全程都是安静听着闻昭非讲述,他也是才知道闻昭非下乡去东北农场不只是因为他父母在那儿,还和这件事情有关。

  闻昭非说完又沉吟片刻,他问道:“方便告诉我你是怎么拿到它的吗?

  “丁前交出来的,在我们带走他前,他还打算拿这封信去勒索聂雪呢。呵,我们重新调查赖荣金的死和宋三鸣的事故意外,”赵冬心所说的丁前曾是曹美英的情人,宋三鸣在职期间的副手和好友。

  阮琇玉被带走三天人就不行了,丁前就是罪魁祸首之一。

  闻昭非收起宋三鸣的手写信,又将赵冬心给他的原件抄录一遍,两封信件的内容像了七成,但真实原件里暴露的信息更多。

  阮琇玉被带走去,还一起被搜走了诸多价值不菲地嫁妆首饰,现在那些东西还不知落在哪些人手里,而这只能更说明写举报信的人就是自己人。

  闻昭非将原件还给赵冬心,再将两封信锁回柜子里,他看向赵冬心点点头,“谢了。我们先过好这个年。”

  赵冬心点点头,“好,听你的。”

  他们从书房里出来,在二楼楼梯口分开各自回房。

  闻昭非回房后进卫生间洗了手,再躺回林琅身侧,将人拥进怀里,没多久也睡着了。

  ——

  新年第一天起来,林琅陆续收到了最多的红包,金额从五十块到十块不等。

  大年初三,林琅跟着寇君君赵信衡回赵家老宅周边拜年,又陆续收到许多小额红包。

  林琅和简帛刚同机械厂谈成几桩合作,到今年年底,她就是能买得起汽车的人了,但林琅还是能乐滋滋地坐在房间地毯上数红包里的几毛几毛的钱。

  “我找爷爷谈点事情,你数完要记得洗手,”闻昭非感觉林琅数钱的模样尤其可爱,但他有洁癖,又是医生,本能觉得钱上的病菌比较多。

  “好,”林琅应一声,又拿出记账本来记上今日地红包收入和她发出去的红包钱,总体而言,其实是她亏了,但拜年就是这样的乐趣。

  在闻昭非进卫生间洗了脸洗了手再出来时,林琅已经从地毯坐起来,“我去洗手,你等等我。”

  闻昭非迟疑了一下就点头,“好。”

  林琅洗脸洗手再抹上面脂出来,她牵住闻昭非的手,低声道:“我陪着你和爷爷。”

  闻昭非认为自己没怎么暴露,但在林琅这里,他的犹豫、纠结和不忍都能叫她清楚明白地感知到,她的陪伴其实和缓不了多少,但她依旧想陪着他们。

  林琅和闻昭非从二楼下来,进到书房里,闻鹤城正在整理教案。

  清大和京大都将从初七开始迎接从全国各地到来的新生,因为一些地区路途遥远的关系,这个迎新报名时间会持续一个月。

  提早入校的学生们自然也不能虚度时光,闻鹤城已经有十来年没再上过大学讲堂了,总能找到教案上需要再完善的地方。

  闻鹤城抬眸看来,笑着招手,“佩佩昭非回来了,你们周爷爷今儿身体怎样了?”

  闻昭非牵着林琅走来坐到闻鹤城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他点点头道:“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周爷爷说过些天就来找您喝茶。”

  林琅也跟着点头,和闻鹤城分享起来,“周爷爷还给我红包了。老师师母带我到赵家邻居走一圈,我又收到好多红包。”

  “老师师母和冬心弟弟还要去看几个长辈,我和三哥就坐简爷爷的车先回来了。”简帛也在今天抽出时间,特意去看周老和给周老送机械厂紧急定制出来给他的轮椅。

  电动轮椅还卡在现阶段地电池容量有限,以及充电不方便的问题上,但林琅和简帛给周老量身定做的轮椅,在便捷性和操作性都要好于医院和市面上正在用的那些。

  闻鹤城点点头,又问道:“来练字吗?”

  闻昭非摇了摇头,“我要和您谈点儿事情。”

  林琅将一起带进书房的药和水拿给闻鹤城,“您先吃完,再听三哥和您说。”

  闻鹤城有些疑惑不解,但还是听话地把药吃了,把水喝光,闻昭非走去锁起柜子里将两封信件拿出来。

  林琅拉着闻鹤城换到书房窗前茶几的位置坐下,闻昭非走来坐到闻鹤城的左手边来。

  对上林琅透着少许紧张的目光,闻昭非轻轻一点头,开口说明。

  “五年前,我收到老师师母给我的信,说简爷爷在农场边上的红石场里看到宋三鸣了。我调查过,宋三鸣在对待奶奶的事情上,态度和做法都不符合他以往的作风,我不认为他是主谋,也不认为奶奶的死意外更多,我想找他当面询问。”

  闻昭非详细讲述他从实习医院出来后选择下乡到农场的全经过,不仅是因为赵信衡寇君君在农场,还有这个不好和闻鹤城说,但必须要去的理由。

  “……三年前的七月,红石场医生陶老探亲请假,我去红石场替班两个月。这是宋三鸣根据记忆手写和签字确认后的举报信,这封是……除夕那天晚上,冬心交给我看过原件后,我手抄下来的。”

  闻昭非这才将两份没有署名邮戳的信封交给闻鹤城,等闻鹤城看完,闻昭非又继续说了,他从宋三鸣以及宋云龄那里知道关于聂雪和曹美英等人的往来。

  闻鹤城前年来农场就有听说过沈晖被抓到红石场的事情,但他并不知道沈晖也是聂雪安排来的,此时闻昭非也全部告诉他。

  “冬心那里还在继续根据笔迹找写信的人,但这些已经足够我们确定举报事件的主谋之一就是聂雪。”

  闻昭非握住闻鹤城控制不住轻轻颤动的手,“最迟就到这个春节,所有相关人都会被抓起来调查。”

  那个时候,他不说,闻鹤城也可能知道。

  没有心理准备,没有提前吃药,也没有至亲之人陪伴在侧,闻鹤城所要承受的打击更大更重,带去给身体的影响更无法估量。

  闻鹤城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震惊只是一部分,更多是震怒和持续上涌的恨意,“我、我要让他们……”他要让聂雪和包庇聂雪的诸多人付出代价!

  “您想做的,就是我和老师、冬心想做的,您要陪我们一起看着他们伏法、接受国家和律法的审判。”

  “我等着,我一定要等着……”闻鹤城努力地深呼吸起来,又再捂住脸,泪水很快就从掌心缝儿里滴落,“阿玉,阿玉……”

  闻鹤城后悔莫及,当年他没有同阮琇玉一起坚决反对聂雪进门,没有早点儿下定决心让闻明轩一家子彻底远离他们的生活。

  林琅看闻鹤城如此伤心自责,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但眼下她和闻昭非所能做到的就是陪伴。

  大概快半个小时,闻鹤城才从震怒、恨意和自责等过于复杂又浓厚的情绪里脱离出来,让林琅和闻昭非扶他回房躺会儿。

  闻鹤城又再吃了药,在药物的影响下渐渐入睡,林琅和闻昭非继续在房间里陪着。

  “叩叩叩,”房间门被敲响,杨婶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昭非,佩佩,向海他们来了。”

  闻昭非走来将门打开,见杨婶脸上少许忧愁的模样,低声问道:“还有谁?”

  “想姝和想楠都一起来了,”杨婶看这从小到大都不消停的姑娘俩一起来了,赶紧上楼来喊闻昭非和林琅,免得她们直接闯上来打扰闻鹤城休息。

  “好,我很快下来,”闻昭非点点头,就再将门关上。

  闻向海和王爱琴有一个两周岁半的女儿,冬天冷,小女娃出门频繁容易生病,不常一起带来看闻鹤城。

  今儿闻鹤城特意让初三复工回来的郭浩开车去接他们过来吃中饭,但来的人里不止有闻向海一家子,还有闻想姝和闻想楠。

  林琅和闻昭非从周老家回来,就回房间收拾,随后就下楼来书房找闻鹤城谈事情,并不知道闻鹤城安排车去接闻向海一家子过来的事情。

  闻昭非走到床边揉揉林琅的头发,“你陪着爷爷,我下楼看看。”

  闻向青今儿也出门去见同学了,楼下不能完全交给杨婶惠婶几人来招待。

  林琅看看床上没有睡太安稳的闻鹤城点点头,“嗯,你放心。”

  她怎么也是医生的妻子,还在农场卫生所住了三年多,一些急救和用药知识已经掌握,再不行她也能去楼下喊闻昭非上来。

  “爷爷比我以为的还要坚强,他醒来大概就好了,你看看书,我很快回来,”闻昭非自然对林琅放心,老爷子的身体比他预料得都要好些。

  这个房间里的摆设布局基本维持着阮琇玉长住这里时的风格和习惯,又亮堂又温馨。他相信闻鹤城很快,就能从心底做出真正的取舍和分割来。

  闻昭非又给闻鹤城把了脉,再轻手轻脚地开门从二楼大套间里出来。

  客厅,闻昭非走来,音量不高不低地说明,“大哥,大嫂,爷爷身体有些不适已经吃药睡下了,佩佩在房间里陪着他,这是爷爷给小悠的,这是我和佩佩给小悠的。”

  闻昭非将两个数额相同的红包,递给闻向海妻子王爱琴怀里抱着的女童,“小悠要健康长大。”

  “这样啊,谢谢三弟,”王爱琴替怀里的女儿收下红包,又哄女儿喊人,“说谢谢三叔。”

  “谢谢三叔,”闻悠然已经能流利地说话了,陌生又腼腆地看一眼闻昭非,乖乖学着说了。

  “乖,”闻昭非朝小女娃浅浅一笑。

  王爱琴面色稍有缓和,她看去闻向海,他们原以为老爷子特意接他们过来是要留吃饭的。

  现在看闻昭非见面就给红包的意思,明显就是要送他们走了。闻昭非特意拿了红包,又对小悠态度如此温和,大抵说的都是真的。

  闻向海余光扫到齐齐瞪向闻昭非的闻想姝和闻想楠,忍不住猜测起是否是这俩人的强行蹭车行为惹到闻昭非了,连带着他们也不想招待了。

  闻向海走来,指了指窗户边。

  闻昭非抬步跟着他走去,“我说的都是真的。另外,向青也通知过你们,你要如何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情。”

  闻向海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们没要出席婚宴,二叔小叔俩家一起来拜年正好遇上爷爷安排来的车,她们自己跟上来的。”

  此外就是他和俩堂妹的关系到底不算交恶,不能让已经上车的两人下车去。

  他又想闻鹤城年纪大了,大多时候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一直以来闻鹤城对孙儿孙女也要比对儿女们都更宽容些,未必就是真的不想见闻想姝闻想楠。

  “时间还早,不留你们吃饭了,我让郭叔送你们回去,过俩天等嫂子休息日,再安排车来接嫂子和小悠来家里玩。”闻昭非点点头,他对大嫂和大侄女儿没有意见,今儿确实是他们家里不适合宴客和招待小孩子玩儿。

  闻向海在学校工作,复工时间还早,但王爱琴应该和其他人一样明后天就会复工,他具体说到休息日,就是表示没有糊弄、搪塞的意思。

  “行,你们安排车前记得先打个电话,”闻向海点点头,相信了闻昭非的话。原也是这边安排车去接的他们,若非真的身体不适,老爷子肯定愿意见一见重孙女儿的。

  闻昭非提醒道,“杨婶至少提前两小时打过电话,不会没打电话。”

  小孩子出门肯定不可能临时就让他们过来,杨婶至少提前俩小时,但接电话的人明显就不是闻向海或王爱琴,闻宇轩和闻明轩俩家这么巧一起来拜年,肯定也不是巧合。

  闻向海立刻意会闻昭非话里的意思,他点点头,走向妻子,从她怀里接过自己的女儿,“走,爸爸再带小悠坐车玩儿,好吗?”

  “好,小悠喜欢坐车车!”闻悠然立刻被哄得笑起来,对她而言,在大人怀里听他们说听不明白的话,还不如趴在车窗边看窗外的景色有意思呢。

  那边杨婶也打包了许多小孩子爱吃的糕点水果和两罐奶粉,让他们一起带走。

  王爱琴看到这些东西,自然更倾向于相信闻昭非没有不喜她和小悠。如此更不会受闻想姝和闻想楠眼色挑拨,和原就不熟的闻昭非提出什么异议来。

  在即将被送出客厅时,闻想楠放弃继续挑唆闻想姝出头,她笑着看向闻昭非,“三哥,上次是我不会说话,我同你道歉,我是真心实意来邀请你和三嫂来参加我的婚礼。”

  季家致力于让她和季麟结婚,看重的不只是闻明轩研发副部长的身份,还有闻家百年声望和闻鹤城一生经营的人脉。

  现在闻鹤城几个电话让儿女儿孙们都不敢出席婚礼,季家那边该不满意了,他们不满意后,为难的可就是被嫁去季家的她了。

  闻向北闻向东已经不想再来,闻想楠自己却不能这么放弃。

  闻昭非看着闻想楠沉吟不语,等着闻想楠给出什么他无法拒绝的理由,闻想楠又走近两步。

  闻昭非下意识避开,提醒道,“我听得见。”

  闻想楠差点被气笑,闻昭非对她的嫌恶不要太明显,忍下怒气,她扬起下巴,一改之前诚恳的模样,似笑非笑道:“不知你知不知道钟曼丽……我妈把她也邀请来了,她和任家外婆会在婚礼那天从海城过来的。”

  钟曼丽和闻家季家都没什么亲戚关系,但钟曼丽是闻昭非的表姨,当年就是她设计了任颜,任颜和闻明轩发生关系不得不火速结婚。

  钟曼丽最终也没能嫁给和任颜互有情意的竹马,但钟曼丽在任颜病逝不久,就取得任家上下的原谅,在海城那边过得丝毫不差。

  因为政策也因为地域原因,闻昭非从未见过生母那边的家人,但在婚礼的那天,他不仅能见到当年害了他母亲的人,也能看到他母亲任颜那边的家人。

  闻想楠看闻昭非依旧不应任何话,心中却已经倾向于闻昭非会愿意带着林琅出席了,她的婚礼绝对能算是闻昭非向所有“故人”们宣告归来的最佳场所。

  闻想楠转身朝外走去,隐隐约约听不清的闻想姝犹豫地看一眼楼梯也跟着走出去,闻向海和王爱琴已经抱着闻悠然上车坐好了。

  他们来白玉楼停留的时间没有超过半小时,闻昭非送他们出了铁门,才返身回到白玉楼大套间门口。

  少许起伏的心情迅速沉淀,闻昭非开门进来。

  床上的闻鹤城已经从浅眠进入深眠中,林琅歪头枕在椅背上一页页地翻书,看到闻昭非进来,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

  闻昭非走来和林琅挤着坐到这个套了坐垫和靠垫的椅子上,低声道:“都走了。我们一起看。”

  “好,”林琅调整一下姿势,改靠在闻昭非怀里继续看书。

  他们都没有看得太认真,闻昭非不时给闻鹤城测测体温,测测脉搏。

  闻鹤城沉沉的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多才醒,睡梦中他回顾了他和阮琇玉的一生,有做错和做不够的地方,但绝不该是那样地收场。

  “您吃点儿东西,您要做什么,我们都陪着您,”闻昭非大抵从闻鹤城的表情里猜出一些,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闻鹤城的身体。

  “好,”闻鹤城点点头,又朝林琅主动笑了一下,“我没事,我要好好活着。”

  仅仅看那些人有个什么结局还不够,他还要继续等他们挨枪子儿,等他们出狱,不会容许自己的身体拖后腿。

  到客厅吃过东西后,林琅和闻昭非陪着闻鹤城去了一趟报社,报社主任就是闻鹤城的学生,他们要发的告示也属于广告的一种,许可范围内,报社主任给予了方便。

  ——

  1978年,2月12号,大年初六,周日。

  闻想楠和季麟的婚礼如期在这天举行,但从一早起来,这就是极为不顺的一天,京城早报头版显眼位置,闻鹤城亲笔手写了一封断绝关系书。

  闻鹤城代表自己、闻家先人、逝去发妻和闻昭非同闻明轩断绝关系,也将闻明轩那一口本的人悉数逐出闻家族谱。

  这份断绝关系书写得非常具体,闻家馈赠了闻明轩什么,闻明轩又回报了他什么,完全不成正比。

  闻鹤城和阮琇玉在闻明轩成长以及他婚后,几次给予他的馈赠和帮助,光钱就超过三千块,两套房子,两次婚礼的聘金聘礼。

  再就是闻向北闻向东成婚后,闻鹤城让杨婶给他们送的两百礼金。

  闻鹤城已经找律师打算和闻明轩要回他能拿回来的那些,就算捐出去,他也不想给害了阮琇玉的闻明轩聂雪一家子用。

  闻鹤城这一出手直接让原就是看在闻家面子,才决定出席的那部分人不来了,和闻家关系相对一般的人也怕受影响,还在观望中。

  所以原本该在中午前就门庭若市的季宅呈现一种怪异的冷清感。

  “机械厂上万人,但怕凑不齐二十桌宴席吗?”曹美英看了报纸后也是又气又怒,她也没想到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能在这天给他们这样搞事情。

  季靳亦丝毫没有被安慰道,他拍着桌子震天响,“我要机械厂凑齐的那二十桌人干嘛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算计来算计去的,连一个老头子都没搞定。”

  季靳亦说的不止是曹美英,还有聂雪,他还配合着她搞了几回闻家,但最终还是让闻鹤城釜底抽薪那般摆了一道。

  当初就没必要搞阮琇玉,就该把闻鹤城也直接弄乡下劳改去,闻鹤城的年纪未必还有命回来给他添堵。

  没有闻鹤城的闻家才更好让他掌控和利用,聂雪和曹美英却局限在报复一些小仇小恨上,一个老太婆死了能成什么事情。

  “你和我发什么邪火?麟儿和我回去,这婚礼不办了,”曹美英这么说着,却也没动。

  这个婚礼已经进行到现在了,不可能就这样不办了,这样一来季家丢的面子更大,或还有人真以为季家不行了,纷纷落井下石可就不好了。

  这些年下来,曹美英已经和季家、季靳亦深度绑定,季家好不了,她要的荣华富贵、奢靡生活也没有了。

  宋云龄却好似看不懂眼色那般,响亮地应了一声,“好,我们回家。”

  应声的宋云龄被季靳亦和曹美英同时瞪了一眼,他们眼中的宋云龄就是个妈宝男,懦弱又没主见,曹美英说什么,他都说好。

  “好什么好?看看现在什么时间,还不去接亲?今儿就是天塌了,这个婚礼也得给我办下去!我还在,季家还在!”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季靳亦不信一个糟老头子能撼动什么。

  季麟也不过是一个继子而已,他想要联姻用的儿女多的是,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类似闻家这样的百年大家,只要他们安安稳稳地送走进驻机械厂的那些人,之后有的是他操作空间。

  曹美英也走来催季麟带着车队去闻家接亲,住在机械厂家属院附近的小别墅楼里的闻明轩一家,大抵是和季靳亦类似的想法。

  今儿虽然被闻鹤城摆了一道,但婚礼还是要进行,且还得比之前都更荣隆、更体面地进行下去。

  让儿子们出去,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的闻明轩手都在抖,又震惊又生气,不理解闻鹤城居然能对他狠心到这种程度。

  闻明轩尝试打电话到京大办公室和白玉楼,无一例外都在占线,闻鹤城的不少朋友和学生们看到报纸也纷纷打电话去慰问和询问情况。

  闻鹤城给出地态度和在报纸上表明的一致,他对闻明轩已经没有任何父子之情。

  打电话来的人自然也都听说了闻明轩要和季靳亦结亲的事情,他们大多为闻鹤城惋惜有这么个拎不清、不顾闻家名誉的儿子。

  现在却又佩服起闻鹤城当断则断,如此,他们也不用再看在闻鹤城面子上给予闻明轩那一家子什么方便了。

  ——

  下午两点的京城火车站,闻向海和被安排来的郭浩一起给下乡回来的闻想婼接车。

  闻想婼不仅自己回来了,还把乡下的丈夫和儿女一起带回来了。

  “哥?你这是什么脸色啊,看到我就这么不高兴吗?”闻想婼一眼就认出自己的亲哥,上车后,又很快发现闻向海心不在焉的态度。

  “不是不是,别误会,和你们没关系……今儿是想楠的婚礼,”闻向海不得不和闻想婼解释了一番,因为闻鹤城登报的那一番操作,原本还在父亲和亲弟弟之间纠结的父亲立刻不敢再有多余的想法。

  闻昭非让郭浩开车来送他一起来接闻想婼,他顺便一起出来透透气,从他的角度自然也理解不了闻鹤城为何能做得那般决绝了。

  闻想婼听得目瞪口呆,又见闻向海忽然喊停郭浩,“郭叔停车,靠边停车……”

  “怎么了?”闻想婼不知闻向海说着爷爷和小叔一家子的事情,突然又这么激动起来。

  “那些是警车对吧,怎么都往季宅开去了……也不对,那边也可能是小叔家,”闻向海突然看到一列绿壳警车往熟悉的路段开去。

  那条路过去就是机械厂的家属院去,季宅和闻明轩的小别墅楼都在那附近,众所周知今儿是季宅在办婚礼,那边现在肯定是宾客云集,他很难不猜测这些警车是冲着他们去的。

  “郭叔,麻烦你送想婼他们回我家,我去看看,没什么大事儿我就自己坐公交回去,有事的话……我会附近找邮局给爷爷昭非打电话的!”

  闻向海同郭浩交代好,又看向闻想婼,“我去瞧瞧,你们回家好好收拾好好休息,明儿爷爷肯定会再安排郭叔来接你们去见他。妹夫,抱歉啊。”

  “没事儿,是我和想婼给大哥添麻烦了,”韩威原也以为是闻向海或闻家对他有什么意见,跟着听了两耳朵后就能理解了。

  今儿可真是不巧,让他们赶在这个时间点儿回来了。

  闻向海下车来,走了几步就跑起来往举办婚礼中的季宅走去,他赶到的时候,他其实只看到尾巴的十几辆警车、军用车将季宅团团包围起来。

  像闻向海这样察觉什么跟来看热闹的人也围了一圈,入眼都是持枪的军人和警察们,闻向海也不敢强闯或搭讪去问什么。

  忽然,闻向海看到一个眼熟的侧脸,“冬心?赵冬心,是我,昭非的大堂哥。”

  赵冬心扬手后,闻向海被允许走近来说话,“大堂哥怎么在这儿,你也是来参加婚礼的?”

  “没有没有,我和郭叔去火车站接想婼回家,路过这里瞧见,来瞧瞧怎么回事?怎、怎么回事?”

  赵冬心不笑时还挺唬人的脸忽然扬起一点儿笑容,他看向闻向海道:“你看到了,我们来抓人!”

  “大哥不是来参加婚礼,就边上看热闹吧。”

  赵冬心脸上的表情消失,他大步朝透着浓重不安味道的季宅走去。

  他们手持逮捕证和入室搜查证而来,不仅是季宅,闻明轩住的小别墅也有警车包围起来搜查。

  季靳亦、闻明轩和郑重余等人涉嫌严重职务侵犯、侮辱妇女等罪被逮捕。季靳亦和前妻的两儿两女以及曹美英和聂雪也没有被例外。

  季宅被重重包围时,宴席才刚开始,季靳亦站在布置好的礼堂中央侃侃而谈,新郎宋云龄和新娘闻想楠还没来得及从婚房换好衣服下来。

  宋云龄并没有去换衣服,而是提前进到季靳亦书房和主卧里,将可能是重要证据的东西全部装进背包里单独放起来,防止季靳亦察觉不对,安排人进来销毁。

  穿着红色绣花裙的闻想楠从婚房里出来,看到行色匆匆路过的宋云龄,怒瞪看来,“季麟!你去哪儿了?都到现在了,你还和我避嫌啊!”

  他们今儿可就结婚了,季麟居然连换衣服都不和她同房,她很难不怀疑季麟是纯粹避嫌,还是纯粹不喜她。

  宋云龄看向闻想楠,低了低头,“对不起。”

  “什么?”闻想楠被宋云龄过于正经的道歉弄懵了,如此冷峻又带着歉意的宋云龄,也是她第一次见。

  闻想楠恍然察觉眼前的宋云龄才是真正的他,莫名还挺吸引人。

  这时,宋云龄继续道:“我是宋云龄,我们的婚礼取消,从此以后,我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