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 【大肥章】
作者:辣油粽      更新:2023-03-29 05:47      字数:11483
  在林琅和钱雅莫相继离开的后厅门边,范西华和方一涛互相尴尬一笑走出来。

  中午罗佳佳给他们送饭时,让他们傍晚早点回去东侧院吃。

  范西华收起神情里的尴尬之色,忍不住牢骚出声:“场办那边怎么回事?怎么多天了都没个结果出来。农场上传的话也越来越过分。”

  “钱雅莫也是,居然能相信这种话,还跑来林同志面前说……”范西华在其他人面前,还是规规矩矩地喊林琅叫同志。

  方一涛无奈耸肩,“我看农场里和小钱同志一样信了的不在少数。”

  范西华和方一涛说着话慢慢走回东侧院时,林琅也回到了西角房门外。

  深吸口气,林琅散去脸上的怒意,敲了敲门,又再低头去花纹布包里找钥匙时,门从里打开,身上还系着旧围裙的闻昭非来把门开了。

  “佩佩回来了。”

  闻昭非伸手牵住林琅,把人带进房间,再将门关上,他将人拥在怀里揉揉头发和后背,“怎么面色不好?还害怕嘛?”

  林琅抬手搂住闻昭非的腰,轻轻摇头,“我不怕,我就是……就是想你了,很想。”

  原本只有一点儿想,被钱雅莫一气,变成十分地想了。

  闻昭非捧起林琅的脸,在林琅的额头和脸颊都亲一下,他再帮林琅将布包脱了,挂到门后的木钩上。

  走回来,闻昭非拉着林琅的手到小隔间厨房的矮凳坐着,让很想他的林琅继续看着他煮饭。

  “这个菜炒了就能吃,”闻昭非早就将菜洗好切好,等林琅一回来现炒现吃,他算着时间,正想脱围裙去接林琅,更先听到林琅的敲门声。

  “嗯,”林琅点点头,看着闻昭非动作娴熟的炒菜,再闻到淡淡的米香菜香时,她原本无自觉蹙起的眉尖舒展开,在闻昭非看过来时,回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闻昭非心中松口气,他还是第一次见拥抱和亲吻都不大能哄好的林琅。

  炕边的书桌对坐着吃饭,林琅迟疑片刻询问道:“最近工作时,有病人为难你吗?”

  从愤怒中回神,林琅就知道,钱雅莫对她对闻昭非来说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误解不误解闻昭非并不重要,但就怕农场里类似钱雅莫的人不是少数。

  钱雅莫能跑她面前“施恩”,其他人未必不会在闻昭非工作过程中为难或挑剔。

  “为难?病人要想为难医生不太容易,”闻昭非思索着林琅的话,轻轻摇头,又很快有所猜测,“有人跑你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吗?”

  林琅不太想和闻昭非复述钱雅莫和她说的那些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看着闻昭非的眼睛,语气坚定地道:“我相信你。你工作没遇到麻烦就好,万一遇到了,你要和我说,我陪你一起解决和面对。”

  闻昭非将一块挑了刺的鱼肉夹到林琅碗里,再轻轻点头,“好,我记得了。”

  关于农场上那些越来越变形的桃色传闻,闻昭非并非一无所知,他所持有的态度和林琅类似,认为这些话只会给潘丹凤带去二次伤害。

  内容严重失实又过分,却无法阻止人们对这类传闻的热议。

  被牵连到的闻昭非暂不做回应,冷淡处理,也是出于好意,不想再度挑起话题,没完没了地继续传播下去。

  再等场办那边给出结果,他就什么都不需说了。

  林琅转移话题,再问起她关心的另一问题,“我们明天还去老师师母家吗?”

  闻昭非点头,“去,没有其他事情,休息日都会过去。”他知道林琅想念寇君君之外,还攒了一本作业簿的问题要问简老。

  林琅和闻昭非聊聊休息日的安排,就吃完了晚饭,闻昭非洗碗后又给林琅熬了药,再端回房间里来。

  林琅在闻昭非熬药期间又去简单冲了澡,换上室内穿的睡衣。

  坐在炕边,林琅盯着黑褐色的药汁不断深呼吸又深呼吸,时隔小一周再喝药,她想起药味儿还是本能地一个激灵。

  但心里再抗拒、再不想喝药,她也还是要喝的。

  早死早脱身……林琅一脸无畏地端起药,喝一小口,反胃的呕一声,再含着泪继续往嘴里灌。

  闻昭非没到林琅动作这般快,他转身去兑蜂蜜水回来,林琅已经喝光了药,再紧紧捂着嘴,对他连连摇头。

  闻昭非能意会林琅摇头的意思,林琅怕松开手,就直接呕出来了。

  放下搪瓷杯,闻昭非坐到林琅身侧,抱人拥紧怀里,“佩佩不怕,吐出来也没关系。”

  作为医生,他当然希望林琅能喝了药,快点儿养好身体,但作为病人的家属,他却心疼林琅强忍反胃的模样。

  林琅应不出话来,她在闻昭非怀里挨过最难熬的时刻,再缓慢放开手,抬脸满是委屈地问道:“这次的药是不是比之前的苦?”

  “应该都是……”闻昭非下意识回顾了他熬药的放水比例和火候,几乎都是一样的,又很快反应过来,林琅不是要和他细究药的味道或有不同,林琅只想要他不问理由的认同。

  闻昭非反应过来,就没把最后两个字说出来了。

  在林琅又羞愧又羞涩地低眸时,闻昭非一个轻轻的吻落到林琅的唇上,他低声问道:“我……尝尝?”

  “嗯?”林琅眨眼,余光瞄去被她喝得半点儿不剩的药碗,或许闻昭非还没来得及处理药炉里的药渣,那里或许能剩出一口给闻昭非尝尝看。

  闻昭非用他的行动告诉林琅答案,他就不是纯粹想分辨药味儿是否有变化,他想尝的还有林琅本身。

  在赵家那两个过于失控的吻至今,闻昭非一直很克制。一是林琅恰逢生理期,身体不适,他待林琅怜惜多过于这类的心动。

  再是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意志的薄弱,不敢时时挑战。

  时隔一周,闻昭非同样对自己的意志力有了点儿微妙的自信。此刻毫无疑问又被推翻了。

  闻昭非扫光了林琅嘴里的药味儿后,也没有就此结束。

  不知何时已经被放倒在炕上的林琅双眸紧闭,原本因为喝药煞白的面色很大好转。

  林琅缓慢睁开眼睛,眼底透出不解,不明白她和闻昭非亲亲怎么突然开始,又突然结束了呢。

  闻昭非抬手遮住了林琅看来的眼睛,再低头靠到林琅颈侧的软枕上,继续平稳呼吸,又许久他才放开手。

  “我去前院值班了,明天我们吃过午饭就出发去老师师母家,”上次回来时,闻昭非被赵信衡单独塞了一串钥匙,这次他们不用特意去卫生所找寇君君了。

  “好,”林琅乖乖应话,闭了许久的双眸水光莹润,她又抱了抱人才放开手,让闻昭非起身。

  闻昭非换好衣服,又走来在林琅的额发间轻轻一吻,“早点儿睡,晚安。”

  林琅很想回闻昭非一个晚安,但今夜闻昭非就没法睡,轻轻点头,她探头往闻昭非脸颊回吻一下,“三哥好好工作。”

  “好,”闻昭非应一声,又揉揉林琅的头发,再起身出门。

  ——

  有些时候,一些事情还真是经不起念叨,林琅才在晚饭问过闻昭非,病人会否因为农场传言“为难”他,就让他在今晚值班时遇到了。

  卫生所来了一个病人,看外科会诊室看诊的是闻昭非,一番打量后,他询问闻昭非卫生所里有没有其他医生,他不想作风有问题的医生替他看病。

  闻昭非继续告知卫生所夜里值班医生只有一个,如果需要其他医生看诊,这位病人可以明天白天再来或去其他卫生所看病。

  闻昭非话未完全说完,这位病人顷刻间从试探变成勃然大怒。

  “……有你这么当医生的吗!你不让我看病,是不是想害我死?我要找你们所长投诉,不,是举报!”

  闻昭非定定看这人片刻,人往椅背一靠,点头道:“好啊。”

  “胡大爷,麻烦你去后院请所长过来,这位老先生要举报我,辛苦你了,去吧,”闻昭非侧身在窗前喊一句还未走的门卫胡大爷。

  胡爱国悄悄从后面怒瞪一眼,耽误他下班回家睡觉的老家伙,再应一声,快步往后院走去。

  早点儿解决,他早点儿回家,闻昭非也不用被莫名其妙地指责了。

  胡爱国和楚建森过来得很快,在他们没到的时间里,闻昭非继续处理病例档案,这位病人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一会儿怒瞪,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焦虑地跺脚。

  林琅关于张大牛有关脑科神经科方面的见解,让闻昭非对医学和人性都多了些不同的视角。

  他以为这位病人要看的不仅有身体,还有心理。他医术有限,看不了这位病人的心病。

  “你要举报什么?和我说吧,”楚建森走到外科室门外,就对门边老汉摆摆手,让他跟他到所长办公室去说,别打扰闻昭非继续给其他人看病。

  这人却不想跟着楚建森走,他看卫生所陆续又来了三个病人及其家属们,一个虎地起身,就自己叭叭将他和闻昭非的对话添油加醋地说出来。

  “……你们瞧瞧!这是一个医生能说出来的话吗!让我回家明天再来?我要是夜里病得更重,或死在家里,他能不能负责?你们卫生所就招了这样人品的医生来!我真替你们担心!”

  没有人附和老汉的话,但同样有不少颇带异样的目光看去闻昭非,显然他们也听说了农场流传的桃色八卦,并持有保留意见。

  楚建森听得脑门直跳,忍不住出声反驳:“卫生所规定夜里只有一班医生值班,你不想闻医生给你看,让你明天再来有什么问题?”

  老汉却不想和楚建森讲道理讲规矩,他一脸不赞同地看楚建森,“我反正不放心让这样的人给我看病,我已经得罪狠他了,他报复我怎么办!”

  “张大牛可就被他给弄到红石场去,现在还在警卫科里生死不知啊!”

  “放你!”楚建森爆粗出声,在他差点儿没压住怒气要动手前,闻昭非走来抓他的手腕,轻轻摇头。

  “没必要,”闻昭非心中无奈,他同意举报是不想继续招呼他,也是不想事情升级,却忘了楚建森脾气暴躁,遇到这种不说理的人,他也更习惯不说理。

  但这不是闻昭非让胡大爷请他过来的目的。

  “按照流程,你可以找我们所长举报我,所长不受理的话,你还可以去场办警卫科举报我,你要是也嫌警卫科效率不够的话,你还可以去市局单位试试?”

  闻昭非把他能知道的举报方式一一告知给老汉,再对胡大爷点点头,“送他走,无论他要去哪个卫生所看病,还是要去场办警卫科。”

  场办生活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光卫生所就有三所,夜里值班的除了这里,也还有一区卫生所,老汉还真不是只能找他看病。

  但今晚闻昭非是不会想给他看任何病的。

  早就按捺不住想动手赶人的胡爱国终于能动了,他走来勒住老汉的胳膊,强制带着他往外走去。

  这时闻昭非又看向前庭等候的其他病人和家属们,“今晚是我值班,你们要是也想换人请明天过来,或到一区卫生所去。”

  “你们若是也想举报我,也可以随那我老先生一起去。”

  默默看了这么久热闹的病人、家属们终于出声,“哪里会,我们相信闻医生的人品!”

  即便在场人里有半信半疑的,也不会像那个老汉那样咋呼到闻昭非本人面前来。

  说起来,那位老汉也曾是农场八卦里的老“熟人”,他有过一任妻子,却在多年前跟着情夫跑了,因此在农场里被热议。

  闻昭非或有听过老汉的闲话,但并不知刚被强行送走的这位就是闲话里的主角。还在多年后的现在,将自己代入到张大牛的位置,对闻昭非迁怒。

  闻昭非又看回楚建森,继续劝解:“喊您来走个流程,不值得生气。”

  “是我这个所长不够尽责,我明天就去警卫科走一趟,”楚建森压抑下怒火,心中却决定不能继续放任下去。

  他日常忙所里的事务,在胡爱国和他说明之前,还真不知农场热传的八卦里将潘丹凤和闻昭非的事情说成了这样。

  楚建森又深吸口气,和缓了面色,“今儿阳阳和小顾的事情,多谢你了,你也帮我和林同志道个谢。”

  楚建森晚上被喊回后院吃饭,就被告知了好大的“惊险”和“惊喜”,他们楚家自觉欠林琅和闻昭非一个巨大的人情。

  他还没想到如何回报,闻昭非在前院就给无理取闹的病人举报了。

  “行,我会帮您带到话的,”闻昭非看楚建森神色坚持,就不再说什么客套话,点点头应下了。

  闻昭非送走楚建森就回到会诊室里继续看诊,这批病人走了,又来一批,一直到夜里十点后才渐渐冷清下来。

  “你回去休息吧,我忙得过来,”闻昭非看向九点后就来前院会诊区给他帮忙的范西华,摆摆手,让他也回去。

  “这不是有话和你说,看你一直在忙,寻不到空嘛,”范西华本身也不是那种热爱工作到休息都顾不上的人。

  但他左右寻思,还是觉得应该把钱雅莫和林琅的对话告诉闻昭非。

  以范西华对林琅和闻昭非的浅显了解,他们一个是夫控,一个是妻奴,林琅应该是不会和闻昭非提起,闻昭非更不会主动和林琅说。

  闻昭非又再次摆摆手,“我被举报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所长生气在所难免,你别跟着……”

  “什么举报?你被谁举报了?”范西华一愣,不敢置信地问来。见义勇为,兢兢业业,一个人能当两三个人用的闻昭非居然也有一天会被举报?

  闻昭非倒有些意外范西华居然不是在后院,听了楚建森的抱怨跑过来的。都已经被问起了,闻昭非就将不久前的闹剧简单和范西华复述一遍。

  “事情大抵解决,说吧,你要找我说什么?”

  范西华脸上怒意勃然,但还是在闻昭非的眼神下冷静不少,“我要说的事情也和这个传言有关……”

  没有添油加醋,范西华将他碰巧听到的林琅和钱雅莫的对话告诉闻昭非,“……方一涛和我一起听到的,他知道,他媳妇肯定知道,钱雅莫也可能和她妈说。我寻思着还是过来告诉你一声比较合适。”

  林琅听到钱雅莫话后的反应,很符合范西华对她的期待和认知,他自然不担心林琅和闻昭非的夫妻关系会有问题,他怕钱雅莫和她那个爱传闲话的妈继续不消停。

  闻昭非在讲述自己被举报的事情时,面无表情,语气淡漠,仿佛半点儿不放在心上,此时却蹙起眉头,低下的眸光里晦暗难明。

  闻昭非抬起眸光看向范西华,再次言语安抚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确实应该知道。回吧,早点睡,什么事儿都得天亮后再解决。”

  “你说的对,那我回了,”范西华点点头,不再耽搁。

  明儿就是楚建森不去场办警卫科,他也得去走一趟。“当事人”的闻昭非反而不好频频出现在场办警卫科。

  闻昭非送走范西华后,先去将卫生所前院的大门关了,再巡视一圈走到西角房门外,里头的灯已经关了,他静立片刻返回前院的会诊室。

  闻昭非没有再着手整理病例档案,而是拿来一页白纸,一番斟酌,就开始书写。

  清晨五点,闻昭非和胡爱国、李红梅交接好,就带上提前熬好的药回西角房。

  ——

  六点半许,林琅在闻昭非的怀里醒来。

  愣了片刻,林琅才反应过来闻昭非昨儿值班,这才有她在闻昭非怀里醒来的情形。换闻昭非正常工作日,她醒来时,闻昭非都不知做多少事情了。

  “早安,”林琅低低说着,往闻昭非挺秀的鼻尖蹭蹭,再缓慢拉开闻昭非的手起床。

  林琅开门去拿牛奶时,惊喜发现老宋还一起送了两斤羊肉和两斤橘子。如此他们今儿去老师师母家的伴手礼都不用愁了。

  林琅今儿的早餐有牛奶,有闻昭非昨天傍晚特意做给她的红糖小馒头和鸡蛋。吃了早饭,林琅又热了药,就在小隔间厨房里喝完。

  林琅皱着脸小跑回来,还没来得及拉开闻昭非的手、自给自足要抱抱时,她给闻昭非揽到怀里抱紧了。

  “佩佩不怕,三哥在这里,”闻昭非心里有事儿,没法像以前那样睡得熟,他能听到林琅起床的诸多动静,却有些醒不过来。

  终于在闻到淡淡的药味儿时,闻昭非醒来,将独自坚强喝药的林琅抱进怀里安抚。

  林琅没感觉害怕,嘴里胃里难受的同时,也不影响她感觉惊喜,自给自足的抱抱和有回应的拥抱总归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前者是白砂糖,那后者是蜂蜜。

  等林琅缓过来时,她已经被闻昭非抱回炕床里侧,俩人一同躺着。

  “再陪我睡会儿吗?”闻昭非低声询问林琅,他只睡不到两个小时,这样的他肯定无法精神饱满地陪林琅渡过接下来的一天。

  “嗯,我陪你,”林琅抱紧闻昭非,再贴过来蹭蹭,就把眼睛闭上。没多久,她还真陪闻昭非睡了饱饱的一个回笼觉。

  林琅在上午九点半再重新起来,闻昭非继续睡到十一点后。

  虽然中间醒来过,但闻昭非起来后的状态不差,他洗漱后就给自己和林琅煮了面条当午饭。

  再简单收拾出一个背包和一个小背篓,他们就能出门了。

  “我们往前院走,和所长说一声外,也有东西要交给他。”

  闻昭非将背包也放到身后的背篓里一起背,他空出的两只手,一只手牵着林琅,另一只手提着把黑伞,出了卫生所给林琅遮阳用的。

  “昨晚前院遇到点儿事情,”闻昭非尽量用轻松的口吻将昨晚的闹剧复述一遍,他答应了林琅要说,本心也不希望林琅再从无关人的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传言,无论传言好与坏。

  林琅没忍住露出生气的表情,“这人怕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吧!”还闻昭非要报复他呢,他当他是谁呢。

  “这个词有意思,很妥当!”范西华很不巧又听到了一点儿林琅和闻昭非的对话,而林琅只用一个词儿就概括了他昨晚半宿辗转反侧的腹诽。

  林琅闻言又给范西华和闻昭非简单科普一下,现代精神心理科关于被害妄想症的界定和描述。

  林琅也感觉自己脱离校园和题海后,处处见奇葩,“神经病”差点儿变成口头禅外,真正心理有毛病的人也没少见。

  “闻哥和嫂子是去看赵老师和寇医生吗?记得帮我问个好。”范西华看闻昭非和林琅的打扮和行囊背篓,大抵猜到了。

  “好,”闻昭非点点头,他们和从后厅回东侧院吃饭或拿东西的范西华道别,继续往前院来。

  林琅在白桦树下等着,闻昭非进到所长楚建森今日坐班的外科会诊室,他从办公室抽屉里,把昨晚写好的申请书交给楚建森。

  “这是什么?你不会想不干了吧!不至于,不至于……”楚建森面色少许受惊,连连摆手,不太敢接闻昭非书信的模样。

  闻昭非一时真给楚建森弄得哭笑不得,“当然不至于,这是我和陶老约好去红石场替班的申请书。陶老那里希望我能提前一两周过去交接。”

  陶老前几日收到南边儿子的电报,儿子出紧急任务去了,家属院里的儿媳妇要照顾一个三岁稚儿,本身还怀着八个月的身孕,日常只有同是军属的邻居们帮忙照看。

  陶老和媳妇越想越放心不下,前天他请人捎话给闻昭非,替班的事情可能从七月初提前到六月中下旬,他希望闻昭非这里能配合。

  闻昭非对红石场的替班势在必行,提前对他来说并无妨碍,恰好农场和卫生所里的流言“困扰”到他和林琅,配合陶老更早过去替班也算师出有名。

  闻昭非来农场两年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退一步反而是进攻的号角。

  他的内心并不像学识和教养赋予他外表的谦谦君子、虚怀若谷。真实的他不大度,且相当记仇。

  “哦,瞧我,差点儿忘记这茬!”楚建森拍拍大腿,所里没让闻昭非寒了心,直接提辞职就好。

  “我和陶老交接期间,您可以暂不对外透露这件事儿。”

  闻昭非并不想走漏消息后,有人来和他抢红石场的替班工作,同时,他这样被退下来,多少能让农场依旧持有冷静的部分人能看清楚些事情。

  放任流言的后果,绝不仅是个别几人的“灾难”,还可能会影响到所有人。

  比如,没了闻昭非之后,卫生所里很多接骨、外伤处理等手术都得到明水镇或市医院去。

  比如各大卫生所“同仇敌忾”,原本会给农场众人的“通融”,会在短时间内全部收回。

  闻昭非认为流言传到如今这个程度,背后没有推手是不可能的。

  警卫科和红石场驻军部队一开始放任流言的目的已经完全走歪。他的“退”或许正是背后推手想看到的。

  闻昭非愿意在不影响自身和林琅的前提下,适当“做”给他看。

  楚建森不傻,稍一思量就意会闻昭非话里话外的意思,点了头,“我明白了。你还有什么想法,随时来和我说。”

  “好,”闻昭非应下,再一点头,他出门去白桦树下找林琅。

  楚建森在窗前目送林琅和闻昭非走远许久,才收回目光。

  他感觉他昨晚离开前见到的闻昭非并没有眼下这样的决绝,他甚至和媳妇感叹闻昭非太过不在意那些流言,不然该早点儿找他解决。

  可仅仅一夜过去,闻昭非又比所有人都在意起来了。

  楚建森没想通,也不再纠结。

  ——

  出了卫生所后,闻昭非撑起小黑伞。

  林琅还戴着黑布帽,闻昭非没再戴草帽或其他,他们还是往高墙院子的近路走去。

  “顾姨还没有找你吗?”林琅收回看高墙院子的目光,低声询问闻昭非。闻昭非给她做的抱枕、坐垫等,花样都绣了好些,但填充用的棉花迟迟没到。

  “没这么快,应该要到月底,”闻昭非轻轻摇头,他也有请楚维带过东西,他们运输队走一趟都得以旬和月来算,而且未必就能那么巧将林琅定的东西都买全带回来。

  林琅默默想念一下现代的快递物流,就不再纠结这茬。

  他们无视周边似有似无看来的目光,互相说说话,中途歇一次,来到相对偏僻些、防风林边的赵家小院。

  中午一点多的时间,赵信衡和寇君君都不可能在家。

  闻昭非摸出钥匙开了门,放下东西,就带林琅去洗脸洗手换衣服。

  林琅一边摇着蒲叶大扇子,一边在后院的墙根处瞄来瞄去,最终她放弃踩石头墩儿“窥视”隔壁的不恰当行为。

  林琅返身走到浴房门外,敲两声,再开口,“三哥,我听见隔壁后院有声音,应该是简爷爷在家,我从后门去问个好就回来。”

  闻昭非刚脱了衣服,正要顺便冲个澡,片刻沉吟,他应道:“好。如果有情况……就大声喊我。”

  张大牛的事情后,闻昭非不敢再低估人性之恶。他不担心简老会可能对林琅不利,却无法保证在隔壁院子活动的一定会是简老。

  “知道啦,三哥放心,”林琅语气里带出点而无奈和好笑,她虽然也被一些案例一些极品人士气到,但还是更相信身边的好人和普通人更多。

  闻昭非却似乎被影响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林琅又去背篓里拿了四个橘子包起来,再往后门走去。

  林琅敲了两下门,才喊话,“简爷爷,我是林琅,您在家吗?简爷爷!”

  林琅竖着耳朵听到往后门脚步声,又往后退了两步,看后门打开是她记得的简老的脸,她又立刻上前两步,露出灿烂的笑容。

  “简爷爷,是我!中午好呀!”

  “听出来了。中午好,怎么就你自己?”简帛往林琅身后一看,居然没看到闻昭非。

  “我和三哥刚到老师家,三哥还在忙,我听到动静先来和您打个招呼,这是水果,我请您吃,”林琅把麻布包着的橘子放到简帛怀里。

  “您送我的蜂蜜可好喝了,我每天都喝。”

  简帛不太想收,听林琅这话,再看林琅这巴巴的眼神,只能接过,“喜欢就好。”

  林琅继续寒暄问道:“您吃过午饭了吗?”

  简老点点头,“嗯,书看得怎样了?我一会儿要去麦地修东西,回来后就都有空。”

  “我看完一遍了,有好多问题都攒着要问您。您要去修什么呀?”林琅渴望从简老这里获得问题的解答,但也对简老的工作日常颇感好奇。

  “犁地用的工具,国外来的家伙,他们用不明白,找我去看看是不是哪儿坏了,”简帛说着话已经看隔壁半开的后门里,闻昭非走出来了。

  “你们下午有空还感兴趣的话,就跟我去瞧瞧。”

  简帛估计闻昭非能带林琅去玩的地方,也就是防风林里的沼泽湖,林琅上次来去过了,这次未必还感兴趣。

  “简爷爷好,”闻昭非和简老打过招呼,就看向林琅,再轻轻点头。

  “我和三哥陪您一起去!您要出发了,就喊我们,我们随时能走,”林琅双眸溢满了惊喜和期待。

  “行,”简帛点点头,回林琅一个浅笑,他继续看林琅和闻昭非回隔壁了,才重新带上门。

  闻昭非牵着林琅进客卧将背包清出来,再放入林琅的钢笔、笔记本和大壶的水、橘子、饼干、奶糖等。

  林琅戴上闻昭非给她做的黑布帽,再套一件闻昭非的旧衬衫当防晒服,此外,她和闻昭非就不再拿黑伞了。

  林琅从堂屋找来一顶赵信衡日常替换用的草帽给闻昭非戴上,“男人也要好好防晒的,皮肤病可不分男女。”

  林琅从病理方面有理有据地劝说闻昭非,但其实心里更舍不得闻昭非这么好看的脸给晒黑或晒伤了去。

  “嗯,我听佩佩的,”闻昭非直起身体,再伸手点了一下林琅的鼻尖,“出门后有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好吗?”

  “好,”林琅乖乖点头,她抱住闻昭非的一边手臂,他们走去堂屋朝向后院的窗前坐下,她询问起更多关于简帛在农场工作的信息。

  简帛刚来农场时也和赵信衡一样有强制劳动要求,但时间久了后,农场管理部门就发现简帛很擅长修机器,一些工厂老维修工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都能解决。

  从那之后,简帛连带和他同批下放来的老教授们待遇都好了很多。简帛在农忙时一起下地外,更主要的任务还是维修和保养农场的器械们。

  “……我听老师说,简爷爷近来还很操心黑土地的养护问题,一直在写信和前农大的老教授讨教。防风林的概念也是简爷爷和陈教授他们提出来的。”

  农场是在平原沼泽上开垦出来的,不刮风还好,一刮起风来,止都止不住,后果常常就是成片的秧苗庄稼被吹倒。

  防风林的概念提出来后,先在麦地和玉米地进行了试验。

  两片地之间的防风林并不能算浪费农作地,防风固土后,一定程度还能帮助提高这片农地的效益。

  林琅听得津津有味,又隐约听到简帛在前门喊闻昭非的名字了,“简爷爷喊我们了。”

  “来了!”闻昭非回一句简老后,走来又确定一眼林琅的状态尚可,他才继续牵起林琅的手往小院前门走去。

  简帛推了自行车出来的,看到闻昭非,他就示意闻昭非和林琅过来,“给佩佩代步用,你来推。”

  “谢谢您,”闻昭非没有拒绝,他走来替过简帛,又再抱着林琅的腰,把人提到自行车后座上。

  闻昭非的背包和简老的工具箱都放到自行车前的篮子里。

  “谢谢简爷爷,”林琅折起帽檐朝简帛甜笑着道谢,再动动身体自己调整坐姿。

  坐这自行车的感觉和她在京城坐过的那辆大差不差,一样高,一样不适合她这样的矮个子骑。

  但凭肉眼,她看不出这自行组装出来自行车和供销社里卖的有什么区别。

  “简爷爷,您听说过三轮车吗?”林琅在现代的邻居爷爷家里有一辆,她还看他拆解和维修过不少回。

  林琅来生理期宅西角房的这一周多,日常看书和改进她的洗衣机、洗碗机等图纸外,还画了一张自行车基础上提升改进的拉货三轮车。

  她感觉简帛能执行组装一个自行车,在自行车基础上升级成三轮车完全可行。

  简帛还真有听说过,“山西那片的朋友有写信提过,实物还没来得及见过。怎么?你们在京城瞧见了?”

  “没,我也是听说的,”林琅并不知三轮车出现的具体年份,何况这里是穿书世界,她所知道的那部分信息未必能和这里完全重合。

  但她提出三轮车的主要目的还是实用,在改装拖拉机组装出来前,他们可以暂时用人力三轮车抵上。

  否则,光是出门收集个旧零件都不知要耽搁到何时才能展开。为此,林琅绞尽脑汁将人力三轮车从脑袋里挖出来了。

  林琅具体将三轮车的构造、原理等从口头给简帛讲述一遍,“……我还画了图,等我们回……谢谢三哥。”

  林琅看闻昭非单手帮她从背包里,把放图纸的笔记本拿出来了。

  接过笔记本,林琅找出新画不久的三轮车结构图,递给自行车另一侧的简帛,“您看看。”

  简帛全程没打断林琅的话,心中却相当惊讶没见林琅的这一周,林琅居然自学到这种程度了。

  看了图纸后,他惊讶依旧,但不再震惊。从图纸里就能看出林琅不是初学者,本身是有基础在的。

  “你姥爷教你画的图吗?”简帛和林尧青是同办公室的同事,俩人研究的方向有重合的部分。无论林琅将来走他的研究方向,还是继续林尧青当年的研究,初始学习阶段的内容都相差不多。

  “是的,”林琅轻轻点头,姥爷没教过她这些,但她相信这个世界的姥爷林尧青不会介意给她背书,她也很庆幸和骄傲有这样一个姥爷。

  “这拉货载人的货箱暂时只能用木板顶上,我那里又收了两个旧轮胎,补补肯定能有一个能用,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组装试试。”

  简帛看完了林琅的图纸,没有找到理论不可行的部分,但理论说再多,都不如实践一次能让林琅学的深刻。

  “有空有空!谢谢您,”林琅高兴得差点儿从自行车后座蹦下来。

  闻昭非及时按住林琅的肩膀,低眸看来又给林琅的笑颜恍了一下,再下意识回林琅的一个浅笑。

  “咳,”闻昭非低咳一声看去简帛,“陶老那里要提前休假去探亲,我最迟这个周末就会带着佩佩搬来老师家里,佩佩要麻烦您多照看。”

  “哦?那倒是不用太急,”简帛赶着说明天,就是怕闻昭非休息日结束又把林琅带回到卫生所,一个月能有三四次让他给林琅辅导都算多了。

  林琅一想也确实是如此,她之后和闻昭非搬来老师师母这里,日常只要简老方便,她随时去隔壁上课和帮忙。

  他们三人继续说说话,就来到简帛此行目的地的麦田边。

  麦田边停着一辆造型狰狞的犁地机,机器边两个戴着草帽的男人在吸烟,同时也在算着时间等简老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