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 你在这打扰我看书(二更……
作者:慕如初      更新:2023-05-06 17:29      字数:4667
  尤冰倩见她空手而回,诧异问:“大人那也没合适的笔吗?”

  “快别说了。”沈栀栀撇撇嘴:“他堂堂大曌首辅家财万贯,却连只笔都不愿意借。”

  “为何?”

  “还能为何,他的笔金贵,兴许是怕我弄坏了呗。”沈栀栀从桌上抽出宣纸,上头有自己画好的一根枝丫。

  卷了卷抱着,又说:“大人让我把图拿过去,他说他教我画。”

  尤冰倩一怔,静静看了会沈栀栀,笑了。

  “栀栀妹妹真不懂大人的意思吗?”

  沈栀栀抬眼,茫然。

  尤冰倩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索性道:“罢了,旁人也插不上手,总有一天栀栀妹妹会懂。不过大人愿意教你画梅可实在难得,你是不知,大人才华横溢,除了文章做得好,字画造诣也相当高,旁人想请他作一幅字画也未必肯赏脸呢。”

  是么?

  沈栀栀抱着画卷狐疑地去了裴沅祯的书房。

  “大人,”她在门口叩了叩:“图拿过来了。”

  “嗯。”裴沅祯招手:“拿来看看。”

  他把邸报挪到一旁,留了块空地出来,将沈栀栀的图铺上去。镇尺压到一半,瞥见纸上画的东西,顿了顿。

  一根粗大笔直像木棍的东西横在中央,木棍上同样直矗矗的几根小木棍勉强算枝丫。

  “”

  裴沅祯一言难尽地默了片刻:“这就是你画的枝干?”

  沈栀栀不大好意思:“奴婢第一次画嘛。”

  “第一次就画成这样也实属本事。”

  “”

  裴沅祯从架子上取下一支笔,忖了忖,蘸了点墨在上头轻轻描几笔。

  就这么,在沈栀栀的眼皮下像变戏法似的,原先丑陋僵硬的枝干顿时有了神韵。

  沈栀栀不可思议:“大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用笔做到的。”

  “”沈栀栀由衷夸奖:“大人画得真好。”

  “哦?”裴沅祯幽幽地说:“适才谁说没某人的冰倩姐姐画得好的?”

  “”

  沈栀栀憋闷了会,凑过去仔细打量裴沅祯。

  她凑得极近,也显得刻意,仿佛要将他的眉、他的眼刻进眼中。

  裴沅祯呼吸变轻了些,不动声色任她打量。

  她身上未洒花露,却有股自然清灵的香,悠悠绕绕萦在他鼻端。

  须臾,沈栀栀问:“大人最近是不是生病了?”

  裴沅祯停下笔:“什么?”

  “奴婢总觉得大人跟变了个人似的。”她又仔仔细细地看他的面容:“但脸还是这张脸,也没戴人\皮\面\具啊,可性子怎么变得越来越古怪了呢。”

  “”

  裴沅祯直起身:“哪古怪?”

  “比如”沈栀栀兀自用手指数了数:“变小气了,爱跟奴婢计较,有时候还”

  “沈栀栀!”裴沅祯阴恻恻睨她:“你确定这是我?”

  沈栀栀才不怕他,十分肯定地点头。

  “难道不是吗,奴婢无心的一句话大人都紧紧记着,可不是爱计较?”

  “”

  裴沅祯闷了闷,毫不客气地把她的脸推开。

  面无表情问:“你还想不想学画梅了?”

  “学学学,奴婢这不是正在认真学吗?还夸大人了呢。”

  裴沅祯无奈,默了片刻,又不禁莞尔。

  荷县地牢,一人卷缩在昏暗湿冷的木床上。

  说是木床,其实也就是几个木架用一块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糙板搭着的,稍微挪动还会发出老朽吱呀的声音。

  那人裹着块轻薄的糠絮棉被,一动不动地侧躺着,像是死了般。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远处开门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人进来,他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

  此人正是杜梁志。

  他已经在这关了四天。

  前三天除了清水一口米粮也无,第四天才勉强给了点稀粥咸菜。这样的日子,与他曾经玉盘珍馐天壤之别。

  他想过自己可能会有一天落网,可从未想过会有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只仅仅饿三天,整个人的意志力就已溃散。

  杜梁志今年四十出头,在官场上风光了十几年,最后却被关在了自己辖下的地牢中。

  实属讽刺。

  那人脚步越来越近,锁扣叮当,杜梁志又闭上眼。

  很快,一阵稀稀拉拉的开锁声音,有人进来踢了踢他:“快起来!大人审问!”

  “哪个大人?”杜梁志嗓子干哑:“我要见裴沅祯,除了他,旁人一概不见。”

  牢役嗤笑:“你以为你还是四天前那个风光无限的杜县令?”

  “看清楚了!”他又用力踢了一脚,直把杜梁志从木床上踢滚下来:“你如今是阶下囚,是万人唾骂的杜狗贼!”

  牢役走过去,站在杜梁志头颅前,解裤袋尿他。

  杜梁志像死狗一样爬行躲避。

  那边,有人催促:“喂!快点!大人等着了!”

  “快了快了,小的这就带他过去。”

  牢役忙系好裤子,一把拎起杜梁志的后衣领,拖出牢门。

  杜梁志脚步虚浮地进了间屋子。

  屋子里依旧昏暗无光,青石板地面潮湿阴冷。牢役压着他跪下来,顿时一阵刺骨冰凉钻入他膝盖里。

  他咬牙缓了缓,抬眼四处寻望。

  “杜梁志。”

  声音从身后传来,杜梁志立即转过去,就见屏风后坐着个人。

  这声音是宋钧的,却不是宋钧。

  是裴沅祯!

  杜梁志颤了颤,赶紧磕头:“下官拜见裴大人,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裴大人驾临荷县,此前多有得罪。”

  裴沅祯冷冷勾唇:“杜梁志,你想活吗?”

  杜梁志动作一顿,像是听岔了,他小心翼翼问:“大人,下官还能活吗?”

  “自然能,只要你乖乖配合,本官不仅能让你活,还能让你继续在荷县高枕无忧。”

  杜梁志眸子动了动:“大人想要下官如何配合?”

  “本官问你,”裴沅祯缓缓摩挲玉扳指:“岱梁民乱是谁人谋划?”

  杜梁志一愣,张口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愿说?”

  “不不不,凡是下官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岱梁民乱下官也不知情,一开始下官以为是百姓不满不满‘改田种桑’的政令而闹腾,后来才渐渐发现事态不对劲,可这事下官真不知情。”

  “不知情么?京城附近州县有人四处造谣本官,而那些人都是出自你荷县。”

  杜梁志咽了咽喉咙,匍匐往前两步:“这事、这事下官真不清楚啊,下官一个小小县令,为何要派人去京城造谣生事?下官不想与大人作对,下官只想只想贪些钱财。”

  这时,孟钦德问:“民乱最初始于你荷县,为何不加以制止?”

  “下官也清楚定是有人在后头谋划,下官乃小小县令不敢干预,所以才”

  “所以才放纵事态演变至如此地步?”

  “下官该死!”

  孟钦德又问:“那炸毁堤坝之事又是何人做的?别跟我说你不知情。”

  “这事”杜梁志双手撑地,闭了闭眼:“这事下官认,是下官做的。”

  “谁人指使你做?”

  “杨佥事。”杜梁志说:“京城的杨大人让下官做的。”

  “杜梁志,事到如今还敢撒谎。”孟钦德道:“那杨佥事在岱梁民乱之初就已经死了,又岂会指使你做?”

  “下官不敢撒谎。下官一直以来都是奉杨佥事命令做事。那天夜里,一个黑衣人来找我,他还带着炸药。”

  “他让你炸你就炸?偌大个荷县,这么多百姓,你也敢!”

  “下官没有选择,这些年下官能在荷县安稳度日全靠杨佥事罩着,下官的把柄在他手上。”

  “除了杨佥事还有谁与你勾结?”

  “还有户部清吏司覃侍郎。”杜梁志说:“下官的庶女是覃侍郎的妾室,下官每年都会送一笔银钱打点关系。”

  孟钦德说:“你还真会推脱,你说的这两人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杜梁志忙道:“大人,下官想活命,句句属实。”

  室内安静了会

  裴沅祯出声问:“那黑衣人可认得?”

  杜梁志摇头:“不认得。”

  “可有何特点?”

  “特点”杜梁志想了想:“下官总共也就见过他三次,每次他都是一身黑衣,且蒙着面。若说特点对了,那人左眼下有一颗痣。”

  过了会,有人抱了个箱子放在杜梁志面前。

  裴沅祯道:“这些东西想必你都认得。”

  杜梁志冷汗涔涔,点头:“下官认得。”

  “那你说说看,哪一本是真的。”

  沈栀栀自从跟裴沅祯学了画梅后,居然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根枝丫,配上几朵花瓣,还颇有点像模像样。顿时令她有种自己居然是“隐藏的才女”的自信。

  这股自信一发不可收拾,从早到晚,但凡得闲就捣鼓宣纸画梅花。

  裴沅祯见她趴在饭桌上作画实在不雅,便大方把一半桌子让给她。

  沈栀栀搬了把椅子过来,就坐在裴沅祯的桌角。裴沅祯写字看书时,她就在一旁埋头作画,偶尔还会请教几句。

  时光倒是难得的温馨。

  但温馨时光也总容易时不时被人打扰。

  孟钦德进来时,瞥了眼坐一旁作画的沈栀栀,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人,”他奉上一本账册:“这是杜梁志交给下官的。”

  裴沅祯接过来翻了翻,脸色渐沉:“难怪这些人极力反对政令。”

  翻到最后,他蹙眉问:“为何只有一半?”

  “这便是杜梁志狡猾之处。”孟钦德说:“他欲投诚,却没完全信任我们,所以只给了一半的账册。”

  裴沅祯说:“想必另一半才是最重要的。”

  孟钦德点头:“下官也看了,这本账册上牵扯的只是岱梁的官员,记录的也只是这些年贿赂往来。”

  “也罢。”裴沅祯忖了忖:“此事不急,给他些时日,目前先把荷县的事处理好。”

  “大人,”孟钦德又说:“自从荷县各地发粮后,逃难的百姓纷纷赶回故土。现在各项事务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只有一样下官难以决策,还请大人示下。”

  “何事?”

  “现已入冬,再过不久就要开春。开春就得种田,不然百姓没饭吃依旧还会乱。”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按人口编制重新丈量田地。可下官查了查,这些田地明面上归百姓所有,实则却掌握在当地豪绅手中,就连杜梁志也霸占了许多田。”

  裴沅祯静静听着,沈栀栀画梅的动作也停下来。

  “岱梁这个地方官绅盘根复杂,牵一发动全身,若想将荷县的田地归还给百姓,还得借助大人的魄力。”

  “可如此一来,岱梁恐怕就要闹翻天了。”

  想治理好荷县就要动整个岱梁,将沉疴旧疾废黜,将猖獗势力连根拔起。这可是伤筋动骨的事,整个岱梁,上下数千官员和豪绅

  可想而知。

  裴沅祯默了会:“我清楚了,此事自有考量。”

  孟钦德瞧了他两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门了。

  等孟钦德一走,沈栀栀小声问:“大人,事情可是很难办?”

  裴沅祯点头,视线落在她画的梅花上。比起前两日,总算有了些形状。

  “那大人会去做吗?”

  “为何关心这个?”

  “奴婢也不是关心,奴婢听说百姓的田都给贪官污吏霸占了,就很气。”

  她说:“奴婢小时候也见过这样的事,阿焕哥家里就是如此,他家原本有两亩田,但后来他爹爹去世后,田地就被镇里的老爷觊觎。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霸占了去,阿焕哥和他娘亲每年辛苦种田,最后还得交一大半的粮食给镇上的老爷,日子过得可惨了。”

  “如若不然,阿焕哥那么勤快还那么有本事,早就挣了一大笔家业。村里人就是看他家穷,所以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实际上,村里的姑娘都喜欢他呢。”

  裴沅祯眸色微凉:“也包括你?”

  他还记得之前霍秉带她逃走时,她曾在树林里哭诉,说想攒钱回去嫁她的阿焕哥。

  沈栀栀一噎,难得红了红脸:“阿焕哥老实本分,又长得俊,我当然也也不例外啊。”

  “”

  裴沅祯面无情绪睇了她一会,突然看她不怎么顺眼起来。

  “出去。”他撵她出门:“你在这打扰我看书。”

  沈栀栀不解:“奴婢默默画画呢,一声不吭,怎么就打扰了?”

  “我说打扰就打扰,你还敢顶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