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灭口计 长乐院日子
作者:女焱      更新:2023-04-17 16:23      字数:3838
  落水之后的风寒高烧来势汹汹,元夕沐浴之后便睡得昏昏沉沉,即使听到说话声,也睁不开眼睛,只是睡了个昏天黑地。

  等她醒来时,头顶滚烫,嗓子也干疼,连吞咽都觉得艰辛想吐。

  冬柔在床边伺候着,看她醒了欣喜道:“侧福晋,您终于醒了,方才奴婢唤了您几声请您起来吃药,您都不曾回应,每每都是眼皮动了动却睁不开,还好您醒了。”可把她吓坏了。

  “你……咳咳……发生什么了没?”

  冬柔慌忙给她端杯热水润嗓子,怯声道:“那个撑船的太监没了,在荷塘里淹死了。”

  闻言,元夕震怒,那人毫不犹豫落水,并且游走,肯定是擅长游水的。如今没了,只怕是被人灭口。她气道:“该死——咳咳咳……”

  未曾说完,喉咙便阻止她发言,咳嗽时甚至有两分欲干呕的感觉,又咳又干呕,让她直接难受得红了眼眶。

  “侧福晋,您快别急了。方才大夫瞧了,您感染了风寒,嗓子也哑了,最近本就吃得燥了些,喉咙发炎,您可千万小心养着。”

  元夕无奈地倒下,埋在薄被里,哑着嗓子道:“让那拉嬷嬷和园子里的管事一起调查吧,我是没气力了。”说着,她又昏沉地想睡。

  “侧福晋,您可别睡了,先和点粥,然后吃了药再睡。”

  确实,不吃药身体怎么会好呢,元夕还是听劝的,便乖乖爬了起来。

  曾经跳水后的小太监游上岸之后,迅速甩干身体,寻找一些几乎没有人行走的偏僻路径逃走。

  到了约定的偏僻角落,早有两个太监在等着他,如约而至,双方都松了口气。

  “成了?”对方问道。

  “自然,侧福晋在荷塘中心落水了。只是侧福晋会游泳,恐怕不会没了性命。”小太监有些不安,担心因此被克扣要到手的银子。

  “无妨,落水后终究是要吃药的。你这眼神是何意,无需担心,我们主子不会少了你的银子的,你家里的老娘也能拿到钱治病。你出府之后赶紧治好你老娘的病,带着她离开京城!对了,刚才有没有说漏嘴,侧福晋和她的宫女有没有起疑?”

  “没有!我嘴严着呢……就是有件事有点奇怪,侧福晋好像知道我的脚下有问题,但是她似乎过了一会儿才让我开船回去,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可若是发现了,她为何没当场揭穿?

  接头人皱眉:“……算了,反正成功掉下去就行!”

  小太监松了口气,猛地想到:“不对,现在走的话,之前给奴才的银子还在房间里,我得回去拿。”

  “确实,我们陪你一起去,免得你一个人看着起疑。”

  因着天气燥热,小太监这一路跑来,身上太监服几乎已经干了,看着外表倒是不起疑。只是衣服上的泥点、头顶的碎草看着扎眼。

  接头的两个太监,一个给了他帽子,一个给了他干净的太监袍,简单地打理之后,几人赶紧回到太监房。这时候元夕尚且在荷塘里扑腾,太监房里其他人也基本在当值,三人小心地混进去,接头人看着小太监小心地撬开炕下的砖块,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两块金元宝和一条手绢。

  手绢上有标志性的绣花,有心人一看就知道背后的主子是谁。

  这块手绢刚露出来,小太监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便感到脖颈一痛,重重地栽倒在床上。

  在他昏迷之前隐隐听到几句话……

  “这小子藏得深,可是还是蠢,这样的把柄,主子怎么允许他留着?”

  “还想给老娘治病,他老娘前天就病死了。”

  “赶紧拖走,别耽误时间!”

  ……

  元夕睡得很不安稳,似有行礼声,似有人摸她的额头,有人说话、有人应答,眼前更有光影晃动,她似是在梦里,想睁眼却又睁不开,迷糊了许久,才终于清醒过来,脱离了梦境的禁锢。

  眼前是一个杏黄色的背影,肩宽腰窄,那人的声音压抑着怒火,音量却不高:“……死了?死了就查不出来了么?若是半分都查不到,那就陪着他一起淹死在池塘里!侧福晋喜欢泛舟为何不日日检查木船,身边人为何不找固定的人划船?做主子的性情执拗为何不劝诫……”

  元夕听得头昏脑胀,脑子里在想事儿,眼睛却又不自觉地闭上。她约莫是发烧了,所以才觉得昏沉……她糊涂了,她确实是发烧了,睡前还喝了药,自己竟然都忘了吗?

  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元夕只觉得眼前忽明忽暗的,再睁眼,男人正在感受她额头的温度,见她睁眼,缓缓收回手,叹道:“划船好玩儿吗?”

  她现在还有些糊涂,睡得太久了,本来又在发烧,脑子里都是混沌的。

  “这时候不能说点安慰人的话吗?”声音又哑又软,低低的,像是只乖巧的猫咪。

  “安慰你?孤恨不得敲死你!”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皇宫里处理政事的时候,知道元夕落水、在荷塘里漂了许久才来烈日下被扶回院子,这件事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冲击。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暂停了,似乎只要她能活着,什么都可以。

  幸好皇父巡视塞外,他立刻骑马飞奔向园子,因为知道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带着一骑人马到园子时,天色已经黑了,他也才知道,元夕从下午吃过药之后就一直昏睡发烧,中间睡得极不安稳,却也一直没醒来。

  怒火几乎焚烧了他的理智,除了那个在荷塘里半救着元夕的碧儿,其余在侧福晋身边伺候的人都仗责一十,再罚半年月俸。园子封锁无力、巡查不利、检查不利……除了救人的几个仆妇,其余人等皆罚俸三月,一时间,整个园子里皆风声鹤唳,无人敢嘻笑半声。

  此时见她终于醒来,梦中一直皱紧的眉心终于散开,太子忽觉心中的大石卸下了。

  醒来还知道卖乖,看来真是没吃过苦头。

  “都是做额娘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孩子,还常去划船。上位者不可暴露喜好,你怎么如此痴傻!”说着说着,太子更生气了,只是压抑着怒火,不忍心对脸色苍白的病人发泄。

  元夕装傻,闭上眼睛装作昏沉不耐的模样。

  实际上,她到底是成年人,虽然还发着烧,到底比之前清醒多了,没那么糊涂。这是只是暂避锋芒罢了。

  胤礽焉能看不出来,冷哼一声:“你就装傻吧,这次是你命大,否则就死在荷塘里了!”

  死在荷塘里……只有元夕自己知道,她在多次游湖的时候,经常在想,如果跳下去会发生什么?如果淹死在其中,又会发生什么……

  这日子真是太难过了,哪怕她心里有目标,她想写完食单在这个时代留下星星之火,可是她还是觉得生活乏味,处处都是枯燥、没有兴致的。

  明明她还在玩牌,明明她还在写食单,明明她在玩秋千、游湖……为什么就是觉得日子平淡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和她聊孩子呢?那拉嬷嬷劝她调理好身子,碧儿冬柔安慰她下一胎定能生皇孙,嫂子上门送她生子的符篆,有人暗笑她没生儿子,李侧福晋安抚她儿子总会有的……

  为什么她活着就一定要生儿子呢?

  为什么一定要用生育来证明自己呢?

  其实,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可以选择不成婚、不孕育子嗣啊!

  所以她有时候真的在想,如果她死了,这个世界上真的知道少了她这个人吗?真的会有人真情实感地为她哭泣吗?

  “你哭什么。”胤礽把她的脑袋捞出来,脸上已经泪意朦胧,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却柔和了许多,“你做的糊涂事,吓到了孤,你还哭什么?”

  “没事。”她硬着嗓子道。

  “……以后做事之前仔细想想。”

  “……”

  “罢了,起来用点东西、喝了药再睡。”

  元夕低头吃粥的时候,忽地在想一个问题,她很不喜欢被人责备,被人控制。她的父母骂她也就算了,她妈妈管得严格也就算了,别人凭什么?

  因为对她好,所以仗责宫人;因为对她好,所以罚俸整个园子中人,她自己就是从宫女爬上来,最能明白宫女被殃及池鱼时的痛苦和无奈。

  所以,别人凭什么?

  太子又是凭什么?

  这一夜,整个园子里都是灯火通明的,虽然太子命令前来调查的宫中嬷嬷和太监没有直接进李侧福晋和范格格的院子里审问人,但还是分批抽调人出去了解情况,基本确定没问题后再把人送回来。

  若是回答稍有迟疑或者编的痕迹,便会动刑。

  范格格看着被送回来的粗识宫人指头上留下的动刑痕迹,不忍直视,只是惨白着脸送走了几位嬷嬷,关上门来休息。

  “格格,若是……”

  范格格狠狠瞪了一眼雪儿,雪儿本就惊魂未定,当即更不敢说话了。

  “我是柔弱无助的格格,日日养着一个病弱的一阿哥,足不出户,明白吗?”

  “……是。”

  雪儿按捺下惊恐,若非范格格一早就给她串好了词,否则她只怕也会漏了痕迹。而那两个负责接头的太监根本就不是园子里的人,她们家主儿阿玛是内务府会计司的官员,园子常没有正经主子,本就规矩松散,悄无声息塞两个人出来,解决问题之后再悄无声息送出去,对于范家而言,太容易了。

  除了她和格格,园子里再没有与这事相关的活人,根本什么都查不到。

  只是知道格格做的周密,她再面对几个铁面无情、背后又挂着带血的刑具的嬷嬷时,她还是忍不住惨白了脸。幸好她还是见多了事,按照格格提前的指点背了出来,这才没被人怀疑动刑。

  只是……

  “格格,为什么听撑船的小太监说,瓜尔佳氏疑似发现了船有问题,却未曾揭穿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她就是在怀疑但是不确定,又或者她仗着自己会游水,做着一场苦肉计呢?武后尚能掐死亲女,她做这一场戏又如何?只是,任她机关算尽,哪儿会知道,她到这园子里煮药的药罐子早就有问题了呢?如今再落水一次,保证她再也生不出孩子!”

  她的一阿哥只要一直都是太子府的小阿哥,是太子府唯一的孩子,就永远不会失宠,永远不会被他的阿玛忘记!

  她这个做额娘的,给不了他健康的身体,就只能尽量给他高贵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