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闲日记 长乐院日子
作者:女焱      更新:2023-04-06 18:17      字数:3794
  阳春三月,一个穿着柔软宽松的女子靠在躺椅上晒太阳,温暖的阳光照得身上暖烘烘的,空气中淡淡的花香也随着微风而言,如此惬意,让人昏昏欲睡。

  太子的娇宠——名唤“燕来”的狮子猫乖巧地趴在元夕脚边的软凳上,一人一猫都浅寐着,感受时光的美好。

  胤礽忽觉得有趣,手痒地取下女子挡在脸上的团扇,见她仍是闭着眼却不耐地皱眉,身子微动,不愿睁眼,慵懒如猫。

  “青天白日的,想睡便进屋,在外头作甚!”太子轻斥一声,声音却带着笑意,可见并未真的介意。

  听见这动静,燕来看了眼男主子,尾巴傲慢地一甩,缠住元夕的脚踝。

  “可是这样很舒服啊。”元夕抬手,用宽大的衣袖挡着太阳,如今她是越发懒散了,坐着躺着都想动弹。她想着要健康,才每日/逼着自己多走动,其余时候是半点不想动弹。尤其是燕来,猫咪本就慵懒,白日常睡着,她看着便也觉得困倦,所以必定是猫咪的错误!

  燕来:“喵喵喵?”

  可惜她之前安排人扎的藤编秋千,去年享受了一段时日,去年七月有了身孕,便再也无福消受了。

  元夕自己又感慨:“幸好妾身的预产期在四月,若是在五月,那我岂不是在最炎热的阶段产子,月子期间都用不得冰。”

  幸好她没那么倒霉,天气这么热,若是再硬抗炎热的温度,待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这日子可太难熬了。

  “偏你想得多。”太子伸手轻敲元夕的额头,“据说还手不释卷,更是让人读书给你听,玩些花俏玩意儿。”

  “怎么会?”元夕嗔笑一声,躲开太子的手,自己欲缓缓坐起来。还没等碧儿冬柔上前把她扶起来,胤礽便先扶住她,元夕便借力起来。

  从她有孕以来,太子便真就没再熏香了,身上便是干净的肥皂味道,闻着清爽干净,不似檀香一般沉郁。

  太子伸手摸上她鬓边松散的碎发,清朝女眷梳发常用头油,梳得一丝不苟。如她这般发丝松散的,也能算一句失仪了。胤礽是能搭弓射雕之人,这样的男人帮她绾起碎发竟也轻柔,未如元夕想象那般扯掉她的头发。

  “您不知道,这叫胎教,小孩子在肚子里早就能学知识了,听些道理日后也能学的容易些。”

  “那也不读些容易的,读史书你自己都听困了,指望孩子能听懂。”

  有日他进来看见女先儿在给元夕读史书,结果她脑袋一点点的,差点没直接倒下睡觉。看得他又好气又好笑,既困了何不躺着听书,如此竟不觉委屈么?

  他这话便是全然无视了同样坐着读书干活的女先儿。

  “可是她先把难的学了,日后学什么都觉得简单。”

  “歪理!”

  元夕自己都有些忍俊不禁,借着太子的手,就让太子扶着她往房间里走,身上暖烘烘的,也可以进去休息了。她现在已经有孕八个月了,太医已经诊脉出来是女胎,太子倒是难得的镇定,道是先开花后结果。

  先开花后结果……

  怀孕真的太辛苦了,抽筋、多尿,夜里翻身艰难,挺着个大肚子还要进宫接受太后“慰问”,太后更是让她多生几个为太子延续子嗣才算是不白嫁进皇家……她如今还没有生存和工作的压力,多少人伺候着服侍着,嘘寒问暖的,她便已经觉得孕期煎熬,不知道现在那么多职业女性是怎么扛过来的。

  她敬佩,尊敬,但于她自身而言,生一个便已经够了。

  元夕太了解自己了,她同样是一个偏爱的性子,而且有了新的就不喜欢旧的,所以她一定会在孩子们之间取舍、偏心。她不想成为一个偏心的母亲,既如此,还不如就生一个孩子。

  胤礽尚不知道自己扶着的女人脑子里想着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提到:“近来你身子沉了,便少出门,若是要走也就在长乐院里走走就行。院子里又不是没花没树,不要整日想着跑到花园里去凑热闹,也不嫌日头毒。等你做完月子,孤安排你六七月到庄子上避暑,那些地方比之太子府还是舒服些。”

  “有多美?”元夕只去过太子的温泉庄子,因着地热,故而再没有贵人去温泉庄避暑的道理。

  “自是极好。”胤礽见她眼神中的好奇,不由笑道,“那处庄子多的是曲水流觞,温度合宜,盛夏带着孩子去,自然是安逸舒服的。”

  “水多蚊虫应该也多吧。”

  毕竟水池便是容易生些虫卵,到时候招致些虫子,怎么想都觉得可怕。

  “无事,都种满了驱蚊虫的香草;窗户门框也是用网纱蒙的,和府里也差不离,再安排几个宫人日日守在你和孩子身边驱赶蚊虫,不会被叮咬的。”

  “那也好。”既然有了这念想,元夕也不由得心野起来,只想赶紧飞奔去园子里避暑。

  曲水流觞、树林荫翳的园子,再加上是太子的田产,怎么都有几分圆明园的雏形吧。尤其是除非进宫请安再无机会出门的元夕而言,能去庄子便已经是难得的轻松了。

  胤礽坐在绣墩上饮茶,眼神轻轻挑过来:“就不问孤去不去?”

  “您那么忙,自然是不会去的啊。”不过元夕还是立马说了句甜言蜜语,“不过妾身实在是挂念您,到时候几月见不着您可怎么是好。”

  太子自然是忙点好,他忙,才说明地位稳固,康熙仍愿意将活计交给他,仍愿意放权给他。

  不过元夕总觉得,日益成长的太子权势和日渐衰老的帝王之间,还是有不可调和的冲突,越老则越想把控权势,她不敢给太子压力,只能默默地陪伴他,希望他有朝一日,登上至尊之位。

  或许因为她自己是独生女,故而很多时候独了些,常觉得离开亲人也不会觉得思念,在外地上学一个学期,也不会觉得多思念父母,不过这也可能有沟通过于方便的原因。总之于她而言,和太子不过短暂分别两三月,怎会思之若狂,甚至她更享受这样难得的自在时光。

  心里无论是怎么想的,但仍要说些好听的话,大概这就是交流的语言艺术吧。

  胤礽未尝不知元夕的意思,只是习惯了她偶尔口花花,这也正是证明他们关系亲密,因此她才会表现得如此自然,呈现的是她本真的性子。

  不过……

  他把手一伸:“孤倒是想看看,究竟你具体在写什么东西,能让你已经有孕八月还想着书书写写,竟也不嫌劳累。”

  多的是孕期的后宅女子日日躺着,就怕绊下脚没了孩子。却不想她瓜尔佳元夕竟像是不知疲惫似的,就那么喜欢走动,还书书写写的。别人抄些佛经求心安也罢,她还写些食单,既然觉得那劳什子胎教有用,偏生又灌输些吃吃喝喝的念头进去。

  “文丑,不可见人。”元夕想推脱,就像她曾经写的作文,给别人看无所谓,给父母朋友看就总觉得尴尬。

  胤礽见她羞得满脸不情愿,更生好奇,便直接让碧儿拿给他。

  碧儿迟疑,毕竟是太子的言语,她不敢不听。可到底,她头上正经主子是元夕,侧福晋不说话,她不敢动。

  “好了好了,碧儿你去拿吧,左右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真正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是绝对不可能书于纸上,那时候岂不是等着别人拿着证据找麻烦么。

  太子拿到那本尚且薄薄的册子,手上翻动着,元夕觑着他的动作和神色,只觉得心中忐忑,有种社死之感,便当着无事发生,打发宫人们出去传膳,再叫碧儿去端点心。

  很快,偌大的房间里就剩她们俩人。

  胤礽手里翻着,微微感慨:“其实你写的这本食谱竟还不错,莫说旁人,孤看着竟也觉得有些馋。这道熏肉笋干汤,笋干柔韧,汤味烟熏香,确实不错。”不过……“既是食谱,如何又写了些莫名的东西进去,什么世界是物质的,故而人必要吃饭;发展具有普遍性,故而我们吃的和千百年前不同,香料、食盐、糖料俱在进步……”

  似是有理,却又怪异,混在食单之中,如此不相宜。

  “难道不对吗,不就是在普遍发展吗,所以我们吃穿住行俱不与千百年前相同,如今叫您穿兽皮、袒胸露乳你可愿?再说了……”元夕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笑,“我故意写些……似乎高深莫测的话,不是显得我这本食谱更高级?”

  “你也知道,我是靠做美食给别人看赚钱的,时常借些前人名头,除了什么皇帝太后吃过外,也常用经典名著里的菜品来吸引热度,雍正儿子时期有本《随园食单》,几乎被每个吃货写文时都引用过。虽然我如今写作是白话了些,甚至比太子爷你嫌弃的话本用语还粗陋,可难保我未来不能靠着本食谱名传千古呢?那我总要写的优秀些吧。”

  “整日里胡言乱语。”胤礽无奈摇头,将书本重新合上还到元夕手里,“若无名人做传,一本食单焉能传阅,就好似你说的《随园食单》,难道那作者只有这一部作品吧。”

  “……确实是位大学者。”袁枚嘛,哪个文学生不曾背过“性灵说”,不曾因为明清各学派而头疼。

  “不过,妾身以后不能由您作序吗?说出去多有面啊,太子作序,一代……”她压低了声线,“明君做序,我这本食单焉能不红火。”

  胤礽给予了一个嫌弃的眼神:“哪儿是食单,明明是个杂烩本子,吃穿打扮应有尽有,孤自是不屑的,免得污了孤的笔迹。”

  哪有太子帝王给这样的文本作序作传的,他可还有尊严可言?

  元夕委屈巴巴地应了,自己缓缓起身将书本放回去,动作小心翼翼地,生怕压皱书角。

  “您这才是小道,衣食住行哪个能离开人的生活,别看我这一般,等我写的多了,日后放在我的陵寝内,考古学家挖出来,我这也算是功德一桩!说不定还能称之为清朝宫廷研究的百科全书。”

  胤礽知道她素来嘴里没忌讳,便又冷哼一声:“孤才不愿陵寝被人挖掘研究。”

  “我说的是我——”

  声音戛然而止,元夕反应过来他话里意思,心里又嫌弃却又觉得一丝丝甜蜜。

  原来这就是太子的情话吗,果然是不同寻常。

  除了皇后,谁能与帝王合葬,这便是另类地许诺她日后会被追封为皇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