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丽虽然不知道凌老爹在想些什么, 但是还是忍不住想为他分忧。

  “爹,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么？”

  凌老爹不想跟女儿添堵，便什么都没说，只拿旱烟袋在桌上磕了磕, 笑道：“没什么事。你别管。找你娘去吧，让她给你做点好吃的。”

  凌丽无语。

  看来，现在凌家老两口已经把自己当成纯粹的吃货了。

  自己确实喜欢吃东西, 但，呃, 总不至于每天除了吃就只想着吃吧。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才又挤出一个笑容：“爹啊，你有什么烦心事, 还是跟我说说吧。我说不定还能为你分忧呢。我脑子可灵活了。”

  因为这个世界的原主并不是很大，所以凌丽这讨巧的口吻倒是符合人设。

  凌老爹是个女儿控。

  只要女儿这么乖乖巧巧地跟自己说话, 他的心就彻底软了。

  现在听女儿这么一说，心里也十分受用。

  又想到这女儿好像脑子是挺灵活的。

  起码, 在那次潘国柱的事上，就很快及时回头了。

  他这般想着, 便笑道：“好，那我告诉你, 你有办法能提高大家的种地积极性吗？”

  “种地积极性？”

  凌丽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大家现在种地都提不起精神，可又想过好日子。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唉，这地最有灵性, 你好好伺弄它，它自然会给我们产很多粮食。可你自己想偷懒，又怎么能奢求土地有收成呢？”

  这个问题，凌老爹确实很苦恼。

  然而，凌丽这次听懂了。

  “那就把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告诉他们啊。他们既然自己想过好日子，自然就知道自己改。你好好跟他们说，让他们自己权衡，他们就知道努力了。”

  她觉得这事是很好解决的。

  因为大家都是成年人。想要过好日子，肯定要付出。这道理是个正常人都明白。只要把道理跟他们讲透了，那些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而，凌老爹却是叹着气摇头：“这道理，还用我说？谁不知道呢。”

  凌丽想想也是。

  按理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关在温室里的傻白甜，自然都知道这些道理。

  “那为什么他们还不肯努力呢？”

  “唉，这就是症结所在啊。”凌老爹很是无奈，“他们知道，他们也懂。但，谁都不肯先下死力气啊。大家都一起出工，一起下工，拿同样的工分。看着别人不下力气，自己怎么又舍得下力气呢？”

  凌丽心一动。

  她终于想透其中关节了。

  出工不出力，看来不是只在上个世界的工厂里，在这个世界的农村里也同样如此。

  对于这一点，她还是有些经验的：“很简单啊，把大家每天要做的事细分了，然后让每个人做完自己的事就回家。我想，大家的效率都会提高的。”

  上个世界的徐向前虽然人不怎么样，但这方法还是很靠谱的。

  不过，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这么做倒是可行。”凌老爹对女儿的智商这次真的还是服气了。只是，仍旧有些美中不足，“可是，这样效率是提高了。但，每天做的事也不多啊。大家只想着早点做完事回家，怎么会想着做更多事呢？现在我们想要的，是大规模增产啊。”

  凌丽一愣。

  这倒是。

  这跟上个世界的工厂还真不完全一样。

  那工厂是每天完成规定任务，就可以完成厂里的任务，就可以正常发工资、保持工厂运转。

  而在此基础上，适度提升一点任务，也就算进步了。

  可现在这种情况，适度提升“一点”任务，可能还是不行。

  凌老爹和所有农民要的，是大丰收，是大规模增产。

  凌丽捧着脸：“那我再想想。”

  凌老爹点头：“嗯，好好想想。”

  凌老爹现在对凌丽这个女儿的脑子越来越信任。

  或许，自己想不出来的，这个女儿还真能想出解决方法来。

  看到凌老爹那么殷切的眼神，凌丽突然有了种责任感。

  好吧，她是应该好好想想办法的。毕竟，自己终究是在未来社会穿越过来的，见得多，方法也应该多。

  甚至，这些问题，可能在以前的历史上也出现过。而在一路摸索前进中，国家对这些问题都是出现过解决方法的。

  凌丽想起这些，突然心中一动：“对了，我还真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凌老爹现在很信任女儿。

  凌丽摸了摸下巴：“这事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嘛，却需要一定的勇气了。”

  凌老爹脸上变得严肃，沉默地看向女儿，等她继续说下去。

  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凌丽沉吟着，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让农民们自己承包土地？”

  她刚刚回想华国历史，终于想起还真有这么一段。

  那时候国家百废待兴，什么都在摸索阶段。像凌老爹这样的困惑，还真出现过。

  而此时，一个小村子，就应景地出现了新的改革制度。

  那是村子里的人私下商量的，说是制度也好，说是措施也好，反正他们当时就是默默采取了承包的做法，把土地都承包给了各个农民。

  农民们之前因为是一起上工下工拿工分，所以都出工不出力，而且一起做事总是没那么方便，许多决定来不及及时反馈。

  而承包自己的责任田后，则是另外一回事了。自己的土地自己说了算，可以试着用各种方法去伺弄，产量也跟着大幅上涨。

  最后他们交足公家的、留够集体的，还有得剩。而且剩的还不少。

  这样大胆的尝试，当然需要巨大的胆量。

  牵头的人当时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甚至签下血书，以示同心结盟。

  甚至，他们怕出事后连累家人，都早早“托孤”了。

  这事之后，国家并没有真的严厉惩罚他们，而是认真分析了农村一线问题，并做出了政策调整。

  随后，农村承包责任制，才算正式开始。

  而其后，农民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

  她现在跟凌老爹说这个，无疑是给出一个潘多拉的宝盒，凌老爹他们一旦打开，会出现什么状况，谁也说不清楚。

  就连凌丽，也说不清楚。

  在现实世界，这事被曝光后并没有

  受到惩罚，反而被大肆表扬，作为改制先驱，后来一直被国家扶持，甚至还让那小村子成为了代表性圣地。

  可这个世界并不是现实世界，真正会带来什么结果，凌丽也说不清楚。

  所以，给出这个提议后，凌丽并没有怂恿凌老爹一定要去做，而是让他自己选择：“爹，你要想清楚，这事很复杂，结局是什么样，谁都说不清。你是老农民，知道承包土地带来的好处。但同时，你也知道自己自作主张可能会带来什么。”

  她把话已经说得很透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凌家，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所在。就算不说感情，她也希望凌家任何人出事。

  更何况，还有一份感情在。

  可就像凌老爹一样，她也想让大家过好日子。

  现在她的格局确实越来越大，考虑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如果能让大家过上富裕的好日子，她也愿意冒点险。

  凌老爹听懂了女儿的意思。

  同时自己也有自己的思考。

  但是，他确实放不下队里的农民们。

  现在大家都充满了干劲，想过好日子。但现在的劳动模式确实有重重弊端，是需要作出一些改变的。

  可这改变，到底会带来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思考了很久，权衡之后，他拍桌子下了决定：“好！就这么干！”

  凌丽微笑。

  这个世界的“爹爹”，她很喜欢呢。

  不只精明，还有大格局。

  而且，对自己也很好。

  是个十足十的好人。

  既然凌老爹已经决定，她作为“女儿”，又是这事的提议者，还是要出力帮忙的。

  所以，她把自己还记得的关于那个小村搞承包责任制的事，都一股脑儿跟凌老爹说了。

  当然，她不至于傻乎乎到说自己是穿越的，只是换一种方式，给出一些操作建议，同时说一些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凌老爹听得认真，做得也小心谨慎。

  跟凌丽说的一样，他也让全村人签了血书。

  倒不是想拉所有人下水，而是想把所有人绑在一条船上，这样，起码没有人高密。

  农民们确实想过好日子，很想很想。

  同时也想着横竖还有凌老爹这个生产队长，真要出了事，也是首先找他的麻烦。

  所以，便也签了。

  大家已经签下血书，自然是没有被告密的担忧，大家也就一门心思好好种地。

  而凌丽的肚子，也就消失在了大家的茶余饭后。

  反正，她现在也越来越胖，已经被看出来确实是发胖了。

  凌丽这边看他们努力种地，那边也开始着手自己进城的事。

  她让凌老爹给开了个介绍信，说是去城里卖野猪肉，便趁机去找潘国柱。

  那野猪肉被腌制好后也一直吃不完，去城里卖也不是不可以。

  但现在这些还是不被允许的。

  虽然没六十年代抓得那么严了，可也是不合规矩的。

  凌老爹可不想女儿冒险。

  但凌丽坚持：“不用担心啦爹，我已经想好办法了，只要我自己小心一点，就不会出事的。”

  “你有什么办法？”

  凌老爹还是不放心。

  “不告诉你。但是你放心，我是一定不会出事的。”凌丽笑嘻嘻，“难道你连女儿都不相信么？”

  对于倒买倒卖的事，她早已不是第一次干了。对于那些黑市的黑语黑手段，她还是很熟悉的。

  不过，这些事可不能跟凌老爹说。

  凌老爹见女儿说得这么自信。

  又想起她这段时间的聪明劲儿，也有些放下心：“那行吧，你就去吧。”

  反正，这时候对农民出卖点自己的土特产，抓的其实还是不严的。真要被抓到了，自己想想办法，也能把她捞出来。

  腌制腊肉，也算农民的土特产吧。

  得了凌老爹的首肯，凌丽便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城里。

  进城这种事，她可是不想再拖的。

  越快越好。

  进入城里后，她终于有了熟悉的感觉。

  先找了个地方好好解决了一顿厕所问题，这才去找潘国柱。

  潘国柱那小子也不算没良心，当初走的时候给了她自己在城里的地址，顺着那地址就能找到他。

  原本凌丽还怕他写假的，结果居然真的找到了。

  潘国柱见到凌丽，倒是有些高兴。

  不管怎么说，起码现在凌丽的所作所为，足以说明了她有大志向，而且还在开始付诸行动。

  他对于任何一个想要往上爬的人，都有好感。

  而在这样的人发达前帮她一把，也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他当下就兑现诺言，带她去看了自己叔叔的房子。

  那房子还真不错。

  不只不小，还挺大。

  而且关键是，里面的装修居然挺豪华。

  怪不得他叔在那十年浩劫中难道性命呢，居然是个隐藏的大佬。

  “你真的舍得把这么好的房子给我？”

  凌丽笑眯眯望着潘国柱。

  潘国柱也是笑：“我答应过的事，自然不会反悔。”

  凌丽笑着沉默。

  潘国柱的想法，她也能猜到一二。

  这房子是他叔的，他自然是想收为己有的。但是，这时候大环境还有些让他摸不准，所以他也不敢早早拥有这样的房子，免得将来给自己惹祸。

  便顺水推舟，还了凌丽的这个人情。

  同时，等事过境迁，他还可以把房子要回去。

  毕竟，这房子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属于潘家的。

  这样一来，在这段过渡期，如果出了事，就算凌丽的。如果安然度过，将来房子还是他的。

  不过凌丽可不想为别人趟雷，她就算是冒险，也要为自己冒。

  所以，她笑望潘国柱：“好啊，那我们这就去办手续吧。”

  潘国柱的笑容僵住了。

  “手，手续？什，什么手续？”

  他就不信这个乡野丫头会知道这么多。

  当初他愿意签下条约，也是考虑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