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 75 章 耙耳朵
作者:一九四夕      更新:2023-04-26 18:03      字数:6087
  一通混乱,一群小学生终于逃出了果园,带着对大狼狗的恐惧撒丫子狂奔,直到跑到了学校门口才缓了口气。

  顾朝文喘着粗气,小脸跑得通红,朝四周望了望,他下午和妹妹约好了在学校门口见的,不过这人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没出来。

  “顾朝文,走啊,回家咯!”宋兆涛和成良平准备结伴回家,招呼着顾朝文一起。

  “我等顾思语,你们先走吧。”

  宋兆涛东张西望一番,没见到人,“你妹估计早就回家了,你不要等了哎那不是~”话才说了一半,突然见着了顾思语,她旁边居然是红星小队的老大和长征大队的老大,两个老大一左一右走在她旁边。

  那画面,怎么说呢,宋兆涛觉得顾思语有些威风!

  “顾思语,你跑哪儿去了?”顾朝文很是吃惊,狐疑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不大明白他们怎么会一起从那头过来。

  顾思语小跑几步挽上哥哥的胳膊,扯着他往军区的方向走,路上再跟他解释一番。主要控诉了董新武装狗吓自己的事儿。

  “你还偷偷摸摸跟着我们去了?幸好没被狗咬,不然我们就完蛋了。”这事儿要是被爸妈知道了,准没有好果子吃。“我看看,你衣裳裤子弄脏没有?”

  两人互相检查了一番,确保身上的灰尘痕迹都拍干净了,这才放心地回家去。

  一身干净的两人在爸妈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没人发现异常,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反倒是大院里另外有人被发现了。

  董新武一屁股泥土回家,被他妈逮个正着,拿着擀面棍追着揍了好几下,闹得院里不少人都听见了动静。秦羽荞还为此教育了自家孩子几句,哪知道这两人早就藏得好好的了。

  顾天准回家的时候,正好提着一网兜桃儿,水嫩嫩的好几个,一看就馋人,“军区发的,这个味道好,甜得很,吃了饭再吃啊。”

  “好。”顾朝文和顾思语看着那胭脂红的桃儿,顿时有些心虚,这桃儿和下午果园的也太像了,就是一股甜甜的香味也没让兄妹俩高兴起来,生怕被火眼金睛的爸爸看出什么端倪。

  两人囫囵吃了一个桃儿,嚷着要写作业麻溜跑了。

  秦羽荞看着两个孩子匆忙离去的背影有些纳闷,“今天怎么这么爱学习了?”

  “想一出是一出的,兴许明儿就不爱写了。”顾天准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倒是给说中了。

  第二天,顾家爆发了一次“激烈”争吵,主要是两个孩子和秦羽荞意见相左,争执不下。等顾天准回屋的时候,正好被孩子们拉来当救兵。

  今天放学回家后,两人一直守着看电视,看得兴起都没功夫写作业,秦羽荞在旁边提醒了好几回,两个孩子视若无睹,压根不搭茬,那眼睛就死死盯着电视机。

  “你是没看见他们俩,眼珠子都要掉到电视机里了。”秦羽荞见着平日挺听话的孩子,一遇到电视就像变了个样,有些郁闷,看到两个孩子在客厅和顾天准说着悄悄话倒也没在意,自顾自去厨房切水果了。

  “爸爸,我才没有,我就看了一会儿。”顾思语小手一比,大拇指和食指在空中比划一个窄窄的缝隙,竭力澄清。

  “爸,我们看完这集就写作业去,你跟妈说说呗。”顾朝文是盼着爸爸来说服妈妈的,抓着顾天准的胳膊不撒手。

  顾天准看着自己一边一个孩子,冲着自己撒娇卖乖,有些无奈,“你们跟妈妈好好说,妈妈也是为了你们好,总不能不写作业啊。”

  “说了,妈妈非要我们现在就写。我们想看完再写。爸爸,你去跟妈妈说说,咱们家里就数你胆子最大,你说说,妈妈肯定听你的。”顾思语不管那么多,先把爸爸架上去再说,什么好话一股脑的往外倒。

  顾朝文则在旁边加把火,“爸,你可是团长,妈是老师,你能管着她!”

  顾天准被两个孩子烦得没边,只想举手投降,今儿他要不去说两句,怕是一整晚都没个清静,“行行行,我跟你们妈说两句啊,不过你们可得乖点,别拖我后腿!”

  “好好好!爸爸,你最厉害了!”

  “爸,你就是咱们军区最厉害的团长!”

  顾天准在孩子们的一声声夸奖中逐渐迷失了自我,看着端着水果盘从厨房出来的媳妇儿清了清嗓子,“媳妇儿啊,这个,孩子还小,看会儿电视问题也不大,咱们也不用要求太高”

  话还没说完,顾团长见媳妇儿眼风一扫,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冰冷,只见秦羽荞双手环胸,一脸平静,“还有呢?这个要求太高,那什么叫不高?”

  这是媳妇儿不高兴的前兆!顾天准心里有数,他喉结微动,看看身边的两个小萝卜头,又看看前方一脸严肃的媳妇儿,将想说的后半句吞回肚子里,接着道,“不过这个问题不得不重视,现在都不好好学,以后怎么考大学啊?”

  “爸爸!”

  “爸!”

  顾朝文和顾思语没想到爸爸临阵倒戈,这才刚说了一句话就“叛变”了!可耻,实在是太可耻了。

  “乖啊,听你们妈的话,电视随时都能看,又不会飞咯,作业没做完,你们明天去学校怎么跟老师交待?”

  秦羽荞倒也不是管东管西,非不要孩子看电视,就是最近两个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从一开始看半小时电视,逐渐发展到要先看两小时电视才开始深夜摸黑做作业,她再不管管,估计明天就要上房揭瓦了。

  不过她也清楚,这孩子就是这样,越管得严,越容易有抵触情绪,这也是她当了老师之后从其他老师身上学到的,不管是管孩子还是管学生,都讲究一个恩威并施。

  “好了,这样吧,明天开始必须先写完作业再看电视。今天就算了,今天你们可以再看五分钟,就着黄元帅和桃儿吃,边看边吃,五分钟后乖乖去写作业,好不好?”秦羽荞晃晃手里的果盘,苹果瓣和桃儿瓣的果肉十分诱人。

  顾朝文和顾思语是识时务的,现在妈妈是家里的绝对权威,被他们寄予厚望的爸爸也不中用,反抗是没有出路的,倒不如借坡下驴,不过顾思语不死心,还要讨价还价。

  “那那能不能再看十分钟?”担心妈妈不同意,顾思语举起手对着天花板发誓,“十分钟后,我保证去写作业。”

  “我也是!”顾朝文跟着表决心。

  秦羽荞状似为难地思考一番,对着空气啧啧几声,最后悲伤地点点头,“行吧,成交!”

  “好哎!”

  “妈妈,你最好了!”

  两个孩子觉得自己大获全胜,兴奋地原地蹦了蹦,高高兴兴碰着果盘坐到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起来。

  “看个电视兴奋成这样。”顾天准看着两个黑黑的后脑勺不禁感慨。

  “像是你小时候没有似的,你妈可跟我说过,你小时候遇上放露天电影,那也是能饭都不吃也要去看的。”

  “我那是丰富精神文化需求!不然现在能有这个思想觉悟?”顾天准坚持自己小时候可跟这两孩子不一样。

  “你就嘚瑟吧你,下回你来唱白脸,不然他们以后还记恨我。”秦羽荞想起刘秀芳老师说的话,孩子可记仇了。

  “行行行,下回我逮着谁不写作业就打屁股,绝不轻饶。”

  顾朝文和顾思语坐在沙发上,听着站在背后大声密谋要打自己屁股的爸爸说的话,对视一眼,眉毛皱起,小嘴一噘,有些不高兴。

  当天晚上,顾思语就把作文作业上的第一句话给改了,她下午写了第一段,现在第一句话给改成了:

  我的爸爸是一个大英雄,大英雄三个字给划掉了,改成了——我的爸爸是一个耙耳朵。

  顾朝文看着妹妹的作文,有些好奇地戳戳她的手肘,疑惑问道,“耙耳朵是什么?”

  “就是爸爸那样的,在妈妈面前一个屁都不敢放。”这话是顾思语听大院里的宋兆涛说的,他爸爸老家的方言,就这么形容的。

  “哦,那说得没错。”顾朝文深有同感,只点点头,埋头自己写作文。这次的作文主题是我的一家。

  只见顾朝文歪七扭八的字爬上了作文本:我的爸爸很历害,但是我的妈妈更历害,她能管着我们,还能管着爸爸。

  顾思语看一眼哥哥,发现他写了错别字,大声提醒他,“顾朝文,你笨啊,历害不是这么写的,历写错了。”

  “啊?”顾朝文想了想,询问妹妹怎么写。

  顾思语把顾朝文的作文本给拽了过去,握着笔往上头写字,没一会儿便得意地把作文本还给了哥哥。

  顾朝文接过一看,那句话变成了——我的爸爸很利害,但是我的妈妈更利害

  “你语文学得挺好啊。”顾朝文夸夸妹妹,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

  “那是!”

  =

  秦羽荞最近把孩子给管顺了,和他们约法三章定好了看电视的时间,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她倒是投入了更多心血在学校,认真带着自己的学生。

  她的班上一共35名学生,平日里主要是带着孩子们做些基础训练,大的孩子快十岁,小的七岁,这是和自己闺女差不多大的年纪,可人真是努力得不行。

  最小的七岁孩子叫丁春兰,眼里包着泪花劈着叉,两条腿贴着墙边,脸上的肉脸颊鼓鼓的,看起来很是认真。

  “兰兰,表现得很好,可以起来歇会儿了。”

  秦羽荞摸摸孩子软乎的头发,招呼孩子休息休息,不过丁春兰咬着牙,忍着痛,小脑袋晃了晃,“秦老师,我还能再坚持坚持。”

  “秦老师,我劈叉可好了,你看看我。”

  “秦老师,我压腿压得下去了。”

  被一群学生围着,秦羽荞挨个表扬一番,她跳舞多年,自然是能看出来哪些学生是好苗子,一直以来表现出色的吴美玲就很有天赋,再有就是年纪最小的丁春兰。

  下课铃声响起,秦羽荞收拾着回办公室,她一会儿没课,要再等下一节才有课。空闲时间,提着办公室的暖水瓶去水房接热水,迎面就遇上了陈静陈老师。

  二人打了个招呼,也没多说就擦肩而过。

  再回办公室的时候,屋里只有刘秀芳在,陈静和王力都上课去了。

  “喝水不?”秦羽荞提着暖水瓶给刘秀芳搪瓷盅里倒了一杯热水,又往自己杯里添。

  “下个月的南城中小学表演大赛,你们班选好人没有?”刘秀芳跟人闲聊起来,想起接下来的重头戏。

  南城中小学表演大赛是市里组织的比赛,听着是小学生初中生的小打小闹比赛,可是能去市政府礼堂表演,因此很有些分量。

  今天早上南城艺术学校才开会说了这事儿,各个班都要出节目参选,这对于孩子们来说是天大的事儿,一个个积极得不得了。

  “还没呢,不过我心里有点数,到时候再选选看。”秦羽荞还在琢磨表演什么节目,表演人数也还没定。

  “每年这个时候就有的忙了。”刘秀芳入职南城艺术学校有六年,经验丰富,给秦羽荞传授了好一通,话题兜兜转转又绕了秦羽荞的演出经验上,“不过你是参加过那么多演出的,肯定没问题。”

  “都过去好久了。”秦羽荞觉得自己演出的日子恍如隔世,现在不说演出,连昭城文工团都成为了历史。

  “那有什么,你演出经验在咱们办公室可是数一数二的吧?估计就陈老师能和你比一比。”

  “陈老师?”

  “对呀。”刘秀芳抱着搪瓷盅喝了一大口,润润嗓子,“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说?陈老师也是文工团出身,就咱们南城军区的,说起来,你现在不就住那里头,和她也算是有缘。”

  “陈老师是南城军区文工团舞蹈队的?”秦羽荞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大家都是文工团出身,这么一说,倒是平添了几分亲近之感。

  “对呀,你们俩还真挺像啊,都是文工团舞蹈队出来的。”刘秀芳看看办公室大门外头,无人经过,小声道,“就是陈老师脾气怪些,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不大爱和我们凑一块儿。”

  “兴许人家下了班就想回家去呢,跟屋里人待一块儿。”秦羽荞不甚在意,每个人性子不一样,很正常。

  “哪有什么屋里人,陈老师没结婚呢,自己一个人住,所以说她有点冷冰冰呢,宁愿一个人回去待着都不跟我们聊聊天吃个饭什么的。”

  秦羽荞倒是没想到陈老师还没结婚,要知道,这年头没结婚的人,不管男女都容易被人在后头说三道四。

  关心陈静婚姻大事儿的不止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还有家属院里赵师长一家。

  孙梅一家今天难得吃个团圆饭,赵恒今天回来得早,一家人吃着保姆做的饭,三菜一汤。饭桌上,孙梅想起今天听说的,院里顾团长的媳妇儿秦羽荞同志上南城艺术学校教书去了,她心里就不得劲。

  “那小秦同志的工作不会是你帮着安排的吧?”

  赵恒压根没有打听过自己下属团长家属的工作,此时一听这话是一头雾水,“什么工作?”

  “还跟我装,南城艺术学校,你老相好不就在那儿?不是你借着旧情安排的,人小秦同志能进去教书啊?”孙梅笑盈盈说着话,眼睛确实紧紧盯着男人,半分神情都不愿意放过。

  “你就是爱瞎想!我可没过问过小顾爱人的工作啊,这事儿保不齐是老刘安排的,他爱人不就在里头当教导主任吗?你别成天转弯抹角到陈静身上,我跟她十多年没见过了,那模样都想不起来了。”

  “哟,你记得可真够清楚的,还记着十多年呢,她肯定也记着,不然能现在还不结婚?”

  “你!”赵恒吃顿饭吃了一肚子气,懒得和媳妇儿吵嘴,倒是孙梅今天见好就好,没太为难他。

  “好了,我就是随口一提嘛,你激动个什么劲儿。不是你安排的就成,我看那小秦同志去南城艺术学校还挺好,这不正合适嘛。”孙梅随口缓和几句,又提醒男人关心儿子,“你看看咱们元鸿,最近可乖了,也没出去惹事儿。”

  “元鸿,是不是快期末考试了?”赵恒整日公务繁忙,难得想起儿子的学业,不免关心一句。

  说起学习,赵元鸿就头痛,他不是念书的料,每回考试仿佛渡劫,倒是孙梅对儿子盲目自信,只觉得孩子是没用心,要是用心学了,第一名也是能考的。

  “这阵子元鸿都听话多了,我听他们老师说啊,上课可认真。”孙梅夸起儿子来不带重样的,赵元鸿厚着脸皮全部照单收下。

  “好,这样倒有个样子。你这回考试要是进步个二十分,我给你奖励。”

  “真的啊?爸,什么奖励?”赵元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既然自己老爸开了这个口,肯定不是什么一两块钱的奖励。

  “你想要什么,自己想。”赵恒今天心情好,也就松了口。

  “爸,我要外汇券!”

  一听到外汇券,赵恒瞬间拧了眉,眼里升起一阵不满,“你个小娃要啥外汇券?不准在外头瞎整啊。”

  外汇券不管在哪里都很是珍贵,能进友谊商店买东西,一般人拿不到外汇券,更买不到那些稀奇玩意儿。

  “啧,那多没意思啊,你说要给我奖励,现在又反悔。”赵元鸿把筷子一放,脸上都是烦躁,“赵师长,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哎,你!”赵恒脾气一向不大好,五大三粗惯了,在军区也没几个人敢跟他叫板,偏倒是被自己小儿子给拿捏了,一个十岁的娃,压根不怕自己,这上哪儿说理去。

  “本来就是嘛,儿子要张外汇券有啥?你话都说出口了还反悔?”孙梅在一旁帮着儿子说话,在她看来,那外汇券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自家就能搞到。

  “行行行,你要真能进步二十分,我就给你一张。”赵恒被媳妇儿儿子一夹击,当即就拍了板。

  “好!谁反悔谁是小狗!”赵元鸿得了爸爸的承诺,立马就要出门跟自己好朋友分享这种喜悦。

  赵元鸿一路跑到宋兆涛和成良平家里,三人又准备去找顾朝文,结果刚敲了门,就见着人客厅里,顾朝文和顾思语站得笔直,他们俩的爸爸顾团长手里拿着两个作文本,另一边的秦阿姨笑得合不拢嘴。

  “爸爸是啥?耙耳朵?”顾天准翻着两个孩子的作文本,有些头痛,他捏了捏眉心,继续道,“什么叫妈妈一个眼神,爸爸就不敢动了?”

  秦羽荞大方奖励两个孩子一人一块巧克力,转头看向顾天准,“顾团长,你得正视自己在孩子心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