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三更】
作者:一九四夕      更新:2023-03-11 03:50      字数:9932
  回到家属院,宋丽娥终于和阔别多年的章如茵见到了面,她依稀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章如茵的时候,她因为丢了孩子面容憔悴,无精打采,就连告别都没有,说走就走了。

  时隔二十多年,面前这人比年轻时候丰腴了一些,更显风情万种的姿态,她就站在门口冲自己一笑,让宋丽娥感觉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刚回文工团的时候。

  “丽娥?”

  “哎,如茵姐!”宋丽娥上前几步,驻足在她跟前,细细打量着章如茵,这人还是那么美,现在找着了闺女,眼里也有了神采,笑起来温温柔柔,像是冬日里乍现的暖阳,让人倍感温暖。

  章如茵抿唇轻笑,拉着这个妹妹的手,注视着她,“这么些年没见,你可没怎么变啊。”

  “妈,宋团,你们坐下聊吧。”秦羽荞拿出茶饼子,给宋丽娥泡了一杯茶,“你们好好叙叙旧,今儿我和顾营长做饭去。”

  “你小心着身子啊,小顾你多帮衬点。”章如茵不放心地嘱咐一句。

  “知道了,你别操心。”秦羽荞说完就一头扎进厨房,让顾天准给自己打下手。

  顾天准在厨房洗手,听到丈母娘的叮嘱,高声回她一句好。

  胡梦珠被孙子一家三口领着去家属院里转转,权当散步了,章如茵因着要等宋丽娥来便没跟着去。

  多年未见,两人倒没有什么生疏,话头一起,便忆起了当年。

  “想那时候啊,我刚进文工团还偷摸抹眼泪呢,都是你来安慰我,我当时就把你当亲姐看了。”

  “可不是,我还想呢,怎么就有这么爱掉金豆子的姑娘,哭得人心里也跟着难受,我也没有妹妹,总想着能照顾一阵是一阵。”

  章如茵家里有四个孩子,自己排行老三,上头两个哥哥,下头一个弟弟。不过她和亲生父母一家没什么感情,因为她三岁的时候就被过继给了姑姑一家。

  姑姑姑父一直没怀上孩子,后头是家里爷奶做主,让章如茵她爹过继个孩子给亲妹妹,总不能让人以后无依无靠。章如茵她爹便把家里唯一的女娃给送了出去,自家留着三个男丁。

  章如茵就这么跟着姑姑姑父两口子长大,喊他们爹娘,后来还进了文工团。不过姑父参军牺牲,姑姑成了寡妇,现在一人住在婆家村里,章如茵曾经想把人接出来住,老太太也不愿意,她在村里住了一辈子住惯了,不愿意出去。章如茵只能每年给老太太钱,时不时再寄些吃的,得了空再去看看,可惜老太太性子凉,和章如茵感情也不太好,“母女”俩也说不上几句话。

  虽说她有三个亲兄弟,可是压根儿没什么感情,在文工团遇到宋丽娥,反倒是把她当妹妹了,一直很照顾她。

  两人说起当年一起演出的往事,是又哭又笑,见着旧友仿佛自己也年轻了二十多岁,心也跟着回到了过去。

  秦羽荞在厨房忙活,打了三个鸡蛋,准备蒸个鸡蛋羹,她听着客厅里模糊的说话声传来,忍不住探头往外一看,正好看到两人在抹眼泪。

  “哎呦,怎么哭啦。”说罢,她用手肘戳戳身旁的男人,“你看你看。”

  顾天准正在洗菜切菜,他刀功可以说是没有,自然不能做到秦羽荞那般拿着菜刀嚓嚓嚓快刀切,不过他慢工出细活,倒也能切个不错的模样。

  “两人高兴呢。”他听到秦羽荞一句话,头也没抬回道。

  “也是,这可是二十来年没见啊,真不容易。”秦羽荞见锅里油已经热了,将鸡蛋液倒进去,看着鸡蛋液一点点膨起来,拿锅铲翻个面,“对了,刚你乱说什么呢。”

  刚刚宋团在,她没好和男人计较,听听他说的什么话,怎么成了自己拐的他了?

  瞎说!

  顾天准把切好的菜装进筲箕放到一边,握着菜刀准备切刚煮好的腊肉,“我可没瞎说啊,你说你,第一回见面就给我吃瓜子,第三回你相亲,给我吃地瓜干的,我能禁得住吗?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么对我,我肯定直接缴械投降啊。”

  秦羽荞听着他的歪理邪说,轻哼一声,“真是不想搭理你。”

  “行,那就我搭理你。”顾天准捏着一片刚切下来的腊肉喂到秦羽荞嘴边,“张嘴。”

  “嗯,好吃。”秦羽荞不吃亏,不搭理归不搭理,东西还是要吃的。

  章如茵和宋丽娥从饭前聊到饭桌上,聊得嗓子眼都快干了。

  “那回咱们演出,我在台上崴了脚,一个动作差点摔了,还是你眼疾手快扶着我,临时跳成了双人舞。”

  “我记得,你反应也快,一下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秦羽荞听两人说话听得津津有味,又对自己亲妈过往的事情知道的多了一些,“宋团,我给你盛点汤。今天多亏你来了,我妈真是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啊。”

  宋丽娥抿嘴一笑,看着秦羽荞更是感慨,“哪有,你妈啊,能见着你就高兴。不过我说啊,如茵姐,荞荞可是完全继承了你的舞蹈天赋呢,我第一回见她的时候就觉得这姑娘真不赖,跳得是真好,以后肯定有出息。”

  章如茵今天刚看了自己闺女跳舞,只觉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闺女的称赞她是照单全收的,“比我跳得好呢,也是你带的好,让她少走点弯路。”

  秦羽荞今天一支舞,征服了不少人,其中自然包括自己的奶奶。

  胡梦珠吃饭吃不了多少,在饭桌上吃两口就歇歇,听听大伙儿说话,这会儿听到文工团团长夸自己孙女的舞蹈,她连忙加入其中,“我们荞荞跳得真好,奶奶刚刚在下头拍掌,手都拍红了。”

  说罢,老太太还把手往秦羽荞跟前一伸,非要让她看看,只见那布满皱纹的掌心确实有些泛红,应该是用力了。

  “奶奶,您可别这么用力,手都红了。”秦羽荞抓着奶奶的手,轻轻给她揉了揉。

  胡梦珠高兴一笑,哪里在意这些,“那怎么能不拍啊?就是手拍肿了奶奶都要给你鼓掌,跳得这么好,下回该让你爸看看。”

  “好,下回让爸也看看。”

  一顿饭结束,宋丽娥和章如茵又聊了一阵才起身告辞,她就住在家属院里,也没让人送,自己下楼离开了。

  今天忙活一天,秦羽荞洗漱完早早就要歇下,这回章如茵和胡梦珠过来,两人分别住在两家屋里。章如茵住的秦羽荞家里次卧,胡梦珠住在程前家里次卧,和圆圆一起睡。

  圆圆每天晚上缠着祖奶奶讲故事,高兴得不得了,胡梦珠呢,一把年纪能有人这么爱听自己说故事,她更高兴,曾祖孙两人时常熄了煤油灯还小声说话,害得程前头疼,自己闺女不睡觉他还能训上两句,自己奶奶这样,他能怎么办?只能好言好语哄几句。

  秦羽荞听了这事儿,直发笑,她和章如茵说了会儿话才回屋,一躺下就觉得睡意袭来,等顾天准把家里门窗关好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脑子发沉了。

  不过她感觉到身边有人躺下的时候,自动就睁开了双眼,杏眼迷离,看着他,“我今天跳得怎么样?”

  其实今天演出结束刚出去和顾天准见到面的时候,秦羽荞就听他夸了自己,不过那会儿宋团在,她没好多问。

  顾天准躺到床上,看着亟待表扬的媳妇儿,丝毫不吝惜自己的称赞,“跳得太好了,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舞蹈。”

  秦羽荞嘴角上扬,不过还矜持着,“说什么呢,也太夸张了吧,怎么就扯上一辈子啦,你看过多少次演出啊?”

  “两场,去年的演出,你跳《红色娘子军》,还有就是今天的。”

  “瞎说!你才看过两场?我不信。”秦羽荞扭了扭身子,微微侧身看着顾天准,忽觉右侧身子棉被有些漏风,她刚想伸手掩一掩,就见男人已经眼疾手快把棉被一角给理好了。

  顾天准收回手,慢悠悠道,“其他的记不清了,只记得这两场。”

  “油嘴滑舌,你跟谁学的?”秦羽荞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受用得很。

  顾天准也跟着笑,直言是跟着圆圆学的。

  前几天看圆圆这小丫头在姑姑跟前凑,把人哄得笑得合不拢嘴,还说自己只看过秦羽荞的演出,其他阿姨跳得舞都不记得啦,小孩子奶声奶气说这些话,真是甜到秦羽荞心里去了,说明什么,小丫头惦记着自己,想表达一番心意。

  “你跟个四岁丫头比啊?羞不羞。”

  “这是我们的心里话,等以后孩子生了,他保准也这么说!”说到孩子,顾天准双手在嘴边哈了哈气,又互相搓了搓,等搓出些温热感觉才往秦羽荞肚子上一摸。

  秦羽荞也将手下移,摩挲到男人的手背上,“妈给孩子做的衣裳你看到没?真可爱,那么小小一件。”

  “我妈也扯布做了衣裳了,说给咱们寄过来,估摸年后就能收到,这娃是有福的,大伙儿都惦记他呢。”顾天准说着话,渐渐觉得不对劲,自己身边人怎么没声儿了,他扭头看过去,人已经睡着了。

  秦羽荞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睡颜乖巧安静,浓密的羽睫根根分明向上翘着,饱满的红唇紧闭,像颗水润的红樱桃,待人采撷。

  顾天准凑到跟前,轻轻在她唇上一吻。

  过年前几天,家属院里各家各户基本都备好了过年的吃食,秦羽荞母女俩和温倩去城里供销社买了些瓜子花生糖果回来,可把圆圆高兴坏了,除夕还没到,小丫头已经开始自己过上年了,每天吃得满足得很。

  除夕当天,一家人起了个大早,忙活着做团圆饭。

  一只老母鸡和一条鱼都是提前几天抢到的,留着过年吃,还有五斤五花肉,肥肥的,油水足,抹了盐放在盆里,就等着过年这一天。

  半只鸡炖汤,就放了几片姜片,慢慢熬出了油,浮在汤面浅浅一层,香得很。半只鸡凉拌,切了些大葱丝,伴着姜蒜碎,最后舀了一勺辣椒油和颗颗白糖,小半勺醋,混在一块儿拌匀,又鲜又香。

  鱼,做的是整鱼,年年有鱼嘛,是过年饭桌上的必备菜,蒸好的鱼上洒上酱汁,保留了鱼肉的鲜嫩。

  章如茵又做了个炒鸡蛋,土豆饼,蒸了盘茄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团圆饭。

  圆圆自个儿吃饭积极,还不忘给祖奶奶夹菜,看得温倩很是欣慰。

  胡梦珠年轻时候都是给自己的孩子孙辈夹菜的,现在反倒是被个曾孙女照顾,看着自己碗里堆着的小山一般的菜,她浅笑一声,“圆圆哎,祖奶奶碗里都冒尖儿了。”

  “祖奶奶,你吃,多吃点,过年可不能饿着了呀。”圆圆大方得很,招呼大家多多吃饭。

  “妈,爸一个人过年啊”秦羽荞看着一大家子过年,心里高兴,不过一想到少了亲爸,难免有些忧伤。阖家团圆的日子,缺了一人,总是有些遗憾。

  章如茵宽她的心,只挑拣好的说,“你放心,你爸当兵这么多年,习惯了,再说了,部队有他老战友呢,十有八九去人家里一块儿过年去了。”

  程前也是年少就出来当兵的,知道个中滋味,这种时候是最难捱的,谁能不想家啊,往年没法回去过年,是自己孤身在外,今年倒好,家里人全来了,实在是热闹。

  “爸今年可是孤家寡人了,咱们这儿热闹得很,估计眼馋咱们呢。”

  秦羽荞上回给两个妈和婆婆做了夏天的衣裳寄出去,后来看到章如茵的信里说,她爸羡慕得很,她便没有歇着,又扯了布给程胜康也纳了双鞋,给人寄过去了,估摸就是年前能收到,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脚,她才和温倩学的做鞋,手艺不太熟练。

  京市,部队大院徐政委家

  程胜康穿着一双崭新的黑色布鞋去了隔壁政委家吃饭。今年过年他一人在京市待着,可这个年他却比之前都高兴。毕竟一家人总算团聚了,虽说自己不在,可大伙儿心是在一块儿的。

  徐政委在小楼里住着,媳妇儿走得早,两个儿子都当兵在外,过个年也怪冷清的,这不,和程胜康一搭伙也不赖。

  就是他怎么看着这人走起路来有些不对劲,“老程啊,你脚咋啦?怎么一瘸一拐的。”

  程胜康白他一眼,在桌前坐下,“瞎说,没有啊!我好得很。”

  “哎,你这人得了,我不管。”徐政委给人倒上一杯白酒,碰杯一饮,“不容易啊,又是一年了。”

  “是,不知不觉都这个年头了。”

  程胜康和徐政委认识了三十多年,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人一旦上了年纪,难免感怀,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思绪乱飞。

  “看看我们家,两个混小子在外头当兵,也不知道来封信啥的,就是不贴心啊。”徐政委徐政委喝了几盅酒开始埋怨自己儿子,谁不想阖家团圆呢,再不济也得惦记着家里人吧。

  “都忙嘛,可以理解。”程胜康安慰他两句。

  “今年你屋里人都去昭城了,你心里也不好受吧。”徐政委难受劲儿过了,开始洗涮自己的兄弟,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大哥不说二哥。

  程胜康在外头肯定得撑着样子,脚在地上移了个位置,得意洋洋,“这有啥,反正闺女回来了,我心里踏实,今年不在一块儿过年也没啥,一家人能团圆就行。看看我闺女多孝顺,亲手给我做的鞋,纳鞋底都戳着手了,哎呀,我可劝她做了这双就别做了,歇着点。可孩子不听啊,太孝顺了!”

  徐政委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心里有些不得劲,这儿子确实没人闺女贴心啊,还知道纳鞋底,不过,“你这鞋是不是不太合脚啊?”

  他刚可看见了,走起路来都有些难受。

  程胜康一摆手,坚决否认,“是我脚前几天扭着了,不是鞋的问题。”

  两人过招几个回合,互有胜负,最终又是一杯白酒下肚。

  酒过三巡,徐政委又谈起正事儿,南边隐隐有些苗头,他不免有些担忧,“话说,这回边境是不是不太平。”

  说到大事儿,程胜康一脸严肃,“等着上头指示再说,要是真打仗了,咱们也不怕他们!”

  “哎,先过个好年再说,咱们不犯人,真挑衅到头上了,也别怪咱们打他个屁滚尿流!”

  “那可不!”程胜康和人又干一杯。

  除夕晚上守夜,两家人围坐在秦羽荞家里,中间生了个炉子取暖,昭城比不上北方那么冷,可夜里总是凉,尤其是家里有老人有小孩儿有孕妇,怎么也得小心些。

  家里人都劝着胡梦珠早点歇了,可老太太坚持要守夜,守过零点,说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改不得。众人拗不过她,只能给她多添些衣裳,捧上一杯热水。

  胡梦珠穿着一件袄子,又被孙女往腿上搭了一件厚实的军大衣,头上再顶着一顶帽子,整个人给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慈祥的面容。

  “好久没这么热闹的过年了,真好啊。”

  这是她最近二十多年过得最开心的年,除了程胜康,身边小辈都在,围在一块儿说话,哪有不满足的。

  “如茵啊,我一直是这么想的,我比你爸福气大,他身子骨不好走得早,是没这个福气看着曾孙这一辈,哎。”

  章如茵给婆婆添上热水,宽慰她,“妈,爸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高兴,他指定也高兴。”

  “那是,我之前把还老梦着他呢,心想是不是这老头子想让我下去陪他了”

  “妈!”

  “奶奶!”

  一听这话,屋里人都着急了,听得心惊啊。

  “怪我怪我,这大过年的说啥呢,呸呸呸。你们放心,我昨儿还梦着他了,我跟他说呀,让他再等几年,我现在可准备见荞荞的孩子呢,没工夫搭理他。”

  秦羽荞见奶奶心态这么好,倒也放心,“奶奶,你这阵子就在家里好好住着,空了四处转转,把身子养好。”

  “你们别担心我,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忙,我能顾着自己。”

  “我也能顾着祖奶奶。”圆圆依偎在温倩身边,小声开口。

  “是哦,有我们圆圆呢,昨儿她还拉着我的手去外头走了走,别看我们圆圆年纪小,认识的人可多了。”

  温倩看着闺女这么懂事也挺欣慰,“圆圆能干呢。”

  得了妈妈的夸奖,圆圆狠狠点头,手里捧着鸡蛋糕吃得正香。

  一家人说说笑笑等到了大年初一,楼下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顾天准和程前也提前几分钟去了院里,一看到点了便点燃了鞭炮。

  圆圆在温倩怀里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放鞭炮的声音吓人,可她还是忍不住想看。

  秦羽荞站在妈妈和奶奶中间,一手挽着一个,从三楼往楼下看,和顾天准相视一笑,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注定是会深埋在心底的一年,新的一年,祈愿一切都好。

  =

  大年初一,不能睡懒觉,两家人准备进城凑个热闹,应个景,去一趟昭城公园。

  秦羽荞吃完早饭回屋换衣裳,今天她准备穿上章如茵买的羊绒大衣,大衣特意买大了一码,她身子显了也能穿。

  站在衣柜镜子前,她前后看看,十分满意,浅粉色不俗气反倒衬得她娇美,小脸更加白净,就是这羊绒大衣没有棉袄捂得严实,脖子露了一截。

  刚想着,一条红色围巾就围了上来,秦羽荞看着自己脖子上被围了两圈围巾,红艳艳的,正是上回她在家里发现那条。

  顾天准站在媳妇儿身后,看着自己买的围巾和媳妇儿相衬,很是满意,“好看。”

  “你终于舍得把围巾拿出来啦?”秦羽荞摸了摸脖子上的软乎围巾,不忘打趣身后的男人。

  顾天准一愣,瞬间明白过来,“你早发现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拿出来,原来是年初一啊。”秦羽荞把围巾重新理了理,将下巴也掩了进去,非常暖和。

  “提前买的,就等着新年送你,新的一年嘛,什么都要新的不是,这颜色好看,衬你。”

  “哼~”秦羽荞到底还是开心的,可就是这人提前让她发现了,惊喜感大打折扣,“你以后要是再干这种事儿,能不能藏严实点,别让我发现了。”

  顾天准眸色渐深,点头称是,“下回肯定圆满完成任务!”

  说罢,往秦羽荞脸蛋上亲了一口,啵唧一声,在卧室里响起来。

  “你干嘛呀!”秦羽荞擦擦自己的脸颊,刚抹的雪花膏呢,客厅里还传来章如茵和胡梦珠给圆圆发压岁钱的声音,小侄女拜年真是什么吉利话都往外倒,把两人哄得喜笑颜开,“被妈她们看见了怎么办?”

  “正忙着发红包呢,谁有空管我们。”顾天准伸出手放在空中,等着自己媳妇儿,“走吧,秦羽荞同志,过年去。”

  秦羽荞纤纤玉手被男人握住,两人十指交握走出房门,她脆生生冲亲妈开口,“妈,我也要压岁钱~”

  章如茵前半辈子没机会给闺女发一次压岁钱,这是第一回,她自然是给准备了一个大的,厚实得都胀鼓鼓的,“少了谁都不能少你的。”

  秦羽荞鼻子被人刮了一下,喜滋滋接过压岁钱,甜甜地谢了妈,转头又被奶奶发了压岁钱,可谓是收获颇丰。

  就连顾天准也被塞了两个压岁钱,他这个年纪可早过了收压岁钱的时候,不过到底抵不过丈母娘和奶奶的一片心意,只把两个红包上交给了媳妇儿。

  秦羽荞也装好了压岁钱,她提前准备好了红包,给圆圆包了一张大团结进去。现在这会儿村里给小孩儿的压岁钱大多是几毛钱,上一块的也不多,就是城里工人家庭也给不了太多。可秦羽荞想着自己就这一个侄女,又是第一年给,怎么也得包个大的,因此出手十分大方。

  家属院里的小孩儿就简单了,他们一路下楼准备了些糖,见着小孩儿就散一两颗,再听几句吉祥话,双方都欢喜。

  几人坐着班车进了城,在街上看了会儿唱大戏的表演,经过昭城动物园的时候,圆圆嚷着要去看小动物,原本准备去昭城公园里转转的大人们只能临时变了计划。

  大年初一,出来玩儿的全是拖家带口的,尤其是动物园里,小孩儿一群一群的。圆圆在京市动物园逛过,这还是头一回来昭城的动物园。

  动物园里,分了不同的区域,一家人慢悠悠转着,见到前头树上的猴子正蹦跶着,从一颗树上蹿到另一棵树上。

  “妈妈,猴子!”圆圆认得的动物挺多,小手一指看着活泼好动的猴子,眼睛都不带眨的。

  秦羽荞是头一回来动物园,以前在宏市村里哪有机会上动物园,等再大些来了文工团,也没去过,总觉得是小孩儿去看的,没想到这次来,倒觉得很是有趣。

  “你看你看,还打起来啦!”秦羽荞拉了拉顾天准的胳膊,提醒他看远处的猴子。

  “是。”顾天准转头看去,正见到两只猴子正在打闹,许是见到围观的人群,两猴打闹一番就各自散去,没给大伙儿太多热闹看。

  顺着小路往前走,秦羽荞一行人见着路边围栏里的几只孔雀,正夹着尾巴优哉游哉走来走去,旁边围了不少人,就等着看孔雀开屏。

  “开一个,开一个呗。”

  “怎么这么不给面儿啊?”

  “我也想看孔雀开屏!”圆圆骑在爸爸肩头,坐得老高了,视线大好,可惜今天孔雀不给面子,就是不肯开屏,惹得围观众都有些失望。

  “我当年可在山里见过野生孔雀,那开屏开得可漂亮啊。”胡梦珠想起年轻时候所见,只感叹运气好,看看现在,一群人守着想看看开屏都见不着。

  “奶奶,那你运气真好啊,今儿我们可是没那么”秦羽荞话还没说完呢,胳膊突然被人抓了一下。

  “快看,开屏了。”顾天准连忙提醒她,生怕媳妇儿错过了这一幕,心生遗憾。

  “开屏了开屏了!”

  “哇,好漂亮啊!”

  一阵阵惊呼声在人群中响起,秦羽荞扭头就看到面前一只孔雀原本拖在地上的尾部尾羽直立起来,向着上空缓缓展开,宛如一把绿色团扇,极尽华丽,光彩夺目。

  直到走过孔雀的活动地带,众人还在感慨刚刚所见的惊艳,圆圆尤其兴奋,她嚷着回家之后要和院里的小朋友们炫耀,自己今天见到了孔雀开屏。不过没过多久,她又见到了令人激动的动物。

  走着走着,圆圆迎面就见着在一片石山中有一左一右两樽石像,左边是老虎,右边是狮子。

  两只凶猛的动物化为石像倒没有太过可怕,就连圆圆都敢靠近。公园里还提供了照相业务,和老虎狮子拍照,一张照片八毛钱,虽说价格挺贵,可来拍照的人真是不少,尤其是小孩子,谁不想和百兽之王拍照呢?

  程前掏了钱,把圆圆放在狮子石像的头上坐着,威风又神气,她手舞足蹈和爸爸妈妈拍了一张合照。

  秦羽荞和顾天准则是站在老虎石像旁,她叫着妈妈和奶奶过来,两人倒没上前,直言让小两口先拍,过会儿再一家人拍一张。

  老虎石像旁,秦羽荞单手摸着老虎耳朵,笑意盈盈,她身边的顾天准也难得勾了唇,伸手揽着媳妇儿肩膀,露出笑容,小两口的第一张单独合照倒是就此完成了。

  几天后,温倩去取了照片,一共三张,花了二块四。一张是温倩一家三口的合照,一张是秦羽荞和顾天准的合照,最后一张是大家照的全家福,就差了个程胜康。

  秦羽荞将卧室木桌上的玻璃抬起一角,将三张照片放了进去,复又将玻璃压了回去。她指着照片跟章如茵调皮说话,“妈,你看这张,那时候我和顾营长还没谈对象呢,他故意要往我身边凑,还偷摸找人洗了这张照片出来,被我给发现了。”

  那是上回野外拉练时拍的照片,秦羽荞半是欢喜半是数落地和母亲说起,听在章如茵耳朵里却是满满的幸福,这些日子,她看在眼里,闺女幸福得很,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她也跟着高兴。

  “哎!”秦羽荞和章如茵说着话,突然惊叫一声,吓得章如茵心里跟着一紧。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章如茵见闺女这回怀孕没什么反应,也没被孩子折腾,就担心后头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总有些杞人忧天之感。

  秦羽荞手抚上肚子静了几秒,接着脸上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妈,刚孩子踢我了,在动呢!”

  头一回感觉到胎动,秦羽荞有些兴奋,立马拉着章如茵的手往肚子上放,“你摸摸看。”

  “真有!”章如茵算算时间,也是差不多时候了,“快了,再等几个月啊,孩子就生了,妈是真高兴,要当外婆了。”

  秦羽荞也高兴,她头一回感觉到如此明显的胎动,恨不得立马跟顾天准分享,让他也感受一回。

  不过这天她等到了晚饭时候,人也没回来。

  顾天准忙起来也有来不及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家里早就约定好,过了晚饭点就别等了,准是他有急事要忙。

  可是这回秦羽荞等到了夜里八点多,人还没回来,再去嫂子家一看,哥哥也还没回来。

  温倩在睡衣外头套了件军大衣站在门口和秦羽荞确认一番,两个男人都没回,“可能军区有什么事儿吧,你快回去歇着,别受凉,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秦羽荞点点头,也只能回屋等着,主卧的煤油灯没熄,她半躺在床上看书,然而往日喜爱的诗歌集这会儿也吸引不了她的视线,目光倒是一遍遍往紧闭的屋门看,始终没动静。

  咔哒

  突然响起的开门声,令她惊喜地转移了视线,果不其然,顾天准出现在了门口。

  “你回来啦!”秦羽荞蹭地坐直身子,语带兴奋,“今天怎么这么晚?有急事儿吗?你猜猜怎么着,今天孩子有动静啦,你快摸摸。”

  顾天准坐到床边,听着媳妇儿一个劲儿念叨着,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激动,他的大掌被秦羽荞拉着放到了肚子上。

  圆鼓鼓的肚子,有些发硬,已经和以往不太一样了,不过秦羽荞还在跟肚子里的孩子对话。

  “乖宝,你爸来了,快再动一动啊。”秦羽荞撇嘴一笑,有些遗憾,“孩子估计歇着了,今天下午她可动了,我和妈都摸到了,都怪你自己回来晚了啦。”

  “没事儿,让她早点歇着,别累着你才好。”顾天准怔怔看着媳妇儿,缓缓吐出几个字,手反握着秦羽荞的手,轻轻捏着,他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一开口就被人打断了话头。

  “你饿了没?今天是不是忙坏了,要不要再吃点东西,厨房里还有两个花卷,蒸热就能吃了。”说着她就要下床给男人张罗宵夜。

  顾天准看着忙碌的媳妇儿,一把将人拥在怀里,紧紧抱着,阻止了她下床的动作,嗅着秦羽荞身上熟悉的淡淡香味,男人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话,“荞荞,我得走了。”

  秦羽荞听到这话,心里一惊,忙挣开他的怀抱,疑惑看着他,“去哪儿?”

  顾天准深沉地看一眼秦羽荞,眼里满是不舍,他抚摸着媳妇儿的脸颊,“去南边边境。要打仗了,咱们军区要调人过去,今晚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