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2.56更】
作者:一九四夕      更新:2023-03-10 16:01      字数:8495
  京市

  念着要和儿子闺女过年,章如茵早早就兴奋地做着准备,两个行李木箱装得满满当当,从衣裳到吃食到保养品,应有尽有。

  胡梦珠就简单了,就带了钱,老太太这么些年还是有些体己钱的,现在年事已高也带不了什么,带钱最简单。

  临出发前一晚,章如茵把东西又检查了一遍才躺回床上去,不过她合眼也睡不着,太激动了。

  “老程啊,你一个人在这边过年行不行啊?”章如茵侧身看着身旁的丈夫,两人都上了年纪,尤其是程胜康,一天到晚操心的事情太多,耳鬓都掺了几丝白发。

  这次去昭城过年,因为部队事情多程胜康走不了,因此他只能一个人在京市待着。

  “这有啥的,你们去好好过年。”程胜康心里舍不舍得都不能说不行,自己这个年纪了,哪能像孩子那般撒娇,就是全家人都在昭城过年,就差自己一个,他心里又欣慰又遗憾。“你跟荞荞说,我得空了就看她,让她好好养着身子。”

  “行,那你跟你手底下那帮兵一块儿过吧,实在不行去政委家蹭蹭饭。”章如茵人还没走,已经在操心程胜康过年的事儿,絮絮叨叨说了半晌,睡意逐渐袭来,这才睡了过去。

  程胜康亲自开车送胡梦珠和章如茵去了火车站,把行李都给两人放好了才下了火车。

  绿皮火车一路况且况且,轰隆隆驶过白天黑夜,婆媳俩终于到了昭城。

  “妈,你身子还成不?”

  一路上章如茵都担心婆婆身体吃得消不,不过老太太有了盼头,人也精神起来,大多数时候躺在卧铺床上,不时起来坐会儿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她摆摆手,将自己的耳发使劲往后别,又用手贴着头皮压了压,担心坐趟火车把自己给弄得不精神,让孙子孙女见着担心。

  “哪有那么娇贵,走走走,快下去,省得孩子们等久了。”老太太也是个雷厉风行的,火车一停靠进站,她更是急切起来。

  胡梦珠和章如茵下火车第一眼就在人群中见到了穿着绿色军棉袄的秦羽荞。好几个月不见,两人看这丫头身体又长好了些,再一看肚子,在厚实衣裳的掩盖下,倒是没看出来什么弧线。

  “荞荞,你慢着点儿,别跑。”章如茵扶着婆婆往前走,程前和顾天准走得快,一人接过一个行李木箱。

  “妈,奶奶!”秦羽荞两只手分别握着两人的手,跟她们嘘寒问暖,她细细打量妈妈和奶奶,眼瞅着两人气色都好了不少,面色红润,尤其是自己母亲,眼里神采奕奕,和第一回见面时的沉闷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温倩和圆圆站在秦羽荞旁边,也上前扶着胡梦珠,圆圆奶声奶气叫了奶奶和祖奶奶,乖乖走在祖奶奶身边。她可高兴了,走起路来也蹦蹦跳跳的。

  一通折腾,几人上了军用吉普车,这车是三营出来采购物资的,正好搭车回去。

  “荞荞,你说你在家里等着就行了,干啥还来火车站啊,瞎折腾。”胡梦珠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乖孙女笑着念叨她,说是这么说,可眼里的笑意都盛不住了。

  “就是,你奶奶说得对。”章如茵坐在秦羽荞另一侧,替闺女拢了拢头发,见孩子脸上多了些肉也放心了,眼神下移看着她肚子,忍不住打量,“孩子咋样?闹你没?”

  “没怎么闹,可听话了。奶奶,妈,我这不是盼你们盼得不行嘛,让我在家里等可要难受死我”秦羽荞对着奶奶和妈妈连哄带劝,一通撒娇。

  “嗨呀,快过年了,可不兴说那些字儿啊。”胡梦珠拍拍孙女的手提醒她。她轻轻摩挲着孙女的手,忍不住道,“你都要当妈了,奶奶是真高兴,你妈还给孩子做了衣裳,我啊,在旁边提了不少主意。”

  “是,奶奶可给了不少好主意,那花色就是你奶奶定的。”章如茵替婆婆开口,把不少功劳往老人家身上靠,哄得她喜笑颜开。

  等到了家里,章如茵和胡梦珠才算是褪去了一身出远门的疲惫,坐在沙发上歇着,圆圆更是像个小主人,还指挥起自己爸爸去泡茶。

  “奶奶,垫个垫子舒服些。”顾天准往老太太背后塞了个垫子,免得咯着腰。

  “小顾啊,你倒是想得周到。”胡梦珠自打下火车,眼里就只有秦羽荞,毕竟是失散多年才找回来的孙女,偏心些,大伙儿也理解。她现在才有空好好打量打量自己这个孙女婿。

  胡梦珠活了一辈子,见过形形色色不老少人,年轻时候她是村里小辣椒,长相清秀,性子爽利,和程胜康他爸经人介绍结婚,婚后两人过着小日子,和和美美的。一年后生了一对双胞胎,程胜康本有个同胞哥哥,可惜没养活,那孩子生下来身子骨就弱,好好的双胞胎成了单胎。

  那年月,谁家不是生个四五个、五六个,可胡梦珠怀胎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后来再也没怀上,为此她公婆没少闹意见,幸好自己男人倒还立得住,干脆分家搬出去住了,自己一家三口就这么过下去了。

  那时候,不少邻居都说他们家人丁少,是要被欺负的,看着其他家家户户都是子孙满堂不馋啊?可谁成想,程胜康出息,参军立功,后头竟然一路升到了副师长,可算是给他们家长脸了。

  程胜康他爸临终前也高兴,自己虽说只有一个儿子,比不上别家好几个,可自己这一个比那些人捆一块儿都出息,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见到被拐的孙女回家。

  胡梦珠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可比老头子幸运多了,见到了孙女回来,还看着孙女和人结婚生孩子。这孙女婿一看就是个亮堂的,人长得高高大大,又周正又精神,她见过太多人,经过太多事儿,有些人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那眼睛都不亮,写满了算计。可小顾不一样,看着荞荞的时候,那满心满眼都是关心。

  她挺满意,忍不住跟孙女婿再唠上两句。

  “小顾啊,上回结婚我没来成,你不会怪奶奶吧?”胡梦珠咧嘴一笑,慈祥又和蔼。

  顾天准扫了一眼自己媳妇儿正和她妈说话,干脆坐下来和奶奶说话,“奶奶,哪能啊,你把身子养好了才好,荞荞可惦记你。”

  “你们都是好孩子,奶奶放心。”胡梦珠年迈的手往衣裳兜里掏,刚开始还没掏出来,她再往里一摸,找着了,几张大团结团成了团,她一股脑塞到孙女婿手里。

  “奶奶,我们”顾天准刚想推拒,就被胡梦珠按着手,阻止了话头。

  “你们自个儿拿着钱,有什么想买的就去买,我知道你也是个能干的,家里缺不缺钱都是奶奶的心意。”老太太说完话,又把在身旁转悠的曾孙女抱到身边,跟圆圆亲亲热热起来。

  顾天准突然被塞了钱,还还不回去,只能悄摸往媳妇儿跟前凑,趁着她回卧室拿东西,把大团结递了上去。

  “喏,奶奶给的,塞我手里都还不回去。”

  秦羽荞是进屋找布匹的,她上回进城买了匹粉色格子的布,一直没做衣裳,刚刚章如茵说着要亲手给她做件衣裳,这布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刚从衣柜里拿出那匹布,就看到顾天准递上来的几张大团结,只匆匆扔下一句话就忙着去客厅了,“放盒子里吧。”

  “行。”顾天准从衣柜深处拿出家里放散钱的盒子,将几张大团结放了进去。

  盒子里有家里的各种票据和一些应急的钱,零零散散装满了。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本来秦羽荞她们想着在国营饭店吃一顿,结果章如茵和胡梦珠都想早点回家,几人一合计便也没耽搁,干脆回家吃。

  顾天准去食堂打了几个菜,章如茵和儿子儿媳妇在厨房忙活。秦羽荞也想进厨房,不过被赶出来了。

  “妈,那是宏市爸妈给寄的几节腊肉香肠,今年新做的,煮两节吃吧。”秦羽荞自然也没闲着,从厨房墙上打的铁钩上取下一块腊肉和一块香肠。

  孟桂芬每年临近过年的时候都要做香肠腊肉,村里杀猪的时候去买上二三十斤,灌香肠,抹盐做腊肉,能放许久,慢慢吃到明年去。

  “哟,桂芬姐手艺是好啊,看看这颜色指定是入味了,肯定好吃。”章如茵接过香肠腊肉,不忘提醒闺女,“跟你那边爸妈说了没?今年你没法跟他们过年,礼数可不能忘,到时候给家里人寄点东西过去。”

  “准备了!”秦羽荞得意一笑,“我买了好些东西,正准备这两天寄出去,一会儿你给我看看呗,有没有要添的。”

  “行,你先出去坐着陪奶奶和圆圆玩儿,少在这儿碍着我们。”

  温倩听婆婆这么说,也随声附和,“是啊,荞荞你快出去吧,这厨房塞四个人可难,你看看你哥,都被挤得不行了。”

  秦羽荞被家里人一通赶,只能去客厅和一老一小一块儿玩。

  顾天准手里叠着四个方形饭盒回了家,刚出锅的热菜,将铝饭盒也升了温,他将饭盒一一放到桌上,就见到客厅沙发上三个人正在翻绳,一场从四岁孩童到古稀老人的游戏。

  “姑姑,你翻这里呀!笨笨!”

  秦羽荞上一回玩翻绳游戏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估摸是小时候,她手生得很,自然比不上成天玩着的圆圆,而胡梦珠是现学的,圆圆是祖奶奶的小老师,教得可认真。

  “好了好了。”秦羽荞在小侄女的指点下,翻了一次。

  接下来该轮到胡梦珠了,她认真思考着,一时没有头绪,这可急死圆圆啦,她忍不住两只手分别握上祖奶奶的手,带着她翻绳。

  “哎呦,好!翻过去啦!”胡梦珠一把年纪哪里还玩什么游戏,一时童心大发,笑得眼角皱纹层层叠叠,摸着圆圆的小脸蛋直夸她聪明。

  “祖奶奶是上年纪了,脑子不好使,还是咱们圆圆聪明。”

  圆圆闻言,昂起了骄傲的头颅,却也不忘安慰人,“祖奶奶,你也聪明,我们都聪明!”

  祖孙曾孙三辈人玩得高兴得很,不时爆发出真真是笑声,那笑声混杂着飘到了厨房里,惹得章如茵探头出来看一眼,只见到她们笑得前仰后合,是真好啊。

  “来,偷偷嘴。”她拿着个小碗出来,走到三人面前,碗里刚煮好切成片的香肠,还冒着热气,“一人一片,小心烫。”

  “啊!”圆圆立马张大了小嘴等着奶奶投喂,香肠咸鲜味香,好吃得她眯起了眼,“奶奶,好吃,还要!”

  章如茵又给婆婆和闺女一人一片,“圆圆等会儿啊,马上吃饭了,还有好多好吃的。”

  等开饭时,圆圆看着一大桌饭菜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顾天准去食堂打了一份红烧狮子头,青椒回锅肉,蚂蚁上树和土豆丝,温倩把买回来的卤猪下水切成细条,炖得鲜美的鱼汤,切成片的香肠腊肉,还有一份炝炒白菜,丰盛得堪比过年。

  饭桌上大伙儿吃吃喝喝,胃口大开,就连上了年纪吃不了多少东西的胡梦珠都添了一碗米饭。

  吃完饭,程前和顾天准去洗碗,屋里几个女人围在一起看章如茵带来的衣裳。

  这回她在百货大楼买了好些衣裳,尤其是给秦羽荞和温倩一人买了一件羊绒大衣,这大衣可不好抢,从港城来的货,压根没有直接对外销售,还是军区师长媳妇儿认识百货大楼的售货员才让人留了几件。

  一件大衣八十二,她挑了两件,一件浅蓝色一件浅粉色,都是衬肤色的,适合年轻人。

  “你们换上试试,我在京市可见到不少小姑娘这么穿,可时髦啊。”

  这价格普通家庭自然是买不起的,不过就算是这么贵,可也还是抢手得很。

  “妈,真好看,这面料也好,摸着真舒服。”秦羽荞上手一摸,只觉得柔软细腻,刚一见到就爱不释手。

  “谢谢妈。”温倩甜甜一笑,拿起大衣换上试了试。

  军大衣军棉袄保暖,可样式总归是没那羊绒大衣好看,就说人家那还收了些腰,瞧着就时髦。

  秦羽荞拿了那件浅粉色的,温倩拿了浅蓝色的,两人都很满意。

  “奶奶,我的呢?”圆圆歪着头凑过去,两条小辫子乖巧地搭在肩头,眨巴着大眼睛问章如茵。

  “有你的,都有!”章如茵抖落开一件小棉袄,是大红色的,衣裳中间门还有一圈白色棉毛,红色与白色映衬,穿在圆圆身上,把小姑娘衬得又娇又可爱。

  马上要过年了,怎么也得穿件新衣裳,胡梦珠看着小辈们欢欢喜喜捧着新衣裳的模样坐在一旁高兴,不禁感慨,现在世道好啊,都能穿着新衣裳了,比自己小时候可强多了。

  秦羽荞得了空闲又和嫂子陪着章如茵和胡梦珠去昭城城里逛了逛,两人给家里两个男人也扯了布做衣裳,成衣不好买还贵,还是自己做划算。

  这日子就在缝纫机一针一针的运转中溜走,等衣裳做好了,昭城军区的过年汇演也来了。

  除去休探亲假回家过年的战士们,其余的都在军区过年,一块儿吃大锅饭热闹。

  今年陈玉香也要回家过年,她已经一年多没回家,怎么也得回去看看,她买的火车票是汇演后第二天出发的。

  1979年1月20日,农历腊月廿二

  这天天气还成,没下雨,就刮了阵风,秦羽荞和文工团战士们正在汇演后台准备。

  演出服换好了,一群人正在自己化妆,虽说是扮演战士,但是要上舞台不化化妆下头兴许都看不清,因此赵雪娟手一重,就给陈玉香脸上糊了一层蛤蜊油,差点没抹开。

  “雪娟姐!快,快弄点走。”陈玉香上手一摸,自己脸上油晃晃的。

  赵雪娟拿手背往她脸上一蹭,蹭下来一坨没抹开的蛤蜊油,乳白色的,转手就往秦羽荞手上蹭。

  “哎呀,你往我手上弄什么呢?”正在编辫子的秦羽荞感觉到自己手上一阵冰冰凉凉,侧头一看,正好看到赵雪娟收回做怪的手。

  她嘿嘿一笑,将自己手背上剩下的蛤蜊油抹散开来,滋润着两只手,“刚给玉香抹多了,可别浪费了。”

  秦羽荞右手掌心将左手手背上的蛤蜊油抹开,再来回揉搓涂满两只手,本就光滑的手更加柔滑细嫩了。

  这场大戏《红旗飘飘》是文工团舞蹈队创作的新戏,排练数月,人物角色众多,作为此次过年汇演的最后一个节目登场。

  此时所有队员们已经准备就绪,围在后台候场。

  最开始登场的便是董华武和沈月慧扮演的李家大哥二姐,两人在舞台上舞蹈,用一曲民族舞表现着在村里的艰苦生活。

  秦羽荞和赵雪娟在后台等待,一帘之隔,她们从帘子缝里看到了台下的战士和亲属们,都目不转睛盯着台上。

  “我看看我妈我奶奶她们到没?”秦羽荞从小小的缝隙中四处搜寻,正好见到了人群中的做得端端正正的顾天准,而他身边坐着的就是自己的家人们。她一个兴奋差点想跟家里人打招呼,下一秒才想起来,这隔得可远呢。

  赵雪娟站在秦羽荞身后,什么都看不见,“到了吗?”

  “到了。”秦羽荞回头笑盈盈跟她说,“坐在最右边第六排,我这还是第一回在我妈面前跳舞,有点紧张。”

  赵雪娟明白她的心思,“你妈可是咱文工团的老资历啊,你还别说,我都有些紧张了,宋团可是提过你妈好几次,了不得。”

  “你紧张什么?我才紧张呢。”

  “那我也紧张嘛,到时候去见阿姨,她一想这赵雪娟是谁啊,哦,原来是那个跳跃动作没跳开的同志啊,有印象了。天哪,你说丢人不丢人!”赵雪娟脑补能力过于强大,听得秦羽荞发笑。

  “行了,你真是会想。”

  “哎,快到你了。”赵雪娟一看前台的舞蹈进程,该秦羽荞出场了,“你可悠着点啊,注意肚子。”

  秦羽荞回她一个明媚且坚定的笑容,“你放心!”

  说罢,便入场了。

  章如茵已经离开昭城军区多年,此次回来真是有故地重游的感觉,军区变了些,可里头的每栋房屋,每棵树木都让她觉得熟悉。

  坐在过年汇演的礼堂里,看着舞台上一一演出的文工团队员们,歌剧队的齐声合唱,话剧队的精彩演出,都赢得了满堂喝彩。

  听着报幕员播报的最后一个节目《红旗飘飘》,她知道自己闺女的节目来了,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挺,就想看仔细些。岁月在这个文工团台柱子的脸上留下了一丝痕迹,见到闺女出场,她微微一笑,眼角的笑纹若隐若现。

  舞台上,董华武和沈月慧听着国家危难的消息,面对外头的连天战火,毅然决然参军,两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中小妹。

  秦羽荞上台,听到哥哥姐姐要参军的消息,心里难过,可面上却强撑着,坚强地和家人告别,送两人离开之后才默默流泪。

  一曲悠长又略带忧伤的乐曲响起,秦羽荞饰演的李三妹随着音乐起舞。她穿着宽松的棉麻衣裳,看不出肚子,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起,秦羽荞忘记了台下的观众,只记得自己现在是李三妹,舞蹈是她的情绪,每一次舞动都是角色的情感宣泄。

  章如茵看着闺女一曲舞罢,双手抵在下巴上,轻轻鼓掌,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她第一次看闺女跳舞,那么灵动,充满了力量与希望。

  演出继续,李家三人相继参军,整整五年时间门,却从未见面,一次李三妹和二姐先后经过一地,却也阴差阳错地错过,只在别人口中听说了对方的事迹。

  数年抗战,文工团队员们穿上军装战斗,芭蕾舞的快速节奏在舞台上滴滴哒哒,队员们旋转跳跃,用舞蹈展现着每一次抗争与求生。

  她们在一次次的战役中,守卫祖国,直到最后一刻,胜利的捷报传来,这时的李三妹早已从一个稚嫩孩童成长为一名女战士。

  而此时由赵雪娟扮演的战士给沉浸在喜悦中的李三妹带来了一个沉痛的消息,她的大哥和二姐都在最后一场战役中牺牲了。

  五年未见,李三妹本以为战争结束的时候,一家人终于能重逢,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其他演员退场,偌大的舞台上只剩下秦羽荞一人,她垂着头,似是被家人牺牲的消息击垮,片刻后,她缓缓抬起头,舞台左前方升起一面红旗,正迎风飘扬,这是代表胜利的红旗。

  她看着无数人用鲜血和汗水保卫的疆土,换来的一面红旗迎风飘扬,不禁感慨万千。

  这一刻,她深深沉浸在角色中,心痛不已,一滴泪珠滑落,随着她的的舞动滑过脸颊,滴落在舞台上。没有台词,没有声音,只有一支舞蹈表达内心的复杂情绪。

  秦羽荞右手舞向天空,抬头一望,虔诚又坚定,下一秒,脚步旋转,手上动作转换,身子快速向左旋转,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减少了难度的舞蹈却丝毫没有减少观赏性。

  她的每一次旋转,每一次动作都带着饱满的情绪,让台下的观众跟着动容,每个人似乎都能体会到李三妹此刻面对战争胜利的喜悦和家人去世的悲伤,两种情绪交织,谱写了一支令人动容的舞蹈。

  秦羽荞最后站定在红旗下,脚步停顿,伸手向前,似是想要触碰那面红旗,她的眼神坚定又深沉,看着红旗,默默不语。

  台下掌声雷动,所有人都为了这场大戏鼓掌,沉浸在一场以小家命运见证国家命运的舞蹈表演中,在座众人中,不少战士经历过残酷的战役,面对过战友的牺牲,此刻更是思绪万千,眼含热泪。

  表演结束,秦羽荞和文工团所有队员们站在台上鞠躬谢幕,她在人群中看到自己亲妈,冲她甜甜一笑。

  二十多年前,秦羽荞还在章如茵肚子里的时候,曾经跟着母亲上台演出过,二十多年后,她看着母亲在台下看自己的演出,红了眼眶。

  “荞荞,你刚刚表演得太棒了!我都看哭了。”赵雪娟搂着秦羽荞肩膀,激动地冲她说话,手上动作一用力还把着人摇了摇。

  不过她立马发觉自己的不妥,乖巧收回手,“哎呀,差点忘了你怀着孩子呢!没事儿吧?”

  秦羽荞还沉浸在刚刚的舞蹈中,情绪没有彻底抽离出来,她冲赵雪娟一笑,“没事儿,挺好的。”

  沈月慧换回衣裳出来,凑到秦羽荞跟前也颇为激动,“荞荞,以前宋团和陈老师总说我基本功很扎实,就是舞蹈情绪不够,我还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今天看了你最后那段舞蹈,我终于明白了!”

  她在后台台侧看完了秦羽荞的最后一段独舞,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什么叫舞蹈中的情绪,舞蹈不止是一次次完美又标准的动作,舞蹈更应该表达舞者情绪,让观众能沉浸其中。

  “你跳得真好!”沈月慧对自己的舞蹈一向自信,甚至有些自负,不过此刻,她心服口服。

  “谢谢,今天我们这出戏跳得都很好!”秦羽荞觉得今天这出戏是文工团舞蹈队群舞戏里表现最好的一次,她跳完结束,还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宋丽娥带着满意的笑容走进舞蹈队的化妆室,大家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在卸妆。

  “大家今天表现得非常好,展现了咱们文工团优秀的技艺和良好的精神面貌,同时也给所有战友们呈现了一出感人的大戏。希望你们能再接再厉,一直进步。”

  “宋团,有没有奖励啊!”

  “就是啊,宋团,我们表现这么好,能不能少练一节课啊?”

  姑娘们一得了表扬,尾巴就翘上天了,纷纷开始“造反。”

  宋丽娥笑得眼不见牙,也没跟她们闹,“你们一个个经不起表扬啊,这礼堂的门都还没走出去呢,就开始了是吧?行了,放你们半天假,回去歇着吧。”

  秦羽荞跟赵雪娟几人道了别,追着宋丽娥出去,她这次可受了母亲章如茵的托,特意去找人。

  “宋团!”秦羽荞几步快走追上了人。

  “你可少蹦少跑,现在肚子没事儿吧?”宋丽娥看一眼秦羽荞的肚子说话。

  “没事儿!”秦羽荞摸摸肚子,很开心,“宋团,我妈让我请您去家里吃晚饭,她可惦记您呢,盼着和您叙旧。”

  宋丽娥一听是章如茵请的,立马应下,“我也惦记她,这顿饭我可是不客气了啊。”

  “千万别客气!”

  秦羽荞和宋丽娥一起往外走,刚走出礼堂便见到顾天准站在门口,男人一身军装,挺拔如松,见到自己媳妇儿出来马上迎了上去。

  “宋团。”跟宋丽娥打了招呼,他又看向秦羽荞,“身子还好吧?”

  “好着呢,没问题。”秦羽荞冲他调皮一笑,吐了吐舌头,“咱们回去吧。”

  宋丽娥看着这小两口眉来眼去,只感慨年轻真好,想当年自己也是有过这种时候的,她想起这两人从相识到结婚的经历,不禁打趣道,“顾营长,你当初可是见了两回面就把我们文工团一枝花给拐走了啊。”

  秦羽荞想了想,面带娇羞,“宋团,是三回。”

  顾天准却是微微一笑,“宋团,这您就不清楚了,其实是她拐的我,一次送瓜子,一次送地瓜干。”

  秦羽荞闻言,耸耸鼻子,飞他一记眼刀,温柔刀,又娇又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