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诲默默的看着她大笑,完全不明白神女的笑点在哪里。

  “抱歉，失礼了。”神女笑完了，才羞涩地道歉道,“您说的不错,在创世完毕以后,最初的神明会伴随着自然的形成而成精噗……咳咳,祂们一般是比较任性的自然神，随后，智慧生灵诞生,他们一开始会崇拜自然神,但伴随着他们的发展，会产生‘人神’，不知道为什么,人神会比较强，驱逐自然神……”

  “‘不知道为什么’？”周诲重复道。

  “是的，不知道……呃,根据经验？一般来说……”神女结结巴巴道。

  她没有说谎，她当神的经验很丰富了,但神女并没有想过“为什么”，她觉得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所以听到周诲的“成精论”的时候才会笑得那么厉害。

  她这个态度其实问题不大。

  大多数时候,“大家”都是靠经验主义做事的,这个经验主义包括了“神”。

  不过今天被周诲看着，神女莫名的心虚起来，但她也不明白自己看了那么多遍的“历史经验”是因为什么。

  周诲看她这样，大概明白了过来，叹了口气。

  神女更加心虚了。

  “人神会驱逐自然神,然后呢？”周诲问道。

  “他们会掌管规则，成为生灵的信仰，”神女期期艾艾地说道，不过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发展到这个阶段，祂们也该来了。”

  “祂们？”

  “天庭。”神女冷声说道。

  她更加详细的开始解释：“当生灵开始思考的时候，必然会招来心魔，其他魔物也随之而来，这个时候，真仙们就以斩妖除魔的姿态出现在这个世界，获得这个世界生灵们的认可——正如您所说，神明们是规则成精吧——于是当民众思想受到了污染的时候，到了这个地步，所诞生的神明必然是天庭的神明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也就是天道，会被天庭所控制。”

  “……这是你们经历过的？”周诲忍不住询问道。

  他以为对方的小世界是用暴力剥夺的，没想到还走过‘天庭正规途径’。

  神女愤恨道：“就算是微尘般的世界，想要剥离原来的轨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天庭的干涉，其实是掌控夺取一个世界的手段。”

  她显然对那段恶心的往事不愿意回忆太多，眼下也只是为了回报周诲的帮助，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对方，让对方有个认知而已：

  “另外，天庭还有很多方式改造那个世界：比如提供所谓的飞升途径，让该世界的神明备选到天庭任职，甚至用宣称‘下凡’的方法剥夺神职。”

  周诲闻言。皱眉看向了神女。

  难道千星……

  “就像是您想得那样，”神女点了点头，验证道，“您的弟子就是这种状况。”

  她接着更详细的解释说：“理论上，星宿的权能是属于每个小世界的，证据是，不同的世界即使没有天庭的干扰，依然会存在‘星官’，或者说，天生更擅长掌控这方面力量的存在，但如果天庭将这些星官说成了‘下凡’，日后将他们接回去——不，不用接回去，只要在万民的认知里，他们来自天空，这部分权能也就成为天庭的了。”

  周诲冷哼了一声：“他们做的好事真多。”

  “所以，像是您这边一样，可以回收这部分的权能非常不容易，不，应该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吧！竟然可以回收回来，作为这个世界的‘神’，您的神格自然会得到提升。”神女佩服地说道。

  周诲听到这里，并无所谓：“星宿的权能啊……那是千星做的，和我无关。”

  “您真是谦虚。星宿的权能要寄托于神格，如果您的世界没有您，就是星宿想要回归位置，也会迷失啊！”神女笑道。

  她好奇的看着周诲：“不过像是您这样的没有经过天庭，在已经成熟的世界里获得神格的存在，其实非常少见，我一开始还以为您是跟我一样，属于从初生的世界孵化出的呢！”

  “初生的世界孵化？”

  “对，您之前不是问创世神吗？我们就是如此而来，”神女说道，“按照您的理论，大概是世界成精了吧，哈哈。”

  神女笑了两声，发现周诲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

  “怎么了？仙尊大人。”她询问道。

  周诲询问道：“世界成精……也就是说，你对小世界的本源有一定了解了？介意我问一些问题吗？关于世界诞生的。”

  神女有点笑不出来了，她观察了周诲好些时候，发现这位仙尊大人不仅仅是厉害，还有点偏执，再加上刚刚的“体验”，她并不想要回答周诲任何“学术上”的问题。

  “……虽，虽然说是所谓的祖神，但其实我们很弱的，”神女怯怯地示弱道，“就像是自然神最终被人神所取代，祖神的意义在于引导一个世界的诞生，最终结果都是反哺世界，一般来说，像是您这样后期成神的反而会更强。”

  她崇敬的看着周诲，一半是希望对方别那么感兴趣，一半是真心的感叹。

  周诲却依然深思地凝视着神女，他对神格的好奇又不是因为强弱而决定的，而是单纯的学术上的好奇而已——当然，也只是好奇而已，他总不能将神女给解剖了吧！那样对事情也没有帮助啊！

  神女却越加发毛，尤其是注意到周诲似乎要询问什么的时候。

  “咳咳，这种理论上的东西怎么都好，”神女急忙说道，“我作为一个保护不了世界无能的神明，对天庭的所知就只有这些了，希望可以给您帮助！不，不过，这也是一些只要打听就会知道的事情，我想要说的‘做神的方法’不是这个！而是怎么编写天道！”

  “编写天道？”周诲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

  神女道：“是的，多亏了您，这个世界总算恢复了一些，不过因为之前的冲击，这个世界的天道一团混乱，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生灵们无法真正的建立持续，所以我准备重新编写天道，我觉得，这个过程中也许给您一些启发。”

  “这正是我需要的，”周诲道，“多谢了。”

  确实如此。

  周诲一直想要改写天道，但在他能够实际上接触天道，也不过是最近获取神格以后的事情，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天生的神明，能够生而知之，即使看见那乱成乱麻的天道，也无法进行修改和整理，从中获取有利信息，因此才采取了最简单粗暴，但也是最乱来的手法：他冒着被天庭发现的风险，杀死了操控天道的神明。

  不过，这是权宜之计。

  那个所谓的神明显然是守门的货色，如果无法有效监督自家的天道的话，迟早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事实上，不说以后，现在那个天道中也残留着大量的外来脚本，周诲虽然知道作为“主线故事”的那一部分，但正如蹩脚的三流小说一样，“背景支线”中藏了异常多的连作者都忘记的线头，比如被报复的神魔战争的当事人，天上城城主简皓歌在“主线”失踪之谜，似乎被遗忘了的冉家家主，乱七八糟，诸如此类。

  就算是周诲，也觉得像是面对祖传的代码shi山似的，光是看着都觉得麻烦。

  这时候，观摩一下其他神明怎么调理天道的，就很必要了。

  周诲对此有一堆的问题：“关于天道——”

  “光是用语言是很难描述的！”神女坚定的说道，“好在（？）我的世界破坏得很严重，我接下来会从最基础的地方做起，不过也只能做一遍而已，中途需要集中注意力，无法回答任何问题。”

  “……好吧！”周诲遗憾地说道。

  神女总算松了口气：“那么我开始了，仙尊大人，请您指教……请您观摩——”

  神女如此说道，开始了对小小世界的天道的调整。

  周诲安静的站在一边，如对方所说，仔细的凝视着。

  不准备放过一丝细节。

  这边周诲专心观摩怎么修改天道，另一边，他的几个弟子却急得团团转。

  “师尊还没有回来吗？”关业询问道。

  御剑从周诲洞府上方飞下来的莫悲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关业皱起了眉头：“奇怪，没听说师尊有出去啊！”

  莫悲补充说明道：“师尊可能没出去，我看见他的案几没有收拾，上面放着笔墨还没有干，他的外袍也挂在屏风上，看起来像是临时去了哪个芥子空间的感觉，而且，我刚刚窥探的时候，若有若无的感觉到了有熟悉的神识扫过来的感觉，师尊应该也‘看见’我了，并且知道这边的状况，不过他没有出来。”

  关业的表情立刻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所以师尊的意思是，让我们处理这件事？”

  “大概吧？本来也不是多难的事。”莫悲冷淡道。

  关业瞪着她：“你觉得不难，你负责处理？”

  “您是师兄，我出场是越俎代庖。”

  “不不，现在小师妹可是我们门派的门面啊！相信大家都更喜欢见到你。”

  “四师兄出场才比较有说服力。”

  “小师妹比较受欢迎。”

  “……”

  “……”

  关业和莫悲互相谦让了一阵子，同时转过头，看着不言宫那边叹了口气。

  他们即使远远的眺望着，也可以感受到那边过于强大且庞杂的神识。

  那是来“取经”的各门派大佬们。

  经过了学堂的白玉京灵根测试后，不少门派表现出先要引入教材的倾向，来天灵派商量这件事，想要教学参观的各门派管事大能络绎不绝。

  当然，这种门派间的“外交关系”一般跟关业和莫悲毫无交集，有曲千星这个万能的下任掌门负责，一切井井有条，即使偶有疏漏，也会被莫喜弥补。

  但谁能想到呢？

  那么靠谱的二师兄突然就突破渡劫了！

  不，倒也不是说曲千星不能渡劫，事实上，按照曲千星的修为，他随时都可以突破现有的境界，只不过他精益求精，一直在寻求最好的机会而已。

  这一次曲千星突然渡劫，说明他应该是碰到了一个不错的机遇，水到渠成。

  关业如此猜测着，并且由衷地为二师兄高兴。

  问题是，二师兄渡劫的声势也太过于浩大夸张了吧？作为“区区”结婴的雷劫，却笼罩了那么大一片区域，搞出了晋升上三境的架势来，想要无视都很难。

  这样的声势自然吸引了来参观的各门派大能的注意。

  他们像是当初观摩不倦仙尊渡劫一样，在意着曲千星渡劫的状况，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毕竟，不倦仙尊的渡劫情况太高级了，根本不明白他怎么做到的，但曲千星作为不倦仙尊指定的下一任继承人，他一定得了仙尊的真传，看那浩大的声势就知道，但曲千星又只是结婴“而已”，不少修士自持修为，觉得自己可以参透一二。

  就算撇去这种私心不谈，曲千星的修为状况也最能说明不倦仙尊的教育水平，虽然曲千星平时就很出色了，但对于突破升级这种“大考”，来学习教学经验的各门派管事们还是很想要看看曲千星最后的“成绩”的。

  于是大能们中断了原来的行程，一股脑的想要去围观曲千星。

  青阳庄主却拒绝了。

  千古山庄又没有展览教学的计划，自然不会将自家重要的秘境开放，何况青阳庄主的理由也很充分：“渡劫那么重要的事情，哪里是可以围观的？万一你们影响了千星儿的状态怎么办？”

  这么说的青阳庄主将整个灵石秘境设置了禁制，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这种情况下，大能们只好回到了天灵派，想要询问曲千星的第一手情报，结果意外的将关业和莫悲为难得想要逃走。

  因为眼下的状况，连路书泷都在曲千星那边，能够负责“外交”的亲传弟子竟然一个都不在，而只剩下了最不擅长的关业和莫悲两人。

  更要命的是，除去亲传弟子外，天灵派大多数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也跑去秘境帮忙了，整个门派上下空荡荡的，人手不足。

  最要命的是，大家想要知道曲千星渡劫的情况，可是关业和莫悲之前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炼器练剑，还是被外人问起的时候，才知道渡劫的那个是自家二师兄，怎么可能有更新的消息！？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千古山庄那边啊！

  那边肯定更清楚。

  关业头痛道：“你还没有联系上莫喜吗？”

  “没有，”莫悲摇了摇头，“短时间不可能。”毕竟那家伙也傻兮兮的跑去掺和二师兄的事情了，听说前几天还搞到了一份论文，莫悲觉得以自己笨蛋弟弟的水平，在挤出来那篇论文之前，短时间就不可能出来见人了。

  莫悲对找到莫喜是绝望的，她转而询问关业道：“四师兄，你之前不是去找大师姐了吗？她应该在的吧？”

  虽然大师姐也不算是外向，但好歹也是阵法大家出身，交际礼仪方面是没有问题的，在这种倒霉时候，能够顶一下。

  关业却叹了口气：“她现在那个样子，从洞府里拖出来就有点太残忍了。”

  莫悲想了想冉灯最近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沉默了。

  “……看来，只能我们自己硬着头皮对付过去了。”关业叹息道。

  莫悲露出了明显的抗拒表情。

  她情愿把所有人杀了，也不想要去应酬他们，太麻烦了，真不知道莫喜怎么乐在其中的。

  莫悲想了想，表情突然难得的明亮起来：“四师兄，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关业顺着莫悲的目光看了看某个方向，“不要吧！最近难得他没有搞事……不，不如说，他最近安静得让人不安，我总怀疑他是不是在憋大招，但没有证据。”

  “那你负责招待客人们？”莫悲问道。

  “……”关业沉默了。

  他凝视着不言宫的方向，眺望着那边的来来往往的客人们。

  终于，关业在一刻钟后艰难地说道：“我们去请大师兄吧？”

  “雷云已经散了，看样子是渡劫成功了？”

  “理所当然吧！那个二弟子的修为本来就很已经是满盈状态，不如说，他现在渡劫才比较奇怪。”

  “果然天灵派有自家的秘法在。”

  “可惜无法靠近了看。”

  “不过有点奇怪啊，为什么天灵派的亲传弟子会在千古山庄渡劫？”

  修士们议论纷纷。

  他们倒没什么恶意。

  目前阶段，会对天灵派的教材感兴趣并且亲自来询问参观的门派，大多数自然是对天灵派偏向于好感的，所以他们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倒是青阳庄主听着这些讨论有点发愁。

  此刻，他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像是关业和莫悲一样不想要接触任何人。

  不过和关业莫悲那种自闭儿童不同，青阳庄主作为一个社牛，他自然是不畏惧和人交流的，但他不敢出去，却也是因为灵石秘境是千古山庄的地盘，比起一无所知的关业和莫悲，青阳庄主自然是最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的人。

  但正因为知道，他才觉得头痛啊：

  千星儿渡劫倒没什么不能让人围观的，不如说，作为曲千星的临时师父，青阳庄主莫名的自豪，如果下面不是魔域的话，他恨不得当场建造一个舞台给曲千星表演。

  是的，如果下面不是魔域的话！

  为什么自己只是一时没有回去，轻语和千星儿能攻打到魔域去啊！不倦仙尊大人也没有阻止的意思！甚至千星儿这次渡劫，似乎也是在剿灭一只侵占了北境柳家小公子的魔物（听说是这样的，回头可能还要跟柳家解释他们家孩子怎么没了）。

  这些情况累加起来，即使是青阳庄主也觉得头大。

  虽然他是支持曲千星的，也信任自家姑娘和曲千星的实力，相信魔域不会有问题，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最近天灵派人员混杂，他们求教材的时候倒是很诚心，就是不知道看见魔域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了！

  总之，青阳庄主并不认为这是公开的好时机，偏偏曲千星的雷劫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青阳庄主只能简单粗暴地一封了之了。

  不过他也清楚，堵是堵不住的，哪怕是不倦仙尊亲口制止，肯定也有多事的人会想要确认灵石秘境发生了什么。

  “仙尊大人啊，请您显灵吧！”青阳庄主合掌道。

  显然，他也想要甩锅。

  像是回应青阳庄主的祈祷一般，空中传来了雷鸣声。

  嗯？雷鸣声？

  青阳庄主惊讶地仰起头，看见大朵的雷云在空中聚集。

  千星儿不是渡劫完毕了吗？

  不，不对，是有人在天灵派渡劫！

  应该不是不倦仙尊吧？他之前才“渡劫”过一次！

  那么是谁？！

  青阳庄主混乱的想道。

  其他修士见状，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看着空中的雷云议论纷纷。

  在一片混乱中，就看见天灵派的四弟子关业和七弟子莫悲御剑飞到了不言宫附近。

  不知道是不是青阳庄主的错觉，他觉得关业和莫悲的脸色发黑，像是遇到了什么很糟的事情似的。

  不过从关业的发言来看，并不是如此。

  “请诸位稍安勿躁，此次雷云，是我的大师兄宇文轩正在渡劫。”关业黑着脸宣布道，“因为是突破炼虚，会有点夸张。”

  但他这话却让大家更加混乱了，尤其是青阳庄主。

  青阳庄主用力的想了想，发现自己对天灵派的大弟子没有太多的印象，似乎是个存在感淡薄的普通青年，但是，为什么他也会在这个时候渡劫啊？也太巧了吧？还是说，你们天灵派是扎堆渡劫的吗？

  那自然不是的。

  关业黑着脸，看着议论纷纷的修士，回想起了刚刚自己跑去找大师兄的时候，宇文轩发表的言论：

  “要让人们忽视一场风波，就制造一场更大的风波。既然你们不知道老二发生了什么，我就制造一点你们能知道情况的大事件，你们现在就有办法跟大家解释了！”

  “……不是，大师兄，我们是希望你出去应付那些客人，不是叫你搞事！”

  以上，是宇文轩莫名其妙的渡劫的原因。

  而且这家伙想要渡劫简直是心想事成，就见宇文轩只那么一说，满天的雷云顿时聚集了过来，像是什么既叫即到的召唤兽似的，比之前的曲千星那个还要夸张。

  关业见状，连嫉妒的心情都起不来。

  他只觉得自家的大师兄又欠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