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零的瞳孔一阵收缩，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心跳乱了几拍，他有些恨自己的不争气。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再度面对这个女人，他还是会情不自禁地紧张，内心泛起异样的情愫。

  明明应该憎恨，至少应该带着责怪。

  但和这个女人相遇的一瞬间，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烟消云散，扑面而来的是再度重逢的幸福感。

  ——这样的我真是糟糕透了，简直像是一只重新回到主人怀抱的流浪狗。

  楚零自嘲想道。

  “你的心在狂跳。”女人戳着他的胸膛，突然发出轻笑：

  “看来，哪怕我抹掉了你的记忆，你的身体里仍然残留着对我的爱意。对这一点，我很高兴。”

  “很得意是吧？开这样的玩笑很有趣吗？”楚零咬了咬牙，这一瞬间的他像是炸毛的小狮子：

  “挥之即来，招之即去，需要的时候就重新回到我身边，享受捉弄我的快感。我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东西？”

  女人怔了一下，突然抓起他的手，圈在自己的脑后，顶着对方的身体在墙壁上，这个动作好似壁咚。

  “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女人认真地说道，“我们接吻吧。”

  她顿了顿，幽幽补充道：“我们分开的这些年里，你应该认识了不少女生吧？你一定和她们之中的某些女孩，接吻过了吧？”

  楚零挑了下眉毛：

  “是又如何？你难道也会吃醋么？当初可是你把我抛弃掉的。我不过是一条流浪狗，谁捡到我，谁愿意对我好，我就会全心全意保护她。这就是我的生存逻辑。”

  女人沉默两秒，在这两秒之间，她的眼里闪过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她忽然笑道：“今后，你也许还会爱上其他女孩。不过，我现在要给你打上一个烙印。这样的话，以后你和其他女孩接吻的时候，也许还能想起我。”

  女人突然靠了过来，她的嘴唇芬芳而柔软，短短一刹那便激发出所有。

  楚零呆了一下，紧接着狠心想道，谁怕谁，反正自己不吃亏。

  他轻咬对方的嘴唇，狠狠回吻过去。

  亲吻声宛如荡漾开来的春波，空气里弥漫着荷尔蒙的气味。

  有那么一瞬间，楚零的脑海里恍惚飘过一些记忆片段。

  在青山绿柳的古寺中，绿树掩映，碧瓦朱墙，他曾膝枕在绝美的红发古装女子的膝盖上，眺望蓝天白云。

  “呐，师傅，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剑呢？我看了师傅的剑后很仰慕，想着也许有一天，我的剑也能像师傅一样，斩破天际。”

  “不急，零儿，你剑心通明，未来注定不会为红尘俗事困扰，一心修道。

  甚至，你也许会超越为师，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彼岸，封号如来，与天道合一……”

  缥缈的记忆如隔云端，楚零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的脑海中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片段，梦幻、瑰丽却又真实，似乎亲身经历过。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楚零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他出生在燕城，这是俗世中一个平平无奇的现代化都市。

  古寺、古装都只是在电视里见到过的场景。

  修仙界里虽然也遭遇过，但那明显是另一条世界线……

  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某种巨大的危机感。

  子时将至，妖气涌动。

  廊楼之中黑潮汹涌而来，无数妖兽伸出爪牙。

  这是百鬼夜行。

  楚零下意识想要挣脱对方的怀抱，不管是杀戮，还是逃跑，必须应对危机。

  可女人却并没有停止亲吻。

  “不要动。”她的嘴唇像是最柔软的花瓣，声音响在耳边如同天籁。

  楚零的挣脱瞬间被对方镇压。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女人腾出原本搂着他的一只手，掌心对着汹涌而来的妖潮，单手结印。

  这个动作似曾相识。

  女人像是突然回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变化了一下结印。

  倏然之间，五指紧握。

  砰！

  一瞬间，所有汹涌而来的妖魔轰然爆开，寂静的长廊里只剩下相拥的两人。

  绯红的月光投射在长长的走道上，映出黑色的、缓缓流动的血迹。

  ——只用了一招半式，这个女人就将百鬼夜行尽皆秒杀！

  楚零的内心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感。

  “如果有一天，当全世界都忘记我了，希望你还能记得我。”

  “或者，在我被世界彻底遗忘之前，试着找到我吧。”

  这时，女人抚摸他的嘴唇，脸上突然闪过柔弱的神情。

  下一秒，她松开怀抱，身影向后退去，身后浮现出一道空间漩涡。

  楚零睁大眼睛，想要喊住对方，但眨眼间，女人的身影就遁入漩涡，消失不见。

  只有嘴唇上的触感，还残余着对方的香味。

  ……

  “啊！”一声尖叫把楚零惊醒了。

  他看见自己正用壁咚的姿势，把林孟依摁在墙壁上，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吃饭声、敬酒声、行人脚步声，两只小鸟叽叽喳喳在洗手间的窗台上觅食，远处响起汽车的鸣笛声。

  “我刚才难道是在做梦？”楚零舔了舔嘴唇，上面还残留着玫瑰花的香味。

  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不过，脑海中，女人的音容笑貌都已隐去。

  只记得事情梗概，但记忆的细节部分被吞噬掉了。

  可恶，又是这样……楚零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

  “学弟，你这个大色狼！”林孟依红着脸，气呼呼地把他推开，“刚才我看见你一个人在男洗手间发呆，好心好意过来叫你。结果一不留神就被你壁咚！”

  楚零厚颜无耻道：“懂又不懂！我刚才是在测你弹性，看你是不是觊觎我这个有妇之夫。

  如果你对我心怀叵测，刚才肯定就欲拒还迎地贴上来了。不过学姐你的表现很好，通过了我的测试。”

  林孟依啐了一声：“赶快走吧，科长在叫我们了。”

  楚零连忙跟上，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局长来团建了吗？她在金色大道上秒杀麻衣僧一行真的是太帅了，我想一睹真人。”

  林孟依摊了摊手：“很遗憾。科长说，局长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这样么？”楚零若有所思。

  他想起某个细节。

  在蜃气楼，他与女人相拥接吻的时候，对方所用来对付百鬼夜行的那一招。

  刚开始所结的手印，似乎与局长的“离”印有些相似。

  ……

  异端调查局，总部。

  局长办公室。

  中央空调“呜呜”地吹着暖风，一个红发女子脱下厚毛呢大衣披在椅子上，只穿着简单的黑西装。

  慕容神子独自一人站在落地窗前，从这个角度正好能够望向街对面的餐馆。

  她左手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袅袅地升腾着热气。

  阳光落下，照亮她白皙宛如透明的脸蛋，若是细看，仿佛虚幻，似要消失。

  “我还有多长时间？”

  一阵沉默后，她压低声音，像是对空气中某个看不见的影子问道。

  旁边的空气一阵波动，像是作出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