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作者:山伏大宝      更新:2022-12-26 05:32      字数:3662
  窦宣仪下场,高文珺一方立刻变阵,成双前锋攻击阵型,气势汹汹。

  柳善姜退至中场,选择避开锋芒,在中场摆开阵型夺球,你攻我守。

  一个果断指挥,显示出柳善姜经验老道。

  不过,退守并没有阻挡窦宣仪凌厉的进球,退到场边的柳善姜正在和队友们商量对策。

  一个小内侍官麻溜跑过柴三妙身边,去往柳善姜的方向,说了几句话,柳善姜听后直接看向含元殿中央的高位,遥遥致意。

  ……

  柴三妙有点嫌弃天子给柳善姜打小抄的行为,而这一幕同时也落在了窦宣仪眼中,她扔掉手中的水袋,策马回到场中,挥杆等着。

  纵然有天子的小抄,柳善姜还是被气势如虹的窦宣仪再进一球。

  窦宣仪高举弯月鞠仗,接受看台上经久不息的掌声,她看向天子,也只在意天子。

  李雘与门下侍中讨论政务的间隙,才抬头注意到窦宣仪又进了球,随即也为她鼓掌。

  高文珺队里临时遇上麻烦,竞技过于激烈,有女眷身体不适,她想起柴三妙。

  “你懂我们的战术。”

  高文珺请柴三妙当替补出场,柴三妙觉得自己就是看个热闹,高文珺连说好话,“窦宣仪必胜无疑,无需担心,只当做个人情给我,”

  她必然铭记于心。

  这句话管用,柴三妙也不扭捏。

  队伍换了替补队员,旁人也不会过于关注,又不是什么人物,柴正觉还是被卢祁提醒,才发现自己妹妹要上场。

  上一轮赛完的南北衙军士在场边观赛,吕元赤打马过去,将柴三妙招到身边,好心提醒自己的好徒儿,“你技巧不精,别让对方看出短板,守大本营即可。”

  柴三妙用手势比划记住了。

  高文珺揽住柴三妙的肩膀,“你们打什么暗语?”

  三人打打闹闹。

  鞠袍束腰窄袖,玲珑有致的身形让李雘一眼就认出柴三妙,吕元赤在指点她击鞠。

  李雘几句话结束与门下侍中的论政,端坐主位,认真观赛。

  小孩儿很聪明,窦宣仪和柳善姜都是正面对抗型选手,只要柴三妙不出挑,反而能将她技术不行的劣势最小化,此刻的进攻主路线并不在她这边。

  这就是吕元赤教她的?

  李雘将冯内侍唤来,用酒在他手心写下二字,小内侍宫又风风火火地从含元殿跑下楼去找柳善姜。

  李雘一而再,再而三的提点作弊,让柴三妙很窝火。

  自接到小内侍的明示后,柳善姜立刻调整了打法,柴三妙隐隐觉得不对头,柳善姜以自己牵制了高文珺和窦宣仪,让两名队员腾出空来,直接朝着柴三妙一路奔袭。

  他们在杀边路!

  柴三妙仰头用目光扫射天子,李雘嘴角有了弧度,他知道她慌了。

  冯内侍的手心,酒印还未干透,正是边路二字。

  高文珺折返回营驰援三妙。

  眼看此球胜券在握,柳善姜哪会善罢甘休,也杀向边路。

  窦宣仪紧随其后,众人乱战在一堆。

  高手近身肉搏,柴三妙被卷在中间,退不出,避不开。

  李雘蹙眉,场边看热闹的吕元赤、崔湃脸色微变。

  场面逐渐失控,争抢中谁人狠狠地一杖,直接敲飞了柴三妙的鞠杖!

  一声惨叫!

  柴三妙抱着手腕痛苦不已,小小的身影从高大马背上跌落。

  天子骤然起身,乐坊龟兹鼓乐猝停。

  含元殿里交际的人们才发现鞠场出了意外,吕元赤和崔湃已策马奔至混乱的中央,女眷们慌了神,惊声尖叫。

  柴三妙陷入昏迷前,看见兄长柴正觉忧心忡忡的脸,她甚至对他笑了笑,说不是很疼,都不知道她这样惨淡的笑容多么可怕。

  竞技比赛中意外负伤,乃是常事,若是儿郎,找来医师包扎一下也就完事。

  可是亲眼见到小孩儿软糯无力地躺在兄长怀中,面色惨白,右手腕骨折,肿成猪蹄,天子面露不虞。

  含光殿里鸦雀无声,众人也不瞎。

  落马之人是平阳柴氏的女儿,玄都观李太真的爱徒,尉迟氏已经落泪,心疼女儿遭了罪,方国藩属都认识她,她不仅是柴家大娘子,还是于阗王女。

  参与击鞠的女眷杵在殿前,心里没底,有人重伤,恐觉此事无法善了。

  太医署的人火急火燎赶来,天子下了旨意将柴三妙留在大明宫,暂居宫内苑大角观,由太医署全力医治。

  如此厚待,算是安抚平阳柴氏和于阗王女。

  让众人出乎意料的是,最后受罚之人却是窦宣仪,天子叱责其争强好胜,难为后宫表率,令其思过。

  也许是母子连心,安分乖巧的小皇子,颤声大哭,窦宣仪想去哄哄儿子,天子的态度冷漠又疏离,“任性妄为,又如何做一个好母亲?”

  窦宣仪握紧了手心,只剩沉默,她的儿子是她的软肋。

  而柳善姜却在变故中,全身而退。

  看戏的人私底下眼神交汇。

  李太真全程没有发表意见,全凭天子处理。

  散场时,卢祁安慰着高文珺。

  柳善姜心有余悸,面色也好不到哪里,指尖抖得厉害,吕赤元和崔湃亲自送她离开,劝道:“我打听了,太医署的人说并无大碍,安心。”

  含元殿前的击鞠场里,人们见证了一场竞技,又不只是一场击鞠场里的竞技。

  巍峨殿宇下,高耸宫墙内,暗流涌动。

  ————

  太医署的太医令亲自看诊,确定柴三妙只是右手腕轻微骨折,但是正骨时把柴三妙疼得肝胆俱裂。

  柴三妙右手腕抱了纱布,挂在胸前,她很关心以后会不会留下残疾。

  太医令温和表示,“后期好生休养,月余便能消肿。”

  也算是安抚了平阳柴氏高悬的心。

  柴三妙留在大明宫内苑养病,吃穿用度由内侍省亲自调度,而大角观里伺候她的侍奉,也是由袁天师特意打过招呼。

  她倒很乐观,还让父母兄长早些回家休息,“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柴家人留在宫里也毫无用武之地。”

  住在大角观里的日子,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来看望她。

  李太真领着玄都观监斋来过,阿鸳很想留下来,因为不想给李太真添麻烦,柴三妙将她劝回去,让阿鸳好好在玄都观里等她。

  高家大娘子向宫里递了帖子,领着高文珺也来过,高文珺说全怪她,不然柴三妙也不会遭此一劫,看在高文珺带来各类稀世补药的面子上,柴三妙收下礼物,大气地表示不怪她,大家还是好朋友,高文珺请客的那种。

  卢祁和吕元赤的问候关心,则是通过内侍官传来小纸条。

  柴三妙第一次见到都惊了,宫中内苑私相授受,乃是大忌,她还想多活几年,柴三妙选择撇清责任,拒绝看。

  哪知道内侍官沉着冷静,他说:“吕郎将是托得冯少监带信。”

  吕元赤和卢祁在信里说,听说她在宫里过得很滋润,应对自如,让他们刮目相看,本来以为小女孩儿会想家,会闹腾的厉害。

  他俩还能认识什么小女孩儿?

  柴三妙用左手提笔回信:贫道又不是柳善姜。

  柳善姜,大于等于作精。

  冯少监正在太液池左岸的麟德殿,伺候圣人,内侍官按规矩将信笺交给少监过审。

  李雘从成小山一般的奏折里,抬头问了一句,“他们聊些什么?”

  冯少监将信笺递给天子过目,信笺上一排小楷:等你病好回来,为你接风洗尘。

  李雘挑眉,吕元赤的笔迹,他认得。

  就这样安静了几日,小纸条又来了。

  专程托关系传信,柴三妙开始认为是必须让她知道的紧要事情,哪知道每次打开,都是些鸡毛蒜皮。

  什么大角观里习惯吗?

  她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给大明宫5星好评。

  什么手腕还肿不肿?

  她写肿得像假肢,只能挂在脖子上当装饰。

  感觉还痛不痛?

  她写你又没断过,说了你也不明白。

  在这个没有朋友圈的世界,柴三妙一边吐槽吕元赤一天是不是很闲?尽说些废话,一边又对毫无逻辑的尬聊上瘾。

  可能是在宫里养病的确无聊吧,大角观里的侍奉规规矩矩,话都不会多讲两句,柴三妙将每天的乐趣寄托在小纸条上。

  她开始分享一些宫里生活的新发现,她说她去了大角观里的阙楼登高望远,也想去烟波浩渺的太液池里桂楫兰桡,目测走小路去湖边,也不算远。

  她认为吕元赤身在龙虎军,出身千牛卫,宿卫禁内,熟悉地形,就让他推荐宫里其他好玩的去处。

  依旧还是麟德殿内,冯内侍在一旁磨墨,李雘写完放下笔,又仔细看了一遍,细心折好,交代遣人送去。

  待冯内侍步出大殿,李雘拿出一个雕刻精美的小木盒,里面是柴三妙亲笔信,字迹歪歪斜斜,李雘隔着纸都能看出她用左手握笔的别扭。

  他将纸条翻出来,句句回复都自带柴三妙不饶人的语气。

  自柴三妙入住大角观养伤,每日情况都有内侍省专人呈报,可是李雘就是想听她自己说,说什么给大明宫5星好评。

  她的字,带有她的气息。

  柴三妙这边收到回信:文思院的望仙台才是内苑最高处,视野最佳,去清辉阁里可以听到隔壁教坊习乐的妙音,太液池北岸的自雨亭,离你最近。

  自雨亭。

  柴三妙将这三个字勾出来,从来只得书上闻,人生能有几回见?

  决定这是她今晚的目的地。

  日暮时分,侍奉领路,柴三妙高高兴兴地前往太液池北岸的自雨亭,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她怎么都没料到,居然碰上自含元殿击鞠后多日不见的天子。

  “好巧啊圣人,您来看日落吗?”

  “……”

  “我也是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