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番外1-7 正月初六,成婚
作者:猫说午后      更新:2023-05-29 05:34      字数:10868
  宋寻月见谢尧臣没再坚持,暗自松了口气,点头道:“多谢王爷,王爷今日也累了,早些歇着。”

  谢尧臣凝望宋寻月片刻,终是不易察觉的轻叹一声,叫寄春等人撤了摆在榻上的小桌和吃剩的饭菜,随后对宋寻月道:“若是夜里饿,或者需要别的什么,直接叫寄春和栀香便是。”

  说着,谢尧臣对寄春和栀香道:“照看好大小姐。”

  二人行礼应下。

  吩咐罢,谢尧臣便先离开了宋寻月的房间,谢尧臣走后,宋寻月对寄春和栀香道:“劳烦二位,我便先歇着了,二位也去歇着吧。”

  她和寄春、栀香都不熟悉,他们俩在屋里,她不自在。

  听宋寻月这般吩咐,寄春和栀香对视一眼,栀香对宋寻月道:“那我二人在门外候着,小姐有任何需要,唤我们便是。”

  宋寻月点头,寄春和栀香行礼,一道退出了房间。

  二人走后,宋寻月这才觉松泛了不少,起身在屋里走动片刻,消了消食,这才接着睡了。

  因着迷药后劲的缘故,这一觉宋寻月又睡了很久,等第二日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宋寻月看着窗外高升的太阳,心头不免慌张,她竟是在郡王府睡了这么久,还起这么晚。

  宋寻月连忙起身,而就在这时,外头听到动静的寄春、栀香、星儿三人一道走了进来,行礼道:“见过小姐。”

  星儿已换了之前在宋家单薄又旧的衣服,穿的是王府婢女统一的服饰,很厚实,人看着也清爽了不少,她行动举止,倒是和寄春栀香很同步,神色间看着也不拘谨,显然是同这二人相处的不错。宋寻月微觉奇怪,但眼下不是询问的时候,等离开王府后再问吧。

  就在宋寻月思量间,寄春笑道:“我们服侍小姐梳洗,王爷已在外间等小姐,等小姐梳洗后,一道同王爷用饭吧。”

  一听谢尧臣都来了,宋寻月心慌的不行,只好点头,匆忙跟着三人去净室梳洗。

  待洗漱罢,梳妆时,寄春拿来一套全新的衣服,对宋寻月道:“这是这些时日,王爷吩咐王府绣娘给小姐做的那批衣服里的其中一套,小姐试试。”

  说罢,不等宋寻月开口,便已同栀香上前,给宋寻月更衣。新作的衣衫用料很好,里头缝着上好的皮毛,上身很是暖和,绣纹花样亦是京里最时新的。

  宋寻月换好衣服,摸了摸衣袖,莫名想起前些时日谢尧臣送来给她的那些衣服,件件合身,眼下这件也很合身,她不由看向寄春,问道:“你们王爷吩咐专门给我做的?”

  寄春点头,而后道:“最开始王爷吩咐了一个尺寸,但是说完后,他想了想,又叫绣娘稍微改小了些。小姐,我们王爷对您当真上心,这些时日王府绣娘都在为您的衣衫忙活,仅仅是冬日的衣衫,都已经做好十来套,还有您嫁过来新婚头一个月穿得,这还不算完,王爷亦吩咐绣娘,冬日的衣服做完,就要开始给您做春日的,王爷份例里的云锦,前些日子也叫我们全领了回来,都给您做衣衫啦。”

  寄春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宋寻月安静的听着,心间仍旧是那股子不真实感,过了那么些年苦日子,怎么会有人忽然对她这么好?

  更衣后,寄春、栀香、星儿三人,带着宋寻月一道来到外间。

  谢尧臣已在外间窗边的桌边坐着,等着宋寻月一道出来吃饭。见宋寻月出来,他展颜一笑,道:“你来了?昨晚睡得可好?头还晕吗?”

  宋寻月上前行礼:“见过王爷,起晚了,叫王爷等着,还请王爷恕罪。”

  谢尧臣愣了愣,随后笑道:“本王也刚起没一会儿,等嫁过来,你不必拘泥这些虚礼,自己家,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左右府里就咱俩,没有长辈需要你去问安。”

  昨晚谢尧臣就说过,这里以后才是她的家,眼下又听他这般说。宋寻月不由抿唇,昨晚至今所见一切陈设尚在眼前,实难想象,这以后会是她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诚如谢尧臣所言,这里以后会是她的家,但她感觉很怪异,她这心态要怎么转变,才能把王府当家?

  宋寻月再复行礼:“王爷不见怪就好。”

  谢尧臣指一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对宋寻月道:“坐吧,咱们吃饭。”

  说着,谢尧臣对寄春道:“传膳吧。”

  寄春行礼退下,很快,婢女们便将早膳端了上来,玉米清粥外加清甜可口的小菜,还有新蒸的桂花糕等糕点,冒着蒸腾的热气。

  寄春和栀香上前布菜,二人边吃饭,谢尧臣边对宋寻月道:“你若非要回去也成,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就住去宋家别苑吧,丹香、桂香、还有栀香,他们三个你得带着。丹香和桂香善武,栀香善识毒,叫他们三个贴身护着你,你父亲那边,我会去说。”

  宋寻月一听他要安排三个人,一时有些局促。倒不是不想要他给的人,只是……平时她和星儿两个人,生活便已是很艰难,若是再添三个,她要怎么养活?

  到底是捉襟见肘的窘迫事,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向谢尧臣开口,踟蹰半晌后,试探着对谢尧臣道:“王爷,你的好意,我不是想拒绝,只是……我在家中实在是说了不算,若是多出三个人来,难免怠慢……”

  谢尧臣见她这样,立时反应过来,朝辰安招手,示意他给银票,然后对宋寻月:“这你不必担心,而且本王府上的人,你府上的人还敢怠慢不成?”

  说话间,辰安正好将银票递了过来,谢尧臣也没看有多少,反正一叠,对折起来还挺厚,直接推到宋寻月面前:“这些银票,成亲前你先用着,应该够管他们几个的生活。”

  自己的窘迫就这样被谢尧臣揭开,宋寻月本以为自己会很不好意思,可面对他的坦然,她反而觉得,好像也没什么。

  宋寻月看了看桌上银票,念及很快就要成亲,到底是要做夫妻,钱财上的纠葛日后不会少,便没再跟他客气,接过银票,也没看多少,对谢尧臣道:“多谢王爷。”

  谢尧臣闻言笑:“你跟我客气什么?我是这世上,你唯一不必客气的人,想要什么就跟我说。”

  宋寻月再次颔首,冲他抿唇笑笑。

  谢尧臣和宋寻月一道用过早饭后,宋寻月便带着星儿、栀香、丹香、桂香四人,准备先回宋家别苑。

  谢尧臣安排了马车相送,并叫张立跟着。

  目送宋寻月上了马车后,谢尧臣对张立道:“将大小姐送回去后,去找宋俊,跟他说明白本王派了人,在别苑照顾寻月,叫他不要去打扰,更不要叫旁人去打扰,叫她安心待嫁便是。”

  张立行礼应下,随后跳上马车,坐在车夫旁,送宋寻月离去。

  谢尧臣看着远去的马车,不由轻叹一声。哎……本想着让她留在王府,等成亲前夕再送回去,谁知她不愿意,等再见着,恐怕要等到正月初六了。

  等回了宋家别苑,栀香询问了宋寻月住处后,即刻便带着丹香和桂香二人,去给宋寻月收拾房间。而张立同宋寻月拜别后,便去找宋俊。

  因着昨日的事,宋俊今日告了假,留在家中处理孙氏的事。

  等张立到的时候,正好听得书房里,宋瑶月正在哭着向宋俊求情,他隐约听见什么“娘亲也是为了自己”“求爹爹谅解”“给她一条活路”一类的话。

  待门外小厮通报后,屋里宋瑶月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送去了别的房间,门打开,宋俊含笑出来,只是他的眉宇间,满是疲惫,人好似一夜之间老了不少。

  张立行礼:“见过宋大人。”

  宋俊回礼,问道:“不知王爷有何吩?中贵人告知便是。”

  张立笑笑道:“王爷安排大小姐在贵府别苑修养待嫁,并安排了几位婢女伺候,须得劳烦大人照看。”

  宋俊忙道:“应该的,下官必会照看好王府的人。”谢尧臣安排的人,又安排宋寻月在别苑待嫁,他哪儿敢不应?

  宋俊跟着道:“我会再派几个厨子过去,别苑厨子怕是会怠慢几位。”

  张立闻言一笑,道:“那倒不必,他们本就是来伺候大小姐的,额外照顾用不着,只是跟宋大人说一声,大人心里有数便是。”

  说罢,张立看向宋俊的眼睛,神色间颇多了几分认真,道:“宋大人,昨日大小姐的事,实乃。想来那孙氏,大人已做处置,可王爷担心二小姐,恐怕会因母亲迁怒大小姐,若再脑子一热,干出什么伤害长姐的事来,王爷绝不会答应。所以成亲前,大小姐所在的别苑,就烦劳宋大人照看,莫要再叫任何人打扰。”

  宋俊自知谢尧臣何意,孙氏和宋瑶月做出的这些事,恐怕已将琰郡王得罪透了。宋俊连忙点头,诚表忠心:“明白,明白。”

  张立拱手行礼:“既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说罢,张立转身离开,宋俊跟在身后相送,连声道:“中贵人慢走。”

  而别苑的宋寻月,趁着栀香带着丹香和桂香去打扫屋子的间隙,将星儿拉到院中,忙问道:“昨日王爷何时将你接来王府的?”

  星儿唇边出现笑意,对宋寻月道:“昨日小姐被带回王府不久,王爷便派人来接我了。”

  宋寻月再复看了眼星儿身上王府婢女统一穿戴的棉衣,关怀问道:“我昏睡之际,你在王府可还好?”她就怕她这样的出身,连带着星儿也在王府受欺负。

  星儿眼里流出一丝感慰,对宋寻月道:“小姐放心,王府的姐姐都很好。寄春姐姐给我拿了新衣服,还带我吃饭……小姐,我长这么大,除了你,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照我。寄春和栀香,人都很和善,很好相处。”

  宋寻月听着星儿的话,望着她真挚的神情,唇微抿,随后唇角出现笑意,道:“看来王府的人都还不错?你没受委屈就好。”

  星儿抿唇笑,重重点头道:“真的都还不错,并没人仗势欺人,可比咱们府那些下人好多了,而且寄春他们说,王爷宽松待下,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不要背叛王爷,在王府就能过得很好。”

  宋寻月听着星儿这些话,不禁松了口气。星儿自小陪着她,从小与她相依为命。日后嫁去王府,无论她日子过得好不好,但是星儿能和婢女们相处不错,有个较为宽松的生活环境,她很欣慰。

  话及至此,星儿似是想起什么,忙向宋寻月问道:“对了小姐,别苑空置许久,很多东西恐怕都不齐全,栀香他们三个跟着过来,虽然只有成亲前这一个多月,但是也得生活,很多东西需要购置……”

  说着,星儿小心觑着宋寻月的神色,眼底隐有担忧,试探问道:“王爷今日给的钱,够吗?”

  宋寻月这才想起今日谢尧臣给了她一些银票的事,她忙点头,从袖中取出银票,对星儿道:“我也不知,我们看看。”

  主仆二人的目光都黏在宋寻月手上,待宋寻月从袖中取出那叠银票,又将其打开后,主仆二人齐齐愣住!

  只见眼前头最上头的那一张,居然是张五百两的!

  而她手里,居然还有厚厚一叠!

  星儿盯着宋寻月的手,眼睛都瞪大了,磕巴道:“小、小、小姐……应该只有这一张是五百两的吧?”

  五百两诶!最上头这张是五百两的银票!这么多钱,应该只有一张吧!

  宋寻月亦在愣神中,听得星儿的话,她这才回过神来,道:“我也不知道。”

  说话的同时,宋寻月一张张翻看起来。

  星儿全程看着宋寻月手里的银票,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宋寻月亦是震惊不已!惊讶道:“十张!全是五百两!”

  星儿倒抽一口凉气,眼睛宛如铜铃,震惊的看向宋寻月。五百两,十张,五千两!

  宋寻月看着手里的银票,不禁咽了口吐沫,五千两,这同一夜暴富有什么区别?

  她尽力稳住自己心绪,对星儿道:“好像真是五千两,他怎么给这么多?他是不是拿错了?”

  星儿心绪尚未回归,震惊道:“有可能……不然这也太多了。”

  宋寻月道:“若不然,该买的东西买完,剩下的钱,等成亲后还给他?”

  星儿想了想,怀着疑惑,向宋寻月问道:“现在给五千两,确实多。可成亲后,小姐你和王爷就是夫妻了,王府庶务你怕是要管,还不还的,有必要吗?”

  宋寻月听完星儿这话,陷入沉思。

  星儿所言有理,虽然这门婚事来的突然,谢尧臣名声又差,全不知成亲后会是什么情形。但既然嫁了,她就会好好过日子,不可能当那种府中一切事务都不知晓的主母,作为一个妻子,作为一个王妃,该握在手里的,她必然不会放手,比如财政大权。

  所以,等成亲后再还这五千两,意义不大。

  但是谢尧臣一次性给这么多钱,她还是觉得,辰安拿错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当时给她钱的时候,谢尧臣也没看。若不然,等在别苑安顿好,明后日,便叫栀香回一趟王府,将多余的钱还给谢尧臣。

  做好决定,宋寻月心里稍微踏实了些,取出一张银票,交给星儿,对她道:“等下收拾好房间,你和丹香去买些够咱们五个人一个月的生活所需回来。剩下的钱兑换成小面值的银票,回来给我,我到时一并还给王爷。”

  星儿接过应下,便同宋寻月一道进了房间,和栀香等人一起收拾房间。

  待几个住的地方安置妥当,星儿便和丹香一道出门,去城里购置生活所需,宋寻月则将栀香唤来跟前。

  宋寻月坐在屋里刚收拾利落的罗汉床边,对栀香道:“栀香,今早出来时,王爷给了我一叠银票,本是用于我们这些时日生活所需,但我刚才才看,发现足有五千两,我私心估摸着,可能是王爷自己没注意,拿错了。所以,明日你能不能帮我把剩下的还回去?”

  栀香听着宋寻月这番话,唇边渐渐挂上笑意,待她说完后,栀香笑道:“小姐安心,王爷并没有拿错,辰安大人平日身上就是会带五千两银票,这就是王爷给您的零用。”

  宋寻月闻言愣住,随后道:“平日会带五千两在身上?”

  栀香含笑点头,宋寻月面露疑惑,沉思片刻,向栀香问道:“王爷一年的俸禄有多少?”

  栀香回道:“一万两千两。”

  一万两千两,对她来说是从来不敢想的数字,但对于谢尧臣这种花钱如流水的纨绔,当真算不得什么。辰安平日里身上就带五千两,这次又一下给她五千两,是他年俸的一半啊。

  宋寻月眉心微锁,照谢尧臣这种花法,一万两千两的年俸,哪够啊?别是嫁过去风光几年,就得一起喝西北风了吧。不能再这样下去,等嫁过去之后,日子得计划着过。

  而且以谢尧臣那种挥霍的情况,她要是节省些,指不定会跟她闹不高兴,哎……宋寻月叹息,俸禄一万两千两,出手就是五千两,也不知他有多少家底够他这般挥霍的。

  宋寻月取出剩下的九张银票,抬头看向栀香,对她道:“等下等星儿和丹香买东西回来后,剩下的银子,还有这些银票,明日你一道都还给王爷去吧。跟他说,心意我领了,但确实用不到这么多,这都是他年俸的一半了。”

  栀香看着宋寻月递来的银票,哑声失笑:“小姐,真的不必还……”其实她很想告诉宋寻月,王爷还有个祝东风,年进账二十多万两,这点银子,真的不算什么。但这些话,还是等大小姐嫁过去之后,王爷自己和她说吧。

  宋寻月见她这么说,伸手拉起她的手,将银票放在她手上,对她道:“确实太多了,明日你一定要送到。”

  栀香失笑,只好接过,点头应下。

  五个人一个月的生活所需,星儿和丹香傍晚方才归来,所用花费不到二十两,剩下的四百八十两,分别换成了四张百两银票,一张五十两银票,以及三十两现银,宋寻月也一并给了栀香,叫她明日还给谢尧臣,栀香只好应下。

  当天晚上,几人在别苑里,一道张罗了晚饭,吃过饭后,宋寻月自回屋去找书看,而星儿则和栀香一同回了一趟宋家,去收拾宋寻月的东西。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后,栀香便拿着银票和银子,回了王府。

  栀香去的时候,谢尧臣已经起了,正在吃早饭。他们王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都是日上三竿才起,但是前些日子,忽然开始早起,早起的同时,盯上了宋家大小姐,当真奇怪。

  谢尧臣见栀香回来,面露一丝担忧,放下筷子,问道:“怎么?别苑有事?”

  栀香摇摇头,走上前行礼,随后将手里的银票,还有那三十两现银全部放在桌上,对谢尧臣道:“回禀王爷,大小姐说五千两太多了,昨日购置五人的生活所需,花费不到二十两,剩下的大小姐叫奴婢全给您还回来。”

  “嘶……”谢尧臣蹙眉:“怎么还想着还回来?”在他的记忆中,他第一次给宋寻月五千两的时候,她分明开心极了,怎么现在反倒还回来了?

  未及谢尧臣想明白,栀香接着道:“大小姐以为是辰安大人弄错了,毕竟数额太大,但是奴婢解释过后,大小姐问了您的年俸,还是决定归还。”

  谢尧臣听罢,想了想,随后失笑。

  明白了,怕是觉得自己一下给了她年俸的一半,她觉得他这举止不适合过日子。谢尧臣笑,对栀香道:“放这儿吧,左右等成亲后,不分彼此。”

  只想点头应下,谢尧臣跟着问道:“昨日他们都去都买了些什么?”

  栀香回道:“回禀王爷,我们五个人一个月的生活所需,也就是些被褥、米面、炭火、蜡烛等物。宋府里头昨晚派了个厨子过来,说日后每日新鲜蔬菜,宋大人会安排。”

  谢尧臣点点头,对栀香道:“左右就一个月,就先这样吧,你抓紧回王妃身边去,饮食上警醒着,莫要给他人伤害王妃的机会。”

  这还没成亲,他们王爷怎么一会儿唤大小姐,一会儿唤王妃的,栀香抿唇偷笑,行礼退下。

  栀香走后,谢尧臣唤来张立,问道:“宋府那边,孙氏如何处置了?有消息了吗?”

  张立行礼回道:“宋大人今日告了假,对外说是孙氏私通,以此罪下了狱,怕是要施以仗刑,活不成了。”

  这处置,和他记忆中相差无几,谢尧臣点点头,接着问道:“宋瑶月呢?如何处置了?”

  张立回道:“按照送来的消息,二小姐眼下已被宋大人关在了院中,软禁起来,至于如何处置,暂时并无消息。”

  谢尧臣点头道:“只要她在本王成亲没机会作妖就好。”

  谢尧臣冲张立挥挥手:“下去吧,关注宋府动向,有任何消息及时来报。”

  张立行礼称是。

  余下的日子,宋寻月便在别苑安心呆着,而谢尧臣则在王府忙着成亲事宜。

  孙氏被以私通罪名下狱的消息,宋寻月在三日后知晓,当日真的非常高兴。她当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能看到孙氏作茧自缚。也多亏了谢尧臣的人,查出了孙氏作恶的证据,若非如此,孙氏怕是也不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而宋瑶月,父亲也算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如今被软禁在家,不知后续会如何处置。

  得知消息的那天,宋俊一同给宋寻月送来的,还有她母亲留下的嫁妆的清单,说是嫁妆皆已送去王府,这清单,等她嫁去王府后,用以核对。

  宋寻月看着手里的嫁妆单子,总算是松了口气,至于宋俊,托人带话给宋寻月,说等他休沐日的时候,会来别苑同她说话,她成亲相关的事,府里有人操持,她只需安心在别苑待嫁便是。

  宋寻月听罢宋俊的传话后,不禁深吸一口气。

  她不知父亲休沐日过来要同她说什么,但她私心估摸着,八成是道歉一类的话。但是她在孙氏母女手底下,受了这么些年的苦,又岂是父亲几句道歉的话,便能抹去的?

  孙氏母女的欺辱,给她身上泼的那些脏水,还有父亲的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不作为……等等这一切,凭什么就能这般轻易的揭过?

  孙氏已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她们泼在她身上的那些脏水,并没有被清理干净,在同宋家相交的那群人眼中,她依旧是那个忘恩负义,不体恤嫡母恩情,手脚不干净,心术不正的无良继女。

  这些污名,她不想再受着,须得父亲召集这些年所有同宋家有来往的人,替她洗清污名。

  宋寻月在别苑住了几日,十二月十五,宋俊休沐当日,宋寻月吃过早饭后没多久,宋俊便来了别苑。

  宋俊进屋后,宋寻月起身相迎,行礼道:“见过父亲。”

  宋寻月面上并无什么笑容,同往常差不多冷淡。宋俊看着她,讪讪笑笑,随后寒暄道:“用过早饭了?”

  宋寻月点头,引了宋俊入座,对星儿道:“星儿,倒茶。”

  星儿依言而去,宋寻月在宋俊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星儿端上茶来,宋俊抿了一口,放下茶盏,这才看向宋寻月,语气是鲜少见的和善,对她道:“爹爹本来早就该来看你,但为了处置孙氏的事,多少耽搁了,只能等到今日休沐,你不怪爹爹吧。”

  自她在城外被孙氏陷害,这么久以来,还是她第一次见着父亲,宋寻月笑笑道:“不怪,爹爹一向如此,我习惯了。”

  确实是习惯了,根本没有期待,何谈责怪?

  宋俊被噎了一下,但还是陪笑几声,只是笑意有些尴尬,他接着道:“确实是爹爹做的不好……”

  说着,宋俊叹了一声,推心置腹道:“你外祖家尚在京中的那些年,你年纪还小,尚在襁褓中时,便是孙氏在照顾你。起初我也担心继母可能会待你不好,可天长日久下来,发现她对你确实真心,便就真的相信了她是个合格的嫡母。”

  说起这些往事,宋俊复又一声重叹,跟着道:“却不知她只是忌惮魏家的势力,自你外祖被贬离京后,她这才暴露出真实嘴脸,开始苛待于你。而爹,却因为她曾经的真心,错信于她,实在是对你不住。”

  宋寻月听罢宋俊这些话,眉眼微垂,只是神色间全无动容,依旧是之前的淡泊冷漠,她道:“爹,我曾经也多次求助于你。但凡你肯多听我几句我的话,多留心看看,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今日这一步。同一个屋檐下,您是怎么做到如此眼明心瞎的,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我不是个哥儿,没法为宋家传宗接代,也没法为宋家建功立业,说到底,你只是不在乎我罢了,你说对吗?”

  宋寻月话已经说的这么难听,宋俊还能说什么呢?但这个女儿得了琰郡王喜欢,这些话他听了纵然心里不爽快,也只能暂且耐着性子忍着。

  宋俊只好接着陪笑道:“是父亲做的不好。”

  宋寻月想了想,对宋俊道:“爹爹,你若是当真想弥补我,想道歉,倒不如听听我是怎么想的?我是受害之人,该如何道歉,合该听我的,不是吗?”

  宋俊看向宋寻月,问道:“说来听听。”

  宋寻月道:“爹爹,想来你已经知道,这些年孙氏对我都做过些什么?我那些污名,必不能就这样放着,须得劳烦爹爹,召集这些年所有同宋家有过来往的人,然后说明白孙氏的罪行,为我澄清,为我正名。”

  宋俊闻言一愣,看向宋寻月的眼中隐含怒意,半晌后,他强自将怒意压下,跟着哄道:“寻月,这件事须得从长计议,父亲在朝为官,孙氏苛待你多年,若是被旁人知晓,我很有可能被言官参上一本,若是为父背上此等骂名,你可想过,作为你的娘家,你又怎么会脸上有光呢?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须得明白这个道理啊。”

  宋寻月闻言一笑,看向宋俊,问道:“爹,那你可有想过,我背着这等污名,日后成为王妃,在京中的日子要怎么过?爹爹,你扪心自问,若是有朝一日,我当真得罪王爷,被王爷厌弃,你会管我吗?”

  以她这位父亲的做法,多半会着急与她撇清干系,所以父亲口中所谓的娘家助力,对她来说根本不存在,她又何须为了这所谓的依靠,放弃为自己正名的机会?

  宋俊听罢,忙道:“爹怎么会不管你?你妹妹,爹已经看清她的真面目,这等歹毒蠢笨的女子,日后即便高嫁,也会搅得人家宅不宁,没得拖累我们宋家。所以,爹已决定,等你成亲后,便将她送回老家,在老家给她找门亲事,叫她远离京里这些纸醉金迷,好好收收心。日后爹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了,爹怎么会不管你?”

  宋寻月听着只觉好笑,含笑问道:“是吗?若当真如此,爹爹为何不肯按照我的意愿行事?我想要的,也仅仅只是爹爹为我正名,洗清孙氏扣在我头上的那些污名罢了。”

  听着宋寻月这般坚持,宋俊面露愠色,沉声道:“寻月!爹爹已经跟你道歉,日后必然也会护着你,你难道就非要爹爹,非要宋家,颜面扫地吗?”

  宋寻月冷嗤一声,不屑看向宋俊,讽刺道:“所以爹爹你知道真相又有什么用?一不能改变我多年受苦的事实,二不能为我正名。只有这么轻飘飘的安抚。”

  宋寻月懒得再和宋俊多言,从宋俊面上移开目光,沉声道:“爹,只要你愿意为我正名,从前的恩怨,咱们一笔勾销,我就还是你的女儿,你还是我的爹爹,我会为你养老送终。若是你不肯,那么从今往后,我便当没有你这个爹,你也就当我没有我这个女儿。你选,可好?”

  说罢,宋寻月再次看向宋俊,静候他的答案。

  但凡他心里多在意自己一分,眼下面对即将要失去的女儿,也会选择牺牲所谓的那些颜面。

  宋俊凝视宋寻月半晌,眼里满是愠色,半晌后,他拂袖起身,沉声道:“你婚期在即,我不同你争!我给你时间冷静,给你时间想明白娘家到底对你意味着什么,待你成婚过后,我会再来同你商议此事。”

  说罢,宋俊拂袖离去。琰郡王虽然是皇帝的儿子,但他母族式微,母妃不受宠,自己还不上进,不得皇帝喜欢。宋寻月以为嫁了琰郡王,翅膀就硬了吗?纵然当琰郡王的岳父脸上有光,但是实际所能获得的助力,根本寥寥无几,他不可能为了这位即将要成为琰郡王妃的女儿,影响自己的官途,伤及宋家的颜面。

  宋寻月看着宋俊离开的背影,低眉冷嗤一声,整理了下裙摆。瞧,这就是她的父亲。眼下没有同她决裂,想来担忧的是同皇家的亲事,生怕现在决裂,到时候成亲时,他被阻止出席,引人闲话。

  她不必想了,也不必再做过多的考虑,父亲不会为她正名,从此刻起,她就没有爹了!等成亲后,他再找自己说道的时候,再将这个决定告诉他吧,她也不想自己的婚事出现纰漏。

  宋寻月不再考虑宋俊的事,自端了茶来饮,一旁的星儿抱怨道:“小姐,主君嘴上说对不起你,但他做的事,却没有一件是向着你的。”

  宋寻月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星儿撇撇嘴,犹自埋怨道:“我还以为,他认清了孙氏母女的真面目,知晓了小姐曾受过多少委屈,会心疼小姐。”

  宋寻月放下茶盏,转头看向星儿,抿唇笑道:“说到底,还是心里压根不在意,若是在意,我们不会受那么多年的苦,今日也不会发展到断绝父女关系。”

  星儿听着,看向宋寻月的眼里,流出一丝心疼,不过笑意很快出现在她脸上,她眼珠一转,喜道:“不过幸好王爷真的对小姐很好,还有那宋瑶月,要被送去老家,随便找个人给嫁了。她心气那么高,一心只想攀高枝,被送去老家后,肯定不适应老家的落后和贫苦,但凡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我都替她觉得难受,以后的日子,必定是自怨自艾,度日如年。”

  宋寻月听罢后笑,对星儿道:“是啊,这就是咱们的父亲,当初他多偏心宋瑶月,结果现在还不是怕她嫁在京城,搅得人家家宅不宁,累及自己吗?所以啊,我这爹呀,眼里头只有他自己。”

  星儿听罢叹息,随后看向宋寻月,眼里满是真挚的祝福,对她道:“奴婢希望,父母这里欠下小姐的,日后王爷都能给小姐补回来。现在瞧着王爷待小姐很好,奴婢盼着王爷一辈子都待小姐这么好。”

  这如何能是她敢奢望的?姑且不说谢尧臣本身的名声,便是性情脾气,她都不知晓,如何盼着恩爱过一辈子?

  心里虽这般想,但宋寻月望着星儿真挚的神情,到底是没有说泼冷水的话,只笑笑道:“借你吉言。”

  在别苑居住的这些时日,宋寻月当真是难得的轻松愉快,充足的食物,足够的炭火蜡烛,还不必担心被人发现,生活和心情具是轻松。

  通过这一段时日的相处,宋寻月和栀香、丹香、桂香也熟悉了起来,发现他们都是很好的人,闲暇的时候,也会坐在一起,围着小炉说笑。宋寻月其实很像跟他们打听些王府的事,但念及相识时间不长,并未交心,没敢打听谢尧臣私隐,只能等成亲后,有了正当的身份,再去问了。

  今年的大年三十,宋寻月便是同星儿等人,一同在别苑过得,没有去见宋俊,而谢尧臣,三十当晚,从金明池回来后,便来了宋家别苑,只是没有进去,站在墙外,含笑看了会儿墙内的隐隐透出的灯光,于灯灭后方才回府。

  正月初四,宋俊派人将宋寻月接回了宋府,在府中,宋寻月试了婚服,准备忙碌了两日,终于正月初六,迎来了同谢尧臣的成亲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