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看着李一帆的表情,刚刚还在心里想着要打折自家孙子腿的李奶奶脸色猛然一变，嗷的一声就扑过去：“乖孙，你怎么样？你身上哪里痛？”

  她扑过去的时候快要碰到李一帆的,又想着不知道他身上哪里受了伤，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两只手收回来,在自己身上拍打着，着急不知所措的大声道：“他们打了你哪里？打了你身上还是打了你腿？你快告诉奶奶哪里痛,怎么不说话呀？你是要急死我啊！”

  得意的李一帆不得意了，脸上表情收起来,有点讪讪的：“哎呀，我都说了，没事。他们三个根本就打不过我一个,我随随便便就把他们撂倒，奶奶你就别担心了。”

  “我怎么可能会不担心！”李奶奶眼睛里的泪一下子涌了起来，“你是奶奶的心肝啊，奶奶哪里可能会不担心！”

  李一帆大喇喇的坐姿都有点不得劲了。

  他抬起手想要挠挠头，缓解下这股忽然而来的尴尬，手臂肌肉却突然抽了一下。

  “嘶~~~”他一下没控制住,痛呼出了声。

  李奶奶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这里痛了是吗？”

  这一下搞得刘父刘母也很紧张,顿时围过来：“我们还是赶紧带他去医院吧,一个人和他们三个人打架也不知道到底伤了哪里，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好好检查一下。”

  “对，对对，乖孙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

  李一帆有点不情不愿：“不用吧，我觉得我没什么事。而且我可是梦想着想要当混混大哥的人,这点小伤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去医院？以后那些人还不得笑话我？”

  要不是现在不晓得李一帆到底伤了哪里，李奶奶都想直接照着他身上重重地呼一巴掌。

  “你还想着当混混？当初我不让你当混混，就是不想让你去学人家收什么保护费，学人家去打架！我们李家就剩你这么一根独苗了，你还想把自己折腾死不成？”李奶奶抹着眼泪，“你说你要是有点什么事，我怎么和你爷爷交代！”

  刘父刘母面上有些讪讪的。

  毕竟李一帆打架是因为保护了自家儿子，他们作为受益者，听到李奶奶的话，总有种对方在拐着弯说他们的意思。

  只是他们也晓得这是老人家在心疼孙子，而且就算李奶奶要怪到他们头上，他们现在也得受着。

  因此刘父直接站出来说道：“还不知道到底哪里受伤，我来背小朋友吧。”

  “对，车就在外面，背这一段路过去，很快的。”刘母补充道。

  现在的李一帆是没有发言权的，尽管他一再强调自己没什么事，还是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扶上了刘父的背。

  背着人站起来的时候，刘父才察觉到这个少年到底有多轻。前面只觉得他很瘦，现在感觉到他的重量，刘父心里的愧疚更重了。

  毕竟是为了救自家儿子受的伤，而且本来这件事是可以避免掉的。

  在刘星星今天出门前他们交代了，让刘星星在学校门口等他们来接，这样就可以避免那群人事后报复。却没想到两人都被一个突然会议绊住了脚，延迟了一会儿他们出发接孩子的时间，这才导致没等到他们的刘星星决定自己回家，从而导致了李一帆的受伤。

  一边撑伞护着人往外走着，李奶奶一边擦眼泪道：“你说你还回来做什么？刚刚就应该直接去医院，回来耽搁着点时间，痛的不还是你！”

  李一帆趴在刘父背上，满不在乎说道：“我都是跟他们一起坐车回来的，就走了从巷子进来这点路，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就算去医院，不也该痛的还是会痛。”

  李奶奶被她气的想打他，最终，只是伸出手来轻轻的在他手上摸了一下：“你说你前面也不和奶奶说一下你受伤了，你要说了，我就不会打你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在伤上。”

  “就奶奶你那劲，只是给我挠痒痒用的，没事！”李一帆哼哼。

  他们一行人走的很快，附近正在厨房里吃饭的邻居们隔着厚厚的雨帘看过去，只看见了李一帆被一个男人背走，李奶奶在旁边撑着伞追的样子。

  于是吃饭的时候又多了一份谈资，纷纷猜测李一帆是不是被前来讨公道的受害者家长打了。

  要不然，怎么会那样被背着走呢？肯定是被打折了腿！

  借着这个机会，也都和家里不管什么年纪的小辈语重心长的劝诫道，千万不要像李家那个小子学，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能去当什么混混，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抓进局子里去了！

  小辈们都只是嗯嗯嗯的应和。

  毕竟，从多年前李家那位打死老婆的父亲被抓走之后，大人们就一直在不断的告诫他们，不要和李一帆走近，不要和他玩，不要和他说话，不然会被传染的。

  那边，李奶奶跟着一行人走到外边的车前的时候，突然生出犹豫。

  看着这经常从她收废品的板车旁边呼啸而过的，涂着会发亮的漆的车，踌躇了一下，畏缩道：“我们就不……”

  想了想自家孙子身体重要，不好说两个人另外走去医院，于是改口道：“你们能不能带他先去医院？我，我走过去就好。”

  已经打开了车门把李一帆放在副驾驶的刘父诧异，说道：“阿婆你在说什么？这大雨的天，医院离这又不近，你走过去都不知道要多久，还是赶紧上车吧，坐得下。还是有什么东西一定要带？”

  透过打开的车门，看见里面柔软舒适仿佛能发光的座椅，李奶奶摇摇头：“不了不了，我这身上又脏又臭，还是别进你们车去，到时候别把你们车给弄脏了。”

  她虽然尖声尖气，也经常因为一个路上捡到的塑料罐子和别的拾废品的人起争执，但那是因为她要生活，并且遇到的是同行的人。像这样子一看差距非常大的，她还是把自己姿态放得很低的。

  李一帆摁下车窗，探出头来：“奶奶你要不坐，那我也不坐了。”

  “不行，你身上受着伤呢！”李奶奶立马急道。

  刘母在商场上多年，大概有点知道李奶奶是什么意思了。她轻轻推了推刘星星，刘星星回头看她一眼，随后伸手直接握住刘奶奶的手，自己先爬进座椅，然后把人扯进去：“奶奶快上车吧，我们去医院给一哥看病。”

  李奶奶没能挣开刘星星的手，加上李一帆真的要下车的样子，最终有些扭捏到：“那那我就上车了。”

  她一上去，刘母就也跟着坐了上去，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这车就是给人坐的，阿婆您尽管放心坐。”

  李奶奶唉了一声，但身体却仍旧是僵硬的坐在那里。

  很快的，医院就到了。

  扶着李一帆在等候区的位置坐下后，李奶奶就只能看着刘家人忙活，帮忙办卡挂号缴费什么的。

  她一个穷人，从小穷到大的，生了什么病都是靠身体硬熬过去，实在撑不住了，才会去小诊所抓点药，直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进医院来。

  站在这里，李奶奶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原先在家里的时候，她因为太过担心李一帆，直接就说了来医院。但等站在这里之后，李奶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刘家人给带说的，她其实想说的是去诊所看一看。

  虽然疼孙子，可也得考虑一下自身。诊所的话可能还能和医生讲讲价，只拿一点点药，但要来了医院，她们大概连钱都付不起。

  在收废品的时候她就听说过，谁家老汉生了病，送到医院来，一天就花掉了一万块钱！那对她来说就是天文数字啊！

  “帆仔啊，要不然，我们还是去诊所吧？”李奶奶凑近李一帆，小声说道。

  尽管前面刘家父母已经讲了，是李一帆为了救他们的儿子才遭的这个罪，而且还是他们主动提出带人来医院的，但在李奶奶的观念里，医院不该是他们来的地方。

  她们这种穷人家，就算打架受了伤，也只需要在诊所确认一下骨头有没有问题，就可以随便抹点药水了事了。

  而且，这刘家一看就是有钱人，她对有钱人有种天然的畏惧感，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人家觉得他们挟恩图报什么的——虽然李奶奶并不会这个词语，但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话说出去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孙子的回应，李奶奶看过去，才发现李一帆正在走神。

  “帆仔，帆仔！奶奶和你说话呢！”

  “啊？”李一帆这才回神，“你说什么？”

  李奶奶把话又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李奶奶怕孙子觉得她这个当奶奶的不关心他的伤势，又解释了几句，把自己的想法断断续续囫囵说了。

  李一帆认真听了，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随后他抬起头，伸手指了指面前：“奶奶你看，这个是医院的缴费窗口，看那边，那边那个会动的，是自动扶梯，人只要站上去，不要动就可以自己往上走。再过去那边有很多玻璃窗的，是药房，看完病之后，医生开的药都要去那里取。”

  李奶奶不知道孙子这会突然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李一帆扭过头来，看着李奶奶到：“奶奶，这些东西我之前只在别人家的电视里看过。”

  李奶奶说不出来话了。

  “奶奶你说，要是当时妈妈能够被送到这里来给医生看一看，是不是她就不会走了？”

  这话直接捅进了李奶奶的心窝。

  不论是对孙子，还是对那个早逝的儿媳，她都是愧疚的。自己养的儿子最后变成了那种泼皮样子，不管她怎么阻拦都无法阻止，最终才导致了惨剧的发生，而又因为贫穷，没法治疗，这才硬生生的变成了现在模样。

  “奶奶，我救了他们儿子，这是他们谢我们的礼，你就好好的接受吧，我也想多看看这个医院。”李一帆握住奶奶的手，在她经过风吹日晒辛苦劳作而布满皱纹的手背上轻轻拂过，“奶奶你说，我要是现在开始好好读书，以后能不能当个医生？”

  李奶奶用力点头：“当然，我孙子是最聪明的，以后肯定可以当医生！”

  李一帆笑：“那等我好了之后，我就回去上学，考个重点高中，再考个重点大学，当个医生，以后奶奶就不用怕来医院了，可以经常来医院看看孙子。”

  李奶奶用力点头：“好，奶奶来看你，看你在这里上班。”

  笑了一会儿，李一帆唇角的弧度落下：“嗯……奶奶，对不起，之前我老不上学让你担心了，我那时候就是想着，上学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出来收点保护费什么的，还能赚点钱。”

  旁边，被刘父刘母放在这里陪着李一帆的刘星星眨巴着眼，看着从他母亲手里接过了他保护费的一哥，深沉的说道：“经过这件事，我想明白了，收保护费有风险，太痛了，我还是回去读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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