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月，徐怀雁的画每日约莫卖出去两百册，十分稳定。

  而顾付岩那边却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

  罗掌柜也有些着急了，虽然他这儿的东西因着顾付岩的缘故卖出去不少，但是始终还是不如灵修阁的。

  如果这顾付岩再输了，那他们青莲书局不仅赚的银子少了，连名气也会输一头。

  而且他们说好的让顾付岩把红楼先生请到青莲书局来也没个动静。

  一定是这个原因，一定是有红楼先生的名气在，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慕名去采购小燕子的连环画的。

  “哎，早知道顾先生你也应当画点有故事的画，但只是画显得太单薄了些。”

  顾付岩也正在思考这其中的原因呢，听罗掌柜如此说他也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大些。

  “这些人还真是不知足，要知道这里边还有我的字呢，以往我的字哪个价你最清楚，难道我的这还不值一百两？”

  “值啊，这是肯定值的。”但你一向都是一月买一份，人家买的就是个独一无二，现在都印出来了，哪里还值这个价了？

  可即便这顾付岩要输了，但是罗掌柜依旧是不敢得罪他的。

  于是罗掌柜只能小心陪笑道：“既然顾先生您也不想再多画些，那咱们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顾付岩也正愁着呢，他也不是没有想过重新画，但是重新画就等同于承认自己之前画的那五张画不行，他怎么拉得下这张老脸？

  再者，他也是昨日才知道自己这卖出去的这十多份画，大多都是自家那妹子帮着招呼的。

  难道他的画真就比不上那几张小画？反正他自己是不信的，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这会儿罗掌柜说还有办法，他也不顾自己面子了，抬头便道：“请说。”

  “是这样的，顾先生，先时咱们不是说好了由您出面将那红楼先生请到咱们这儿来的吗，您看这事情”

  “若是红楼先生来了，咱们这儿自然能水涨船高，您说呢？”

  顾付岩险些甩罗掌柜一个白眼，他若是能将红楼先生请得过来，还用得着在此处焦心？

  说起来，自从遇见那劳什子的小燕子他就诸事不顺。

  第一次红楼先生虽没有与自己谈论画作之事，但回给自己的信中也是礼遇有加，可这第二次竟是连影子都没有。

  想来红楼先生太忙了，自己该是想办法催催他才是。

  “是这样的，罗掌柜，红楼先生现如今在这江南的名气你也是知道的，空口白话我也不好去请人家来，不知你们店内能给多少银子？”

  他说到此处还不忘为红楼先生说话，“虽说这红楼先生并非贪图小利之辈，但是人家也要生活不是？”

  罗掌柜听他说这么多，还以为有戏，“原来一直没消息竟是因为此事，顾先生您早说啊！若是能请得来红楼先生，那价格好谈，他若能来咱们书局，书局可与他四六分，逢年过节另有大礼相送。”

  否管这话能不能实现，先把人弄回来再说。

  顾付岩也是知道点行情的，见罗掌柜给得这么多，心中对那红楼先生便更是敬佩了几分，同时也还有那么点酸，早知道他早年也学点写话本子的功夫就好了。

  只是眼前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能得这份红利，还是自己帮他要求的，想来他应当会感激自己的吧？

  思及此，顾付岩心里也有了点底。

  然而他以为的太忙了的红楼先生也确确实实忙得脚不沾地。

  “小心小心，就放这儿，别烫了！”

  徐怀雁一转身就看到小小黛玉垫着脚在看那桌上的一口大锅。

  “走你！跟我到厨房去！”徐怀雁将人一把给抱了起来。

  “太太，那是什么呀？黛玉不能看看吗？”

  黛玉早就闻到了，那是大骨头的味道，太太实在是太厉害了，连大骨头也会煮，而且煮得好香啊！

  “不能，一会儿吃的时候就能看到了！”

  徐怀雁可是很清楚小孩子的好奇心的。

  【要是让黛玉凑到那火锅跟前，一会儿脸上被烫个大疤，那自己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想想如此貌美的林妹妹变成一个丑八怪，啧啧，可怕！】

  听了太太心思的小黛玉惊恐地伸出自己颤抖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绝对绝对不要挨着那个叫火锅的东西！

  实在是太可怕啦！

  徐怀雁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又给小小的林妹妹心里带去了什么阴影。

  她也是那日收到那封信时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自己到了这个地方，原本没有爹妈疼爱，在那样一个家庭日子定然会很难过。

  林如海不仅给了自己一个相对温暖的家，而且还想着帮自己。

  虽然两人的想法不大一样，那自己也不应该对他那么苛责。

  她虽不是什么社牛，但是吃点亏多站在林如海的角度去思考也不是不行。

  只要自己守住自己的底线，那在其他地方让让林如海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家现在不仅是林家，也是她徐怀雁的家，家庭和睦对她自己也有好处。

  因着这样的想法，徐怀雁趁着天冷了，在家中准备了火锅，也算是感谢林如海这些日子的照顾。

  然而林如海收到徐怀雁的邀请时却有些迷茫，他并不知道徐怀雁想做什么，但终究是不忍拒绝。

  于是他从衙门回来，先是换了身精神的衣裳，这才准备往徐怀雁院子里去。

  “许久未见老爷打扮得这般年轻了，想来夫人见了一定会挪不开眼的。”

  自从那日和夫人闹矛盾之后，新竹就发现自家老爷时常闷闷不乐，现如今夫人主动求和，他自然也是想出点力的。

  谁知听了他的话林如海皱了皱眉，“是啊，这衣裳显得太不稳重了吧。”

  他瞧着徐怀雁虽说鬼点子多，但其实是个很理性的人，估摸着还是喜欢稳重点的。

  “要不还是那套黑色的？”

  “不用，老爷您时常都穿些黑沉沉的，看起来太严肃了，你瞧那宋二爷时常都是穿得精神抖擞，姑娘们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老爷脸色阴沉下去。

  “就黑色。”

  “是。”

  因为新竹的两句话，徐怀雁跟林如海打招呼的时候就看到他面色不善地坐在桌前一言不发，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徐怀雁本有点不爽，但又念起今天的目的，还是把那点不爽给抛到了脑后。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是会变老的。】

  【凡事见人三分笑，才能平安活到老。】

  “走，黛玉，咱们吃火锅去。”

  黛玉站在徐怀雁身后磨磨蹭蹭不肯走，但是又不说话。

  徐怀雁还以为她是因为看到了林如海的表情所以才那副样子，连忙劝慰道：“黛玉乖，咱们吃饭。”

  【这林如海还真是，没事那么严肃做什么？】

  “太太，黛玉不想吃。”

  徐怀雁哪里会相信她的话，刚才刚弄上这火锅时，黛玉还目不转睛的，看那样子就像是想钻到火锅里面去似的，这会儿又不想吃了，肯定是因为林如海！

  “黛玉真不想吃吗，可是咱们晚上说什么也是要吃饭的呀，你闻闻，真的不想吃吗？”

  黛玉早就闻见啦，小肚皮里面已经快要伸出手来啦，但是她真的好害怕变成丑八怪啊！

  越想越委屈，黛玉瘪嘴，又想起上次自己哭得那丑样子，愣是把自己的眼泪止在了半空。

  “太太可是黛玉怕烫。”

  “怕什么烫，你都多大了成天躲在太太怀里像怎么回事，自己过来坐好了！”

  林如海五官硬朗平日里便带着点不怒自威的气势，加上他今天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便更是透了层寒意。

  黛玉一个没忍住，眼泪倏地就滚了下来，但却不敢忤逆父亲，老老实实地往火锅边走去。

  “你跟孩子凶什么？”徐怀雁真是忍不住，今日的目的是哄他，但徐怀雁也不能忍受他总冲着黛玉发火。

  “老爷您换个角度想想，假若方才坐在您那个位置的是我，我用那般口气对着黛玉说话，您心里会怎么想？”

  “难道会觉得我教育有方？”

  【果然也不止是自己不懂得换位思考，他也是一样。】

  徐怀雁一边说一边帮黛玉和林如海放了调料碟，她知道林如海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也不用自己说太多，他一定能明白。

  所以徐怀雁把手中碗碟递给林如海时顺势就转移了话题。

  “老爷您先尝尝，若是觉得有什么味道不够的，就从这一旁加，碗碟上我都标了字的。”

  【这林老爷只怕是从来没进过厨房的，多半盐和糖都分不清，自己可真是善解人意啊！】

  说完她也不管林如海，又开始照顾黛玉，黛玉像是真怕极了那火锅，脖子一个劲儿地往后缩。

  徐怀雁无奈，只好把先煮好的肉丸子给她夹到碗里递给她，“来，黛玉尝尝好吃吗？”

  黛玉闻到了芝麻酱的味道，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早忘了方才父亲生气的事情，夹起肉丸子咬了一口。

  “呀！太太！”

  “好好吃呀！”

  徐怀雁被她那激动样子逗得直乐。

  其实这火锅的味道对她来说也就一般，虽然各种材料都是十分新鲜的，但是自己终究不是大厨，她只是看平常黛玉很喜欢吃各种带芝麻的食物，所以特地为她弄了些芝麻酱而已。

  关于林如海的胃口她也打听了一下，投其所好地帮他多加了些碎花生和炒芝麻，想来他应该也会喜欢。

  “老爷，听闻您比较喜欢吃这鱼肉丸子，您尝尝，我自己打的，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林如海见她如此乖顺，便是心中再多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想说让她不必凡事都亲力亲为，可这样的话他说过不知凡几，徐氏也从未听过。

  想起她方才说的换个角度想想，林如海说道：“辛苦你了。”

  这才夹起那鱼丸往嘴里送。

  放一入口，一股浓郁的香味便钻进他的嘴里，再一咬那鱼丸，竟是比平常更有嚼劲。

  “怎么样？”

  徐怀雁睁大了眼睛看着林如海。

  【自己费心巴力地忙活一下午，还是想得到肯定啊！】

  “好吃！好吃得不得了，是不是啊，父亲！”

  黛玉太怕自己的父亲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了，她才不要太太难过呢。

  谁知林如海不仅没说不好，反而还点头道：“确实好吃，你手艺不错。”

  得了夸奖，徐怀雁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平日里想得这人一句夸太难了。】

  “好吃，你们就多吃一点，仔细烫着了。”

  此话一出，黛玉刚伸出去的小胳膊咻地缩了回去。

  “太太，我怕烫。”

  “没事，太太给夹。”

  林如海见黛玉和徐怀雁那么高兴，心中那点不悦也慢慢散去，他这才观察起这口奇怪的锅来。

  他知道徐怀雁惯会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的，但这个也亏得她想得出来。

  这锅就像是他们在赶路时在野外支起的小锅，这样边煮边吃倒是让这冷天里冷了不少。

  【徐氏这脑袋瓜还挺灵光的。】

  黛玉见自家父亲又在夸太太，但她觉得父亲很奇怪啊，既然觉得太太厉害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父亲父亲，今天太太送了我一件特别特别好的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