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126章
作者:水盆      更新:2022-11-23 02:29      字数:3511
  李延秀脚底犹如踩云,心如鼓槌搬的,走到了房门口。

  门轻轻的掩着,露出一条缝。他抬起手挺在半空,深吸了口气,这才推开。

  一入屋,就是浓浓的血腥味。

  曾经的经历让他对这种味道格外警惕,瞬间心揪了起来,快步上前。紧跟着,床榻上的那一幕让他的心脏一下子变得十分柔软。

  洛英面色微白,鬓角湿糯,闭着眼睛沉沉的睡着。在她身侧的裹被里,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李延秀不觉放缓了脚步,慢慢上前,轻轻的坐在炕沿儿。连呼吸都轻上许多,生怕惊扰了娘俩。

  橘色的暖光洒在洛英的脸上,苍白的面色让她看起来十分羸弱。干裂的嘴唇和微弱的呼吸,都让他心疼不已。

  李延秀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替她擦拭着额角渗出的细汗。

  才刚碰上,洛英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那双如水的眼眸温柔了岁月,瓷白的面庞显出一股与世无争的静好。

  “你怎么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听着让人心疼。

  看着她挣扎想要起身,李延秀忙伸手按住了她的身子:

  “心里头实在惦记着你们,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就掉头回来了。”

  也幸好回来了,否则,他真是会抱憾终身。

  看着那张风尘仆仆的脸,不难想象他这一路怎样的心急如焚。

  洛英忍不住抿着嘴勾起唇角,温柔的眼神闪耀着细碎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神圣。

  “看过他了吗?”

  李延秀将目光转到那小小的脸蛋上,胸口似有泉涌般的悸动,不过,都被他按压了下去。

  “嗯,长得像你。”

  洛英立马打断:“胡说,他那么丑,分明是像你才对。”

  急冲冲的抢白,引得干裂的嗓子忍不住一阵咳嗽。顿时,牵连到身下伤处,疼得她忍不住溢出了声。

  “怎么了?哪儿疼吗?”

  李延秀慌忙起身,小心翼翼越过她的身子,爬到最里面,用胸膛做靠垫,倚住了她的身子。

  顺了会儿气的洛英觉得这会儿畅快多了,有气无力的靠在他胸前,破天荒的撒起娇来:

  “哪儿都疼。”

  她本是开玩笑,却惹的李延秀一下子紧张起来。扶住她的肩膀就要往下顺,一面道:

  “我去请郎中来。”

  “等等。”

  洛英忙叫停了他,嗔道:“你是个傻子不成?我,我就想让你起急,谁叫你害得我那么疼。”

  若是从前,李延秀定会摇头曰女子难养之类,不过现在——

  他拥住洛英的身子,低头在她发顶轻轻一吻,沙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仿佛抱住了他此生最重要的宝贝:

  “是我的错。”

  她为自己生儿育女,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却不在身边。

  此生,唯此憾而已。

  “算你还有良心。”

  靠在熟悉的怀抱中,洛英那些个委屈也都被暖的烟消云散了。

  她侧过头,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孩儿,哎了一声:

  “你还没给取名呢。”

  “就按一开始说好的,若是个男孩儿,就叫由庚,若是个女孩儿,就叫由仪。”

  “李由庚,李由庚。”

  洛英在口中咂摸两遍后,突然觉得这小团子暖的可爱。

  “小家伙,那娘也为你取个乳名,今年是虎年,就叫小虎子吧。希望你健健康康的长大,像老虎一样强壮。”

  然后,她又问李延秀:“这名字,在你们世家公子听来,是不是有些太土了?”

  李延秀摇头:“你取的,都好听。”

  什么世家公子,什么乡野村姑,如今的他们,是经历了风风雨雨,携手共度的夫妻。没有高门望族的举案齐眉,条条框框,却意外的成为这世间为数不多,天造地设的一对。

  洛英昏昏沉沉的睡了去,丝毫不知道,眼前人压根不舍得合眼。

  以指做笔,隔空在她面庞上方细细的描绘着姣好的轮廓。那温热的呼吸均匀的喷洒在他的手背上时,李延秀再也忍不住,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发丝。

  贪恋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辗转,不忍离开,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李延秀起身,又在儿子的小脸上使劲儿亲了一口。然后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院内,贞娘和乌戈听到动静早就披着衣裳出来了,瞧见李延秀这幅模样,当下心中便明白了。

  “去吧,孩子。”贞娘慈爱的看着他:“英子这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们娘俩的。你尽管放手去做,只要记住,你身后还要家人,万事一定要注意周全。”

  “是啊,女婿。”乌戈已经从贞娘口中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由衷的钦佩这位年轻人。不禁伸出大掌,使劲儿的在他肩头拍了拍:

  “家里有我们两口子,一切你都放心吧!”

  李延秀鼻子发酸,眼眶发烫,忍住了心头那股酸涩,突然一撩衣摆,单膝便跪了下去:

  “乌叔,娘,英子和孩子,就全拜托你们了。”

  乌戈连忙去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是做什么。”

  贞娘早已经背着开始抹泪,不忍回头的催促:

  “快走吧,一会儿英子再醒了,该难受了。”

  说话间,自己倒先哭上了。

  李延秀回头看了一眼窗户上透着的微暗烛光,心中千万分的不舍。最终,一狠心,转头大步走出门去。

  夜色中,只听到一串马儿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很快,那声音越来越远,渐渐的,消失在了月夜里。

  乌戈翘首以盼,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转身,搂着贞娘的肩膀,安慰道:“还说孩子呢,你快别哭了。一会儿英子那你还得去瞧瞧。叫她看见你这般,不是惹她伤心吗?”

  贞娘一听,这才沾干眼泪:“从前听说书的讲‘悔教夫婿觅封侯’还不明白,想着孩子出息不是好事吗?今儿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啊。”

  听她这么难受,乌戈也直叹气。最终,只化为一句:

  “走吧,回屋瞧瞧英子吧。”

  洛英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一只大白鹤冲着她飞来,不由分说的驼上就开始在空中盘旋,越来越高。

  洛英看着脚下逐渐缩小的山川河流,心里头不免有些惧怕。紧紧的抱着大白鹤的脖子,喊着:你要带我去哪儿?

  可风太大,把她的话吹的支离破碎。

  也不知飞了多久,终于,大白鹤在一座山头停了下来。

  她慢慢的从大白鹤身上爬下来,看见四周高山屏立,瀑布悬挂,深潭里闪着耀眼的金光。仔细一看,居然是长着金鳞的鱼儿在游来游去。

  大白鹤优雅的走到水边,用长长的喙梳理着自己身上的羽毛。

  说来也怪,那湖中的鱼儿瞧见它,不仅不害怕,还争先恐后的过来抢着在它面前游来游去。

  就好像,是莺莺燕燕在争宠似的。

  洛英乐不可支的望着眼前,然后,瞧见那大白鹤的一根羽毛不知怎的掉了下来,打着旋的就要往水中飘去。

  她张口提醒:

  “傻鹤,你掉毛啦。”

  大白鹤一愣,然后瞪着她,突然吐出一句人声:

  “英子,过来。”

  洛英惊的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这,这他娘的大白鹤,怎么说话跟李延秀一个样儿啊。

  见她不动,大白鹤迈着优雅的长腿就要来捉她。吓得洛英一个激灵,拔腿就跑。

  卧槽,会说话的鹤,定然是只妖孽。

  没准李延秀就是被它给吃了。

  她只顾着跑,没留意脚下。突然踩到青苔的脚一滑,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掉落谭中。

  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深潭中的鱼儿好像在一瞬间幻化出了手,无数只胳膊向她高高抬起,张牙舞爪的就要抓来。

  千钧一发之时,大白鹤挥舞着翅膀,长臂一捞,两人从湖面掠过,重重的摔在了草苹果上。

  等等,长臂?

  洛英起身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大白鹤,躺在草地上的,是不着寸缕的李延秀。

  长长的乌发披散着,像是活着一样,将他的身下围住,仅露出紧窄的腰和宽厚的肩。以及,那张,带着薄怒的面庞。

  “洛英!”

  洛英傻乎乎的对着他面前那一粒红豆按了按,又抬头,果不其然,他的眼尾霎时变得绯红,像抹了胭脂似的。

  这种敏感的小习惯,只有夫妻才知道。

  果真,洛英一下子拍掌惊呼起来:“李延秀,真的是你。”

  可转念,又狐疑的四处看道:“李延秀,你方才有没有瞧见一只大白鹤啊,就是一只超级超级大的鸟,还会学你说话呢。”

  李延秀觉得自己额前紧绷,忍不住一阵头疼。

  他牵着洛英的手,认真道:“英子,那不是白鹤,那是朱雀。”

  洛英跟看鬼似的看着他:“朱雀是红色的,我在书里见过,别想骗我。”

  李延秀苦笑:“它,的确是一只朱雀。不过是与众不同了些而已。”

  朦胧中,洛英好像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忽然一拍脑门:“哎呀,咱们儿子醒了,你快掐我一下。”

  掐?

  见眼前人面露不解,洛英气急败坏:“真是蠢死了,咱俩现在是在做梦,你掐我一下,我一疼不就醒了?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掐自己吧,省的你力气不够。”

  说罢,对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下,没想到,真的传来一股巨疼。紧跟着,眼睛一睁,就瞧见了抱着孩子的贞娘,正在炕前晃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