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重逢【十岁和十三岁】原悄的假期不久后就过完了。开学第一天, 他满心期待, 盼着卫南辞能回来。可他等来的却是对方转学的消息，至于转去了哪里，没有人告诉他，就连原君恪也不知道。原悄难过了一阵子, 直到有了新的朋友, 才慢慢将此事放下。因为他那个时候只有七岁，茫茫人海他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卫南辞。更重要的是, 他都不确定卫南辞是不是早已抛弃了他这个朋友。日子飞快……一眨眼，原悄就十岁了。这天, 为了练习游泳, 他放学后特意留校没走, 去了游泳馆。原悄幼儿园时游泳课就一直不及格, 卫南辞曾经承诺过要教他, 却失约了。后来，原君恪倒是教过他几次，但收效甚微。原悄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不擅此道，怎么学都学不好。如果不是下个月学校要组织游泳测验, 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来游泳馆。“会吗？要不要陪练？”游泳馆值班的救生员朝他喊道。“不用了老师，谢谢……”原悄朝他鞠了个躬, “我自己练练就行。”原悄把浴巾放到一旁，径直走到池边, 慢慢下了水。他胆子小, 不敢像别的同学那样往泳池里跳, 只敢扶着栏杆下去。泳池里的水略有些凉, 消毒剂的味道也让他有点不舒服, 但原悄还是尽量让自己适应了这一切, 他不希望自己在下个月的测验里继续垫底。待身体渐渐适应之后，他才慢慢离开池边，朝着池中游去。身体被冰凉的池水包裹，那种感觉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原悄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池中游了几个来回。值班的救生员一开始还时刻关注着他，待发觉他会游泳之后，便放松了些。然而意外，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原悄正游得好好的，不知为何腿忽然开始抽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池底沉去。他竭力挣扎着想要保持冷静，却徒劳无功。腿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胸口也渐渐传来窒息感……偏偏救生员这会儿有些走神，正低头查看通讯器的留言，完全没有留意到池中发生了什么。原悄心中一片绝望，很快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恍惚中，他觉得似乎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不过他一时也分不清是不是溺水时产生的幻觉。直到被人拖着浮上水面，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他才意识到这不是错觉。“没事吧？”救生员也觉察了异样，这会儿已经凑到了池边，将原悄从水里抱了出来。“悄悄……”将原悄从水里救上来那个少年，跪在原悄身边低声唤道：“醒醒。”原悄咳了两口水出来，这才慢慢睁开眼睛。随后，他终于看清了将自己救上来这人的模样……“卫南辞？”“是我，我回来了。”卫南辞跪在地上，一手轻轻抚摸着原悄的额头，另一手握着对方的手腕。大概是因为太过紧张，他手上力气有些大，握得原悄手腕都有些疼。原悄看着他半晌，忽然鼻子一酸，哇得一声哭了。卫南辞顿时有些慌，想把人搂在怀里哄哄，又有些不敢，只能无措地守在一旁。救生员以为原悄是吓着了，当即便要抱着人去医务室。原悄却擦了擦眼泪，起身道：“我要回家……”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便捡起一旁的浴巾披上，一边哭着一边去了更衣室。卫南辞快步跟在他身后，几次想开口说话，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原悄进了更衣室就关上了门，卫南辞守在门口，也不敢进去。但透过更衣室的门，他能听到原悄抽泣的声音。他一时也分不清原悄是被方才的事情吓着了，还是在生自己的气。其实这次回来之前，卫南辞心中一直挺忐忑。他怕昔日原家那个小团子已经把自己忘了。小孩子在这个年纪忘性是最大的，一旦有了新的朋友，很容易将从前的朋友抛到脑后。可方才原悄叫出他的名字时，卫南辞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点难过。他现在已经长成了少年人模样，可原悄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这说明对方这些年里一直都记得他。这让他十分内疚。“悄悄，我进来了。”卫南辞抬手敲了敲门。屋内的抽泣声停了，但是并没有人回答他。卫南辞特意等了一小会儿，才慢慢推开门进去。原悄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长凳上发呆。如今的原悄已经十岁了，虽然脸颊上还有未曾褪去的婴儿肥，看着依旧十分可爱，但他眉眼间却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模样，五官看着比小时候更精致了几分。卫南辞知道，眼前的悄悄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对自己处处依赖的小团子了。想起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和三年的杳无音讯，卫南辞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悄悄……”卫南辞走到长凳旁坐下。原悄也不看他，起身往远处挪了挪，看起来是想和他保持距离。“你长高了好多，我差点认不出你了。”“谢谢你。”原悄抓着自己的背包起身，朝他疏离地鞠了个躬，转身便要离开。卫南辞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有些局促地道：“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原悄闷声道。“当初没有朝你告别，对不起……”原悄刚哭完，眼睛本来就有些红，这会儿听了他的话，不禁又有些委屈。他想告诉卫南辞，自己当初难过了好久，每天都盼着对方能给他回消息，哪怕只是一句话也好。可整整三年，卫南辞就像消失了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悄悄……”“你又回来干什么？”原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哭出来。他已经是个十岁的小学生了，不能动不动就哭，别人会笑话他的。“我回来，想看看你。”“骗人！”“没有骗你，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啊？”原悄本来还在生气，可听说对方明天又要走，半晌没说出话来。这人怎么这样呢？一走就是三年，回来待一天就要走！原悄有些生气，又有些伤心。可他和卫南辞太久没见了，这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三年前，我爸接了一个保密项目，他舍不得和我妈分开，就把她还有我和我哥都接到了基地。家里只有我爸提前知道这件事，就连我妈都是临走的当天才知道……”卫南辞说起这件事时，语气还有些失落，“我爸那边派来的人没收了我们的通讯器，也不许我们和任何人接触，因为怕泄密。”所以他没有机会和任何人告别，甚至连留个口讯都做不到。“我们在基地待了三年，那里的通讯信号都有区域限制，没办法和外界联络。我想给你发消息也发不出来，写信他们也不给寄……上周项目结束，我们才出来。”原悄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一种。因为卫南辞父亲的工作特殊，此前他对外公开的身份只是普通技术人员，所以没人会往这上头想。“悄悄，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以前是，现在也是。”“你……这几年都没有新朋友吗？”“没有。”卫南辞道：“基地里的小孩子并不多，而且他们都不如你可爱。”原悄本来正难过着呢，被他这句话逗得破涕为笑。“悄悄，我一直很想你。”卫南辞拉住原悄的手，像小时候一样牵着对方。原悄如今长大了，被他这么拉着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拒绝。知道自己的朋友当初并非故意抛弃自己，而是另有苦衷，这令原悄心中的委屈一扫而空。他甚至有些心疼卫南辞，想到对方在一个神秘的基地关了三年，还真是怪可怜的。“你还要回去那里吗？”原悄问卫南辞。“我爸的项目已经结束了，不然我也出不来。”“那你为什么还要走？”“我爸受了点伤，需要治疗一阵子，等他身体恢复了我们才能搬回来。”卫南辞今日是特意回来看原悄的，他想当面朝对方把事情解释清楚，不想原悄对他有任何误会。“叔叔没事吧？”“没事，就是需要时间恢复。”原悄目光落在卫南辞身上，发觉对方衣服还湿漉漉的，是方才下水救他的时候弄湿的。“没关系，一会儿就晾干了。”卫南辞将上衣脱下来拧了拧水。他如今虽然只有十三岁，但身量已经很挺拔了，看着很有力量感。原悄身形比较瘦削，所以有点羡慕卫南辞。卫南辞发觉他在看自己，一笑，问道：“还敢下水吗？”“啊？什么？”“当初说了要教你游泳，一直没机会。”卫南辞将上衣往长椅上一搭，“今天反正衣服都湿了，要不要学？”原悄把背包一放，又取出了泳裤，当着卫南辞的面换上了。卫南辞带着他出了更衣室，而后纵身跃入了泳池里。值班的救生员吓了一跳，待看清紧随其后的原悄时，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大概是怕原悄再溺水。卫南辞耐心地教了原悄许久，将原悄游泳时存在的问题都总结了一遍，又带着他试了各种泳姿。原悄在运动方面的悟性不算太高，不过他本身就会游泳，只是一直游得不好。再加上卫南辞是个很好的老师，一番指点之后，竟真的让他长进了不少，就连值班的救生员都看得一脸欣慰。当日，直到快入夜时卫南辞才将原悄送回家。他给了原悄新的通讯器号码，又留了自己学校和家里的地址。最后，他还给原悄留下了一个盒子。待他走后，原悄就迫不及待打开了盒子，发觉里头装着满满一盒信。这些信的日期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几乎每周都会有一封，逢年过节或者原悄生日时，还会有额外的明信片。星际时代，写信这种通讯方式几乎已经绝迹了，明信片也大多都只有纪念意义。但卫南辞被隔离在基地中时，没办法联系原悄，只能把想对他说的话写在信里。没想到这些信一攒就是三年，攒了足足近两百封……这些信，原悄用了好久的时间才看完。不是因为看得慢，而是因为不舍得一口气看完。卫南辞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写到了信里，原悄看了这些信，就像是把他们失联的这三年都补上了一般。【还有一件事情，没写在信里】原悄打开通讯器，收到了来自“帝国未来第一将军”的消息。帝国未来第一机械师：【什么事情？】帝国未来第一将军：【我分化了】【是个alpha】帝国未来第一机械师：【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原悄问完这句话又觉得有些唐突，在帝国，随便询问别人信息素的味道，是很逾矩的行为。他略一犹豫，便想撤回信息，然而这时通讯器却又来了一条新消息：【烈焰味】原悄盯着屏幕半晌，心道这是什么味道？可惜他现在年纪还小，没有分化，所以没办法嗅到alpha的信息素。如果他将来能分化成alpha或者oga，那他就能找机会闻一下卫南辞的信息素。烈焰味，看起来就挺厉害的样子！4·分化【十四岁和十七岁】自那以后，原悄和卫南辞几乎每天都会联系。原悄本以为分开那么久，两人之间多少会有点隔阂，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们恢复联系后，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几乎没经过什么过渡期，两人就恢复了那种无话不谈的状态。原悄每天回家写作业时，都会和卫南辞开视频。对方经常帮他辅导作业，有时候也会隔着屏幕看原悄做模型。直到原悄十四岁这一年，卫南辞全家才搬回来。同年，卫南辞和原君恪一同考入了帝国第一军事学院，原悄也顺利升入了高中。“将来你也考军事学院，这样你大一的时候，我还没毕业呢。”卫南辞一边帮着原悄做模型，一边道：“第一军事学院的机械专业虽然不是帝国最强的，可你将来若是想做机械师，这里资源是最好的。你实习就能直接上巡航舰，运气好毕了业就能上战舰。”原悄瞥了他一眼，“我又没说我想上战舰。”“第一机械师你不上战舰去哪儿？”“我还没分化呢……”原悄叹了口气，看上去有些犯愁。他身边的同学，很多都是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分化，可他今年都十四岁了。“说不定你真的是个beta。”卫南辞道：“这不正合你意？”“嗯。”“别担心，不管你是beta还是分化成oga，将来都可以做机械师啊。”“为什么我就不能分化成alpha？”原悄有些不高兴地道。卫南辞目光落在少年漂亮白皙的脸上，忍住了想捏一下的冲.动，哄道：“能，谁说不能？我高中有个同学，比我矮一个头呢，也分化成了alpha。”他说着按着原悄的脑袋比了一下，“你看，你只比我矮不到一个头。”“我才十四，我还会长高！”原悄抗议道。“那肯定的，你肯定能长得比我还高。”卫南辞笑道。原悄知道对方在哄自己，并没有觉得多高兴。不过他倒是真把自己将来的目标，定成了第一军事学院。卫南辞和原君恪都是军事学院的学生，他若想成为最优秀的机械师，那里显然也是他最好的选择。随后的大半个假期，原悄都在家里摆弄自己的模型。卫南辞整日陪着他，待在原家的时间比回自己家的时间还多。有时候遇到天气不好，卫南辞干脆连家都不回，就赖在原悄家里住。这日，恰逢暴雨，卫南辞理所当然又借住在了原家。不过他自分化后，和原悄相处时便颇有分寸，借住时一般都睡客房，或者睡原悄屋里的沙发。这晚，他正迷迷糊糊做着梦呢，便嗅到了一阵淡淡的栗子香味。他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扯了扯衣襟，只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他就发觉了异样。这栗子香味像是……信息素的味道。“悄悄？”卫南辞起身，走到了原悄床边。便见少年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也在发烫。“卫南辞……我好难受！”原悄抱着他的胳膊，小声道：“我是不是病了？”“你应该是分化了……”卫南辞快速找来自己的包，从里头取出抑制剂，先是给自己注.射了一支，免得自己被原悄的信息素影响做出什么伤害对方的事情来。随后，他又取了一支抑制剂，帮原悄也注.射了。这抑制剂的效果十分明显，不过片刻，原悄的状况就好转了不少。“好点了吗？”卫南辞问他。“还是有点难受。”原悄有气无力地道：“我是不是分化成了oga？”“嗯。”卫南辞蹲在床边，安抚道：“我已经给你注射了抑制剂，很快就不难受了。”原悄显然还有些不愿接受现实，抿着嘴也不说话。“我去叫你家里人过来。”卫南辞在原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起身要走。原悄却抓着他的手不放，“我爸妈都不在……我大哥二哥都是alpha.”oga的信息素会对alpha产生无差别的刺激，这种时候让原悄的两个哥哥过来，并不是个好主意。通常情况下，家中有接近分化期的少年时，家里人都会提前做好准备。像原悄这种情况，应该安排一位oga或者beta长辈陪伴他更合适。但原悄去年一直没有分化，家人都以为他会是个beta，所以这段时间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他在这个当口忽然分化了，还是个oga.“那我去找管家过来？”卫南辞道。管家是个beta，由他陪着原悄倒也合适。原悄听出了卫南辞话中的言外之意，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也是个alpha。在自己的分化期，让卫南辞陪着，这显然也不是个好主意。“好吧。”原悄瘪了瘪嘴，有些委屈。他不想分化成oga，这样一来他和卫南辞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了。他们不能再无分彼此，不能再睡一间屋子，也不能再像从前那么亲密无间。为什么他就不能分化成alpha呢？哪怕是个beta也好啊！“算了，大半夜的，不去扰人清梦了。”卫南辞说罢走到门口打开了门，而后又回到沙发上坐下了。原悄转头看向他，问道：“你不走吗？”“我打抑制剂了。”卫南辞道：“你不想让我陪你？”原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卫南辞一笑，“傻不傻？”“卫南辞，以后你还会跟我一起玩儿吗？”原悄问他。“当然……大不了往后天天带着抑制剂呗。”卫南辞拖了张椅子坐到他的床边，又道：“你往后最好也随身带着抑制剂。”“为什么？”原悄不解。“你的信息素……比较危险。”卫南辞不是没有嗅到过别的oga的信息素，但他自制力极好，大部分时候都很难被影响到。可方才他嗅到原悄的栗子香时，那感觉完全不同，他想任何alpha嗅到原悄的信息素，恐怕都很难不被影响。“我们悄悄长大了……”卫南辞摸了摸他的额头，感慨道。“那我现在是不是能闻到你的信息素了？”原悄问。“嗯。”“那你让我闻一下你的信息素。”他想知道烈焰是什么味道。原悄早就对此好奇不已，这会儿连自己分化成oga的沮丧都顾不上了。卫南辞轻咳了一声，一脸认真地道：“这话可不兴朝旁的alpha说，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