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论张九龄与贺知章诗
作者:三六九龄      更新:2022-11-07 22:08      字数:3622
  顾世安面如沉水:“作诗,你非学不可。”

  卫景平:“……”

  哎哎,顾财迷,你这没商量的口气有点败好感哦。

  “先生说的我记下了,”他没什么底气地道:“学生留心慢慢琢磨。”

  顾世安今天好兴致,都聊到这里了还没打算放过他,又问:“作诗,该学谁?”

  卫景平又卡壳了:“……”

  《旧唐书》中记载,白居易白大诗人认为:“举才选士之法,自汉策贤良,隋加诗赋。”说是科举自隋朝开始加进去一项作诗,然而隋代科举并不怎么成规模,所以真正考诗赋,是从唐代开始的。

  唐代的科举考试加入了试诗贴,这是科举专用的说法,抑或称之为“赋得体”,是标准的律诗,其诗大都为五言四韵、六韵或者八韵的排律,以古人诗句或成语为题,冠以“赋得”二字,并限韵脚。

  科考的时候律诗都要选韵,规矩和讲究很多,重重限制之下,出彩或是所以流传下来的不多,卫景平只记得钱起有两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看,连唐朝科举上的诗都传不下来,说明唐朝的文人在科举中作诗也不是那么有灵感的,说不定像八股文一样,只在意套路了。

  独属我大唐的科举中以诗文取士,大唐的名家诗人之中张九龄和贺知章中过状元,想来这二位先贤是上佳之选,卫景平慢吞吞地答道:“学生有意学张九龄与贺知章。”

  顾世安道:“张相诗风清淡,一扫六朝绮靡诗风,语言以素练质朴取胜,寄意深远,可学。”

  卫景平以为他这回总没问题了吧,说了这半天也该口渴了打发他走找点水喝什么的,谁知道顾世安还在滔滔不绝:“贺诗洒脱豁达,可先学。”

  先学贺知章,后学张九龄。

  卫景平:“……“

  这学谁的诗还要有个先后次序,真臭讲究。

  转念一想,上辈子所受过的系统的语文教育,似乎也是从贺诗开始的,比如小低年级的《咏柳》《回乡偶书》,大概到了高中才开始学张诗“海上升明月”这样的,这才信服了:“学生明白。”

  抬脚要告辞,他又站住问了顾世安一个问题:“先生说过今上好唐宋,取士时看重诗文,那院试乡试的主考官呢?”

  会不会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到时候变相地搞成以诗文取秀才举人吧。

  药丸。

  顾世安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在你三年之后县试应试之前,总要有一两首让人称道的诗在士子中流传出去,这样才能更稳妥地考中案首。”

  譬如两个人的试卷评分一样,分不出伯仲,这时候以什么定案首呢?

  自然就看谁的名气更大了。

  卫景平:“……”

  敢情顾世安要把他培养成县试的头一名案首啊?

  敢情这科举不是单纯考试就行了,还得在下场之前先造势啊?

  他承载的期望有点高,不敢想。

  看来是饶不过作诗。

  卫景平回去的路上别提有多想不开了,作为一名穿越人士,他不能以制玻璃、肥皂、冶铁三大项更擅长的理工特长开局,居然是要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文士,老天,他还是收拾东西回家跟着卫长海习武去吧。

  “老四,你这是怎么了?”走到一半,卫景英问。

  “……没什么,”卫景平闷闷地走路:“二哥。”

  放学的时候卫景川看见宋玉临了,那人趾高气扬地看了他们三兄弟一眼,卫景川以为他又给自己兄弟添堵了,道:“姓……宋的那个……混……混东西……”

  “跟他没关系。”卫景平道。

  要是真跟宋玉临有关系就好了,他一准能摆平的,才不值得烦恼。

  烦,是因为卫景平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写出脍炙人口,能让人传唱的诗赋了。

  偏顾世安对他的期许有那么大。

  有那么一瞬,卫景平突然有了赚钱交束脩,而后躺在白鹭书院混日子的冲动。

  “是不是学文章太难了?”卫景英挠了挠头问他。

  他们老卫家的爷儿们还是上马弯弓射箭,舞动剑戟在行,天生没那个舞文弄墨的命。

  “……嗯。”卫景平在他二哥面前承认了。

  “那咱就……不不念了。”卫景川挥舞着拳头道:“练……练了本事……当山大王……受……受……谁的鸟气……”

  卫景平忽而带着笑看他:“三哥真英雄好汉的豪气。”

  脑中瞬间响起了“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风风火火创九州啊闯九州啊……1”

  他又想到了什么,急急跟卫景川道:“三哥,这话不能随便说的。”

  当山大王,那不是要跟朝廷对着干吗,会被当作匪贼的。太平盛世,他才不想他三哥占山为王,去当匪贼呢。

  幸好卫景川结巴说话不清楚,四下又无人经过,否则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那还得了。

  卫景川也意识到说错话了:“不说了……三哥这张臭嘴。”

  “会给老四添麻烦的。”卫景英揪住卫景川的耳朵道。

  他渐渐晓事了,知道读书人要家世清白什么的,断容不得卫景川胡乱说话。

  “知道了二哥。”情急之中,卫景川的结巴一下子好了。

  卫景平听他二哥这样,才知道卫家有多紧张他这个“读书人”,连以往的口无遮拦都一一改了,他心中触动,甚至觉得连作诗都是小事一桩了,非土著怎么了,土著也不是带着作好的诗生出来的,都得现学——他也不是不能学一学。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把自己劝回去了。

  他们走在路上,迎面和延寿堂的晁大夫走了个对顶,晁大夫看着卫家兄弟三个,眼中蓄着火气,气哼哼地瞪了他们一眼,走过去了。

  卫景平:“……”

  他跟晁大夫不过就一面之缘,好像没有得罪过这位老人家吧。

  “这老头怎么了?”卫景英也觉察道晁大夫不善的眼神,疑惑地道。

  卫景川则看着卫景平:“老四?”

  卫景平连连否认:“我没坑过他。”

  自从那次去延寿堂问了问给姚疯子瞧病的花费之后,他和晁大夫就没有见过面了。

  三人一块儿挠头。

  等到了家门口,又遇见苏氏端着大茶碗在门口喝水,见了他们仨就笑道:“哟,上学的上学,挣钱的挣钱,瞧把你们给忙活的。”

  卫景平想着晁大夫的事,点个头赶紧走进去了。

  “二婶子你怎么又喝萝卜水啊?”卫景川捏着鼻子:“老在门口喝,冲死……我了。”

  说完拉着卫景英飞一般跑进屋。结果没看路,一头撞上了才养好伤,正在温习飞行的金灿灿头上,一人一鸟都哀嚎一声跌地上去了:“……”

  卫景平走过去把金灿灿捡起来,摸了摸它的头道:“没撞坏吧?”

  金灿灿把头埋进翅膀里不理他。

  卫景川捂着头“唉哟唉哟这破鸟没眼色”地叫嚷,卫景平见他险些被抓破皮,说道:“金灿灿能飞了,也不小了,给他放回后山去吧。”

  跟着人的时间越长,没有同类相伴,将来野外的生存能力越低下。

  这时候卫长海从外面回来了,听见卫景平的话说道:“怕是放不回去了,后山那头母雕和一窝崽儿还有别的零星的大雕小雕都没影儿了。”

  卫景平:“不见了?”

  不会被人给猎去了吧。

  毕竟上林县这么多习武的后生,保不住谁拉弓给大金雕一窝射猎了。

  卫长海道:“我看多半是被你大哥给吓跑的,他前几日拉弓,一箭落了一双大雁,且是齐齐贯穿了双翅射下来的你们知道吗?”他搓搓手:“哎呀你大哥比我和你二叔年轻的时候强啊。”

  当时他们似乎隐约看见那只大母金雕正从天空飞过,翅膀猛振吓得险些跌落在地。

  想来是连夜叼着窝里头的崽儿跑了。

  卫景平:“……”

  这么说,母雕跑路了,别的鹰科猛禽也溜了,后山没有金雕了,那看来这只真的是砸手里送不出去了。

  “能不能讲究点到外面拉去哟?”正发愁不已,院子里收拾地面的刘婆子气呼呼地挥着手里的扫把:“天天把shi当宝贝,非回来拉院子里,再让我看见就打你了知不知道……”

  显然是在不满意金灿灿在院子里随地大小便,弄脏了给她添了活儿干。

  晚上睡觉前卫景英跟卫景川说道:“明天一早进后山去看看那母雕还在不在?”

  “去……去看。”卫景川快迷糊着了。

  第二天卫景平放学,卫景英跟他说:“咱爹说的没错,后山那家子金雕搬家了。”

  除了一个硕大的空窝,鸟毛几根,再没留下别的什么东西。

  卫景平深为遗憾,看来只能继续养着金灿灿了。

  卫景川扬了扬手里从外头买来的小鸡仔肉:“一天至少3只,得花二三十文呢。”

  卫景平:“……”

  金灿灿该学着抓老鼠自己解决伙食问题了,等下去哪儿给它请个猫先生教一教呢。

  卫景英边走边说:“老四,我们今天去找母雕的时候你猜看到谁了?”

  “晁大夫?”卫景平随口一说。

  既然让他猜的肯定是他认识的,而且一大早要进山去的,满足这俩条件的,一想便知道是晁大夫。

  古代当大夫的,在他的认知里,不都一大早天还不亮就要背个篓子进山采药的吗。

  他们昨天才见过“印象深刻的”面,所以他很快就想到了。

  “老四你……真聪明,”卫景川说道:“那老头身手不赖,爬到了雕窝边上呢。”

  卫景平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忽然问卫二:“二哥说晁大夫去了雕窝那边?”

  雕窝。

  大夫去雕窝边上,雕属老鹰科目,卫景平总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