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一
作者:青丘一梦      更新:2022-10-03 13:45      字数:7144
  母女之间私密之事自然不足外人道耳,敏仪倒是遣人“打探”了一下,据说她亲爱丈夫、一个战壕里战友也有同样举动。

  想来年氏母女之间谈话是很令雍亲王满意了,他亲自给年夫人做脸,开口请年夫人时常走动,又是大手笔布料首饰珍奇摆件送入暗香疏影阁大门。

  年氏盛宠,众人皆知。

  从此以后,年夫人便成了雍亲王府常客,每每带着一大车补品过来,陪上女儿一整日,再带着年氏预备礼物和王爷王妃赏回去,来往之频繁令人实在眼红。

  于是当宋母再来时,宋知欢便满是委屈地控诉她:“年氏之母每日便来一回,殷切关怀,可见女儿如今在妈心里也不过是……嗷!”

  宋知欢一嗓子嚎出来,忙忙去拉宋母拧着她耳朵手,赔着笑道:“妈、妈,仔细您手疼。”

  柔成将一只白瓷喜鹊登梅纹茶盖碗在颜色鲜艳洋漆小炕桌上放下,笑吟吟对宋母道:“夫人且饶了我们主子一回吧。”

  宋母这才轻哼一声将手收回来,一面对宋知欢道:“你妈我六十多人了,能来看你就不错了!哪家不是女儿回家探亲,偏你是个懒骨头。”

  宋知欢心道不好,忙凑上甜言蜜语一股脑地砸向宋母,把宋母再哄得眉开眼笑。

  “把前儿世子送来新口味蜜饯取来。”宋知欢吩咐了一声,又挽着宋母手臂软声道:“妈您方才不是说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吗?晖儿前日给我送来蜜饯,很是酸甜开胃,您尝尝?”

  宋母笑着答应了一声,又抬手抚了抚宋知欢乌发,满是欣慰地道:“你能与世子处这样好,也是好事。”

  宋知欢不过笑笑,没说什么,宋母却继续笑道:“须知女人这一生,有再大能耐,世事所迫,也只能依仗着男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妈是最厌恶这一套说法,却不得不承认,为女子者——”她神情染上些许悲意,眼圈微红,“这一生身不由己之事太多,你性子,说是随和,其实最是桀骜难驯,妈当年、妈当年多怕你这性子让你受了委屈。”

  宋知欢见她伤心,心中惊慌,不得不再次彩衣娱亲,只见她双手叉腰,似笑非笑:“妈您当年可不是这么说‘去吧,我也没什么好担心你了,左右你性子,无论在哪儿,也不怕你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生出事端来。只一件,你入了四阿哥院,万万不可如在闺中时这般怠懒,妈虽不求你光耀门楣,但你须得知道,这世间女子依附男人而生乃是世情,你又并非明媒正娶,若是惹了四阿哥厌恶,只怕遭人作践、性命难保。故而,虽不必刻意争宠,却也万万不可随波逐流。’您当年话,女儿可都记得明明白白,当初可是您说我懒!如今又要改口,哪有那样好事?”

  “瞧你这样子。”宋母恨恨抬手,要在她额上重重敲一下,到底对着这块心头肉也舍不得下重手,只能轻飘飘一点,那边半夏已捧了一个颇为精巧嵌八宝银丝小攒盒来,内里盛着四色蜜饯果子,样样精致。

  宋知欢笑着让道:“您快尝尝,这樱桃果子味儿好,梨条也不差,腌青梅最是可口,这雪顶玉桃吃着也比咱们平日吃桃脯杏干口味新鲜。”

  宋母顺着她心意一样尝了些,果然对雪顶玉桃最是喜欢,宋知欢便吩咐:“把这一样蜜饯都给老夫人包上,还有那些新鲜林檎果子也给装上。”

  辛夷笑盈盈答应了一声,退下了。

  宋母含笑看着宋知欢吩咐,满是欣慰,口中却道:“这些年了,好歹有些为人主子样子,不再作年少轻狂懒散之态。”

  宋知欢只当宋母是在夸她,笑吟吟地倚着宋母说话。

  时光总是在人不经意间便悄悄走了,转眼,当年小小弘时,也到了该要娶妻生子年纪。

  这年大选,宫里也给弘字辈小子们留了福晋人选,敏仪带着华姝相看了几家闺秀,都不大满意。

  这日小聚,宋知欢问华姝:“你说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儿媳妇?”

  华姝当时手里握着一张牌还未放下,听了这话便道:“我倒也不知道,若说儿媳妇,自然是温婉柔顺最好,可你看弘时那个性子,若再找个温婉柔顺,日后这夫妻两个过什么日子?组团儿当面人儿去了。可若找个爽利干脆,又怕她太厉害,给了弘时委屈受,我这里也僵持着呢。”

  说着,她又忽然握起了在她身后看牌韵姐儿手,道:“若说满意,我当然是觉着亲上加亲好,韵姐儿脾气、品性,我也都深知道。可一则她年纪和弘时相差太多,二则我问过弘时意思,他也不乐意,说什么:我与韵姐儿血缘太近,怕影响子嗣。这岂不是正正经经无稽之谈?这孝懿皇后还是咱们陛下表姐呢!自古来姨姑表姊妹可不都是正妻首选?”

  宋知欢闻言随口道:“弘时说得也有道理,血缘太亲近对孩子是不好。”

  华姝听了这才住口,敏仪随意抬头瞄了韵姐儿一眼,见她面带薄红樱唇轻抿便心道不好,心中思绪万转千回,总算状似随意地开口道:“这时小子嫡福晋,自然得是世家大族出身,总出不了满洲八大姓这些人家,对咱们爷也算个助益。”

  华姝听了也叹了一声,“这话也有理,等闲人家也进不了咱们王府门。”

  复又道:“世子福晋那样家世我是万万不敢想,一则人家看不上我们,二则我也怕给了弘时气受。差不多也就是了。”

  敏仪笑笑,打趣道:“只怕咱们爷还不乐意差不多呢!他可是与我说了,要为弘时觅得佳妇,得是父祖辈有功于国,当年从龙入关过,方才配咱们时小子,倒是嫡庶长幼不大紧要。”

  要求真多,当挑大白菜呢吗?

  宋知欢暗搓搓在心里吐槽一嘴,随意抓了一张牌,撂开一看却笑了,直道:“打牌就得心无旁骛,你看你们几个,一个个乱想什么,自然不得眷顾。看看我这牌,清一色!给钱吧~”

  “瞧你这口气,赢一把就什么似了。”敏仪嗔了她一声,“有本事把我们几个赢空了!明日我们就去住云馆把你吃空了!”

  “打牌还带威胁人。”宋知欢轻哼一声,又扯了柔成来,让她帮自己算牌。

  最后弘时婚事总来说还算比较让人满意,镶红旗董鄂氏出身,礼部尚书席尔达之女,听说容貌极好,诗书也通,性情据说还不错,只是并非嫡出。

  华姝见了一次,虽不大满意,到底也忤逆不得雍亲王意思。

  宋知欢倒是颇为诧异,她印象里,弘时历史上婚配对象绝非庶女,也没人敢拿庶女来糊弄雍亲王。

  但是仔细一想,倒也明白了:历史上弘时乃是雍亲王膝下唯一成人阿哥,已算是“板上钉钉”雍亲王府继承人,如今却不尽然,弘晖尚在,世子之位万分稳固,弘时又“叛道离经”,人家自然不舍得把嫡女嫁过来。

  况弘时如今条件,配礼部尚书之庶出女,也算是差不多了,若是再高求,即便雍亲王有心,也并非易事。

  更怕是污了雍亲王淡泊名利名声,于是弘时婚事也只能如此了。

  倒是弘晖,今年可谓是大丰收——纳了户部侍郎瓜尔佳大人嫡女为侧福晋。

  瓜尔佳氏出身满洲镶白旗,其父瓜尔佳大人这些年随着雍亲王办事,堪称雍亲王左膀右臂,也是四王爷一党柱石,功不可没,他女儿自然是要厚待。

  若非侍郎之女配不上世子妃之位,以雍亲王和瓜尔佳大人这些年交情,只怕徽音如今位子便是瓜尔佳氏女来坐了。

  另有一个格格田氏,父亲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她伯父叔父在朝亦是国子监、鸿胪寺一类文人衙门,书香门第,诗礼传家,清贵已极。最难得,听说田氏诗书也极通,样貌又好,可谓美妾一名。

  徽音如今挺着个三四个月刚稳妥肚子,如今忽然添人,也是一桩糟心事。

  泰安苑添人算是板上钉钉,这日敏仪特意拉着宋知欢与徽音谈心,怕她不能安心养胎。

  徽音倒是看得开,只笑道:“额娘和阿娘不必为媳妇担忧,爷如今膝下空虚,只有一男一女,也该多几位妹妹为世子爷开枝散叶。况媳妇如今身子愈重,也怕侍候不好世子爷,添两位妹妹也是喜事。只是……月芝妹妹服侍了爷多年,又是从额娘这里出来,媳妇也怕委屈了她,不如给她格格名位,从此也算名正言顺了。”

  敏仪听了笑道:“这都是小节,无妨,你院里人,自然听你指派。”

  三人又说了会话,敏仪特意握了徽音手,轻声道:“徽音,无论何时何日,何等境地,额娘只认你这一个正经儿媳妇,你不必怕,也什么都不必操劳,你只需安心养胎便是。晖儿膝下如何空虚了?你阿玛如晖儿这么大年纪时候,还一个没有呢!谁敢说我善妒?”

  徽音眼圈一红,道:“媳妇多谢额娘用心,是媳妇害您为媳妇操心了。当年媳妇出嫁时,额娘亦叮嘱了许多,这几年,世子爷愿意只守着媳妇,媳妇已经万分感怀了。也是媳妇善妒,一直未曾给月芝妹妹一个名分,也是委屈了她。”

  “跟了主子,有什么委屈不委屈。”敏仪拍了拍徽音肩,待她离去了,方才对着宋知欢感叹道:“要我说,这事儿也是咱们爷做不地道。”

  宋知欢叹了一声,“你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世情如此罢了,只是咱们和徽音亲近,自然觉着她可怜。世事弄人啊。”

  敏仪也叹道:“是啊,我当年又如何不是这样过来?咱们爷如今赶着给晖儿添人,一是万岁爷年岁大了,喜欢多子多福,弘晖龙凤胎得了彩头,孩子自然是多多益善;二是他老人家如今不好添新了,弘时又是个庶出,笼络朝臣,还是晖儿身份好用;三来,日后若咱们王爷当真如愿,这也算他一片慈父之心,为了晖儿操劳。咱们总抱怨他薄情,但对晖儿,他却当真用尽了心力。只是可怜了徽音,但这世间女子谁又不是这样过来呢?”

  宋知欢听她这话,总觉着透着一股子悲凉,便握了她手,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

  “我心怎么可能好受呢?”敏仪鼻头一酸,眼圈泛红,“我怕,怕晖儿日后也走上他阿玛这样路,也怕徽音日后活成我这个样子。”

  “不会。”宋知欢笑道:“他们两个小感情好着呢。”

  敏仪摇了摇头,长长一叹:“夫妻感情再好,也抵不过帝王皇权,无上至尊。”

  “晖儿总不是薄情寡恩之人。”宋知欢摇了摇头,又笑眯眯看着敏仪道:“那小子像你,心善,也长情。”

  敏仪总算笑了一下,却也是泛着泪笑,“那就当你吉言了,咱们相处这些年了,鲜少听你夸我。”

  宋知欢当即道:“你想听我夸你?那可容易,且听着——”说着,她清了清嗓子,拿捏起腔调来:“要说我们敏仪,那是气度雍容、优雅端庄、人见人爱、众人拥戴、待下宽厚和蔼、待长辈恭敬孝顺,温婉大方、柔和可亲,实乃当世第一人,于我宋知欢眼中,除我本人,无人能及。”

  “去你,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敏仪哭笑不得地拍了宋知欢一下,情绪倒是好了许多。

  内外间槅扇旁,弘晖悄悄笑了一下,摆了摆手,对黄莺道:“好了,姑姑不必通传了,这会子我若是进去,只怕额娘和阿娘都是要恼。”

  黄莺也笑了,对着弘晖一欠身:“那世子爷便请吧。奴婢不会告诉福晋和宋福晋。”

  “可千万不要告诉,若是让她们知道了,我哪有好?”弘晖摇了摇头,叹道:“我总是不知,宋家几位舅舅都是正经人,怎么阿娘性子就这样……唉!我走了,晚上再来给额娘请安。”

  黄莺笑盈盈答应了一声,目送着弘晖远去,然后带着笑悄悄叮嘱几个丫头:“可不要告诉福晋世子爷来过,不然福晋该羞恼了。”

  几个小丫头都答应了,各人退下。

  一时二人说起翼遥来,敏仪眼角眉梢沁出笑意来,连声道:“这些儿女里,还是翼遥最有福气。去年她又添了个小,哎呦,那小子粉嫩软绵样子让人喜欢坏了!她和文渊又好,这几年,甭管她是怀孕产子,文渊都只守着她一个。”说着,她又道:“咱们家女孩儿嫁都不错,和玉和星德也好。眼看着修婉也到了出嫁年纪了,想起她要离开咱们,我就心痛。”

  “她可未必心痛。”宋知欢摇了摇头,叹道:“前日弘晖、弘皓带她去打猎,你是没看到,多潇洒啊。”

  敏仪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第二日仍旧是早起请安,年氏照旧没到。

  华姝轻飘飘瞥了年氏空着座位一眼,倒是难得没说什么风凉话。

  只青庄轻轻叹了一声,道:“天气转冷,四格格又染了风寒,年侧福晋日子也不好过。”

  任她平日如何不讨喜性子,这样时候,也没人会开口说什么。

  敏仪吩咐黄莺道:“请林先生过府给四格格看看吧,嘱厨房上多给暗香疏影阁送些羊乳,那个养人最好,咱们送去了,年氏乐不乐意给孩子喝,就是她自己事了,如此,也算仁至义尽。”

  在场都是相处了多少年了,这话说出来也没人会挑她毛病。

  宁馨一颗颗拈着珠子,轻轻叹道:“时也,命也。”

  初冬天气,泰安苑添了人,因添了一位侧福晋,还是摆了两桌酒热闹了一下,宋知欢着意打量,见徽音面色红润、精神不错,便知道小夫妻两个是商量好了,便也悄悄松了口气。

  说到底,她是更心疼徽音。

  两位新妇倒是不同路子,瓜尔佳氏身材丰腴,看着很是健康;田氏倒是纤弱袅娜,如弱柳扶风。

  华姝扫了田氏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显然是想起了旁人。

  宋知欢握了握她手,小声道:“给晖儿点面子。”

  “我就是心烦。”华姝沉着脸,面色不太好,“旁事儿我也不和她计较,可她也不知听了什么话,哭着喊着过来求我说当年和玉能立住,我定然有什么秘方,在我院里半日!先不说我有没有什么,就说她那又哭又逼,有什么样子!且不说我没有,就算没有,我也不给她!”

  宋知欢听得心惊肉跳,忙拉她去屏风后面避着,一面压低声音道:“这话也是能乱说?”

  华姝也觉出自己今日失态来,尝尝吐了口气,压抑着怒意道:“我就是生气!她在我那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做泼妇模样,好像我藏私一般。她也不想想,当年和玉我是怎么捧在心尖儿上长大,见安呢?三天两头一病,病了就要让爷知道,生怕外人不知道见安是王爷心头肉。这孩子让她这样养,能好吗?”

  宋知欢握着她手道:“好了,和不值当人生什么气呢。”

  “好歹爷还没被美色昏了头,若真被年氏撺掇来我这里摆脸子,我即刻带着弘时去他姐姐那里!”华姝冷哼一声,“多少年在一起了,我还不知道他那性子,呵,也就年氏傻乎乎捧着一颗真心自以为遇到良人了。”

  “这话乱说不得。”宋知欢轻声安抚她道:“年氏是什么样人,你和她生气也不怕气坏了自己,她自己还没觉得什么呢。你若实在生气,等一等,我替你出一把气。”

  华姝倒也没当什么,只随口道:“那我可等着了。”

  宋知欢也不过随口一说,若说她有什么坏心思,也是没有,具体表现就在和年氏顶嘴,小嘴一张叭叭叭,一整个年都没让年氏好过。

  转年初春,桃花盛开时节,敏仪忙着为弘时迎娶董鄂氏,年氏倒是有心情附庸风雅,拉着众人品桃花茶。

  但见桃花林中,年氏一袭白袍,青丝松挽,偏偏若飞。

  手中捏着冰裂纹青瓷是雍亲王素来喜欢,桃花茶颜色鲜亮好看,她先斟了一杯与雍亲王,复又与众人,并笑道:“这桃花茶以旧年梅花上雪水烹煮,滋味上佳,诸位姐姐尝尝?”

  一语毕,又状似感慨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春日能有桃花满园,鲜花灼灼,实在令人欣喜。”又含笑看向宋知欢,似嘱似嗔,“宋姐姐也该好生整理整理院落才是。”

  二人这一个冬天算是积怨已久了,宋知欢当即轻扯嘴角,摆出一个邪魅冷艳笑容来。

  然后对着年氏开炮。

  但见她斜倚着凭几,一身潇洒气度,素手捏着青瓷盏子,对着阳光细细看,口中随意道:“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此乃陶渊明《桃花源记》中名句,我依稀记得,那篇文章寄托着五柳先生期望,不以盛世繁华枝繁叶茂为美,但求百姓安居,安然朴实为乐。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以桃花之生机代喻盛世景象,实在巧妙。故而,桃花实在不该成为凡尘之中口中炫耀之物。”

  她口中说着,轻描淡写地瞥了年氏一眼,见她面带薄红,便轻笑一声,呷了口茶水,然后摇头道:“雪本吸收空中秽物,并非彻底洁净之物,到底这世间水也不干净,入口倒也无妨。要命是将水密封埋藏于底下,幸亏是我们成人饮用,若让见安喝上两口,怕要坏了肚子了。”

  年氏听了虽说不屑,却也免不了有些惊忙,却听宋知欢继续道:“水本无轻浮厚重之分,世人总说新年雪水轻浮,但煮茶滋味又有什么差呢?农家常以盐巴腌制雪水密封,可用于拭擦小儿热疹并炒菜入羹,比之成为文人雅士炫耀之物,倒更为物尽其用,更成全了雪水。为附庸风雅人物所用,反而委屈了这天水。”

  年氏面色更不好看了,宋知欢对着她轻轻笑了一下:笑话,比嘴炮,你能比得过姐?

  心中如此,面上却还端着世外高人飘逸气派,笑道:“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水利万物而不争,生命之源,本无上下轻重之分。知欢幼年是,家母曾致力教导我为天下第一等风雅之士,可惜知欢天性俗气,久久不得其门而入。”

  宁馨在一旁看着宋知欢,唇轻轻抿出一抹笑意来,淡定开口:“魏晋时人以缥缈为美,但真名士却更胜在心中之潇洒气概。”她说着,轻描淡写地看向年氏,“有些人,即便日日广袖长袍又如何?心中不洒脱,灵识混沌,便洒脱不得。”

  年氏彻底挂不住笑了,一双水盈盈眸子含着委屈看向雍亲王,雍亲王却也一言不发。

  宋知欢却常常吐出一口浊气,道:“春日鲜花跃满枝头,我采下最娇艳鲜花入酒,以宴宾客;夏日我有桃李满园,绿叶成荫下纳凉,尽显安然朴实之乐;秋日满园丰收喜悦,自有天地见证我心繁华热闹。丰收之宴,皇天为客,厚土作宾,其中奥秘,庸庸凡俗之人又如何能懂得?冬日,梅花凌寒而放,春花酒、夏果脯、秋菊冬梅作羹,邀得友人小聚,此为平生一大幸事也。”

  她说着,施施然起身,行至年氏身畔,抬手轻轻拍了拍年氏肩膀,语重心长道:“名士真风流,所求不是附庸风雅,而是本心真静。心中有朴实之乐,则平生无憾矣。所求执念过多,反而伤心。”

  语毕,宋知欢将手中端着青瓷盏子轻轻放在茶台上,甩袖负手而去,口中不忘道:“青瓷颜色虽雅致,配桃花茶汤却不美,依我说,不妨用净白瓷盛桃花茶,不花哨,反而新雅。”

  众人只见她潇潇洒洒地去了,年氏面上一时忽白忽红,很不好看。

  待反应过来,委屈巴巴地去拉雍亲王衣袖时候,却见雍亲王随手抽出了袖子,对着年氏语重心长道:“知欢此言有理。”

  华姝在一旁眼含嘲讽地看着,心中却倏地一惊:雍亲王这是对年氏动了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