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色果冻眨了眨自己的豆豆眼,随后轻叹一声，“宿主……”

  电子音机械感削减，反而多了些人性的温柔。

  “您变得坦诚了。”陆晏说。

  果冻伸出一只短短的触手拍拍戚砚越掌心,语调轻缓柔和：“您愿意相信系统，将疑惑直接说出来，系统真的很感动。您是我的宿主、我的搭档，系统不会伤害您的利益。”

  戚砚越轻哼一声,“强买强卖的搭档？别偷换概念转移话题。”

  “坦白说,您想要的答案并不在您的权限范围内，系统不该为您解答,”电子音顿了下，随后继续说，“我只能给您一个相对模糊的答案。”

  戚砚越将史莱姆放到茶几上,坐在沙发,随后用动作示意系统可以开始发言了。

  “第七条剧情线的确是特殊的一条线，简单来说,我的总部希望当前世界的走向为科技线，赵鹤风的存在相当于是一个bug。”

  戚砚越大致懂了。

  出现bug自然要修复,但从系统的种种行为也能看出来，虽然系统很强大但他受到的限制也很多,不能直接插手剧情走势、不能直接伤害主角……系统只能采取迂回的方案来维护他们的利益。

  而“宿主”是系统插手世界的媒介。

  想到这戚砚越眼神稍沉。

  陆晏捕捉到戚砚越的变化，改变语调：“宿主,我不会伤害您。或许在一些情况下程序的指示会导致您的利益受损,但您一定能从我身上得到更多补偿，您大可不必对我这般警惕，如过我真的想对您做什么，您完全没有胜算。”

  没有胜算已经是陆晏能想到最委婉的说法了。

  戚砚越当然清楚这点,这也是他极度厌恶系统的原因。他的一切都掌握在系统手中，即便签订契约的条款里明确写着“系统不能伤害宿主”，但这无法让戚砚越有半点松懈。

  落在纸面的规矩和条款总能被找到漏洞。

  和顶尖的人工智能比拼逻辑思维，戚砚越还没那么不自量力。

  更别说这规矩都是系统那边定的，怎么解释也是他们说了算。

  男人靠在沙发背，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他眼神落在史莱姆身上，目光却有些失焦，过了片刻他忽然回神问：“你昨天用了其他方式去阻止赵鹤风拿到灵石，但后来失败了，所以才发了一条随机任务。”

  陆晏：“是的。”

  戚砚越得到想要的答案，眼神微闪，随后叠起双腿，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你不可能一直用这种方式阻止赵鹤风修仙，他是主角，机缘丰厚运势强横，踏上仙途乃是必然，而脱离剧情线后，你就没办法提前预测赵鹤风的行动。”

  陆晏悄悄叹了口气，宿主真是太敏锐了。

  赵鹤风自己本身就是修仙世界出身的修士，加上现在世界帮他助他，陆晏无法彻底截断赵鹤风修仙的路径，只能暂时拖延。

  “您说的对，目前我通过天网时刻监控赵鹤风

  ，但考虑到修仙的超自然现象会阻碍科技设备的特性，我最多只能拖延一个月，”电子音停顿片刻，抢在戚砚越开口前又说，“系统知道您在想什么，您不愿意以凡人之躯对上即将拥有超凡力量的主角，想以此为由要挟系统交出灵石的使用方法。”

  戚砚越眉头一皱：“我要挟？”

  “宿主，坦诚些，您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陆晏直白道。

  戚砚越抿唇不语。他没办法适应把想法都放在台面上这种模式。

  按照正常步骤，他应该先提出一个非常过分的要求，然后同系统拉扯几个回合后，佯装各退一步，实则拿到自己的原定目标。

  戚砚越习惯这种套路，但系统却不愿意遵循人类的交易模式。

  戚砚越沉默许久，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说：“我的身份最适合对付主角。”

  不论系统原定什么方案去阻止赵鹤风拿到灵石，但系统显然失败了，而他是反派，对抗主角其实就只是在走剧情的路线上自由发挥了一些细节而已。

  戚砚越话音落下，房间在一瞬间静了下来，史莱姆用豆豆眼盯着他，许久没有言语。就在戚砚越猜测是否他提出的要求超过了系统底线，犹豫着打算降低期待时，电子音再次响起——

  “是的，您是最优方案，但很抱歉——”

  戚砚越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系统只为您争取到了积分换取秘籍的资格，无法为您直接注入灵石力量。”

  电子音的语调带着遗憾，仿佛戚砚越吃了天大的亏。

  戚砚越：？

  等等……什么意思？

  “不过系统分析过了，您大概也不愿意选择直接注入力量吧。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会让您出现一种无法掌握的、脱离现实的虚幻，您会没有安全感。”电子音叹了口气，语调多了些飘忽。

  戚砚越已经不想理会系统在说什么了，他打开系统面板转到商城界面，看到第一行多了一件金色秘籍，标价——

  戚砚越震惊：“一积分？”

  系统这是转性了？

  陆晏幽幽道：“请您合作，我总要给出一点诚意。”

  戚砚越盯着面板看了许久才看向史莱姆：“谢谢。”

  史莱姆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等戚砚越离开客厅，软趴趴的小果冻眯了眯豆豆眼。

  陆晏打开自己的后台，将网络上筛选来的几十本已经加密处理的关于人类心理学的书籍删除，然后另起一页开始总结宿主的性格。

  “具有较强领地意识和控制欲、习惯隐藏、对世界没有安全感、理智高于感性、防备心强……”

  陆晏顿了一下，继续写：“不适应来自他人的好意，无法处理过于坦诚的情感和人际关系。”

  “哦，那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针对这类人类，要进行……”

  陆晏这边在对戚砚越进行深层次分析，那边戚砚越已经打开修仙秘籍。

  五分钟后，戚砚越从卧室出来，郑重其事地在史莱姆面前蹲下。

  “怎么了宿主？”

  戚砚越抿唇：“怎么悟。”

  史莱姆眨眨眼睛，无辜道：“宿主，我是人工智能啊。”

  修仙的事我怎么可能懂，不再业务范围哦。

  戚砚越：……

  他额间青筋狂跳。

  这该死的东西绝对是故意玩我。

  越程顶楼，总裁会议室。

  戚砚越抬头望向对面的青年，他唇角下压，目光锐利，但在触及到青年的面貌后忽然错开眼神，过了片刻才压低声音说：“全平台授权是合作前提，越程不会让步。”

  气氛霎时变得紧张起来。

  “我理解戚总的心情，但誉丰也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语气平缓镇静，“在人工智能方面，越程才刚刚起步，唯一亮眼的成果是目前还在内测的‘陪伴型人工智能’，但经过测试，实际效果并没有达到预期。”

  “所以我们才需要誉丰的平台来进行训练啊！单独一个购物平台的数据有什么用，帮你带货吗？！”右侧的白冬拍案而起，指着说话的人怒目而视，但在盯着对方那张脸几秒后又猛地撇头坐下。

  “我的意思是说，人工智能要从各个维度来进行测试，购物只是人类行为中占比很小的一部分，而且现在大数据推送已经是很成熟的技术了，‘小陪’要的不是这些基础数据，是和人深入‘沟通’。”白冬语气缓和下来，“现在的‘小陪’的确还只是一个人工智障，而从人工智障达到‘陪伴’的最终目标，需要‘题海战术’。”

  陆晏微笑着：“您可以仔细讲讲。”

  白冬吞了吞口水，深呼吸两次才艰难地组织好语言：“简单来说就是穷举法。比如让ai认识到一加一等于二这个结论，并不是直接让ai拥有计算能力，而是通过数字和符号的排列组合让ai明白这个等式是一个固定搭配。”

  陆晏点点头表示了解。

  “从排列组合的角度来看，一加一等于几都是可以的，但我们要让ai记住这道题是等于二的，这就是训练的过程，”白冬想了想接着说，“就像对一只猫进行驯化，在它咬人的时候打一下、再咬人再打，过了几次猫就明白不能咬人了。ai也一样，在一加一等于三的时候揍它一拳、等于四的时候再揍一拳……只有等于二的时候不揍。和猫咬人不一样，数字、符号、语言涵盖的信息太多，一个人来揍一定是行不通的，需要很多人来揍！”

  白冬觉得自己简直太棒了，讲的通俗易懂，完美照顾到了不懂技术的甲方爸爸。

  陆晏保持着微笑，眼神却稍有变化，“人工智能是大势所趋，看重誉丰云端数据的公司不在少数，我们选择越程，不仅仅是看重越程的研发团队，更是看好越程的‘生态布局’。”

  “但是现在，我还没有看到想要的成果。”

  “誉丰可以有很多选择，越

  程却只能选择誉丰。”

  会议室静了片刻，随后戚砚越的声音响起：“合作愉快。”

  陆晏弯了弯眼睛，起身伸出手：“合作愉快，戚总。”

  等陆晏走后，白冬嗖的一下跑到戚砚越身边，用一种疲惫且遗憾的声音问：“你怎么答应了？”

  下一刻他脸色一正，语气深沉：“是因为被美色蛊惑了？呵，男人啊。”

  戚砚越轻掀眼皮，眼神透露出毫不遮掩的嫌弃。。

  白冬话锋一转：“开玩笑的，你就不是那种人。”嗯，工作狂只爱工作。

  戚砚越淡淡说：“本来就没想着能谈下所有业务。”

  白冬：“可是上次那个程总不是说……”

  “口头说说罢了，你还真信？没落到纸面之前都能反悔。”戚砚越眼神微顿，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落在纸面的也未必可靠。

  白冬：“我听说誉丰内部也在开发相关的程序。”

  戚砚越起身，轻推镜框：“所以现在是拼速度的时候，你的成果出来的越快，那边才会越看好你。”

  白冬精神一震，立刻抱起自己的电脑飞奔出会议室。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们评选主角的程序是不是有问题。”戚砚越瞥了眼肩膀上的透明果冻。

  “主角是由世界决定的。”果冻眨了眨大眼睛，“白先生的能力相当不错啊，虽然最后结局是惨了点，但我相信，如果他知道自己最后能为科学献身一定会很骄傲的。”

  戚砚越“呵”了一声。

  研究人工智能，到最后魔障到把自己上传了，这叫为科学献身？

  是献脑子吧。

  而且就因为他是在公司实验室上传脑子，身体死在了公司，我就变成压榨员工的万恶资本家然后股价连跌十几个点？

  给他投资给他自由发挥的权限还不干扰他的研究，倒成他癫狂的罪魁祸首了？

  “的确，白先生有的想法让系统也无法苟同，人工智能的训练怎么会是穷举法呢，还类比为宠物猫的社会化训练……简直不可理喻！”

  电子音的波动相当大，戚砚越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电流声。

  “你这是……”他眉毛微挑，眼中多了丝惊异，“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