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喧嚣的街道只有零星几辆车还在行驶,道路两侧的彩灯规律地闪烁，灯光绚烂却难减夜的萧瑟，红灯亮起,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四周静了下来。

  而打破平静的是车内突然响起的伤感音乐。

  戚砚越撇了眼音响：“干什么？”

  陆晏：“检测到您心情低落,系统为您贴心安排了午夜抑郁氛围感背景音,现在时间刚好，是最适合抑郁的时间。”

  戚砚越嘴角一抽，有一瞬间他是很想和系统解释“午夜抑郁行为”并不是人类的生活日常,但随即又觉得没必要。

  系统大概不在乎这些无趣的玩意。

  他移开目光望向前方的红灯,无声等待着灯光变换颜色。

  “或者，您可以将伤心事讲给我听。”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内响起，莫名的，戚砚越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比平常要温柔些。

  戚砚越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薄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随后绿灯亮起,他立刻回神将唇抿起，随后踩下油门通过路口。

  没什么可说的。

  白月庭生他养他，他是最没资格怨恨白月庭的人。

  “在我诞生的世界，精神控制是被写入联邦法律的,而对幼童使用具有诱导、压迫、暗示等行为的父母也会被剥夺孩子的抚养权。您不必过度苛责自己。”

  电子音依然是那副毫无波动的声调。

  “人类的幼年期往往需要父母的引导才能渡过无知的空白期,您年幼时期没有父亲的陪伴，您的母亲又因为被您父亲出/轨而痛苦,当然她并不是因为被抛弃而痛苦。您母亲出身好、心气高，她不能接受自己打造的完美家庭破裂，更无法承受外人投来的看笑话的目光。”

  “她在离婚过程中表现的冷静、坚定,让您父亲净身出户，维护住自己的体面。她痛恨您的父亲令她颜面尽失，同时她也厌恶您——一个证明她眼光低劣的产物。”

  那双握紧方向盘的手用力收紧。

  “白月庭的人生永远是令外人艳羡的，身世外貌才情，无一不是顶尖，她享受旁人羡慕，习惯于端坐高位俯视众人。戚钊的出轨使她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对白月庭来说这是一场酷刑，这种自我惶恐的精神折磨也让她陷入另一重偏执中，她迫切地希望着自己过得好——在别人眼中。”

  一个离婚的女人，旁人对她最大的谈资一个是前夫，另一个就是孩子。白月庭对出轨的戚钊丝毫不留情面，快刀斩乱麻，从离婚到谈判都做的漂亮极了，就是再碎嘴的人也只能谈两句白月庭是个心狠的女人，旁的也说不出什么了。

  但是孩子不一样，孩子还小，会长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大可以去用无尽恶意去臆想一个长歪了孩子。

  于是白月庭将全部期盼放在戚砚越身上，她要自己的儿子是“最好的”。

  对外，白月庭永远会表演成最完美的母亲，坚强、温柔、为孩子遮风挡雨，而作为她的作品——戚砚越

  ，当然要被展览出来，她用“作品”告诉所有人——“我过得很好”。

  戚砚越聪慧乖巧听话，他受到的是贵族式的精英教育，文化、才艺、礼仪、鉴赏……

  每一项，他都是同龄孩子中做到最好的，第一名永远都是戚砚越。

  “大多数人类在面对比自己弱小的人时会忍不住欺负他；亲子关系中，父母对子女的控制欲又与生俱来，于是很多父母在面对孩子时会不自觉第陷入‘权利斗争’中。但白月庭在此基础上又加上了怨恨，她潜意识希望用惩罚您的方式去报复戚钊。”

  陆晏顿了顿，随后接着说:“从始至终您都是受害者，您没有错。”

  车子转向一条小路，戚砚越专注地望着前方，仿佛没听见系统的话，但过了片刻，车内响起一道低哑的声音，“谢谢。”

  “不客气，这边还有一个总结没说完呢，”系统听见他的回话语调变得雀跃，“母亲的恶意使您的成长环境极为压抑，但在这样环境中您依旧成为一个拥有健全人格的人类，您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没有成为白月庭手中提线木偶。恭喜您！”

  车前的玻璃短暂亮起一副烟花图像。

  陆晏:“检测到您的情绪已经回归正常数值区间，但依旧高于均值，您或许需要一些解压方式来排解剩下的负面情绪，这边推荐您一些系统商店出品的解压小玩具！首单免费哦！”

  戚砚越稍稍挑眉：“你们是不是有销售指标。”

  电子音颇为人性化的叹了口气，语气幽幽：“生活不易。”

  戚砚越看着前方的路，眉眼间的烦躁褪去，姿态也比先前放松不少，“来一个吧。”

  “感谢宿主支持业务！”

  电子音语调上扬，听起来欢快雀跃，戚砚越心情也跟个好了些，唇角无意识地勾起，下一刻，戚砚越感觉腿上一沉，他低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果冻？”

  果冻开口：“是史莱姆呀。需要发泄情绪时，您可以揉搓打击它，不会脏不会坏，可大可小可软可硬，而且别人看不见，下次宿主生气但不能可以直捏它！”

  戚砚越：……

  “而且，您还可以打扮它，看！更换颜色！”

  透明果冻跳到平台上，效仿彩灯变换色彩，最后定格成彩虹色。

  “还可以换装，发夹、刘海、马尾、帽子、领结……”

  彩虹色果冻上多了许多配饰。

  戚砚越没忍住伸手扒拉下小果冻，然后面无表情说：“打扰我安全驾驶了。”

  陆晏：“请宿主放心，系统已经为您连接了监控程序，保证您的安全行驶，您要不要打扮一下您的史莱姆呢？”

  到这世界调研的时候，陆晏就发现一些换装游戏的火爆，甚至一些竞技类游戏的盈利项目也都是“皮肤”、“时装”，他早就计划起用这个项目赚积分了，可惜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推广时机。现在，宿主意志薄弱，刚好适合推出这项敛财方案！

  戚砚越：

  ……就不该心软松口。

  他抬头继续开车()，等到了路口没忍住又低下头()，透明小果冻朝他眨眨眼睛，二次元的“3”型嘴巴看起来十分可爱，脸颊两侧有两团粉色的腮红。

  ……甚至还有猫眼眼线。

  陆晏：“可爱吗？”

  戚砚越沉默片刻突然问：“这不会是你本体吧？”

  “宿主想象力真丰富，”陆晏操控史莱姆跳到副驾驶坐好，“宿主不是不喜欢我住在您脑子里吗，您可以用积分兑换我住在史莱姆载体内里。”

  回归到交易方面，戚砚越理智上线。

  要不怎么说免费的东西最贵呢。

  系统目标明确，就是变着花样骗他积分，并且再一次踩中了戚砚越的心理防线。

  陆晏：“载体的存在不会被其他人察觉，您还可以共享载体的视觉听觉，赠送您三天使用大礼包！”

  戚砚越越听越心动。

  戚砚越没忍住问；“这也是安慰流程？”

  陆晏诚实道：“是为您量身打造的推销方案。”

  安慰流程在烟花放完就已经结束了哦。

  戚砚越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顶着透明史莱姆回到房间，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史莱姆跳到床上，发出“噗叽”的声音，戚砚越顿住，“这些声音……”

  陆晏:“出厂设置自带的，取消需要一积分。”

  戚砚越扶额:“奸商。”

  他无视系统的推销，转而从袋子里拿出方才买下的灵石:“这东西怎么用？”

  史莱姆眨了眨眼睛，吐出一道电子音：“您没有权限。”

  戚砚越挑眉：“要多少积分？”

  史莱姆遗憾趴下：“这个真不行。”

  修仙模块是世界意识违规操作，等抓到了反叛军肯定是要清算的，作为系统要是给宿主开这种后门，纯粹自找麻烦。

  听见系统拒绝积分，戚砚越愣了一下，随后深吸一口气，咬牙问:“不能用，你发任务干什么。”

  陆晏心虚道:“现在不能用，说不定以后可以用了。先把机会抓在自己手里不好吗？宿主，您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才行啊。”

  戚砚越盯着史莱姆，目光沉沉。

  “宿主，要不还是商量一下给史莱姆换身衣服？”

  戚砚越沉默不语，随后突然拎起史莱姆起身，他走到卧室门口将史莱姆丢到门外:“宠物不能进卧室。”

  史莱姆向前跳了一步还想解释什么，门却“砰”地一声关上了。

  陆晏:……

  糟糕，宿主似乎是少数不喜欢玩换装游戏的人类！看来要适当调整一下载体价格了，要不还是包月好了。

  史莱姆以蠕动的方式爬到沙发上，瘫成一摊液体。

  “实体好累。”

  陆晏叹气，数据的“身体”无形且轻盈，但住在史莱姆里却感觉很沉重。

  ……要不还是按秒算钱好了。

  当史莱姆他也很委屈啊。

  陆晏合上眼睛休眠。

  太阳升到正上空时，陆晏感应到宿主的气息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戚砚越单手拎着史莱姆，眼神幽暗深沉。

  陆晏:“中午好宿主，您休息的如何？”

  戚砚越通宵一宿，即便补了半天觉，精神也还是没恢复过来。

  “我有个问题。”

  “昨天的剧情应该是七号主角拿到灵石开启剧情线，你为什么发任务让我抢灵石？”

  陆晏无辜地眨眨眼睛:“任务是程序按照剧情自动分析发放，您的问题系统并不清楚呢，如果您有疑问，可以通过官方渠道向上报错。”

  戚砚越笑了，神情若有所思:“原来真的有问题。”

  史莱姆球球陷入沉默，过了片刻球球抬头，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着戚砚越：“请问我的回答是哪里不妥才让您意识到了出了问题？”

  戚砚越坐下，目光幽幽：“回答没有漏洞。”

  陆晏：？

  戚砚越：“但现在是真的确认有问题了。”

  陆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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