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白闻言身体一僵,下一刻，江辞凝出七八根金属刺,“哒哒哒”扎在他身旁的树上,将他严密围困。

  林空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赵星白已经被困在金属刺和树之间。

  赵星白倒是可以缩小，再变成蘑菇脱困,但他看一眼江辞手中的烤串签，抿了抿唇,到底没妄动。

  “说吧,指使你的人是谁？你们要残页干什么？”江辞淡漠看他一眼,开始审问。

  赵星白紧抿唇,无机质的眼睛放空，俨然一句话都不会说。

  林空鹿回神,忙上前劝阻：“哎，你不要这么凶。”

  他揪揪江辞的衣袖,并朝对方眨巴眼睛。

  赵星白一看就很单纯，而且从小就被组织培养,性子执拗,硬问的话，肯定问不出什么。

  江辞闻言，偏头看向林空鹿。

  林空鹿继续朝他眨眼：对小孩要有耐心嘛。

  江辞漆黑的眼中看不出情绪，片刻后，淡声道：“你们在楼下聊了十分零七秒。”

  林空鹿笑容一僵，神情不解：所以呢？

  “你还故意装要摔倒,让他扶你。”江辞继续道。

  林空鹿：“？？”

  江辞：“然后你抓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林空鹿：“？？？”

  赵星白也疑惑抬头。

  江辞：“你对他这么上心，是因为赵洲之、赵星墨,还是因为你们……”

  林空鹿扶额，打断道：“他只是个单纯小孩。”

  江辞淡漠：“年龄跟你差不多的单纯小孩。”

  林空鹿：“额……”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好吗？

  他再次深深扶额。

  赵星白迷惑了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问林空鹿：“你男朋友在吃醋吗？”

  “不是！”

  “是！”

  林空鹿立刻否认，江辞立刻承认。

  林空鹿：“……”

  江辞：“……”男朋友？

  白蘑菇其实还挺上道。

  赵星白却更迷惑了，不是男朋友，还是不是吃醋？

  不过不管是那种，作为曾经的朋友，他都不希望为林空鹿带来困扰。

  于是他向江辞认真解释：“你误会了，虽然林空鹿安慰我、关心我，但我跟他只是单纯的朋友，他是作为朋友对我好，我也是作为朋友对他好，扶住他是因为他有孩子了，摔倒会受伤。”

  林空鹿：“……”这还不如不解释。

  江辞也陷入沉默，看了赵星白片刻，忽然意味深长道：“你会不会生错品种了？或许你是茶树菇。”

  挺茶的一朵白蘑菇。

  赵星白一脸迷惑。

  林空鹿：……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冷。

  不过江辞也看出赵星白确实单纯了，抬手收回金属刺，但晃了晃细长的金属签，提醒：“别试图变成蘑菇逃走。”

  只要不变成蘑菇，他都能抓回来。但变成蘑菇就太小了，可能还会钻地，滑不溜秋，不好抓。

  他总不能真用金属签把对方刺个对穿。

  赵星白偏开视线，觉得只要不点头，就是没答应。他打算等会儿趁江辞不注意时，再变成蘑菇跑。

  但林空鹿一把将江辞拽到身后，自己上前两步，看着他的眼睛，真诚问：“星白，你在组织……活得开心吗？”

  赵星白闻言一怔，眼睫轻颤了颤，片刻后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林空鹿：“那你想离开组织吗？”

  赵星白无意识地攥紧巨镰，还是说：“我……不知道。”

  林空鹿想了想，又问：“那不在组织时，你有开心的时候吗？”

  赵星白这次认真想了想，说：“跟你在一起时很开心。”

  江辞面无表情捏了捏指节：还是——有，点，茶。

  “还有发现爸爸、弟弟都健康活着时。”赵星白又默默补充。

  江辞：“……”

  他轻咳一声，建议：“说长句其实没那么累，有些话可以一口气说完。”

  林空鹿转头睨他，笑得意味不明。

  江辞：“……”

  他默默往后又退一步。

  林空鹿转回头，再次看向赵星白。从刚才话中，他大约明白了什么。

  赵星白并非真的对外界毫无情感，他渴望亲情，友情。

  是个缺爱且敏感的人。

  是否要认亲、团聚这件事，林空鹿作为外人，不好掺和太多，但作为朋友——

  “其实你可以尝试离开那个组织，另外，如果你背后的组织是全球特殊事件处理协会的话，那是个非常不好的组织，里面一些科研员跟疯子没区别，留在那里不会有好处。”林空鹿认真劝。

  “容城的腐藤怪物你知道吗？他本来是人类，是被那个组织坑害，才变成那样。”江辞也淡声补充。

  赵星白摇头，眼睫轻颤。

  他当然知道那个腐藤怪物，对方叫沉尧，他还奉命去杀过，但他不是沉尧的对手。不仅如此，沉尧最后还放了他。

  “那个组织是不是用什么手段控制你们，让你们不能离开？”林空鹿又试探问。

  赵星白还是摇头，没有什么控制手段，只是他从小在那里长大，除了组织，他不知道还能去哪。

  林空鹿见状叹气，说：“要不你再认真想想吧，不过在这期间，你能不能不要躲着我们，也暂时不要针对江辞？”

  其实他明白，赵星白真正的不安是——无家可归。

  不仅赵星白，很多和他一样变成怪物的人类都面临这个困境，包括可能会是植物怪物的江辞，以及……他和江辞的崽崽。

  所以他刚才那番劝说，并没有太强的说服力，除非，他有一个能让人类、怪物都安身，和谐相处的基地。

  赵星白这次很快就点头，并用余光看一眼林空鹿的小腹。

  其实不用对方说，他也打算暂时先不动手，这跟能不能打得过江辞没关系，而是……

  他不想当着还没出生的幼崽的面，杀对方的另一个父亲。

  赵星白握了握巨镰，低垂眼眸。

  “你们在查这个基地的秘密？”他忽然问。

  林空鹿一愣，问：“你知道？”

  江辞也微讶看向他。

  赵星白点点头，可能是出于愧疚心理，他轻声说：“知道一些。”

  林空鹿下意识想追问，可想到什么，又迟疑问：“跟那个组织有关吗？那样的话，是不是不方便说？”

  涉及那个组织，刚才江辞用金属签威胁，赵星白都一个字没说。

  赵星白摇了摇头，又点头，说：“这里不是组织的，只是组织选中的一个试验场，我不告诉你们，你们肯定也能很快查到。”

  “试验场？”林空鹿和江辞同时皱眉。

  赵星白继续点头，握着巨镰说：“我听教授他们谈话时说，组织有人在帮基地的秦先生，所以秦先生要按组织说的去做。那些被赶出基地的怪物，其实还在基地，他们都被抓起来圈养了，组织想培养出一个非常强大的怪物，就像沉尧那样。”

  林空鹿和江辞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讶，却又不那么意外。

  其实在知道贺阳等人的遭遇时，林空鹿就猜测过，对方的手段很像当初海斯“培养”沉尧。

  “那你知道那些人……我是说变成怪物的人，被困在哪吗？”林空鹿立刻问。

  赵星白摇头，歉意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变成蘑菇，帮你们找找。”

  说完偷偷看江辞……手里的金属签一眼，又说：“变成蘑菇是帮你们找，不是逃跑。”

  林空鹿：“……”

  他转头横江辞一眼，看看把孩子吓的。

  江辞轻咳，收起金属签。

  林空鹿又转回头，问：“那你知不知道，青屿山的那些空间门是谁制造的？”

  赵星白这次低头，不回答了。

  林空鹿了然，问：“是组织的人？”

  赵星白还是不语。

  林空鹿直接确定了，涉及组织内的人，星白不会说，但不说，也是一种答案。

  “谢谢你，星白。”他由衷道。

  赵星白忙摇头：“不、不用，我不是好怪物。”

  所以不用谢。

  他明明……是来杀林空鹿的男朋友的，是对方的敌人。

  想到这些，他又心情低落，忽然变成蘑菇，跳进草丛里，悄悄走了。

  林空鹿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已经不见踪影。

  江辞这次也没阻止，见林空鹿看向自己，还摊摊手表示：“金属签已经收起来了。”

  林空鹿：“……”又没让你穿串，只是让你阻止。

  不过算了，能让赵星白卸下心防，答应暂时不杀江辞，已经是很大进展。更意外的是，赵星白还愿意帮他们，并提供了不少消息。

  诚然，他们自己查的话，也能查出这些，但赵星白直接说出来，省了他们不少时间。

  两人回去向换苹果给他们的老人道别，至于老人的儿子袁萧然可能没被赶出基地，而是被困在基地某处的这件事，他们都默契地没说。

  快走出小区时，江辞忽然侧头问林空鹿：“你打算怎么办？”

  顿了顿，又补充：“我是说，对刚才那个茶树菇。”

  林空鹿转头瞪他：“不要给人乱取外号。”

  江辞微酸，但还是解释：虽然他们暂时跟赵星白达成协议，互不动武，但赵星白不离开那个组织，这事始终不能彻底解决。

  等曙光基地的事了后，赵星白受组织控制，肯定还要来杀他，夺残页，到时他不可能一直手下留情。

  所以这事必须得有个解决办法。

  林空鹿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心中也早就有了模糊的想法，此时江辞问起，他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考虑了一下，忽然说：“你觉得，我们建立一个基地怎么样？”

  江辞微怔，他没想到，林空鹿为那朵茶树菇，竟打算建立一个基地。

  这次醋坛是真倒了。

  他不动声色提醒：“建立基地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只有几个人，守不住。”

  顿了顿，又道：“我还是建议去中央基……”

  话没说完，林空鹿又眨着眼睛问：“那你觉得，曙光基地怎么样？”

  本来他没想过夺人基地，但曙光基地明显已经被组织控制，秦钰很可能只是傀儡。与其让这里被组织利用，沦为怪物的养蛊场，不如他们来接管。

  这不止是为赵星白，也是为他和江辞的崽崽未来有生活的地方，更是为这里还没变成怪物的人，以及已经变成怪物，被困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