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殿下为亡者做主——
作者:与月争光      更新:2022-09-20 19:45      字数:3402
  三日后。

  秋天本是收获的季节,都城郊外的一处田间,却正上演着欺男霸女、抢占良田的恶事。

  “这田地是我家的,天子脚下,你们竟目无王法!”少年怒目而视,可惜自己文弱,无法在力量上取胜。

  一长相鼠目獐头的青年男子,正指挥着仆从,将这些农作物踩踏。

  这一举动,无疑是将少年一家的生存之本断送。

  一旁老妇见此情形,心道完了完了,边痛哭流涕边大喊道:“畜生啊!畜生啊!”喊了几声后,便有些站不稳。

  幸亏身旁的女娘眼疾手快地扶住。

  女娘一身粗布白衣,也难掩秀丽姿容。那领头的青年刚才还没注意到,现在一看,眼都直了。

  他露出十分油腻的笑容,猥琐地冲女人道:“我还没尝过农女的滋味呢,给你个机会伺候我,你要是不要?”

  听了这不要脸的言语,方才腿软的老妇,气的又支棱起来了,“叫天啊,谁养的畜生啊!畜生啊!”

  青年脸都黑了,怒不可遏道:我这是抬举你们,既然这么不识抬举,那你们什么也别要了,这田是我的,女人自然也是我的!”

  于是几人簇拥而上,开始拉着这老妇和女人,那少年冲上去阻止,竟被一群人推到地上踩踏。

  不远处,一辆普通得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近。

  今天是沈家入都城的日子,沈随和沈径云均一脸无奈地听着嘉宁叨叨。

  “三殿下为何要把我的果子树扒秃噜了?我这三日都未想通!”

  嘉宁忿忿不平,那可是她自己种的树啊!

  忽的灵光一现。

  难不成是因为让他道歉,他出了门觉得气不过,就把她的果子都嚯嚯了吧?

  这人不能小气至此吧,至少身为皇子不应该啊。

  “他们在做什么?”一直在观赏田园风光的沈径云发现了一帮聚众的人。

  沈嘉宁向窗外探出头去,这才依稀听见求救声和哭喊声,一瞬间眉头紧锁。

  “定是哪家恶霸在鱼肉乡里!”沈径云最痛恨这种仗势欺人的狗东西,义愤填膺地起身,“我去看看!”

  沈随一听,立马叫阿明停车,对长子道:“阿父同你一起!”

  说着,沈随拿起压在坐垫底下的匕首,火急火燎地开门跳下了车。落地那一刻,膝盖咯噔一下,也不顾,仍是与长子冲了出去。

  “对方人多势众,主君和公子才两人,这恐怕……”欲言又止,卫姨不安地看向他们的背影。

  嘉宁瞧瞧那边的架势,也是一脸凝重,“阿明,这里离都城不远了,你将这只马牵出来,去京兆府报官,要快!”

  阿明忙应下,将拉车的马牵出,骑着马往都城方向跑了。

  嘉宁自知蛮力不及父兄,上前去很可能成为累赘,可干等着也不是个事,于是对卫姨道:“这边既有田地,有村民,那定有里长,我们去找里长来。”

  可里长在哪里?

  两人走了一刻钟的功夫,又问了几个村民,方才找到里长。

  哪知里长是个不管事的,得知这边的情况,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对两人道:“定是那孙氏又来抢村民田地了,之前也闹过别家,最后还得是村民让步。”

  叹了口气,接着又苦着脸出主意,“既然他们要田地,就给他们好了,别搞出人命来啊!小娘子这么心善,就帮我传这个话吧!”

  “农民指着田地吃饭呢!这如何给得?!”沈嘉宁被里长浑水摸鱼的态度气急了,“我已经报官,你若不管事,就等着京兆府来请你了!”

  里长也不耐烦了,似有几分恼羞成怒,“报官有用的话,这帮人能这么放肆?难不成你是山里生活的不成,怎的这点世故都不懂得!那姓孙的可是当朝太子妃的亲戚,你要管你管去!滚滚滚!”

  这臭里长显然是靠不住的,嘉宁和卫姨只好无功而返。

  回到方才那片田地,局势已经更加混乱了,当看见有个男人举着把剑对向阿父时,嘉宁大惊失色。

  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会成为累赘,就往阿父那方跑去,嘴里喊着“阿父小心!”

  阿父正与为首的孙姓恶霸厮打在一起,无法顾及背后冷剑之时——

  一道白色身影毅然决然地冲了上去,撞在刀口上,整个人瞬间被锋利的剑刺穿。

  举着剑的男人显然也没料到这女人竟自己送死,不过也无所谓了。

  “刺啦”一声,将剑抽出时还转了转刀的方向——白色的布衣瞬间染红了鲜血,女人倒在了被破坏得乱七八糟的田地里。

  女人望向朝自己奔来的少女,秀丽的脸庞尽是凄然,用尽最后一口气也只说出了一个字:“谢——”

  ……

  看着女人咽气,却无能为力,嘉宁愧疚至极,若自己跑快些,轮不到她来挡刀……

  “死了一个,又来了一个更俏的,当真是——”举着血刀的男人一时想不出形容词。

  那厢,沈随怒极反杀,竟将刀刺进了孙姓恶霸的右胸。

  “大哥!”一群人看着自己大哥被反杀。

  “阿姊!”一道惊慌的叫声响起,少年一瘸一拐地奔向死不瞑目的阿姊。

  京兆府的人速度也还算快,十几个捕头将田间的人团团围住,一个个尽数带走。

  饶是如此,那几人也毫无害怕之色,其中一人还冲着沈随威胁道:“你完了!你谋害皇亲国戚!”

  ……

  都城——京兆府。

  堂上数人,连带着女人的尸首都被抬了上来,方才未仔细瞧,如今一看,嘉宁心寒极了。

  女人的衣衫凌乱,领口开得有些大,脖子处还有淤青。

  那文弱少年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阿姊,想上前为阿姊将衣裳整理一番,却被捕头按住,动弹不得。

  嘉宁又扭头看向沈随,沈随严肃的脸上硬挤出一抹笑容,“阿宁莫怕。”

  一同跪着的沈径云也点点头。

  京兆府尹从里走出,他已知晓来龙去脉,咳咳两声,“此事牵扯甚广,你们先回家去,待本官——”

  话音未落,那文弱少年便死死瞪着他,“你们定是一伙的!我不回去,我回去了,说不定就与阿母横死家中了!我阿姊死不瞑目,他杀了我阿姊!你们就不管吗?!”

  被指杀人的男人,早就把血刀扔了,此刻站在堂上,讥笑道:“我杀你阿姊?谁瞧见了?”

  “我看见了!”沈嘉宁心中恨极,到此刻这人还在挑衅!

  “哦,你瞧见的不算,你们一起的。”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沈嘉宁都跪不住了。

  京兆府尹摇了摇头,对这文弱少年也几分怜悯,“事已至此,还是早些回去将你阿姊入土为安吧。”

  “大人!”那男人又道,“这人谋害太子妃表哥,这事不能算了!”

  京兆府尹又叹口气,道:“说得也有理,如此,便将这三人押入大牢,等待东宫发落!”

  !!!

  这狗屁的父母官!

  沈随本不想拿自己的官职说事,可如今看来也不行了。

  沈嘉宁明白阿父的意思,便想起身,结果身后捕快手快的很,“啪”地一下子用剑鞘把她拍了回去。

  手肘先磕到了地上,疼得嘉宁流出了眼泪。

  她终于懂得了,阿父二十年前为什么要辞官了!

  忽的,堂外传来一声威仪的尖锐高声——“三皇子驾到!”

  随后京兆府尹诚惶诚恐地从位子上起身,心中惊惧,若让三皇子知道今天自己偏袒太子妃外戚……

  三皇子在众人心中,那就是铁面无私,自带冷气,从不与人亲近。

  命运弄人啊,京兆府尹想着,自己平时真的是个好官啊,可这牵扯到了太子妃,这也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

  “京兆府尹好大的威风!竟让孤的老师朝你下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文子端看着京兆府尹,心中已为他冠上“狗官”二字。

  继而冷笑道,“你继续判吧,让孤听听你是如何判的。”

  京兆府尹冷汗直流,声音亦有些发抖,“老师?这……这下官真不知啊!下官只知他欲杀害太子妃的亲戚啊!”

  对他这种推脱言辞,文子端嗤之以鼻,“一个残害百姓的东西,死了便死了,难道可惜吗?你还想让孤的老师抵命不成?”

  沈氏一家三口这回起了身,无人再拦。

  “还没死呢,被带去抢救了。”沈嘉宁适时出声。

  文子端走到上位,听见嘉宁说话,这才看向她,“救活了再斩,也非不可。”

  不看不知道,她脸上竟带着泪痕,竟是哭过了,一瞬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哭什么?”文子端都不知自己是什么情绪,应该是嫌弃居多,“身为孤的老师之女,你……给孤丢脸。”

  再一瞧,堂上各位都带着或重或轻的外伤,就这小女子一点事儿都没有,她反而还哭了。

  “他打我妹妹!”沈径云指着那捕快道。

  “竟不知京兆府尹还纵容下属在堂上打女人。”文子端声音沉了下去。

  “啊……这……”京兆府尹都迷茫了,这也算打吗?不过拍了一下,她自己磕到了啊!

  “请殿下为亡者做主——”

  嘉宁又跪了下去,声音清脆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