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染料竟然能治病?
作者:作者明光里      更新:2022-10-24 11:56      字数:6874
  “我担心别的地方的瘟疫传过来,给你拿东西防瘟神。”陆千盛说着就把东西往孙守手里塞,“快点,这个要自己挂才灵验。”

  孙守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大门。

  这是他自己的宅子,不是老宅,是平常的规制,门头并不高,拿个凳子就可以够到门头。

  “那我去取个凳子。”孙守说着,就要进去。

  陆千盛一把拉住他:“取什么啊,这么麻烦,我抱你上去就行了。”

  说着,他蹲下,抱着孙守双腿站起来。

  孙守觉得有些不斯文,拿着东西快速的找到上边门和墙壁的缝隙,把缠着红布的柳枝插进去。

  他站好后,看陆千盛脸不红气不喘的,不禁感叹:“你身子练的真好。”

  “那是!”说起这个,陆千盛就有些得意,“要不是我念书好,我都去考武举了,你这身子不行啊,看着都没我弟结实,要多练练。”

  “那你饶过我吧。”孙守应着,望了门上插着的红条柳枝,有些担心,“也不知道那边的瘟疫会不会传到这边来。”

  “放心吧,我都捎话了,让文涌守孝一年呢,他不会冒然回来。”陆千盛安慰着孙守,向门里走,“快,我渴死了,去里边喝点水。”

  “总有别人会过来。”孙守应着,关了门,给陆千盛说起自己的打算,“我老师要回乡探亲,我最近会回乡下,还不知道去多久。”

  两人边走边聊,另一边的顾思已经做好了决定,对着车夫说:“找一个大的染坊去看看,你知道哪里有染坊吗?”

  人生很多事偷不得懒,你在这里偷了懒,可能就要在别的地方找回来。

  他前世念书的时候还算努力,年薪几十万,在初高中同学里算是顶层,在大学同学里算不错了。但比他有天赋还勤奋的另两位同学,一个年薪百万买房容易,一个进了重要部门国家分房,只有他在苦哈哈的攒钱付首付,比他们辛苦多了。

  要是当初学习再努力一点,成绩再好一点,赚钱更容易一点,他就留在国际大都市,不会回老家过轻松自在的日子了。

  努力多了,选择就会更多。

  “您去染坊做什么?”车夫奇怪的问,问完想起顾思已经不是小孩子,是个秀才了,又补充道,“小的知道的,我想一下路怎么走。”

  “我去染坊转一圈。”顾思回答,也不是在敷衍他,而是真的要去转一圈。

  他刚才想来想去,要用到漂□□这东西的,除了大的造纸坊,应该只有染坊才能用到。

  去看一下,就算找不到,他也尽心了。

  车夫听了,驾起车子走了。

  顾思拿起车里的帽子给他扣在头上:“说了让你带我帽子,怎么不带?中了暑气怎么好?”

  他从府衙里走时,车夫忘记戴帽子,顾思反正坐车,就把自己帽子给了他。

  车夫听了感动的很,连声道谢:“就是担心冒犯你。”秀才都是贵人了,他哪里敢随便冒犯。

  “要是别人,我还真不一定愿意。但你衣着干净整洁,是个爱净的,谁都愿意把帽子给你用。”顾思夸赞车夫,话里隐藏的那句“身上不会有跳蚤虱子,不会给我染上”没说。

  他知道车夫顾忌,百姓对于读书人除了识字以外,最大的印象就是“爱讲究”,怕哪里冒犯了。

  他也是爱讲究中的一员,碗筷专用,与人谈话时保持距离,不喜欢外人用他的东西……

  有时候,连家里人都觉得他毛病多,不过他这些都是基于卫生的角度考虑。

  其他人可能有阶层的意识,不给低层人用自己东西,但里边一定有卫生方面的原因。

  就顾思见过的人里,无论顾家村茶园镇还是西乡县府城,都有头上长虱子的。多是穷人和长虱子,而乡村里的穷人最多。

  很多时候这真不是人懒,真是经济决定的。

  夏天方便洗漱还好,冬天天冷烧水要柴火要碳不说,一个弄不好感冒发热没钱看病会丢掉性命。

  客观事实如此。

  车夫听顾思夸他干净,心里有种被认同的感觉,高兴的很,想着回去要夸家媳妇,都是她成天催着他洗梳他才能被夸。

  “我那婆娘爱干净,别人家孩子总有长虱子跳蚤的,我家孩子从来没长过。”

  车夫和顾思聊了起来,带着顾思找到了一个大点的染坊。

  顾思下了车,车夫把车在门快速拴好,跟着顾思一起进去。

  染坊的大门开着,顾思一进去,看到院子里很多排列整齐的大缸,缸上横着很多竹竿,竹竿上挂着大片大片的布,至少有十几个人在忙碌着。

  有一个人抱着一大包布的人从顾思身边经过,顺便问:“你找谁,小娃?”

  “找你们坊主。”

  抱布人怔了一下,他还以为顾思是只个人家里的孩子呢,听到这话一细看顾思,就见他小小年纪,气质和一般人家的孩子不同,向着里边喊了一声:“杨管,有人找坊主。”

  “来了!”有人应声,很快,就有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过来,看到顾思两人怔一下,感觉顾思气质不一般,直觉他们不是来谈生意的,有些疑惑,“你们是……”

  “杨管,门外有公车!”有人爬在窗户那里喊,应该是从另一边窗户那里看到顾思他们的车了。

  坐公车的,不是衙门里的人,都是与衙门有关的人。

  杨管缸听了后吃了一惊,看到站前边的顾思年龄小,不像是能在衙门里做事的样子,放了一些心,带着笑脸,谨慎小心:“我是杨氏染坊的管缸,不知您来有什么要事?”

  顾思掏出了那张纸递过去,杨管缸接过一看,上边有衙门的印章,不是衙门的人也是为衙门办事,弯了腰双手递还。

  顾思见他态度太恭敬,笑道:“打扰你们了,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来找一样东西,看你们这里有没有。”

  杨管缸听后大吃一惊,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勉强笑出来都带着僵硬,紧张的道:“我们染坊商锐都按时交,里边都是良民,从没有谁长了第三只手,还请官爷明查。”

  顾思有些意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以为他是来找脏物的,笑道:“不是丢了东西来你们这里找。”

  “不知哪里丢了……”

  两人同时开头,杨管缸说到半截停下,先等顾思说完,听到他的话后松了一口气,高兴的笑出来。

  “我是来找一种能染白衣物的东西,它有一种刺鼻的臭味,可能是黄绿色。”顾思说到这里想了一下,要是东西不纯的话,颜色可能有变化,就补充,“也可能是别的颜色。”

  杨管缸听后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们家的染料都是好东西,没有什么刺鼻的臭味。”

  顾思看这个管缸小心,怕他多想,边向里走边解释道:“你就算不合规,也不归我管,我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但要是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能用到防护瘟疫上,知府定会有重赏,好处大得很。”

  “瘟疫?”杨管缸吃了一惊,他怕自己消息不灵,小心的询问,“咱们府里有瘟疫。”

  “远在广州那一带。”

  杨管缸听了后松了一口气:“那远着呢,没事的。不过我们店真是合规的,也没有什么能治疫病的染料,只有小孩子变猪头的时候会来取点蓝靛抹了治病,这个不算疫病吧……”

  嗯?

  听到新知识的顾思转头望向杨管缸:“变猪头?是肿脖子吗?”这说的是腮腺炎吧?他前世小时候还得过呢。

  杨管缸连连点头,顾思很怀疑:“能治好?”

  “能,抹了后几天就好了。咱们坊里的蓝靛都是免费给人取用的。”杨管事说的极为肯定。

  顾思想起这里染料的原材料应该都是用的植物,而植物有些本身就有药用,便问:“十个里,有几个能治好?”不会中瞎猫遇到死耗子,碰巧吧?

  “至少有九个半了,反正还没听过谁家孩子抹了蓝靛会不好的。”

  顾思见他说的极为肯定,想问蓝靛都是些什么植物作成的,一想这怕是人家的秘方,就没开口。

  转而说道:“带我去看一下你们染色的东西吧。”有没有,还是亲自看一遍为好。

  “那您这边请。”杨管缸请顾思回身,向西边走去。

  顾思站住没走,打量自己站的这地方。要看的话,还是全看了才是真的没有。

  “这边是染色坊和红坊,漂坊在那边。”杨管缺解释,怕顾思听不懂,连忙补充,“染色坊都是些血牙、虾青、驼绒等色,漂坊才是漂黄为白的地方。”

  顾思一看,这边的确有很多黄的绿的紫的布,再过去就是大片的红布。

  转过身一看,东边在缸上的确有很多高挂的蓝布,再过去就是白布了,他问:“还有蓝坊和红坊吗?就这四种?”

  “对。”杨管缸应着,一个穿着短打,面色晒的黝黑的人过来,给他手里递了个东西。

  杨管缸就把那个荷包给顾思手里递:“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顾思:“……”

  他接到手里一看重量,就知道至少有八百文钱了。

  顾思接过来拿着,杨管缸明显的松了口气。

  院子里的人看着专心干活,有好些都瞄着顾思。

  三人走到了漂坊那里,杨管事揭开了一个缸旁边放着的三个桶上的盖子,让顾思看:“这就是漂白用的三种染料。

  顾思弯腰,也没凑太近,用手在桶上扇了扇,是闻到了一些气味,不过不像是□□的味道。

  他又试过另两个,没有哪一种像是□□。

  顾思站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份量太轻才没有味道,还是里边根本就没有□□成份。

  可惜这里没有显微镜,不然倒是可以试着观察下效果。

  “其他的都看一下吧。”顾思应着,拿着荷包把院子里的染料都看了一遍,又去看了库房里的。

  染料总共就小几十种,没费太多时间,它们大都有味道,却没哪个有□□的味道。

  顾思只好对杨管缸道:“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我想找的那个东西有些毒性,要是一下子闻得多,有可能要命……”

  还没有说完,杨管缸已经急了:“我们染坊不会用有毒性的染料,我们自家孩子都穿染坊的布。”

  顾思就是怕杨管缸多想,刚开始才没有说有毒这一点。刚才是查不出来了,才想给全了信息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现在听了这话,知道即便真有,对方因着担忧也不会说了。

  他觉得这事,还是衙门里的人来查比较好一点,他的威信力到底不行。

  顾思最后问:“这染料是你们自己制作的吗?”要是别人制作的,那他们不知道也正常,就不是故意隐瞒,他得去别的地方再看。

  杨管缸摇了摇头,脸上有一点笑意:“我们自己哪里做的过来啊,只有蓝靛是自己做的,红黄青白偶尔做一些,其他都是买来的。”

  说完,他琢磨着要不要给顾思解释,不解释怕顾思听不懂误会了,解释了又怕落了他的脸面,内心纠结的很。

  “那染料都是从哪里进得货?”顾思询问,他得过去看一下。

  “这……”杨管缸有些为难,顾思知道这也是人家的商业机密,便问,“你只说漂白的染料从哪家进得。”

  杨管缸看顾思没有为难他,笑道:“不是小的不愿意说,是这不是一家供的,一句话说不清楚。漂白的染料是在勉县郑家拿货,郑家同族有个郑廪生,这个您去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出来的。”

  “勉县啊~”顾思一听就觉得不好弄,勉县在府城西边,并不顺路,他追问,“那汉中县有没有哪家做漂白的染料的?”

  “这肯定没有的,要真有,我们也不会舍近求远对不?”杨管事笑了。

  “那城固县呢?西乡县呢?或者是洋县呢?都没有做漂白染料的人家?”

  城固县在西乡县和府城中间偏北的位置,是回西县乡的必经之地。洋县在城固东边偏北,离的很近,要过去也方便一点。

  “或者是有的,小的不知道啊。”杨管缸回应着,解释情况,“这勉县郑家给我们染坊供货供了大几十年了,也没别的人想来抢这生意。”

  顾思看问不出什么来,就道别:“那行吧,打扰了。”

  古代的技术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一门手艺不会轻易的外传,没有别的做漂白生意的也很正常。

  也可能小染坊自己制染料的人知道,这就要知府问各县,让各县县令问下边里长,能很快的搞清楚了。

  杨管缸看顾思要走的样子,一下子笑的真诚了。

  顾思把手里的荷包扔回他怀里:“我就是来打听事的,又不是来……打秋风的。”本来想用“敲诈”这个词,一想这话万一要传出去了,怕衙门里的人不高兴。

  他的身份倒也不用害怕那些衙役,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怎么行?您这莫不是嫌少?”杨管缸有些急了,拿着荷包又给顾思手里递。

  “你要真想送我什么,就把那蓝靛给我用油纸或者别的东西包一小块。”顾思应着。

  杨管缸一听顾思这样说,松了一口气,让人去取。

  顾思趁着这个空档转移杨管缸的注意力,免得他还想着钱的事:“你不叫管缸吧?这应该只是一个身份?”

  杨管缸笑了,给顾思解释:“管缸就是染坊里管染工的师傅。小的原本只是一名染工,后来因手艺好被提为场头,最后才提了管缸。”

  顾思顺便打听起了染坊生意如何,有没有淡旺季之类的一些情况。

  他发现,新秀才里,除了家里大都有田地外,也大都有店。

  顾家总得经营一门营生,要是只靠着地……汉中府虽然是鱼米之乡,西乡县又土地肥沃,肯定饿不死还有节余,但要过得多好却不可能了。

  一会儿,刚才那个抱布的染工拿了比香瓜大的小坛子过来,杨管缸接过打开一看,确认了东西后,小心的问顾思:“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太多了,这么得还得带回去,算了不要了。”

  顾思不想要,杨管缸接着顾思非要给,急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好像顾思不接了这东西,走了后回头就会让人来对付染坊一样。

  顾思只得接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顾思看到有卖饮子的店,就买了三十份,让人送到了杨氏染坊里。

  他总不好真拿人家的东西。

  上了车回家时,顾思问车夫:“店家应该会送到吧?”不会拿了他的钱不办事吧?

  “您放心,咱们驾得是公车,他这店又跑不了,哪里敢做假,上赶着让衙门里的人找上门不成。蒙谁的钱也不管蒙衙门里的人的钱啊。”车夫根本就不觉得这是个什么问题。

  顾思回到舒家,都快申正(16点)了。

  家里的人都等得着急了,顾思问曾祖父:“今天还回家吗?”本来他们打算过了未时(15点)就走。

  顾家曾祖父看了看日头,现在走有些晚了,就有些迟疑:“现在走的话能凉快一点。”

  顾思是习惯性的尊重长辈,才询问曾祖父,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

  他下意识以为今天不走了,现在听了这话,觉得不妥当:“等我写完去了衙门再回来,怕是都申未(17点)了,戌正(20点)过后天会暗下来,要是路上碰到狼就不好了。”

  事实上不止会碰到狼,还会碰到豺、虎、野猪等危险的野生动物,遇到狼的机会最多,这些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过的,顾思还没碰到过。

  顾家曾祖父不觉得有这么巧,还是点头赞同:“你说的对,做事要小心,咱们西乡县虽然山少平地多,不容易碰到豺狼虎豹,但走夜路总不安全。”

  “那我去给我娘说一下。”顾思回应。

  顾家曾祖父顺口问他:“怎么去衙门这么久?”

  “我送了给孙守的信,知府知道里边有一些疫情防护,就让我写一份详细的。我本来就是随便写的,有些东西没有弄懂,就去医馆和染坊转了一圈。”

  顾思说完,怕曾祖父追问他疫情防护的事,他不好解释怎么懂这些,就问他:“蓝靛治肿脖子的病效果很好吗?我以前都不知道。”

  顾家曾祖父点头,笑道:“那是你不常出去,咱们这边小孩子患了肿脖子,大人都会去山上采了大叶青来给孩子治,它这就是用来做蓝靛的。”

  “那染坊还有什么染料能治别的病啊?”顾思追问。

  顾家曾祖父以为顾思去染坊是想找药,笑了:“好像还有哪种身上有伤口的时候可以抹一抹,有时候能阻止人发热,也不一定次次有用。”

  顾思猜到了里边应该有消炎的功效,说自己进二院去了,就要溜。

  顾家曾祖父飞快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把知府让你做的事详细的说一下,不行咱们把这事做好了,过几天再回家。”

  “知府就是随口一说嘛,哪里用得着这么长时间,我一会儿就写好了。”又不是真有疫情了,等着他的法子救命,看孙守的性子就知道,孙知府只是性子稳重又好学,想把法子要来,看以后有没有用而已。

  顾家曾祖父觉得顾思到底年龄还小,拉着他坐下,语重心长的道:“你这孩子,怎么能把这事当小事呢!知府手底下那么多的人,找哪个办事不行,要找你?你把这事办好了,给他留个好印象,说不得长大以后,还有机会给他当个幕僚之类的。”

  顾思眨眨眼,还真是没有往着这个方面去考虑。

  顾家曾祖父又道:“就算不做知府的幕僚,不是还有孙少爷吗?他是小三元,又是江苏人,家学渊源,将来说不得就是个进士了,你跟着他混,总是多条出路。”

  顾思知道家里人不是看不起他,而是长辈向来会多为子孙长远考虑,才会规划每一条路不过惦里还是有些郁闷。

  “我觉得我以后应该能考上举人啊,就算到时候不能当个学官,光举人这个身份人就百事无忧了,也不用非得给人当幕僚啊。”

  顾家曾祖父耐心劝顾思:“人生那么多变数,就算你以后考上了举人进士,那也不过是个六七品的官,孙知府到时候说不得就是一省大员了,你更要现在让他看到你做事用心,留个好印象了。”

  这些道理顾思都懂啊:“那你不急着回家了?”

  “回家哪有这事重要!你去染坊找什么东西?”

  眼看含糊不过去,顾思又把防护的方法说了一遍,讲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顾家曾祖父很怀疑:“你怎么知道漂白的染料能防护瘟疫?还这么相信?”

  这个场景已经在顾思的预料中了,心还是有些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