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棠及小狼一干小朋友牵着顾景云一起出门。

  姜城不在家, 虽说有顾婶子在，但是他一个大小伙子和唐妙总归不好聊得太多。农村本来就比较保守，他可不想因为自己到来, 给老姜家引来风言风语。

  正好儿, 他对小丫头说木耳有些兴趣, 索性就跟小孩子们出门, 打算去看一看。

  小家伙儿们都背上了小竹篓, 小棠棠也不例外。

  她走在顾景云身边, 小脸儿带着可爱笑, 雀跃问：“你们说, 我们像不像葫芦娃？”

  一二三四五六七, 可不正好七个吗？

  几个小孩子是看过葫芦娃连环画，虽然只看了一次, 但是他们对葫芦娃厉害可是记忆犹新呢！几个小孩立刻点头，开心：“是是。”

  “那小顾叔叔是什么？”小棠棠瞄一眼顾景云，觉得他跟他们葫芦娃走在一起，也得有个身份。

  小狼果断：“爷爷！”

  顾景云差点一个踉跄, 摔个跟头。

  饶是一贯淡定谦和少年，也在这时震惊了。

  所以, 他又从“叔叔”过渡到“爷爷”了？

  顾景云现在深深怀疑, 自己是不是一个少年老成人, 要不然, 怎么这辈分越来越高呢！

  小棠棠蹦蹦跳跳, 小揪揪跟着一翘一翘, 她开心叫：“爷爷！”

  顾景云嘴角抽搐了一下，还不待他有什么更多反应呢。小棠棠一只小胳膊张开，小手儿握成拳头，一条腿屈膝，做出一个葫芦娃经典动作。

  她说：“呔！大哥哥！蛇妖把爷爷抓走啦！”

  顾景云这下子直接一跟头，堪堪站稳，就看几个小家伙儿看他，表情有点小奇怪。

  顾景云温和问：“怎么了？”

  小棠棠一本正经，糯声糯气说：“小顾叔叔，读书也要锻炼身体呀。”

  顾景云：“……”

  他竟然，被一个才三岁小不点嫌弃了。

  顾景云默默望天，好半响，调整了自己已经成了碎玻璃碴子心。

  他弯腰看着小不点，笑着说：“好。”

  小棠棠抿着小嘴儿笑，她嘴角有一个甜甜小梨涡儿，并不算明显，但是小丫头小小，脸蛋儿肉肉，这才能看出几分。他看向另外一个小女孩儿小鱼，她嘴角也有一个小梨涡儿，这比小棠棠明显一些。

  想来，这是他们家遗传。

  他含笑点点小棠棠嘴角小梨涡儿，说：“真可爱。”

  山鸡有点没心没肺粗神经，所以就比其他孩子自来熟了几分，他说：“我奶说，这是像她。”

  顾景云点头笑：“那你奶一定也是一个笑起来很甜老人家。”

  老姜家有一个算一个，所有小崽崽都默默看着顾景云，一脸“你再说什么鬼”表情。

  她奶，笑起来，很甜？

  呵呵呵呵！

  疯了吗？

  饶是小棠棠都深有感触，她扯扯顾景云衣角，一本正经跟他说：“小顾叔叔啊，那个有没有人教过你，看人看事不能只看表面？”

  她都有听到爸爸和妈妈这么说过！

  她是一只聪明棠！

  可是，小顾叔叔好笨笨哦。

  顾景云：“……”

  他觉得，这是第二次被小丫头嫌弃了。

  不过他倒是个好性子，温和笑，点头：“那小顾叔叔以后一定记住小棠棠话。”

  小棠棠认真点头，踮起脚尖，似乎还想拍拍他。顾景云心领神会蹲了下来，任由小姑娘拍了拍他肩膀。

  小丫头“教育”了顾景云，转眼又将一切忘在了脑后。

  大家叽叽喳喳往杨树林深处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顾景云感慨，这段路还真不近了。

  “到啦！”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小棠棠叫了一声，她指着不远处一棵要完犊子树说：“我就是在那边找到木耳，冲鸭！”

  小家伙儿们赶紧一溜烟儿往那边跑，小棠棠也跟着跑，没跑几步就是一个踉跄，顾景云赶紧快走几步扶住她，他说：“小棠棠慢点。”

  几个小孩子跑到了池塘边，一下子兴奋起来，他们蹦跶叫：“有鱼，又有鱼了！”

  顾景云也凑到池塘这边，三三两两几条小鱼，还没有巴掌大。

  眼看几个小孩子跃跃欲试就要下水，他劝着说：“再等一等吧，稍微长大一点，会更好。”

  但是又一想，这农村地方，你能找到他也能找到，许是今日不抓，明日连小鱼也没有了，又说：“不过，若是别人也能找到这里，就还是抓了更好。”

  几个小孩子想一想，摇头：“没看过别人过来。”

  除了他奶，别人似乎也不会来。

  说来也是，这样大事儿，大家不看最大小哥哥小猫，反而是一同看着小狼。等他拿主意，小狼想了一下，坚定：“我们再等五天。”

  他解释：“现在这么小，我们弄回去，难道一人吃一口吗？倒是不如赌一赌。如果被人抓了，我们就当少吃一口鱼肉；没被抓，我们就可以收获大鱼了。你们看，怎么样？”

  “好！”

  小家伙儿们又在池塘边流连了一下，有点依依不舍，但是不可否认哦。小狼说对呢。

  小狼真是贼精，他说：“说等五天，就是五天。这几天我们别来，来太频繁，别人要留意。要是顺着我们脚步也找来，我们鱼就不见了。”

  其他人一想，恍然大悟，纷纷点头：“小狼说得对！”

  顾景云看着小狼小大人一样做决定，扬起嘴角。这小兄妹哦，真是各有各特点，但是都很聪明。不是一个风格聪明，但是结果却一样，各有各聪明。

  他含笑：“我们在周围转一转？”

  小棠棠：“好哒！”

  她雄赳赳气昂昂：“我们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木耳。”

  “好。”

  顾景云原本也不是真想找木耳，他就是想出来随便转一转。但是却没想到，小棠棠很快就找到了另外一处木耳聚集地，不仅有木耳，周遭还有好些个小蘑菇呢。

  大家虽然没有收获鱼鱼，但是木耳也是很好吃，他们忙不迭动作起来。顾景云看着认认真真干活儿小孩子们，感慨穷人孩子早当家同时，也专心剥起木耳。有他帮忙，小棠棠最后大获全胜，她东西最多！

  不过就算是最多，也只是小半筐，可是这足以让小孩子们高兴了。

  他们是半下午时候回来，天色有些阴沉，秋风渐起，带着一丝丝暴风雨就要到来气息。他们一路上都没有碰见什么人，连杨树林周边几户人家都没有人出来。只不过，眼看就要到家了，他们也就知道，人都哪儿去了。

  大家三三两两，都在老姜家老屋附近转悠，老陶家院门大开，还有人往里走呢。想必是去老陶家八卦来着。毕竟，他们家可是邻居，那是能听见第一手消息。

  而除了在这两个地方，好些人也去了今天参加订婚宴几位家里，这么大事儿，怎么能不八卦呢！

  不过这些，小棠棠他们倒是不知道，他们只看那边人就知道是为了小叔事情，原本有些轻松心情一下子就落寞起来。小猫他们都很大了，已经有些懂事了。

  真正有些懵懂，也就是小豹和小棠棠这样小不点。

  就算不太懂，小棠棠也知道小叔叔被那个叫“凤儿”女知青伤了心，但是更深更多，却不懂了。

  她气哄哄：“坏女人！”

  顾景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感觉到似乎哪里不太对，不过却没有多问，他不算是一个很好事儿人。几个人一进门，顾婶子就起来了，她说：“景云，我看天色不是很好，咱们差不多就走？”

  顾景云：“好。”

  确实，天色不是很好样子。

  小棠棠：“我我，我摘，送给顾奶奶和小顾叔叔。”

  她小肉手抓了抓自己小衣服，大眼睛亮晶晶：“送给你们！”

  又想了想，补充：“小棠棠摘！”

  这样小可爱，真是心都化了好吗！

  顾婶子一把将小棠棠抱起来，说：“哎呦我小棠乖乖，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小棠棠开心笑，小认真叮嘱：“顾奶奶路上要小心哦，要下雨了，早早回家！”

  顾婶子点头：“好，都听小棠棠。”

  顾婶子和小顾一起出门，两个人来到时候大包小卷，走时候也是一样。唐妙给他们装了好些木耳，还把今天摘小蘑菇也放在了其中。除此之外，又格外放了四条咸鱼。

  镇里好些东西都是限量供应，所以也不是什么时候吃都有。

  人和人交往都是讲究个有来有往，顾婶子也没推辞。不过一会儿功夫，好像风更大了一些。他们倒是也不敢多停留了。两个人很快就骑上自行车，准备离开。

  他们来时候倒是没得太多人注意，但是走时候因着这边好多看热闹人，倒是都一眼看见了。

  只这么一眼哦，就一下子移不开眼了。

  顾景云十七岁少年，可是个子已经不矮了，他这个时候已经一八零左右了，清瘦高挑，头发干爽，一身白色确良衬衫配着黑色长裤，一张脸也是隽秀清雅，生生多出出尘玉树临风。

  农村都是庄稼汉子，就算没有经历秋收，也不会是这样白皙干净。而现在经历了秋收，十个人中差不多有九个人像是黑煤球。另一个是黑煤球中黑煤球。这是捂都捂不白。

  乍一看到这样少年，可不就惊为天人了吗？

  这样人，别说是他们向阳屯，就算是去镇上县里，大家也没见着几个，总之就是，格格不入。

  一直等到顾景云已经骑着自行车载着顾婶子走了，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一些心思活络，立刻就想到了家里未婚姑娘。不说长相气质什么，只看他那一身打扮加上崭新自行车，多少也就知道这人家境不会差了。

  有心想跟唐妙打听打听，但是唐妙和村里老娘们都不熟悉，老姜家其他人……现在谁敢去老姜家老屋问这些，不是找死吗？姜林刚黄了一桩婚事他们就去打听别人家小伙子，这不是上赶着打人脸吗？

  就章荷花，能拿锄头刨人。

  咋打听呢？

  愁！

  这是一个大事儿，三大队有点心思老娘们都有点急，但是心急也没辙。只感慨一句，这时间咋就那么不凑巧呢！事实上，大家一点也没猜错，老姜家确实很不高兴。

  这样事儿，搁谁谁能高兴呢？

  他们又不是脑子不好。

  不过再不高兴，日子总是还要过，哥几个轮番安慰了姜林。看起来似乎收效甚微。

  章荷花看姜林一张死人脸，到底没忍住，一脚踹了过去，毫不留情。

  她怒道：“是你自己睁眼瞎，看错了人！现在摆这幅臭脸给谁看！你哥哥欠你还是你嫂子欠你！哦，难不成你觉得是我们老两口欠你？没给你筹备一个锦绣前程、没给你生在城里，是我们欠了你？”

  章荷花一脚又飞过去了，这佛山无影脚，简直脚脚吓死人。

  姜林好端端，就被章荷花揍了一顿。

  要不说，关键时刻，还得亲娘。

  刚才姜城他们三兄弟好生劝呢！姜林仍旧一脸生无可恋，可是现在挨了揍，人倒是活泼起来，叽哇乱叫，没在摆出一张死鱼脸。

  姜家三兄弟：“……”这不是挨揍没够吗？

  姜林哭唧唧：“……娘，我心都受伤了，你咋还能这么打我？”

  章荷花冷笑：“你心灵受伤？我还名誉受伤呢！好端端，我又成了别人话里主角儿，还不是什么还听名声。你有脸在我面前摆出这幅死鱼脸？”

  对不起，没有脸，真不敢。

  “你觉得你丢人你伤心，可是你丢人还是伤心，人也是你自己选。这是你自找。但是我们呢？你说说，我们呢？我们还不是被你牵连着，被人说三道四？就不说旁人，隔壁陶老太都能笑醒无数次！可是你知道因为啥明明也跟着丢人了，可是你几个哥哥还要劝你吗？那是因为把你当成自己人。你们兄弟只要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好。到时候，管他们说个狗屁呢！但是你要是自暴自弃，要是消沉，那么才是正中人家下怀呢。谁难受谁伤心？还不是自家兄弟？难道还是那个为了回城抛弃你？还是说，是那些看笑话？都不是！你给我清醒点！现在还给我昏昏沉沉，不打醒你，我还是章荷花？”

  咣当一脚，又踢在了姜林身上。

  姜家三兄弟说了一万句，也不敌章荷花这么一通话。

  有时候人就是要有一个发泄途径，如果说暴哭一场是第一则，那么挨揍一场就是第二则。这么两桩事儿之后，姜林倒是难得恢复了平静。

  这样事儿嫂子不好掺和，几个嫂子都不在，姜林倒是直接转身搂住了他老娘。

  章荷花：“你个小混球儿。给我边儿去！”

  姜林却不肯撒手，他认真说：“娘，你说，我都听懂了。”

  章荷花撇嘴：“你听懂了？你这听不懂人话还能懂？”

  姜林嘴角抽搐，说：“您咋拿老眼光看人呢！”

  姜城在一旁跟着哔哔：“你也没干出能让人用新眼光看事儿啊！”

  姜林惆怅：“三哥，你咋这样呢？”

  姜城发现，姜林这小子，不能来温情那套安慰。你看，老娘又打又踹，他倒是像个人了。

  他灵机一动，说：“哎，要不，我领你去山上溜达溜达？”

  姜林：“？”

  姜城果断：“走吧，领你去山上转。大哥二哥，带上弓箭一起。”

  姜林：“？？”

  姜城：“做男人，就要果断。给你个发泄机会。走，咱们打猎去！”

  姜山姜海：“！”

  虽然心里贼特么怕，但是，谁让是自己亲弟呢！

  “走！”

  这个变故，章荷花也搞蒙了，不过很快，她就说：“去吧，但是你们得小心。”

  几个人齐刷刷点头，姜城虽然是老三，但是却占据主动，揽住几个兄弟一起，他没回头，伸手摆了摆：“我们知道！”

  此时风又大了一点，天气阴阴沉沉，兄弟四个一同往西山走。

  老姜家如今可是大家最关注人了，不过这个时候就算是好奇也不会跟着。风这么大，本身已经不怎么安全了。再说，寻常猜测一下也大概能猜出个大概。

  无非就是想要找一个途径发泄一下而已。

  他们走了，村里人也是议论纷纷，平心而论，姜林在村里名声并不怎么好，相较于他三个哥哥，这家伙有点懒。但凡是个懒汉，总归是不怎么招人待见。

  不过就算是再不招人待见，也还是同情他。

  有一些家里娶了知青，多少竟然生出几分庆幸。庆幸他们是在这个消息出来之前成婚，而不至于遇到这样难堪事情。不过心里又暗暗打鼓，原本就有几个闹离婚，现在不是更不好说了吗？

  一时间，也有一些唇亡齿寒彷徨。

  不过不管旁人是同情还是看笑话，老姜家日子还要过。唐妙过来时候听说姜城上山了，她看一看天色，乌云密布，风渐大。倒是有股子山雨欲来样子。

  她有些不放心，说：“要不，我去看看他们吧？”

  章荷花是不同意，她摇头：“你不用去，他们几个大男人，就算真遇到啥豺狼虎豹，不会逃还不会爬树吗？不用担心他们，倒是今天这事儿倒是白瞎了你拿来这些好东西。”

  要知道，桌上兔和鸡都是唐妙拿来呢。

  唐妙：“没什么，都是一家人，我原本也是想着做席体面些。只是不想……”

  剩下话，不用说也是懂。

  章荷花：“不过是订婚，不成就不成吧！日子总是要过！”

  她想了下，说：“其实这事儿也有责任，当初看他父母不同意，就不该订婚。若不是，也不会有这些事儿。我当时想着，既然她坚持就先订了婚，她跟父母那边沟通好了，咱们家再送嫁妆。不过没想到这样了，果然这事儿开始不顺，就已经是个预兆了。”

  别看她混不吝，有些道理是懂。

  章彩虹直愣愣：“您那有责任啊！有责任也是那个杨凤语！”

  王巧连忙点头：“对对对。”

  唐妙：“大嫂和二嫂说对，我都觉得老杨家没什么问题，有问题，自始至终就是杨凤语罢了。不过，成不了也是好事儿，要是结了婚生了孩子出了这茬子，她要离婚走呢？”

  唐妙一下子戳中了靶心。

  章荷花想了一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事情可不就跟老三媳妇儿说一样吗？不说旁，只看村里那些结了婚知青闹就知道了。谁想真扎根农村了呢？只要有这么一个机会，真很容易让人疯狂，只要有一丁点机会，大家都恨不能立刻摆脱农村。

  他们这幸好是定亲当天出了这个事儿，要是真结了婚，更糟是有了孩子，那么该是如何？

  想到这里，章荷花一拍大腿，哈哈哈笑了出来。

  她笑声太大，以至于在墙根下踩着小板凳偷听陶老太被吓了一个激灵，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小声儿咒骂章荷花，又贴到了墙边儿，就听章荷花大嗓门：“老三媳妇儿，你说对，真是太对了！我们该高兴，有啥不高兴？这是大好事儿啊！这是老天爷对我们好呢！”

  老天帮他们！

  真！

  陶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