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压根不理她,招手叫燕子同小刚进前来，问：“姑姑知道你们还小，但是你们愿意待在哪儿,姑姑也完全遵从你们自己的意见。现在，姑姑再问一次你们两个人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姑姑回去？”

  燕子懵懵懂懂,望了望自己妈妈，还是开口道：“姑姑,我想妈妈,我好久都没有跟她在一块儿了，我想跟她在一块儿,行吗？”

  苏烟压抑自己的怒意，问：“小刚，你呢？”

  小刚倒是犹豫了一会儿：“我要跟着姑姑。”

  听了这话,陆英子的嫂子竟然哭出来了,拉着小刚道：“刚子，妈错了，妈不该不把你跟妹妹带走……”

  她乌拉拉一边唱一边哭,弄得小刚也眼泪汪汪,只是他从来脾气倔强，并不为所动,只是道：“我周末会过来看妹妹的。”

  宋科长火气上来，骂她：“你他娘的搁这儿唱戏呢？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现在要养孩子,以后倘若不养了，铁定的遗弃罪，上公安局一告一个准儿。到时候不关你个三年五载,也叫你上批、斗会开自我批评。”

  陆英子她嫂子脖子一梗：“宋科长，您这话说的。我自己的孩子自己养，用不着别人养。”

  苏烟迅速的下了决定：“燕子愿意跟着你，那就跟着你。小刚不愿意留在这儿，我还是要带回去的。”

  这句话刚一出口，陆英子她嫂子就瘫在地上了，甩着双手哭：“天老爷啊，哪有小姑子和老嫂子抢孩子的呀，天老爷，你咋不睁开眼呢？小姑子抢嫂子的孩子，这八百年也听不见一回。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三十岁上就死了男人，男人死了连两个孩子都要叫人抢过去。”她哭一声，说一句，就巴掌拍一下地。

  燕子和小刚见了，跑过去，一个抱着她妈妈跟着哭起来，一个拿了毛巾给默默擦她身上滚的灰土。

  果然不过一会儿，门口就乌泱泱围了一圈人，一个大约是领导模样的人，穿着白衬衣黑皮鞋，进来问：“我是练煤炭的工程师梅言湖，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宋科长站起来，说自己是江州机械厂的保卫科科长，又把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下。

  那领导就点头

  ，冲着苏烟讲：“你是孩子姑姑，心疼两个小孩子，但是也比不上母亲。孩子还是跟母亲在一起，有利于他们的健康成长，你说是吧？”

  苏烟看着这两个小孩子，果然很在乎母亲，她心里自嘲的笑笑：“这是人家亲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亲妈，你家不向着自己的妈，难道还要向着没见几个月的姑姑吗？”

  苏烟站起来，点点头：“好，既然今天两个单位的领导也在这里，这孩子归谁抚养，咱们白纸黑字的写下来，免得将来什么人养个个月了，便把孩子丢了不养了。”

  说罢便从皮包里拿了纸笔出来，当下写好了一份协议，宋科长拿起来念：“陆小燕（身份证号码……）、陆刚（身份证号码……），于十一月十二号交予其母亲抚养……”

  陆英子的嫂子见苏烟这样快的同意了，喜不自禁，催着两边单位的领导都签字盖章做见证人。

  写完了一式四份，两个人各一份，在苏烟的要求下，两边单位也要拿一份。

  写好了，苏烟折叠起来，放在包里，就见她嫂子伸着手要钱：“这孩子归我抚养了，那抚恤金也该给我吧？”

  苏烟点点头：“这个自然是要给你的。单位目前就给我了五百块的抚恤金，刚子和燕子每个月也差不多只能花掉三十元左右，因此我会每个月送三十元过来。五百块一起给你，你是不要想的，你住在娘家哥哥家里，家里又有这么多的孩子，谁知道你会不会个月就把钱花光了，又把孩子扔给我抚养呢？”

  宋科长黑着一张脸：“人姑姑说的在理。”那位梅工程师也点头：“这样好。”

  陆英子的嫂子不得不同意，伸着手要这个月的三十块：“这个月的三十块，也该给我吧？”

  苏烟就笑：“嫂子，您不是刚刚带人把我们家翻了个精光吗？我月头刚买的玉米面，刚发的粮票工资，加起来少说也得五十多快呢？”

  说罢，也不管别人什么脸色，蹬蹬蹬的下了楼，果然看见秦占武开着车来了，只是他坐在车里，没有要上去的意思。

  见着苏烟下来，一脸郁气，忙下车来，问：“孩子没领下来吗？”

  苏烟没好气的道：“没有，人家要跟着亲

  妈。”

  宋科长跟着下来了，跟秦占武打了招呼，问了句什么时候结婚，就转头劝苏烟：“人家到底的亲妈，你这个做姑姑的就别计较了。”

  苏烟气得胸闷，只搭话：“宋叔，今儿谢谢你陪我来了。”

  宋科长摆摆手，又寒暄了几句，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苏烟往楼上望了望，等了一会儿，果然没见两个小孩子下来，秦占武就笑：“好了，回去吧。”

  苏烟上了车子，心里越想越委屈，唉声叹气，秦占武听了，劝她：“不至于。”

  苏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不是至于不至于的问题。”

  秦占武问：“那你生气什么？还是跟两个小孩子生气？”

  苏烟望着窗户外，上了大桥，可见连绵的江面，她叹了口气：“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秦占武听了，快意的大笑起来：“好一个明月照沟渠！”

  到了小河沿，苏烟开了门，秦占武就自顾自的进去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篮子米菜，提进厨房，就把外衣脱了，卷了袖子，就开始做饭。

  苏烟抱着手，站在门口瞧了一会儿，见他已经生起火来焖饭了，又打了水来洗菜。

  苏烟正想回去睡觉，就被他叫住：“过来摘菜。”

  苏烟见他已经捞起来一块儿猪肉，准备切成薄片，她不满的撇撇嘴：“就这么点活儿，还要几个人干？”

  话虽然说得小声，架不住秦占武耳力好，转头瞪了苏烟一眼：“快点过来！”

  苏烟瞧着那块儿猪肉的份儿上，慢腾腾走过去，站在灶台边开始摘菜。

  秦占武的厨艺对比苏烟来说，不要好太多，不过半个钟就收拾了晚饭——辣椒炒肉，肉片鸡蛋汤，就连焖饭里面都卧了两个鸡蛋。

  秦占武把鸡蛋夹给苏烟：“你现在要补充营养。”

  苏烟本来正喝汤，听到这句话，瞬间觉得那汤都堵到嗓子眼，下不去了，她咬了口鸡蛋，不知怎的觉得那鸡蛋一股子土腥气，恶心得直反胃。她捂着嘴，还没到卫生间，就吐在厨房的洗碗水池子里。

  秦占武跟着过来，拍她后背：“难不难受，要不咱去医院吧？”

  苏烟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擦擦嘴角，没好气道：“当然难受

  ，换你，你不难受？”

  秦占武陪着笑：“我看过书了，妊娠初期有恶心呕吐的症状是正常的。等过几个月，大部分呕吐症状就会消失的。”

  苏烟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小生命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她感到很沮丧，心里把自己又埋怨了一遍，不要以为自己还在现代，这个时代没有只睡一睡，不结婚这回事的，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以后真的是要再也不喝酒了。

  苏烟默默的回了饭桌，鸡蛋是吃不了的，就这肉片汤泡饭吃了小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

  秦占武看她的脸色，想必是难受极了，也不敢再劝她多吃，只问：“结婚报告写了吗？”

  苏烟默默点头，秦占武道：“我的结婚申请报告已经在走程序了，这两天估计有人来政审。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只是去你单位问问同事领导。”末了又加了句：“王铁树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没人会知道的。”

  虽然苏烟自己并没有承认王铁树所供述的事实，但是无论在于公安局的调查警察还是秦占武来说，那几乎就是事实了，否则不会有陆英子的大学毕业证，否则不会一看见苏烟就认得她，否则不会那么详细的描述案件情况。

  苏烟微微叹气，道：“好！”

  吃完了饭，秦占武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了，外面下了小雨，他撑着伞，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儿，见苏烟已经早早转身关上门了。

  军校传达室的门口黑板上写了有自己的电话，看了看前面的区号，便已经晓得这是江西的电话号码。

  他在门卫坐了一会儿，还是拿起电话，拨了回去，嘟嘟嘟，那边接电话的是一个护士：“首长刚刚出去散步了。”

  秦占武什么也没说，放下了电话，心里想，这样也正好。

  第二天，苏烟去了单位，遇见了两次政、审，早上的是秦占武军校来了人，给单位出了协查函，便在会客的会议室的问了苏烟一上午，事无巨细。好在苏烟已经提前把这些东西都写下来，时不时会记上一遍，倒是对答如流，没有出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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