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晓得,这些人的热情大半都是冲着秦占武，不是冲着自己，不过她无意得罪人,笑：“咱们哪有什么摩擦，都是对事不对人而已。”

  这话算给了冯姐台阶下了，她同苏烟道：“日子定了可千万要通知姐啊,没什么好东西送你，帮忙肯定是要去帮忙的。”

  回去办公室的时候,门关得紧紧的,外面没有上锁，是从里面锁上的,苏烟敲了门，没有人回应，但是里面明显的有人的。

  苏烟又敲门,问：“明凡在里面吗？”

  明凡这才出了声：“英子姐,我在这呢。”说着便把门打开了，苏烟看她脸色倒还好，只是好像又哭过了,她道：“怎么把门关上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一转头，就看见蒋大言竟然站在一边,苏烟看了看两个人，决定当什么都没看见：“大言也来了，是送什么文件过来吗？”

  蒋大言冷着脸,冲苏烟点了点头：“英子，听说你要结婚了？是哪位秦副团长吧？我早该知道，你当初说什么不想结婚,原来是早就看上他了，是吗？”

  苏烟觑了他一眼，毫不在乎了：“是不是的，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蒋大言恶狠狠的看着苏烟，说的话却是同明凡商量：“明凡，你看英子也不比你大几岁，人家都要结婚了。要不，咱们两个人也把结婚报告打了，找个日子就结婚吧？”

  苏烟转过头去瞧明凡，就见她眼泪簌簌的落下来，跑过来使劲推了一把蒋大言：“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谁结婚都不会跟你结婚的。”说完就捂着脸跑了出去。

  苏烟无语至极，她看着蒋大言，道：“一个连自己的同志都不尊重的人，实在是一个与高尚的品格无缘的人。就因为明凡喜欢你，你就这样侮辱人，实在是很叫人瞧不起。”

  蒋大言听了，脸色发白，咬牙道：“我没有侮辱她，我是真的要同她结婚。”

  苏烟笑笑，摇摇头：“但愿是假的，因为你根本配不上明凡。”说完也不管蒋大言怎么想，就推开门出去了，留了他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面。

  虽然苏烟打心里不愿意掺和这个两个人的事，只是想着明凡这个小姑娘，怕

  她想不开，只好追了出去。

  明凡倒是没有跑远，就躲在水房里哭，见苏烟去了，反而擦擦眼泪：“英子姐，我没事。”

  苏烟递了手绢给她，劝道：“跟这种人其实也没什么好伤心的，要是真伤心才是自己吃亏了。”

  明凡点点头，眼泪又流了出来：“英子姐，我不嫁给大言哥了。他们家瞧不起我，我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比蒋大言更好的，叫我爸我妈都瞧得起我。”

  苏烟就笑了：“你还小呢！”

  宽慰了好一会儿，明凡这才缓过来，洗了把脸，同苏烟手挽手回了办公室。刚倒了杯热水，电话铃声就响了，是保卫科的宋叔打过来的：“英子，你嫂子哪儿我们去了，她也承认了，说东西啊，粮票什么的都是她拿的。我们去的时候，她倒是说可以把东西还回来。”

  这简直是不正常到了极点，苏烟问：“宋叔，我嫂子那个人无理都会搅三分的，这次会这么容易？”

  宋叔就道：“你上回不是去乡下出差了吗？你嫂子把两个孩子都接过去了，说自己当妈的，要养着自己孩子。小刚就不说了，不过我看燕子倒是跟她妈分不开。我昨天说要带她们会你哪儿，燕子就滋啦啦又哭又加。”

  最后他这样总结：“估计是想要燕子每个月口粮呢，她说你这个月家里居然还有那么多的粮食，粮票，肯定是占了便宜呢！也不知道谁给她说的，谁抚养小孩子，谁就拿抚恤费，这不闹起来了。”

  苏烟来到这个地方，本身的性格也说不上多喜欢小孩儿，抚养两个小孩子无非是见他们没有养，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也说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听到宋叔这么说，不由得有些心寒。不过血缘天性，牵扯不断，也不是苏烟能够切割的。

  苏烟对着电话那头道：“宋叔，两个孩子怎么打算，我还得请你陪我去一趟我嫂子家，无论怎么着，起码得您做个见证。”

  宋叔答应了：“成，下了班，我跟你一起去。”

  听了这通电话，苏烟一个下午都提不起精神干活，好容易磨蹭到下班的时候，就去保卫科找了宋叔。宋叔正同人开证明盖章，等了好一会儿，这才推了自行车出来。

  路上还一个劲儿的叮嘱

  苏烟：“等见着，也别跟孩子发脾气。你虽然是姑姑，也才回来几个月呢。人家是母子、母女，从奶娃娃就养起来的，这感情暂时是比不了的。”

  苏烟一路上都黑着脸，叫人越劝越生气，合着自己管了这两个人几个月，不说视如己出，也算是尽心尽力，吃的喝的穿的，哪一点都没有亏待他们，怎么自己就下了乡，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叫陆英子嫂子接过去了，竟然还不愿意回来了。

  陆英子嫂子娘家离机械厂很远，骑自行车骑了半个小时，这才到，已经算是江州的郊区了。她嫂子娘家哥哥在炼煤厂工作，这一片都是夯实了的土路，路上都是黑色的煤渣。

  苏烟不知道住的是哪一栋房子，便往后走了一步，宋叔便相当于走在前面带路了：“英子，你嫂子他们家现在也过得不容易。你好好说就是，千万别发火。”

  苏烟只得回答：“您放心，就算两个孩子不愿意跟着我，我也接受。”

  到了二楼最后面一间，就看见几个孩子在走廊上玩丢沙包。这个时候大多数的职工家庭，都是没有厨房的，一个个就在走廊里搭了桌子，煤球炉子做饭。这里的走廊比别的地方要窄一点，现在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下了班做饭，因此显得拥挤不堪。

  宋叔侧着身子才能勉强通过，房间的大门都敞开着，陆英子的嫂子正在门口忙活的，邻居问她：“哟，今儿你家吃面条啊？真丰盛，前几天可见你们家顿顿三个玉米面馍馍，这是涨工资，升级别了？”

  燕子正在同一群小孩子玩，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笑嘻嘻的要去抢沙包，看起来过得不错，倒是小刚一眼就看见苏烟了，跑过来牵苏烟的手：“姑姑，你来了。”

  燕子听见了，转头想着跑过来，却听她嫂子咳嗽了一声：“燕子你去柜子里拿点心出来分给大家吃。”

  燕子果然转头跑回去了，带着那一群小孩儿都欢呼起来：“吃鸡蛋糕了，吃鸡蛋糕了。”

  她嫂子这才道：“英子来了，宋科长你们里边坐。我这手上和面，腾不开，你们等一会儿吧。”

  苏烟冷眼看着，不用问，这些面粉啊，鸡蛋糕点心啊，前几天的玉米面馍馍啊，通通都是自己

  的钱，自己的粮食。

  宋科长毫不客气：“陆家媳妇儿，你少给脸不要脸，我们现在来是给你机会，要是再不听招呼，我们就把你押到派出所去。就凭着你进去乱翻人家屋子，少说也得把你送去劳改。”

  陆英子的嫂子这才放了手里的活计，请人了屋子，倒了茶，道：“宋科长，这些东西也不是我自己要拿的。是燕子叫我拿的，她说姑姑家有粮食，我想着燕子在我这人不也是要吃喝嚼用吗，就拿了一点儿过来。也没拿多少，就一斤玉米面。燕子说她想吃面条，我才拿了一点粮票和钱的。这怎么能算翻人家屋子呢，那英子是我小姑子，我是拿着钥匙进去的，这说到哪儿我都不怕。”

  这个时候燕子也过来，拉着苏烟的手道：“姑姑，妈妈他们家没吃的了，是我叫她回家去拿的，你别怪她好不好，别抓她去坐牢？”

  苏烟勉强笑笑，几乎气结，她问：“这几天在妈妈这儿过得好吗？”

  燕子笑着点头：“好，同子哥他们都陪我玩，我晚上跟我妈妈睡觉，可好了。姑姑，我以后就住在这儿，成吗？我妈妈说，等我明天念小学了，很近的，天天能跟同子哥他们玩呢。”

  陆英子她嫂子就摊手：“英子，你瞧瞧，我说谎了没？”她招招手，燕子便跑过去扑在她怀里：“妈妈，我想出去玩。”

  苏烟深呼吸了一口气，问燕子：“现在姑姑问你一次，你要跟着妈妈，还是跟着姑姑？”

  燕子瞧了瞧苏烟，又转过头去瞧自己妈妈，想了想道：“我想留在这儿，姑姑你别生气。”

  宋科长就问陆英子她嫂子：“你也别打抚恤金的主意，没多少钱，用不了三年五载的。你要当初把这两个孩子扔了，现在又要抚养，这孩子可不少个物件儿，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

  陆英子她嫂子就道：“我这不是当初孩子他爹去得突然，我这脑筋没转过来吗？我现在想着了，自己的孩子还得自己养，不说养得多好，起码能够养活，等着我老了，才有依靠呢。我这个人又不打算改嫁，没有个孩子，老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