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琴座
作者:超暴蜜月      更新:2022-09-06 07:17      字数:4329
  凯瑟琳回到休息室之前,去了一趟禁林。

  在花事阑珊的蔷薇丛下,她找到了一封新的信。詹姆活泼健谈,而且谈起莉莉总是情不自禁。如果没有她之前和詹姆约定好一周最多三封的频率,他可能会随时随地给她送信。

  在特伦斯提出分手后,她以最快速度将爱情残余清理一新,现在除非是谁突然闯进来,否则她暂时没有兴趣开始新的恋情。

  她一心扑在詹姆的悬赏上,将詹姆和莉莉看作最新的男女主角,以满足求爱不得的无聊生活。

  「……莉莉如约来看我的魁地奇比赛,而我一如既往地表现神勇——如果你在现场,你绝对也为我欢呼过…… 」

  凯瑟琳想起来上周的魁地奇比赛,备受瞩目的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纵使她再感到无聊,也被拉去观众席凑数。

  昏昏欲睡中,她被球场对面爆发出一浪一浪的尖叫淹没,而斯莱特林这边充满了诅咒,她才后知后觉:詹姆·波特又打破了一项霍格沃茨历史记录——在半空连续翻滚整整十圈后精准地握住了金色飞贼。

  很遗憾,她的确在现场,不过是在败方观众席。

  「这场比赛结束后,我收到了满满一袋情书和邀约,西里斯说我在赛场上魅力四射!我一开始十分肯定这周末莉莉一定愿意和我去霍格莫德……我又一次失败了——她不为所动……我陷入窘境,甚至开始怀疑我在魁地奇场的表现是否真的值得夸耀——我从未怀疑过这件事,但莉莉用她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睛再次打击了我。」

  凯瑟琳知道莉莉绝非真的冷若冰霜,她和斯内普曾经亲密无间。能打动斯内普,便可知她其实内心热情如火。

  詹姆不懂她。这很好理解,她四年级时交往的一个七年级学长,同样永远自信又常常落败。她思索片刻,落笔写下:

  「亲爱的詹姆·波特,你不能永远站在你或者你的朋友们的视角,来思考莉莉……她有“她”的独特思想,而非“他”的固有逻辑。

  你认定她会为你在魁地奇球场的表现所打动,实际上,她可能并不这样认为。」

  艾希礼回来了。

  她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一天,先是一觉醒来,已经来不及写完论文了;硬着头皮走进变形术教室,在麦格教授冷冰冰的注视下,她惊喜地发现羊皮卷上已经写完了结论,尽管字迹潦草,但应付上去绰绰有余。

  不必打扫禁林或陈列室,逃过一劫的她给凯瑟琳带来了一个消息。

  “凯瑟琳,麻瓜研究课被取消了。”

  凯瑟琳吃了一惊:“为什么?”

  “邓布利多说是因为教授生病了,”艾希礼掀开床帘,确认菲奥娜不在寝室,“——我们都知道,她是逃难去了。”

  “你们教授不是正统的纯血吗?何必担心战火呢。”

  艾希礼压低声音:“我听那些人说,她之前被定义为「被污染的纯血」,最近他们提出了一个新的定义,叫做「试图败坏纯血巫师的污染源」”

  “只是因为她是麻瓜研究课的教授?”

  “只是因为她亲近麻瓜。了解麻瓜的人,要么亲近,要么厌恶。我听说,那个人很欢迎后者加入。”

  凯瑟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的立场并不重要,没有任何人企图拉拢她或是排斥她。但土生土长的谢菲尔德人艾希礼对此惴惴不安。

  “……至少我们是纯血。”她拍了拍凯瑟琳。

  短暂的分心后,凯瑟琳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写到一半的信中。她想要补充些什么,又担心这会让原本单纯的主题旁逸斜出,只得按照之前的想法,继续写下去。

  ……

  “闭嘴,大脚板,我在读信。”

  “你着魔了,兄弟。”

  西里斯同卢平打牌的兴头被浇灭大半,草草摔出最后两张牌,他调转身位,趴在椅背上,下巴枕在手臂间,歪头打量詹姆。

  “你被那些从蔷薇丛里长出的信勾了魂。”

  “我被莉莉勾了魂,这些信不过是一些迷情剂。”他自我认知异常清醒。

  “那个人又给你出了什么馊主意?”

  “那些馊主意都很有用,”詹姆回到开头,开始读第三遍,“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自信——毕业前我能获得莉莉的一个吻。”

  西里斯懒洋洋地拆开一袋巧克力蛙:“但愿不是摄魂怪的一个吻。”

  詹姆抬头:“你听说了那件事?”

  “谁能不知道呢?”他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阿兹卡班快沦为食死徒的大本营了。”

  危险词语如夏日藤蔓,疯长在帷幕与旗帜间。现在就是在魔法部,也听不到如此骇人的言论了。

  “没那么夸张,西里斯。”卢平还保持冷静。

  “你真乐观,月亮脸。摄魂怪投靠伏地魔的打算,预言家日报瞒不住了。”

  “麻瓜研究课的教授离开了,魔药课的助教也逃走了。”

  “newts可能要取消啦。”

  话题回到最逼近男孩们的事情上来,考试的取消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为此喝上一杯火焰威士忌。

  彼得终于听见他敢于发声的话题:“这可,可真算得上一件不错的事。”

  “newts本来就不重要,战争来了,成绩单只是一张废纸。”

  西里斯同詹姆一唱一和:“况且我们已经找到了不需要成绩单的工作。”

  没等彼得发问,卢平立刻打岔:“对了,詹姆,信里有什么好主意么?”

  詹姆快活起来:“当然,我已经找到了新的方向。”

  西里斯冷笑:“但愿不会让你再喝一整瓶香水。”

  “你的敌意有些过头了,西里斯,”詹姆突然察觉到什么,他跳起来,指着西里斯大叫,“还是说……你知道是谁写的这些信了,对不对?”

  “听着,尖头叉子,我的直觉总是不错,”他不置可否,只是望向漫天金灿灿的帷幕,“但这次,我真不愿相信它。”

  ……

  距离newts还有整整三个月,莉莉从入学到现在却没有懈怠过一刻,即使此时此刻,在每位教授都肯定她能取得全科o的完美成绩的情况下,她依旧整日往返于图书馆和礼堂。

  上次去医疗翼探望詹姆时,他据说被洗了三次胃,灌了一加仑蓖麻油。她最后确认了他不会因她落下后遗症——虽然这事儿她也是受害者。

  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更进一步了。

  三天前,她又一次在图书馆撞见詹姆,他一反常态,仿佛没看见她似的,专心读书。她忍不住观察他,却发现从早到晚,只要有空课,他都准时赶到图书馆,神情严肃。

  他在看什么?只能又是些旁门左道的魔咒,用来打破更多校规。

  莉莉心里犯嘀咕,却又忍不住去猜测。

  直到第四天,当她坐在老位置时,詹姆突然又靠了过来。莉莉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早上好,伊万斯……我可以问你一道题么?”

  他一脸诚恳地递来一本笔记,莉莉狐疑地接过来,乱糟糟的字迹间,赫然是天琴座的星象图。

  天文学,这没什么难度。

  “占卜,还是回溯?”

  “嗯……都不是。”

  莉莉感到迷惑,又有一瞬惶恐:她在最为自信的天文学上还有不清楚的题型。

  詹姆眼见平斯夫人扬起左边眉毛,赶紧提议:“我们得出去说。”

  就这样,莉莉稀里糊涂又心惊胆战地跟着詹姆离开图书馆。春末娴静的阳光从拱形窗内泻下,詹姆将她领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到底是什么题?”因为一路上的冥思苦想,她的声音发颤。

  “坦白来说……”詹姆终于展露出一丝心虚,他清了清嗓,力图让自己看起来无比自然,“这是一道魔法史的题。”

  “……魔法史?”

  “我看了考纲,希腊神话也在newts范围内。”

  莉莉松了口气。

  “没错……可历年来神话的占比不到百分之二,基本只有一道选择题的分值。如果你想在魔法史上获得a或者e,我真心建议你将时间花在妖精叛乱和禁区战争这两大章节上,这两部分通常会考两篇大论文。”

  “但你肯定复习了希腊神话?”詹姆不希望谈话偏转方向,赶紧扯回主题。

  “这是自然,任何分数我我都不会丢掉。”

  她扬起脸,绿眼睛眨了眨,谈论学术时,她婉转的声音是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

  “不仅希腊神话,还有北欧神话,东方神话和埃及神话,我都字字详熟。”

  詹姆没有接话。片刻沉默后,她忍不住开口:“所以你想问什么?”

  詹姆从幸福的眩晕中醒来。

  他再一次在莉莉神奇动人的眼眸下走神了,想象力突然如同扫帚朝向未来弹射……莉莉猜不到短短几秒内,詹姆的梦飞到了多少年后。他索性闭上眼睛。阳光照在这位霍格沃茨校史上最受瞩目的找球手脸上,他能握住每一个金色飞贼,却握不住那朵百合花。

  他低声请求:

  “我想问问,希腊神话里天琴座的来源。”

  莉莉吓了一跳,好像听到谁问她小美人鱼的故事一样不可思议:“你不知道?”

  “巫师家庭小时候读的大多都是梅林时代的故事,我们对麻瓜们喜欢的神话一无所知。”

  她后知后觉,点点头:“好吧,我用最简洁的方式复述一遍。”

  “俄耳甫斯是阿波罗——就是太阳神,这你应该知道——的儿子,他的爱妻欧律狄刻被毒蛇咬死之后,悲痛之中,他带着他的竖琴前往冥界,用琴声打动了哈迪斯,于是哈迪斯恩准他将他的妻子带离地狱。”

  “……后来呢?”

  “哈迪斯要求俄耳甫斯在离开地狱以前不准看他的妻子,但因为对妻子的担忧,他回头看了,就是这一眼,欧律狄刻立刻消失在他眼前,永远不得复活。”

  “后来,俄耳甫斯在更深的绝望中投江而死。宙斯为了纪念这个故事,将他的竖琴升到夜空,成为天琴座。”

  莉莉不带丝毫感情地复述完课本上的原文。等她抬头,却发现詹姆泪眼朦胧。

  她吓呆了:“你怎么了?”

  他大声地抽了抽鼻子:“噢……我没事,我只是,只是最近有些害怕。”

  莉莉张了张嘴,半句反击也说不出。

  这句话最近频频出现,大多发生在因为收不到信而为家人担忧的学生之间。

  霍格沃茨的摇篮外,战火悄无声息地蔓延了半个英国,无论魔法部如何粉饰太平,他们也无法阻止死亡人数每日清晨在报纸上更迭。她曾在深夜听见无数面临毕业的学生们抱头痛哭,其中大多是混血和麻瓜种。

  她无法不对詹姆,这个也许会在未来某一天突然长大的男孩生出怜悯。她拍了拍他的后背:“什么都很好,梅林会保佑你的家人,詹姆·波特。”

  “我的家人,他们都很好,很安全。”他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控制不住眼泪。

  梅林在上,他居然当着莉莉的面哭了出来——他完了,莉莉再也不会爱上他这个哭哭啼啼的男人——但透过昏雾笼罩的镜片,看见莉莉暖洋洋的红发时,那种随着战火在他心里一夜一夜蒸腾的恐惧如洪水般夺眶而出。

  莉莉不知所措地递给他手绢。

  “那你在担忧什么,波特?”

  “……我担心哪次回头,你会像欧律狄刻似的突然消失。”

  蠢话从詹姆口中吐出,他觉得自己无比矫情——明明按照信上的建议,找莉莉问一道题就好,却偏偏要画蛇添足地听她讲故事,然后莫名其妙地掉眼泪。

  莉莉噗嗤笑出了声。她被詹姆的蠢话逗笑了。

  “你怎么像我小时候一样,为了小美人鱼化成泡沫哭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