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热伊始
作者:超暴蜜月      更新:2022-09-06 07:17      字数:4680
  凯瑟琳·坎贝尔陷入了热恋。

  这事闹得满校风雨。一开始,她还是选择和查尔斯·布兰德偷偷见面。会面时间通常选在斯莱特林或格兰芬多有魁地奇可打的日子里,球队成员总是那一天万众瞩目的明星,她们便可以在远离球场的角落约会。

  但后来,不知道这事怎么就不胫而走了。

  说说她的新男友,查尔斯,和王子同名,但气质与王子截然相反。他有深色的皮肤与头发,黑眼睛,而这些特质被古怪地塞在一张高加索人的脸上。

  他大半时间待在格兰芬多的阴郁派系,一年级时,还有许多人调侃他被分错了院校,应当去斯莱特林。神秘人出现后,再也没有人这样说了。他们有时会用羡慕的语气讨论被好运眷顾了的查尔斯,身为一个处境尴尬的混血儿,进入了血统开明的格兰芬多。

  凯瑟琳爱上查尔斯时,正沉迷于一本麻瓜写的爱情小说。第一次见面,是个温煦的春日午后,她挟着书走向黑湖。书是从摄政街买来的,女主也叫凯瑟琳。

  她低头走路,没注意到查尔斯。他刚从禁林被赶出来,像刚从沼泽里捞出来的一块石头,黑藻缠在裤脚,污泥从额角留下。

  他嘟囔着,因为瘴气而感到呼吸困难,不停拉扯领带。他没有注意到凯瑟琳,直到两人迎面撞上。

  凯瑟琳抖了一下,立刻把书藏到身后。她察觉到这反应有些可疑,又旋即用道歉掩盖。

  “……我不需要斯莱特林的道歉。”

  他的语气好像不是撞上凯瑟琳,而是撞上了一个跳舞咒。

  凯瑟琳抬头看他,阳光下他的皮肤呈现出阴冷的蜜色,眼里恨火燃烧。他脏兮兮的,像是被欺侮过的小狗,冲她呲牙咧嘴。

  她看呆了,眼睛一眨也不眨。

  “请问……你是查尔斯·布兰德?”

  查尔斯没说话,只是用带刺的目光紧盯凯瑟琳的徽章,银绿寒光。他没忘记是谁在他的座位下设置引线,当他毫无知觉坐下时,一桶墨鱼汁从天而降,毁掉了整节魔咒课。

  他被通知去禁林领罚,打扫沉积了一个冬天的炸尾螺壳。教室角落里传出一片笑声,嘶嘶作响。

  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凯瑟琳,毫不掩饰眼中的下流词汇,而对方也惊人地放任自流。痛快地用眼神羞辱斯莱特林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回到塔楼,和同学们说起此事,交口称赞中,有人提醒他,小心更冷酷的报复。他后知后觉,提心吊胆三天三夜后,认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

  事情本该就此结束。三天后,他再次去禁林时,她正站在一棵白桦树边,冲他招手。

  她笑容明媚:“布兰德,你有吉普赛人的血统吗?”

  他嘴唇翕动:“……关你什么事?”

  “我想是有的,”她自顾自地说,“你的皮肤和头发并非苍白,你的眼里饱含流浪人的诗意。”

  她在说什么?“这是你们的新花招吗?”

  怒火蒸腾,他的嘴里开始蹦出一个个单词,牙齿和舌头打架,每一个音节都在扭曲中失真。

  “发现用血统奚落我并不奏效,所以屈尊打听了我的种族?很遗憾,我的母亲的确是有色的吉普赛人,但她的品性比你们都纯洁——你可以滚了。”

  “不,当然不是……”凯瑟琳放轻声音,如果查尔斯够敏锐,便能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我只是想问问你,这周末,你可以陪我逛逛禁林吗?我知道你不能去霍格莫德。”

  凯瑟琳知道自己会成功,她也的确把到了查尔斯。

  如果这段恋情能够持续到被预言家日报发现,丽塔记者应当已经造访了霍格沃茨。但凯瑟琳从不奢望它的花期长过春日。实际上,伦敦的夏天来临前,它已经暗自腐烂。

  那是在黄昏,太阳很低,雾又淡,所以显得荒凉。凯瑟琳被好事者叫来扫帚间。查尔斯身后跟着一位学妹,赫奇帕奇,四年级,金色的头发,被吻透的脸颊。

  来自不同年纪、不同学院的巫师围成两段防线,一段是斯莱特林,另一段是格兰芬多与零星几个别的学院。

  从格兰芬多们的视角描述,查尔斯无法忍受她的阴冷滑腻,即便他们没什么人和她说过话,但知道她是斯莱特林出身,就够了。

  在压迫下,他无法提出分手,亦或是凯瑟琳对分手充耳不闻。所以,当他和赫奇帕奇学妹被看到走入扫帚间时,许多格兰芬多试图为他辩解。

  从斯莱特林的视角评价,这是必然的结局。

  异族外表、不纯血统和格兰芬多身份,叠加在一人身上,他们对于他会出轨毫不意外,甚至一致同意,他未来会成为下流酒吧的男妓。如果当事人不是一位格兰芬多,大多人毕业前都不会踏足这个扫帚间。

  凯瑟琳被稀里糊涂拉来审判现场,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弄明白了查尔斯对上她时,那义无反顾的眼神从何而来,在斯莱特林们义正严辞的指控下,爽快地分了手。没有闹剧,没有毒誓。众人一哄而散。

  凯瑟琳在晕头转向中回到休息室。推开门,嘈杂在一瞬沉默后,爆发出更汹涌的喧闹。

  “为凯瑟琳的迷途知返举杯!”

  没人举起香槟。菲奥娜扑过来,她嗅了嗅凯瑟琳领口,表示没有异味,随后坐回沙发,再次挺直背脊。

  “你给了他太多自信,亲爱的,他以为自己真的配得上。”

  现场的巫师无一不暗暗发笑。但凯瑟琳还惦记着被拉出去前读了一半的故事,胡乱应付过去,她赶回寝室。门合上的瞬间,休息室涌出各色飞短流长。

  就连小巴蒂·克劳奇都放下了笔,侧身向专心修改魔咒的雷古勒斯发问:

  “你猜是谁将这事儿捅出去的?”

  雷古勒斯一如既往兴致缺缺:“什么事?”

  “坎贝尔的混血男友,布兰德和赫奇帕奇那个泥巴种——叫什么来着?海琳,还是海伦斯,总之是个小泥巴种。他们在扫帚间里约会,被人抓了个正着。”

  ……那个赫奇帕奇叫海因斯。

  雷古勒斯默念。他蘸了一点墨汁,划去之前写的所有笔记。

  小巴蒂说着说着,兴奋起来,嘴皮上下翻动。

  “坎贝尔终于和他分手了。她很生气,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真是愚蠢,她竟然以为布兰德真的爱她——她竟然相信那些混血儿。他们一个比一个精于欺骗与背叛。这下好了,斯莱特林的空气再一次恢复纯净……所以到底是谁捅出去的?”

  “……也许可以写封信问问丽塔·斯基特,她总是预言家日报最有消息的那个人。”不知谁插进他们的谈话。

  雷古勒斯差点笑出声,但他忍住了,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小巴蒂。

  “这种变形咒对你还为时尚早。”

  他写下几个后缀,再翻开手边的奥术:古黑咒语。小巴蒂一目了然,他研究的魔咒甚至超出了newts范围,而此时还没到考owls的时候。

  “虽然你已经学完了五年级的内容,但六年级课本里提到的比较模拟法是运用这个魔咒的先决条件。”

  “好吧,我会去图书馆里找几本书,看看能不能在期末考试前弄懂六年级,”他立刻沮丧起来,“希望食死徒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拒绝我。”

  “事实上,食死徒内除了零星几个,其他都不过尔尔。”雷古勒斯意有所指地扫了眼整个斯莱特林休息室,小巴蒂捂嘴窃笑。

  “听说斯内普很不错?可惜是个混血。”

  雷古勒斯语气平静:“谁知道呢。但是单凭在魔药上的造诣,他注定会为黑魔王重用。”

  “那就让我们看看吧,未来谁能坐得更高。”

  小巴蒂单方面宣战之后,重新将话题引到最开始的问题上,他对于谁这么火急火燎,揭穿布兰德,让凯瑟琳不得不与他分手,异常好奇。

  “——话说回来,有人知道是谁把这事儿捅出去的吗?”

  ……

  雷古勒斯做这件事时,并不火急火燎。

  因为一点好运,他游刃有余。一开始,他只是不经意地察觉到,查尔斯的目光并不总是专注于他的爱人;后来通过目击者,他坐实了真相;证据确凿后,他将这件事非常无意地透露给了斯莱特林的同学们。

  几乎水到渠成。

  早春时,他去禁林边缘寻找一种稀有草药,却无意中撞见凯瑟琳·坎贝尔与查尔斯·布兰德,他们靠在一起,坐在草地上。一开始,他只看见了查尔斯,红金领带,深色皮肤,在草皮衬托下格外扎眼,使得雷古勒斯无法不注意到他。

  雷古勒斯本来是可以离开的,但他突然想到:查尔斯·布兰德的惩罚时间早就结束了。

  上次被陷害后,他再也没有踩入过纯血设下的陷阱里。小巴蒂和他议论,猜测布兰德是否喝了整瓶福灵剂,每每都能消灾避祸。

  雷古勒斯当然不信,福灵剂价格高昂,渠道稀少。他倾向于认为,查尔斯获得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消息来源,或是接受了某位好心人的庇佑——但至少在那时,这位格兰芬多混血和他还是毫无干系的。

  回到那个春天。来到禁林,他极少踏足这里,又担心撞见旁人,小心得几乎没法出声音。

  瞥见有人坐在草地上,他拨开藤蔓和铃兰,窸窸窣窣间,女性低哑的法语飘入他耳中。他依稀辨出几个常见音节,更古老的修辞夹杂其中,他无法理解。因而到最后,他只能听见段落间歇的喘息与调笑。

  一首诗念完了,她忽然用英文催促查尔斯:“叫我的名字,查尔斯。”

  “哦,我的凯瑟琳。”

  不伦不类的咏叹调。雷古勒斯一瞬间有些反胃。同一时间,查尔斯口中的“我的凯瑟琳”,也不甚满意:“你得冷酷点,查尔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吧,亲爱的,我当时很失礼……但我现在不会了。”查尔斯以为她在翻旧账,这一套他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他没注意到凯瑟琳眼神的变化。她感到厌倦了。凯瑟琳那时正迷恋希斯克利夫。她爱他吉普赛人的外表,爱他阴鸷粗鲁的一词一句。她开始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叫查尔斯,他永远不可能成为呼啸山庄里的希斯克利夫。

  不论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雷古勒斯又撞见了——或者用“窥视”这个词语更恰当——凯瑟琳与查尔斯的几次秘密约会。

  他听凯瑟琳用西班牙语,法语和古英语念过诗,也听她对着黑湖边演绎剧本(她竟然能惟妙惟肖地念出俄罗斯人的名字),以至于到夏天时,他已经可以在休息室混乱嘈杂的人声中分辨出她。

  再后来,他发现了凯瑟琳的另一个秘密。

  ……

  “上次高桌晚宴,我听莱斯提起和你的婚约。”

  特伦斯接过他的魔药笔记,坦然回答:“你知道了?没错,我父母和莱斯夫妇向来交好,所以我和莱斯的婚事早就订下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四年级的拉文克劳?”

  “她?”特伦斯怪笑一声,“她不会当真的,学校里玩玩而已。而且我听说莱斯脾气不错,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订了婚也无所谓。”

  “那你怎么没公开订婚的事呢?”雷古勒斯听起来漫不经心。

  特伦斯飞舞的羽毛笔一顿,羊皮纸上划出一道弧线。

  “没那个必要……我是说,毕业了同学们迟早会知道。总之,没那个必要。”

  如果雷古勒斯没有察觉到这件事——特伦斯半夜溜出寝室,而凯瑟琳如约般等在公共休息室——他完全同意这是不必要公开的婚约。而他很不幸地,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次又一次尾随特伦斯,如夜色下饥肠辘辘的蝙蝠,躲在寝室的通道门后,偷看偷听,然后目睹了那个场景——

  他无法漠视那个场景。

  黑湖里豢养着海牛,和塔楼一样庞大的生物,通体发白。它们白日总爱躲藏在淤泥深处,夜晚则在漆黑的湖水里徜徉。当特伦斯推开门时,凯瑟琳正藏在窗边,如一剪皮影。海牛在窗边左顾右盼,水藻如裙带在湖底摇曳,不知名魔法生物点亮一盏盏小灯,微光洒在她的脸上。

  特伦斯第一时间没有找到情人,但他没有呼喊。万籁俱寂中,她从他的身后接近,踮脚,捂住特伦斯的眼睛,叫他“特里”;而特伦斯也会心地转身吻住她,称呼她为“花冠女神”。

  湖光下,她们交换了一个长吻。

  他站黑暗中,聆听,安静得如同舞台剧的观众。雷古勒斯突然无法像往常那样思考——无论是劈腿的查尔斯,还是滥情的特伦斯,他都无法从一个男巫的视角理解他们的动机。

  那一刻,他想的是,那可是凯瑟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