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白粥散发着米饭特有的香气, 炸的火候正好的煎蛋摊在洁白的瓷碟中, 色泽金黄，让人食指大动。

  泽田纲吉和白兰杰索、夏目贵志三人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讨论要编一个怎么样的借口来给塔子婶婶解释, 让她不至于过于担心。

  那一头，吃饭速度快了他们不止一歩的八田已经放下筷子, 好奇地看风景一样在三人身后走过来走过去。最后一趟路过时，八田美咲回过头装作看向屋子一角的花瓶，视线恰好和十束多多良对上。青年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了，唇角的弧度弯起像是看透了什么东西。

  八田身体微微一僵, 像是被当场抓到了什么一样，十束觉得他有点像炸了毛的猫, 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身后的这一幕正认真沉浸于编借口中的泽田纲吉几人自然是没有察觉, 或者说其中也许不包括白兰，但是白发少年也丝毫不在意地当做没看到了。

  一刻钟过去, 泽田纲吉和夏目终于对好了口供。两个人从商量好怎么认识，到为什么大半夜地联系夏目让他出门，再到他们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为什么没有回家，情节之曲折细节之详细几乎可以凑一篇八千字的短篇小说。

  白兰杰索全场围观，期间还偶尔往里提议几个奇奇怪怪的细节把泽田纲吉的思路带偏掉，添乱的居心简直昭然若揭, 最后被抓狂的泽田少年大声勒令，“白兰, 你给我好好吃饭！”, 一旁是干笑着犹豫要不要去拉个架的夏目贵志。

  说起来要不是跟白兰君不太熟的话, 他其实是很想跟泽田君统一战线的。

  “十束哥，草薙哥，还有八田、伏见、镰本，我们出门了。”带着仿佛要上战场的紧张和士气，泽田纲吉左手夏目右手白兰雄赳赳气昂昂地迈过门槛走出了门。

  八田正背对门口站在博古阁前假装研究上面的一个茶碗，听到声音之后他身体僵了一下。“咚咚咚”的脚步声走远了，他回过头看着几个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站在原地停顿了两秒，最后还是三歩两步地窜过去拽住了还在桌边吃早饭的镰本力夫的领子，“跟我一起出门。”

  “啊？”镰本的身边已经放了三个空碗，被八田拽着领子往后拖的同时他还不忘记把碟子里最后一枚煎饺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什么事啊亚达酱？不急的话等我吃完啊……”

  “你都吃了一个小时了！”八田美咲不耐烦地拽着他直接往门口拖，跨过门槛时还回过头，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那个，十束哥，草薙哥，我们出去一趟。喂，猿比古你……”

  坐在桌边的黑发少年没精打采地抬起头，一手支着下颚一副漫不经心地快睡着的样子。

  “额，”八田美咲摸了摸鼻子，“你留在这里看好泽田妹妹吧。”

  伏见猿比古嗤笑了一声。

  看着八田和镰本拉拉拽拽地走远了的背影，十束笑眯眯地端起一杯果汁，语气非常欣慰，“八田也会照顾和保护弟弟了呢。”

  大概是被他那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妈妈桑的语气恶心到了，伏见的手一抖，差点泼了杯茶。他似乎是很想翻白眼，但最后还是咂了一下舌，把椅子挪远了两公分。

  草薙出云在翻一份当地的报纸，听到十束的话之后他笑了笑，“因为之前泽田弟弟在这里遇到过危险吧，八田会不放心他和白兰自己出门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又担心少年们觉得自己被小瞧了自尊心上过不去，所以还不好说出口只好偷偷跟着。老实说这种别扭的体贴草薙觉得真的挺有趣的，少年们的青春啊。

  “不过八田能想到这一点我都已经很惊讶了。”毕竟那可是个神经比钢管还粗的孩子啊。

  十束笑眯眯地接了一句口，回过头时发现坐在对面的伏见猿比古好像在发愣。

  “伏见？”他有些奇怪地喊了一声。

  “没事……”黑发少年回过神，抬起头时发现十束还在看他于是声音很低地回了一句，但他的表情却依然像是有什么想不通的样子。

  “怎么了？”

  十束继续追问，这一次连草薙出云都从报纸上抬起目光朝他看了过来。

  “啧。”伏见端起茶喝了一口像是在掩饰某些未知的焦躁，对面的两个人还在看他。他于是又喝了一口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有些犹疑地说，“泽田纲吉上一次在这里出事是指？”

  “就是他和白兰君在山下的小镇上遇袭那次啊，小弥在电话里听到了枪响。kg还亲自往这边走了一趟，撞上了一群黑手党，好像是叫什么艾斯……艾斯托……”

  “艾斯托拉涅欧家族。”

  草薙出云放下报纸，目光集中到了伏见身上，“上一次你也来了，伏见，你不记得了吗？”

  伏见猿比古低垂着眼，黑色的碎发从前额上扫下来衬得他的脸颊白得几乎有些病态。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心底的烦躁被语气带出了几分，“我记得，但是……”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算了，没事。”

  他最后还是没有多说。

  周防尊是下午一点钟的时候醒的，那时候午饭的点都已经过了。因为依然没有人敢去叫他这个原因，大家也只好默默地自己先吃完了饭，旅店的老板服务非常周到地保证了不管客人什么时候醒过来都会有东西吃。

  泽田弥倒是中途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被十束哄着去前厅喝了一碗粥吃了两快煎蛋又回房间继续睡了。

  冬末春初的季节，天空难得放晴。浅金色的阳光穿过前厅的玻璃窗洒进来，空气中透着融融的暖意。

  十束多多良和草薙出云坐在前厅靠窗子的位置聊天，木质的沙发上垫了厚厚的软垫，从云絮般的织物间伸出来的扶手色泽厚重，像是酸枝木，和整间旅馆古色古香的风格很是相称。泽田纲吉和白兰杰索还没有回来，八田美咲自然也带着镰本力夫还在外面，其他人都出去玩了，只有懒得动弹的伏见猿比古歪在大厅另外一头，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玩手机。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十束回过头，立刻就看到了从后院走过来的周防尊。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一手拽着他的衣角一边揉眼睛的小尾巴。

  十束多多良看到他们就笑了，“kg，弥酱，你们终于睡醒了。”

  周防尊懒洋洋地走到他身边坐下，从半空中就直直往下落的力道震得整个沙发都微微震了震。泽田弥被十束多多良抱起来放到另一边，她揉完了眼睛，整个人都陷在软乎乎的沙发垫里左看右看，没有找到她哥。小萝莉也没在意，而是将注意力转向了她刚刚在大厅里找到的另外一个人。

  “伏见。”

  伏见猿比古弯着腰头低垂着靠着沙发垫，整个人像朵埋在沙发里的蘑菇。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总之，没有反应。

  泽田萝莉于是又喊了一声，“伏见。”

  伏见蘑菇依然没有动静。

  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过来，伏见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移动，耳边听到那边的小萝莉似乎要从沙发上下来跑过来了，终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知道了。”

  他的声音倦怠又有气无力，收起手机从沙发上下来转身走过去时几乎往前迈出两步就后悔了。特别是看到浅金发色的青年坐在小萝莉身边看过来，目光含着明显的笑意，不带恶意却充斥着浓浓的揶揄，他心里的后悔立刻从刚冒头涨到了十分。

  说到底他为什么就真的听话地过去了啊？

  好在十束多多良并没有多调侃什么，而是问了伏见一句还吃不吃东西并且得到了一句否定的回答之后，就去后厨找老板要吃的投喂他们的王和萝莉了。

  周防尊坐在泽田弥的另外一边，两条长腿自然地分开，脑袋懒洋洋地搁在沙发靠背上。虽然一直睡到了下午一点钟才醒，但是他的精神依然懒懒散散，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

  伏见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他两眼，虽然一直避免和他们这位王多接触，但是对他的精神状态他一直都是非常敏感的。就好像现在，他有些奇怪地觉得……周防尊好像心情还不错？

  显然有这种感觉的不止他一个。

  “尊。”坐在另外一边的草薙出云开了口

  “嗯？”周防尊懒洋洋地应了他一声。

  “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赤色发色的青年微微侧过头，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为什么这么说？”

  “你今天醒过来之后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不是错觉，因为对于周防尊来说，能够在外在表现出来的情绪波动，实在是太难的了。他惯常把所有东西压在心底，将自己的情绪和感知压到最低，切断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全部联系，以此来压制王权者的力量所带来的毁灭一切的冲动。

  最近好像确实快到了他快压抑不住的时候，草薙出云看着坐在阳光里侧着头好像在想什么的周防尊有些出神。每到这个时间，他们的王会把自己一个人隔绝起来，独自陷入自己的精神裂缝里，甚至将自己作为一个人活着的感觉都关闭掉。

  虽然知道这是周防尊封锁自己心底那头饥饿的凶兽的方法，但有时候草薙出云也觉得不能这样……不能就这样放任他这样。

  无论是作为他的臣民还是年少就相识的朋友。

  所以这一次泽田弥说想来八原旅游的时候，草薙和十束非常一致地，连个事先商量都没有就配合默契地连哄带拽拉着周防尊一起出来了。

  大概十束那个家伙也是看不下去了吧。

  草薙出云想到。而且，他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和他一样的事情。

  金发青年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周防尊身边的银发小女孩身上飘过，赤王殿下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靠垫上，也不知道是还在组织语言还是已经把草薙的问题扔到一边快睡着了，泽田弥坐在他旁边，习惯性地抓着男人的手，小脑袋探到了另一边好奇地看着伏见手里画面不断变换的手机。

  她什么都没做，但莫名却给人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

  就好像被周防尊困在心最深处的那只饥饿暴躁的凶兽不知不觉地被安抚了，放下了它随时准备进攻的爪子，难得地放松下来在太阳底下打了个盹。

  这也不是错觉。

  草薙出云很早就发现了，在泽田兄妹身边的时候，周防尊的情绪总是会比往常要平和得多。

  两个人就像两只大型的舒缓剂，接触的时间长了，连心情都会好很多。大概这也是这两兄妹能够这么迅速得融入吠舞罗而那帮狼崽子们也这么喜欢他们的原因之一。

  不可否认地，两个小孩子的性格的确很讨人喜欢，但肯定也应该有其他更深层面的因素影响。

  草薙出云还在默默思考，那一边，停顿时间太长大家都快要忘记草薙的问题了，周防尊却突然开了口。

  “昨天夜里来了一群讨人嫌的苍蝇。”

  草薙出云愣了一下，坐在他身边的泽田萝莉和伏见同时抬起头朝他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