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鱼生, 周柠和家人在酒店简单用过午饭，时间正好五点半，她打算去见项文斌。

  周父不放心她一个人, 提出一起去。

  周柠正有此意，父女俩下楼, 项文斌的车停在马路边, 按了按车喇叭。

  一路交通拥堵，路上通勤花去一个小时, 来到项文斌所在的小区。

  许是没有物业的精心管理, 小区河渠里的水呈绿色, 长满绿苔, 乘着电梯到了指定楼层。

  直奔家后, 项文斌仿佛房产中介附体：“房子是一套大跃层, 空间还算宽敞, 共有四个房间，主卧有浴室, 采光好, 南北通透……”

  “打住。”周柠省去了曲折, 平铺直叙：“我不是来收你房子的。”

  见项文斌脸色由晴转阴, 周柠赶在他前面开口：“我可以跟你比试一场, 但是我需要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比试，我还想要你亲手演示一遍片鱼。”

  项文斌脸色好转：“好, 我现在去超市买鱼。”

  周柠晃了晃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我给你准备好啦！”

  项文斌：？？？

  从周柠上车时，他就纳闷她拎个黑塑料袋干嘛？

  项文斌突然明白, 周柠是想从他这里观摩学习刀工。

  只要周柠是自己要找的人，项文斌是很乐意的，他也不想欠周柠的人情：“我这套房子挂出去最少能卖五百万, 真不要，以后不会后悔吧！”

  周柠没好气：“你留着养老，毕竟你比我更需要。”

  项文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了看周柠，又去看周父，对周柠说：“我们去阳台说话。”

  周柠给了周父一个眼神，跟着项文斌来到阳台。

  阳台上，视野开阔，头上夜幕滚滚，西边日头坠山。

  项文斌开门见山：“如果告诉你，现在我只剩下两天的寿命，你信吗？”

  周柠惊讶看过去。

  项文斌接着说：“为了完成一个任务，我要飞泰国寻找一种已经濒临灭绝的鱼类，把它制作成菜肴。可惜我废了很多心思和时间，根本找不见那种鱼，只好无功而而返。”

  项文斌的话，跟周柠的猜测几乎一致，甚至比周柠想象的更严峻：“要是完不成任务，你会怎么样？”

  项文斌说：“被抹杀。”

  周柠深吸一口气，果然天上掉馅饼，不是毒药，就是陷阱！

  她试着问：“所以跟我比试一场，会让你延长寿命？”

  项文斌笑了：“你终于承认了。是，有个特殊任务，只有跟你比试一场，不论输赢，我都能得到1年的寿命。”

  受任务支配，项文斌几乎每个月都要出国去寻找各类珍稀食材，而完成一次任务的时间，为一个月，如果完不成，他将会被系统彻底抹杀。

  所以在看到特殊任务时，他情绪没有绷住，一部分因为遇到同类，更多的是震惊只要他跟这个人比试，他能得到一张时间卡。

  完不成任务，项文斌只需使用时间卡，可以消除任务惩罚，为期一年时间。

  也就是说，未来一年里，他不用再被任务支配着做空中飞人，辗转各个国家寻觅食材。

  项文斌感叹的同时，看向周柠：“希望你记住我今天的话，千万不要像我一样贪图走捷径，什么都依赖外物，最后走向这条不归路。”

  周柠心里有了个大致了解：“知道了，鱼给你，我会践行自己的承诺。”

  项文斌接过黑色塑料袋，察觉里面有水流淌，以指探了探，原来是保鲜的冰块融化成水。

  叮地一声，淡漠电子女音响起：【已使用“厨王之手”体验卡，限时两小时，请宿主谨慎使用。】

  周柠嘴角抽了抽，多到令人羡慕的道具卡啊！

  然后她就看见项文斌拿起来了刀具，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流畅，没有丝毫停顿，他手中动作不缓不慢，片出的鱼生，真正做到了薄如蝉翼！

  她目不转睛盯着项文斌手里的动作，一边记在脑子里，一边抬手模仿着项文斌的动作，加深印象。

  时间过得很慢，又好像很快，直到项文斌收住，周柠还有点意犹未尽。

  看她仔细观摩，项文斌说：“如果你想要学刀工，我可以教你。”

  周柠不给对方反悔的时间：“真的？那就麻烦你了。”

  项文斌：“……”

  项文斌恢复了平静：“接下来我不用别的手段，用自己的实力跟你比试。”

  周柠点头。

  她们来到项文斌一位朋友开的酒楼，征用了部分厨房，周柠做的是牛肉饭团，项文斌做的是他成名之作，黄金炒饭。

  她们的食物，随机给酒楼里的食客品尝，挑选出他们喜欢更喜欢的一款。

  许是天气炎热，周柠制作的牛肉饭团冰冰凉凉，比黄金炒饭更受欢迎一点。

  周柠和项文斌分别品尝了对方的菜品。

  项文斌边吃边点头：“你的天赋不错，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牛肉饭团这么好吃，不简单。”

  周柠尝过项文斌使用“厨王之手”体验卡炒的黄金炒饭，现在吃到项文斌不依赖外物的黄金炒饭，不如在苏市分赛区吃到的黄金炒饭那么惊艳，还算美味。

  她也回句：“你也不赖。”

  两人商业互吹，倒也意外和谐。

  临分别前，项文斌突然说：“我看过你之前的比赛，多是以面点面食为主，不知道这次决赛，主办方会给出什么选题的食材。”

  在晋级决赛后，最后一场比赛，将会由主办方提供一种食材，选手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将食材制作成菜品。

  周柠拨开挡住视线的碎发，别在耳后：“明天就知道了。不过，谢谢你给我发来的历年厨王大赛决赛选题食材的参考表，我会认真看。”

  项文斌分享一个刚收到的消息：“听说本来决赛邀请了秦老，可惜被秦老拒绝。不知为何昨天又传来消息，说是秦老答应大赛的邀请，来担任决赛评委。秦老是中式面点界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如果你表现得亮眼，说不定能得到秦老亲自指点一二，或许可以助你突破桎梏，更攀高峰。”

  秦老这个人，较为神秘，网络上关于秦老的资料很少，连一张照片也没有。

  周柠一直很仰慕这样的大佬，但未曾有幸见过一面，不成想这次入围决赛，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周柠莫名期待明天快点到来：“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努力的。”

  翌日一早，项文斌拨来电话：“有人在昨天向节目组检举，是一些关于你的负面消息。”

  周柠问：“什么消息？”

  电话那边的项文斌追问：“你跟盛丰集团陈总陈睿认识？”

  周柠下意识想到了赵安苒，但又觉得不对，如果是赵安苒，那天干嘛要主动提醒她。

  电话里的项文斌又问：“你还去决赛吗？”

  周柠回：“去，为什么不去？现在龟缩起来，更会让别人猜测我是不是心虚。”

  进入会场时，周柠发现其它选手自动站得离她远远的。

  有人落井下石：“我就说这次全国厨王大赛，一下子蹦出来两名女选手压我们男选手一头，果然是有猫腻啊！”

  这是意图挑起男女性别之争。

  周柠朝声音源头看去，是那个曾经议论女生身材的油腻男，在入围比赛中试图教训周柠，反而被周柠坑了一把。

  她回忆起那天她和赵安苒说话时，好像

  这名落选的选手经过。

  周柠眯了眯眼：“是你。”

  刘东冷笑：“还以为你多了不起，还不是靠男人。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靠盛丰集团陈总的关系晋级决赛，就等着看你除名，成为本次大赛的笑柄。”

  周柠反击：“谁是笑柄还不一定，我记得污蔑他人名誉，并且造成一定范围影响，是要付出刑事代价的。”

  “你。”刘东脸色变了变：“你少吓唬我，就算今天所有评委和节目组都能被你收买，但现场还有媒体记者，我不信陈总能一直包庇你。还有美食界的泰山北斗，只要有秦老在，我相信厨王大赛一定能做到公平公正。”

  “周檬，别搭理这种人，我相信你。”不知何时，柳依然来到她身边，关于周柠和刘东结仇，后来柳依然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周柠是出口维护自己，打抱不平，结果招惹了刘东。

  这时候，柳依然自然要站到周柠身边。

  人群里，赵腾飞也站到周柠身边：“我也相信她，在苏市分赛区时，我吃过周檬亲手做的生煎包，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她的实力，根本不需要靠别人作弊。”

  另外五名晋级决赛的选手态度摇摆不定，如果只是赵腾飞，还可以解释赵腾飞和周檬都来自苏市。可还有个柳依然也坚持相信周柠，这下子，其它选手面面相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周柠真诚地谢过赵腾飞和柳依然，又说：“我的确跟本次全国厨王大赛赞助商盛丰集团陈总见过几面，不熟。我知道再多的解释没用，我问心无愧，相信厨王大赛的公平公正，会给我一个说法。”

  此时此刻，厨王大赛后台争论不休。

  即便陈睿解释，他和周柠只是最近才认识，也的确说过可以帮助对方之类的话，但周柠拒绝了，越解释，反而有点越描越黑的意思……这就是变相承认认识，另外几位评委仍是抱有怀疑态度，陈睿只好宣布退出评委席。

  还未见过那位选手，另三位评委便已经对周柠的第一印象不太良好。

  有人说：“秦老，您说句公道话。”

  于是，争论的众人齐齐看向静坐一旁的唐装老者。

  老者开口：“仅凭一面之词，否定一位选手所有的努力，太过武断。即便这位选手和盛丰集团陈总认识，也不能说明什么，陈总再是手眼通天，咱们厨王大赛每一场赛事评委都不是同一波人，陈总能一路收买所有评委，事先却没有一丁点风声透露出来？”

  有人能被收买，也有如秦老这般刚正不阿的，的确很奇怪。

  有人询问：“那依秦老的意思？”

  唐装老者沉吟了片刻：“为了公平起见，那就重新制定一场赛事。”

  于是便出现了接下来这一幕。

  两点整，厨王大赛如约开始举办录制，主持人举着话筒：“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为了公正公平起见，今天我们全国厨王大赛的规则出现了一点点小变动。这里有一个抽奖盒，接下来由每位选手抽签，每位选手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自行购买标签标注的食材，把食材制作成菜品即可。”

  闻言，京城本地选手还好，其它市区选手纷纷唉声叹气。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这时间能买到新鲜的食材？

  京城选手拥有本地人脉，似乎获得食材更容易些。

  于是有选手偷偷瞧了周柠一眼，又去看了刘东一眼。

  作为晋级赛第一的柳依然，第一个上台抽签，她抽中的是瑶柱。

  周柠第二个上台，抽中的是鲈鱼！

  居然这么巧，又是鲈鱼！只是这个时间，她上哪儿去整鲜活鲈鱼。

  不对，昨天她吃过鲈鱼来着，周柠立刻想到了霍时殷……

  她几乎立马给霍时殷发去视频通话。

  过了会儿，屏幕一亮，霍时殷清冷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层次分明的碎发下，狭长的眸子飞扬：“找我什么事？”

  周柠说：“你还能帮我弄到鲈鱼吗？”

  霍时殷眉心微皱：“你现在不是在比赛，还是比赛出了问题？”

  周柠三言两语把自己的境况说了一下：“只要你帮我弄到一条鲜活鲈鱼，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霍时殷安抚她：“别着急，我会想办法，两个小时之内给你送过去。”

  周柠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霍时殷身上，所以她和周父分别赶往各大渔市，然而都没有她需要的七星鲈鱼。

  半小时后，霍时殷拨来电话：“鲈鱼刚下飞机，我已经让曾沛给你送去惊鹭滩，最慢四十分钟到，专注比赛，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可谓是雪中送炭，周柠说：“谢谢你，不遭人妒是庸才，我会努力哒！”

  听这话，霍时殷知道她心态很稳，不会被外界言论打扰，只说：“我广告快拍完了。”

  周柠轻轻“哦”了一声。

  两人无言片刻，仿佛能听见霍时殷那边机器嗡嗡的声音。

  霍时殷说：“那我挂了。”

  周柠“嗯”了声。

  挂了电话，周柠中途折返回酒店，取来了秘制酱油。

  回到惊鹭滩度假酒店，周柠遇到了曾沛，顺利交接完，回到比赛区域，恰好赶在两个小时之内。

  姜雪彦带助理来找周柠时，跟她们撞了个正着，注意到周父抱着只保鲜箱子。

  两方遇上，姜雪彦下意识去看周父怀里的箱子，声音晦涩：“你们找到七星鲈鱼。”

  周柠点头：“是啊，是我一个朋友帮忙。咦，你助理手里抱着什么？”

  “买的一箱海鲜。”姜雪彦岔开话题：“你的事我听说了，不要为外界干扰，专注比赛，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周柠回：“谢谢。”

  目送周柠离开，助理小声抱怨：“老板，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这位女士，你刚从医院回来，立刻调动人脉帮她去找这条鲈鱼。”

  姜雪彦咳嗽了几声，脸色白如净雪：“晚了一步，说不说，有什么用。”

  比赛区，其它几位选手已经先一步赶到现场。

  主持人正在介绍评委，当周柠不经意间瞥见穿一身短袖唐装老者时，呆了下。

  是在羊肉饺子馆里遇见的那位老人。

  主持人介绍到对方时，周柠惊住了。

  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人，居然是中式面点界的大佬，秦老前辈！

  当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周柠已经恢复平常，手起刀落利落地刺中鲈鱼神经，给鲈鱼放血，去骨。

  在观摩过项文斌的刀工后，还有刚才项文斌私底下传授点心得和经验，加上周柠自己的体验和心得，她下刀虽慢，好在鱼片已逐渐具有薄如蝉翼的雏形。

  每隔十几秒，她都会把双手放在冰块水里浸凉。

  主持人博文强识，娓娓道来：“讲完1号柳依然选手的佛跳墙，我们来看看2号选手周檬的鲈鱼脍。在很多亚裔意识里，生鱼片是日本料理，但其实早在《汉书。东方朔传》中有记载，生肉为脍。在南北朝时，曾出现一道名菜金齑玉脍，听名字想必在场观众们跟我一样口水直流。”（1）

  中间喘了一口气，主持人继续活跃着气氛：“那么在场观众是不是还有一个疑问，为什呢2号选手每隔十几秒就要把双手浸在冰水里，那是因为人体手温偏高，会直接影响到鱼肉的口感。所以用冰水把双手浸冷，才能最大程度保持鱼生的鲜嫩。”

  “接下来看3号选手的菜品，海味什锦鸡……”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摘自百度百科——“在很多亚裔意识里，生鱼片是日本料理，但其实早在《汉书。东方朔传》中有记载，生肉为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