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是被吵醒的。

  那客厅里像是有两只猴，大凌晨打游戏，嚎得震天动地，如果他是附近的邻居，绝对会举报这两个人扰民。

  “拓人君拓人君！快过个闪避！”

  “啊啊啊啊啊！我没玩过这个，点哪个！救命我觉得我要死了！”

  琴酒强忍住掏出枪给他俩一人一颗子弹，让他们永远闭嘴的想法，用力打开了门。

  “你们完全不用睡觉是吧？”

  神无月见头都没抬，手上动作一点没停：“我睡不着，然后索性讲鬼故事把他也讲清醒了。”

  二宫拓人倒是抬起头，认真地回答：“然后我们就开始打游戏，格林纳达君拉着我玩了好几种。”

  琴酒顿时感到一阵语塞。

  眼前这个黑医，在几个小时前还一副怕得要命的模样，给他做手术时手都在抖，现在倒是和格林纳达开开心心地混在一起打游戏，一点都看不出害怕的样子。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琴酒问。

  神无月见存了个档，退出了游戏：“拉进组织呗，他不愿意就来当我的私人医生，都一样。”

  “未成年辍学跑来做黑医，胆子也挺大。”

  二宫拓人大吃一惊：“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神无月见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浑身上下都是漏洞呢，小黑医。”

  “我还知道你名是真的，姓是假的，毕业于……”

  二宫拓人大崩溃：“你别说啦！我已经被你扒干净了！你不会连我尿过几次床都查了吧？”

  神无月见沉默一瞬：“这倒没有，你等一下，我马上查。”

  “不要在这种事上那么积极啊！”

  琴酒直接忽略了正在说相声的两人，将枪口对准了二宫拓人。

  “杀掉是最简单的方式。”他冷冷地说，“像他这样的人，组织里不缺。”

  神无月见不动声色地把二宫拓人摁在沙发上，挡在他身前。

  “我可是有底线的，不会对未成年人动手。”他笑着回答，“而且这家伙会吐槽诶，超赞的！”

  琴酒冷笑一声：“你不下手就让我来。”

  神无月见摊了摊手，依旧挡在二宫拓人前面：“达咩哟，我掐指一算，今日不宜杀生。”

  “放我手下，我来管，怎么样？”

  “你之前老抱怨我差使伏特加干着干那的，现在有了接替的人，你又要动手，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呀？”

  二宫拓人战战兢兢地缩在沙发上，看着两位大佬吵架。

  不对，琴酒是在叙述自己的想法，神无月见单方面拱火加调戏，试图挑起事端，但看上去没什么用。

  琴酒：“他来历不明。”

  神无月见：“我来查。”

  琴酒：“他没经过训练。”

  神无月见：“我来教。”

  琴酒：“他没……”

  神无月见：“我来。”

  琴酒：“他……”

  神无月见：“我。”

  他托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向琴酒：“你是不是吃醋了呀，琴酱？”

  一个尾音被他甜腻的声线拉得很长，像是要绕着九曲十八弯的山路来一圈。

  如果面前是个可爱的女孩子，那谁听了都会心软，可惜面前的是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脸再好看，也改变不了他是男人这个事实。

  二宫拓人被恶心到汗毛都立了起来，敬佩地看向面不改色的琴酒。

  不愧是黑衣组织的 killer，居然能忍住暴打对方的想法。

  琴酒并不冷静。

  他非常想给神无月见一拳，连带着报了对方昨晚坑他翻窗，以至于伤口裂开的仇，可现在毕竟有外人在，不方便。

  他冷漠地放下枪，丢下一个词。

  “伪善。”

  神无月见笑着回敬：“暴戾。”

  “啊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猛得一拍手，“伏特加还在警局呢！”

  “伏特加还在警局呢……”

  “在警局呢……”

  “呢……”

  二宫拓人的眼镜惊到滑了下来，琴酒硬生生掰断了房间的门把手。

  神无月见的话在又大又空荡的安全屋内环绕，甚至出现了回声，像是在提醒面前的两人，还有一个代号成员在警局，没被带回来。

  琴酒：……

  很好，这个二宫拓人只能加入组织或被灭口了，不然这事儿传出去，组织的脸面都没了。

  刚刚还觉得黑衣组织很有逼格的二宫拓人：……

  我忏悔，我不该那么想，我已经无法直视黑衣组织的工作人员了。

  你们组织的画风好沙雕啊。

  神无月见张口就开始瞎编：“俗话说得好啊，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谁想得到伏特加就这么被带走了呢。”

  “他为了你英勇牺牲了啊，琴酱。”

  琴酒释放的杀气突然收敛起来，瞪了神无月见一眼，转身去找车钥匙。

  “不过。”神无月见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组织内有卧底哦。昨天去救你的时候，伏特加可是带着一批敌人就来接我了，我差点暴露了呢。”

  琴酒的动作顿了顿，怀疑地看向神无月见，却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

  “你的行踪被透露，而他带着一帮敌人来找我……你说，伏特加是不是很可疑？”神无月见就差把“伏特加就是卧底”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琴酒拿起车钥匙，推开门：“我会通知人去接他，他是不是卧底我自会调查。”

  虽然话说得这么好听，但已经开始怀疑了呢，疑心病超重的琴酱。

  神无月见嘴角上扬，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然后拍了拍安静如鸡的二宫拓人。

  “好啦，小黑医。”他亲切地唤着对方，“我给你买出国的机票，再给你报个大学吧，你想去哪里？”

  二宫拓人有些懵：“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你不是要我……”

  神无月见凑到他面前，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你不会真以为我要把你带进组织吧？刚才那套话是骗琴酒的，让他不对你动手。”

  “未成年小孩再聪明也给我回去好好上学，别卷进这种乱糟糟的事里。”

  手感不错。

  他揉乱了二宫拓人的头发，在心里感叹。

  二宫拓人沉默着，一把抓住对方在他头上作乱的手。

  “你查清楚了吧，我的家庭和履历。”他认真地注视着面前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我做黑医是为了赚钱，为了给我妹妹治病。”

  “她得了白血病，得做骨髓移植手术，除了我父母外，我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

  “他们要求我拿一百万给他们，我就辍学去拼命赚钱，可他们拿了钱就跑了，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神无月见怔了怔，安静地听他说了下去。

  “就在上个月，我妹妹病情突然恶化了，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看见。”

  “医院方面说是我妹妹自己拔了氧气管，但我不信，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比谁都渴望活下去。”

  “我黑了医院的监控，去威胁了院长，你知道他们告诉我什么吗？”

  “是我们血缘上的父母，他们擅自拔了氧气管，给医生和院长都塞了钱，把事情瞒了下来。”

  二宫拓人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这件事与他无关。

  正是因为太过痛苦，所以才会显得平静和沉默。

  “我没有家，可能会在某个夜晚静悄悄的死在某个角落，因为某次医闹交出生命。”

  “说真的，我真的以为自己会被你们杀掉。”他笑着说，“我没想到你会保护我，还想把我送去上学。”

  神无月见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狠狠地揉了揉二宫拓人那头像棉花糖一样柔软蓬松的白发。

  “你下一句一定会给我发好人卡对吧？”神无月见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你这个小兔崽子，好人卡达咩！”

  神无月见的话将沉闷压抑的气氛再次变得沙雕起来。

  二宫拓人捂住脑袋，在沙发上打起滚来，像是料定了神无月见不会对他出手，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

  “你都把我扒光了！我不走！我就赖上你了！”

  神无月见大震惊：“你怎么说得出这么gay的话？我不和未成年小男孩谈恋爱，会进局子的！”

  二宫拓人停了下来，不解地看向他：“你这个时候不是该说，‘别难过我会给你一个家’吗？或者是‘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最近看了什么小说？”

  “纯情○○火辣辣。”

  “下次不许看，所有玛丽苏小说都被监护人格林纳达君没收了。”

  二宫拓人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你看，你不还是准备带我走嘛。”

  神无月见冷酷无情地宣布：“允许你跟着我，不代表你不需要上学，我会派人把你送去美国读大学的，拿不到文凭别想回来。”

  “未成年小崽子再天才，也给我老老实实去上学，毕业后再说当研究员还是当医生。”

  二宫拓人还想挣扎一下：“你看，我都能单独做手术了，没必要……”

  神无月见：“我们组织有天才少女研究员，也在美国上学，现在才11岁，马上就毕业了，已经能进研究所了……”

  二宫拓人：“您别说了，我比不上人家，我太菜了。”

  神无月见挥了挥手机，上面是定好的机票：“刚好，那小姑娘的姐姐不在她身边，你过去恰好能带孩子。”

  二宫拓人眼睁睁地看着神无月见几条消息发下去，把他未来几年的安排都做完了。

  “所以我的工作就是带孩子？”他撇了撇嘴，“我以为你会直接让我直接做你的手下。”

  神无月见眯起金色的眼睛，面具上的流苏随着他的歪头也晃了晃，口中的话却让二宫拓人不寒而栗。

  他说——

  “那这得等你真心实意地加入组织呀……”

  “我可怜的，被当做了弃子的小黑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