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海棠朵朵目光坦诚：“被调虎离山，是我的错，你想问清我为何会被调走无可厚非。”

  “更何况，这秘密在大齐和你们南庆的老一辈大人物当中，也不算是秘密。”

  闻听这话，范闲松了口气。

  原来不算是什么秘密，这就好这就好，若是这件事情是北齐皇室的机密，那自己这随口一问，欠海棠的人情可就大了。

  不过想想也是，闻梁都可以利用这个秘密来吸引海棠朵朵的注意力。

  心定下来后，他又问：“可曾问到什么？”

  “嗯。”

  海棠朵朵点了点头，随意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两人一个被我失手杀了，另一个告诉我这件事与肖恩有关后，被救走了。”

  “肖恩……”

  范闲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闪烁。

  这个前不久才死在自己手里的北齐密谍头子，在之前都已经被院里关了十几年，当时北齐还是先帝在位，先帝的暴毙怎么会与他扯上关系？

  范闲转头看了海棠朵朵一眼，见对方也是愁眉紧锁，显然没有其他的情报。

  不过这是北齐的家事，与自己无关，想想就行，没必要刨根究底。

  “吱呀。”

  范闲正想着，厢房的门被打开，郎中走了出来：“小范大人，高大人和耿大人都是非致命伤，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现下已经缓了过来，高大人还得昏迷一阵子，耿大人已经醒来了。”

  “至于卢公子……只是中了迷香，身上有几道浅伤，没什么大碍，药效过了就能醒来。”

  闻言，范闲起身，朝着郎中拱拱手：“多谢，有劳了。”

  “不敢不敢，在下先去为他们三位开药。”

  郎中恭敬行礼后，告退离去。

  范闲则带着海棠朵朵，走进了厢房。

  厢房内充斥着刺鼻的中药药粉的味道，三张大床一字摆开，高达、卢正浩、耿兆一字排开。

  其中，高达和耿兆已经被纱布裹得同木乃伊一般，床边的盆中，更是堆满了带血的纱布、血污浸润的破旧衣物，几个郎中的学徒，正在帮着清理。

  “提司大人……嘶！”

  见到范闲走进来，已经醒了的耿兆下意识就要起身行礼，却不意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躺着说话便是。”

  范闲来到了他身边坐定，轻声说了一句。

  待到学徒们走完，屋内只剩了范闲与海棠朵朵，还有躺着的三人。

  范闲扫了一眼紧闭的屋门，对着耿兆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很疑惑，只是救一个卢正浩，怎么会弄成这样？

  而且看这样子，另外的五名虎卫，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回大人，当时我们到了关押卢正浩的地方……”

  耿兆躺在床榻上，声音有些虚弱地将高达制定计划，他们成功救下卢正浩却又被包围的事情讲了一遍。

  “之后，那些黑衣蒙面人二话不说便对我们发起了攻击，所幸我们当时是在村子的边缘，高大人他们修为又高，在五位虎卫与两名院里的弟兄拼死断后之下，我和高大人带着卢正浩，逃离了他们的包围圈。”

  耿兆这话虽然说得简短，但从他那颤抖的声音当中，不难听出这场突围战的惨烈。

  范闲捏了捏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又是黑衣蒙面人，又是陷阱一般的袭击，这件事，绝对也与闻梁脱不了干系。

  待到耿兆心情稍稍平复，范闲继续问道：“那些蒙面黑衣人有何特征？”

  “特征……”

  耿兆回忆着道：“属下感觉，他们虽然黑衣蒙面，但不像是我们的同行，也不像是江湖草莽、刺客杀手，他们行止有序、配合熟稔默契，倒像是受过训练的兵卒。”

  配合默契，像是受过训练的兵卒？

  范闲脑海中，本能地想起了袭击霍凝雁与铁山的人。

  不需要多印证，他便已经确认这两拨人属于同一个组织，这背后看似有闻梁的影子，但实际操作的……

  “马楷。”

  他口中轻轻吐出这个名字，目光带着寒意。

  与闻梁有过利益勾连，又能调动这么多兵卒的人，整个杭州地界上，唯有马楷。

  顺着这条线索，范闲的思维发散开来。

  闻梁为马楷提供情报，马楷偷偷带兵乔装南下，与闻梁一起设局，分别袭击了霍凝雁和高达，叶仁也在袭击中受了重伤。

  再早些时候，宋铁栓、朱大肠两家人的自尽，也与闻梁脱不了干系。

  从自己回杭州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高达、霍凝雁、耿兆……等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办法继续为自己做事。

  仔细想一想，若是熟悉自己行事作风的人，不会想不到宋铁栓和朱大肠的事情拴不住自己，所以闻梁做这两件案子的目的，也是算到了自己会将案子交给刘宪，要把刘宪从自己身边调走？

  再想想，燕慎独能射伤四顾剑，怎么会射出让叶仁发现的箭，而这箭叶仁都发现了自己却发现不了？

  除非……他这箭是故意让叶仁发现，故意让叶仁去挡！

  凡此种种，闻梁在自己回杭州之后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削弱自己身边的力量。

  试探自己手里有没有长公主的罪证？只怕是其中最为无关紧要的一个原因。

  他之所以这么疯狂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是不想让自己发现长公主在杭州、在内库的大秘密，还是酝酿着一个针对自己的大阴谋，害怕自己察觉？

  “呼……”

  范闲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闻梁的最终目的是哪个，自己已经节节败退这么多步，不能继续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得想办法转变手段！

  念头至此，范闲起身，对着耿兆道：“你先好生休养。”

  旋即，他对海棠朵朵点点头，二人走出了厢房。

  厢房外，海棠朵朵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她这么聪明的人，已经从范闲方才的异常中，察觉到后者遇到了难题。

  听到这问话，范闲捏了捏眉心，道：“先去府衙一趟，看看能不能从袭击霍凝雁的那些人尸体上发现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