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作者:一天八杯水      更新:2022-03-02 11:48      字数:7087
  29

  容离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是那双枯瘦如竹的腿,还有那对入殓时才会穿的黑底白花绣鞋。

  黑猫没跃下飞檐,反倒转身朝屋瓦上踏,踏得底下黑瓦嘎吱作响, 好似暴雨倾泻。

  容离握紧了画祟, 急急喘着气,当真像是来抓猫的一样, 眸光连忙随其挪动。

  垂珠又是一跃, 落到了屋脊上,明明就那么几个月大, 在被华夙附身后,四肢却强劲有力, 撒腿就跑, 喵地叫了一声。

  旁人听见这声音,只知是猫在叫,可听进容离耳中, 却是女子冷淡沉静的声音。

  若是别的幼猫这么撒欢,容离定觉疑惑, 可这是华夙。犹记得那日华夙将一缕鬼气灌入她眉心中, 她周身疲乏散尽, 神志清明, 仿若有用不完的气力排山倒海而来。

  “看到垂珠足下这房子了么。”华夙很是执拗, 明明能说是她自个儿身下的屋子, 却偏要说是垂珠。

  容离两眼一垂, 看向了面前紧闭的房门,不解其意。

  “推门。”华夙又道。

  容离回头看了一圈,心如擂鼓, 生怕有和尚忽然出现。

  “此地无人。”华夙冷静开口。

  容离这才朝屋门走近,仰头问:“可这……”

  “无须怕。”黑猫仍然没从屋顶跃下,一双碧眼冰冷垂视。

  容离索性推开门,尘烟顿时扑面而来,她忙不迭抬手掩在口鼻前。

  屋里甚是简陋,无甚稀奇的,四处俱是尘土,好似许久不曾有人住在此处。

  容离捂着狂跳的心口,小心翼翼走至桌边,伸出一根食指往桌上一抹,那厚厚的尘烟顿时沾在了指腹上。她虚虚喘气,往屋外望去一眼,见无人走近,才安心捏起帕子擦拭指尖。

  头顶屋瓦嘎吱作响,想来是华夙用着垂珠的身子在上边走动。

  猫儿咪咪叫唤着,连叫声都似透着奶香味,可随之落在她耳畔的,却是另一个声音。

  华夙道:“屋里东南角,放有一物,看看是什么。”

  容离匆匆寻觅方向,足尖一拐,朝东南角走去,入目只有一

  个硕大的木箱。她提着裙,慢腾腾蹲下,见箱上无锁,屏息将其打开。

  木箱里竟放着许许多多朱红的符纸,符纸上却连符文也不见,干净得像是刚剪下来的。

  一半放的是符纸,另一半却是堆叠整齐的经书。

  容离壮着胆子把经书拿起,却发觉压在后边的几本不大一样,书脊的缝线是金色的,入手一阵冰凉,隐约有种潮润感。她眉头一皱,将后边几本书册依次翻开,翻到某一页时,一枚铜钱蓦地滚落在地。

  铜钱原在的书页上,画着一个被禁锢的人形。

  她伸手捡起滚落在地的铜钱,将其夹了回去,又往后翻了一页,只见其上写着“拘魂养鬼”。

  若是从前,她定不会多想,可偏偏……她见过了二娘朱氏的魂,且先前华夙说过,二娘是被施了养鬼术的。

  容离颤着手,细看起书册上的字,写的是如何缚魂在骨,只需一枚红符,一截趾骨,便能将鬼物囚禁,将其炼成……厉鬼,而缚魂之骨,需埋在身死之地。

  她蓦地合上了书,将膝上书册一本本放回木箱里,匆匆又把箱子关上,喘着急气站起身。

  屋瓦静悄悄的,也不知那只猫还在不在屋顶上。

  容离转身出门,心跳如雷地合上门,仰头走到了屋檐外,冷不丁迎上了垂珠那冰冷的目光。

  华夙问:“东南角放了什么?”

  “一些朱红的符纸,纸上未绘符文,还有经书和一些不知所云的书册,我……”容离顿了顿,咽了一下道:“看见其上写的拘魂养鬼术。”

  黑猫站起身,“我当此地怎会有邪气,原来是这屋里原住着的和尚心术不正。”

  “那拘魂养鬼……”容离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养鬼术五花八门,如若你二娘是受此法所困,那竹院下某一处应当埋着她的零星遗骨。”华夙不咸不淡道。

  弱小的黑猫跃下屋脊,直奔向屋舍后方。

  容离循着它的身影望去,提起裙角,匆忙追上,气喘吁吁地绕到了这一排矮房后。

  屋后是浣衣的地方,再过去便是寺庙的后门,后门外亦是山,山上

  葱葱郁郁,浓荫蔽日。

  垂珠似黑鸦般直扑地面,倏然穿过寺庙后门,从盘根错节的乱树间跃过,踩着未砌整齐的山石朝山上去。

  容离不得不跟在后面,急急喘着气,双颊俱是绯红一片。

  这小猫跑得极快,脚底似装了马车的木轮,健步如飞。它身形小,险些被根枝掩盖,那么黑黢黢的一团,像极了树底的阴影。

  它一声不吭,跑远后特地停下脚步,待容离走近,才会接着往上爬。

  容离头昏脑涨,踩着山石的双腿抖了起来,就连握在画祟上的五指也有些发软。

  离寺庙已有百尺远,斑驳树影下尤为阴森,四周竟连虫鸣都听不着。

  垂珠又是一顿,好似化作了石头,就连尾巴也未晃上一晃,只浑身软毛被风吹得微微摆动。

  容离扶树而立,未敢开口,一颗心已提至嗓子眼,她跑得乏力,眼前犹有万星闪烁,视线暗了一阵,差点晕厥。

  华夙停了许久,用垂珠那一双碧眼仰视面前的粗糙石阶,过了一阵才不紧不慢迈上一步。

  容离气息微弱地问:“前面有什么?”

  华夙没有回头,双目定定看着前边,慢条斯理地跃到了上一阶。

  容离迈步,后背寒凉,忽嗅到了一股古怪的气味,并非鬼气,腐臭糜烂,好似什么东西坏了。

  不是鬼气,莫非就是华夙所说的……尸气?

  远处寂静无声,安静得出奇。

  黑猫从树影间窜出,踩着烂泥跑至一挂满了藤蔓的山壁前。

  容离跟上前去,仔细打量着足下的泥地,她愕然发觉,此处竟有几处足印。

  若非昨日下了雨,想来这足印未必能留得下。

  华夙淡声道:“这是个山洞,将藤蔓揭了。”

  容离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孩童手臂般粗的藤蔓,一时不知该从何处落手。

  黑猫的碧眼倏然一抬,看她这细皮嫩肉的,一双手又白又滑,指腹连丁点茧子也没有,是富人家养尊处优的千金该有的一双手。

  容离将袖口挽起,露出了一截细瘦的腕子,玉白如葱,骨头微微突起,手背上经

  脉分明。

  这又细又白的手,看着还不如藤蔓劲韧。

  华夙看了她一阵,倏然从垂珠身上穿出,浓浓黑雾凝成了人影,高高瘦瘦的,身上裹了黑袍。

  在离了窍后,垂珠晃悠了一下,慢腾腾倒地。

  容离眨了眨眼,耳畔微红,轻轻咳了一声,“你怎出来了,不怕被发现?”

  华夙没应声,抿着唇抬起右臂,细长的五指从黑袍下探出,手中黑雾骤浮,缓缓凝成了狰狞利爪,朝那藤蔓猛抓而去。

  那么一大片藤蔓,顷刻间破碎成絮。

  容离退了一步,只觉绿絮扑面,忙不迭抬手掩面,随后恍然发觉,扑面而来的绿絮竟凭空消失了。

  她错愕放下手臂,身前已不见高挑纤细的黑影,华夙回到垂珠的躯壳里了。

  瘦小的黑猫又站了起来,几步外便是半人高的洞穴。

  “这障眼法还挺高明。”华夙语调平平。

  洞里漆黑一片,山风卷进里边,带出了一股更为分明的尸臭。

  容离暗暗攥紧画祟,细眉皱起,在嗅见这气味时面色煞白,一时竟迈不出腿。

  “进去。”华夙又说。

  黑猫轻盈盈地踏了进去,足下也不知踩的是什么,脚步声湿哒哒地响着,“来。”

  容离拿袖掩着口鼻,缓步踏了进去,绣鞋踩着了一片黏腻的玩意,好像是浸了水的泥。

  “画盏灯出来。”华夙声音骤响,在这空旷的洞穴里显得极为幽深旷远。

  容离拿出画祟,她只给剥皮鬼画过一具人身,却不知灯是不是也那般画。

  一股寒凉之气蓦地钻入她的眉心,她灵台一怵,那寒意竟沿着脖颈下跌,缓缓沉至心头,心头涌起一阵沸热,将那一抹寒凉融了,顿时如醍醐灌顶……

  容离心下思忖了片刻,微扬手臂,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就凭着感觉随意画了几笔。

  墨迹凝在半空,画成后倏一亮,一盏提灯浮于半空。

  灯中火光幽幽,里边燃着的不是烛,而是莹绿的鬼火。晦暗的鬼火微弱亮着,虽不算明亮,但已足以将洞内种种看清。

  容离见那

  灯要从半空坠落,连忙伸手去接,手未从灯上穿过,竟然握了个正着。

  这画出的灯竟是碰得着的,她思及方才挥笔时心血的沸热,隐约知晓这笔是要怎么用了。

  “尸。”华夙忽道。

  容离提着灯,垂眼时眸光陡然一震,竟看见了数具未被全然埋没的尸体,那泥泞的土面上,隐约露出了数张人脸,还有从泥里探出的手指,翘起的腿,侧身时未能被掩埋的胯……

  当真是尸,这洞里竟埋了这么多的尸。

  这化乌山上怎会有这么多的尸,料想定与这秋寿庙脱不开干系。

  可是有尸却无魂,只方才佛像后有个似鬼非鬼的东西。

  容离后背拔凉,缓缓躬身,将手中的提灯的往泥里露出的人面照,只见那一张张脸血肉模糊,分明是才死不久的,有些个人的脸上鼻头双耳俱无,有些个半张脸被啃没了。

  这种种惨状,好像是被恶鬼啃食。

  容离心下百般不愿碰这些脏东西,站在原地连一步也未多迈,轻声道:“这些人怎会被埋在

  此处,是谁害的他们?”

  她话音一顿,又说:“他们的魂呢,方才我在佛像后看见的,又是什么?”

  那黑黢黢的小猫却不畏脏,绕开了露出泥面的人身,缓步往里头走。

  “你去哪儿?”容离连忙喊道。

  “莫慌。”华夙声音渐轻,已是越走越远。

  手中一盏灯幽幽亮着,容离心下略微有些慌,足下似生了根一般,可焦灼的心绪却要推着她跟上前。百般思索,她不得不迈了出去,愈走愈急,差点踩着了一只手。

  洞穴深处,黑猫再度软了身,一个高挑纤细的黑影骤现,黑袍曳地。

  华夙将遮在头上面上的黑绸揭了,发辫露出了小半,侧脸瘦得凌厉。她轻嗤了一声,手蓦地一抬,将地上一具躯壳捞了起来。

  那人面上全是血和泥,看不清模样。

  容离脚步一顿,“这是活人还是死人?”

  “将死未死。”华夙往这人面上一抹,覆面的血泥消失不见,一张貌不惊人的脸露了出来,是个女子。

  容离把灯提近,倾身看清了这

  女子身上穿着的衣料,眸光缓缓下落,瞧见了她的裙角和一双玄色的绣鞋,这……

  这女子穿的,与佛像后的那个影子一模一样。

  女子和埋在土里的那些尸体不同,她身上虽沾了血污,也有伤口,但脸面尚好,未缺胳膊断腿。

  “何谓将死未死?”她咽了一下,嗅见这浓郁的尸臭,胃里一阵翻腾。

  华夙捏着这女子的后颈,眸光冰冷地细细打量,好似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物件,“她阳寿未尽,但魂已离体,若其魂再不能归身,便当真要死了。”

  “那佛像后面的……”容离犹豫。

  华夙松开手,这女子扑通一声坠地,“是她的生魂。”

  是生魂,便不是鬼,难怪未嗅到鬼气。

  容离回头看向来处,轻着声问:“那他们为何未成鬼,他们的魂又去了何处?”

  华夙极淡地笑了一下,笑意未达眼底,冰冷凌厉。她蓦地倾身向前,与容离那苍白的脸仅余下一指之隔,“你猜如何?”

  太近了些,容离本想后仰,可眸光冷不丁落在了华夙这双绮丽的眼上。

  这双狭长的眼生得太好看了些,眼梢微挑,眸子黑沉沉的。

  “不知。”容离垂下眼,慢腾腾移开眸光,看向了华夙的唇。

  唇是殷红的,不是染了唇脂,而像是沾了血一样,犹如雪上红梅,艳得分明。

  “被吃了。”华夙冷声道,她眼眸一转,望向那些被埋在泥里的尸体,压低了声音道:“可还记得你先前在兰院所见?”

  被这一点拨,容离骤然想起,那被吃了的吊死鬼,还有那本欲扼她喉咙却化烟消散的鬼物。她喉咙顿时干哑,“是被别的鬼吞了?”

  “不错。”华夙抬起手,手指微微一勾,似在招什么东西。

  容离的掌心冷汗直冒,“你在招什么?”

  华夙勾着手,眸光沉默,“我将那个生魂招回来,你想个法子,把她带回容府。”

  带个魂回府?容离一时没想通。

  华夙漫不经心地勾着手,纤细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过来。”像在招什么阿猫阿狗。

  容离手

  里那亮着鬼火的提灯冷不丁照出了个影子,她提灯的手一紧,随即看清,那压根不是什么影子,而是华夙招来的生魂。

  那单薄的生魂像皮影戏里的兽皮小人般被勾来,身上衣着果真和地上躺着的躯壳一模一样,眸光涣散,两条手臂无力地垂着,像是被吊着走。

  “就是她。”容离轻声道。

  华夙颔首,吹出了一股气,那气劲朝这生魂飘了去,如箭般打进了她的眉心。

  女子生魂眸光骤凝,眼神终于清明了起来,她懵了一瞬,在瞧见面前的人时,顿时像被吓着了一般,张开口欲要喊叫。

  可她压根发不出丁点声音,喉咙如被扼住,她抬手覆上自己的脖颈,干呕了好几下,吐不出东西,也发不出声。

  “我封了你的喉。”华夙淡声道。

  女子怵怵抬眼,神情惶惶,转身欲跑。

  “别急着跑,看地上。”华夙又道。

  这生魂连忙低头,随后如遭五雷轰顶,猛地跌在了地上,跌坐在自己的躯壳边上。

  容离猜得到这女子在想什么,想起她前世惨死时,魂离躯壳,也是这样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身子,不同的是,女子这身子仍是活的,而她那时余在现世的,只有一具尸身。

  她提着灯静静看着这跌在地上的生魂,原先那丁点战栗不知不觉烟消云散。

  “莫慌,你阳寿未尽,尚能还魂。”华夙不咸不淡道。

  女子仰头,嘴动了一下,发不出声音,似在问要如何还魂。

  “你可记得是谁引你来此?”华夙问。

  女子面上又浮起惶恐之色,头点了一下又连连要摇动。

  “不记得?”华夙皱眉。

  女子的生魂着急爬起,跑到了几步之外,脚边是被半埋进土里的尸,她蹲下身想将被埋在其中的人歪出来,可惜手却从中穿了过去。

  容离慢步走了出去,“你认识他们?”

  女子点头,颓唐地坐下,又四处张望,找寻起与她一样的魂,可惜压根瞧不见。

  华夙睨了她一眼,“我将噤声术去了,你不得喊叫。”

  女子鸡啄米般连连颔首。

  容离看向华夙掐诀的手,也未看清华夙是如何掐的,只见那双手翻了个花,随后坐在地上的生魂便咳出了声。

  生魂蓦地捂嘴,不敢发出声响。

  华夙垂眼看她,眼中不见怜悯,当真薄凉疏远,“你们为何会在化乌山上,是谁要夺你们性命?”

  女子缓缓放在捂在嘴上的手,诧异问道:“什么化乌山?”

  华夙皱紧了眉头。

  “我不是在陇古么,这化乌山是在祁安啊。”女子惊慌失措。

  容离听出来,这女子是忘了事,“那你可记得你此前见过什么人?”

  女子怕得嘴唇发抖,“我不知我为何会在这,我眼一睁便是一片漆黑,被困在了这洞穴中,我、我……”

  “莫怕,你细想此前可有见过什么人,否则……”容离定住心神,缓声问,“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帮不得你。”

  女子抬手捂头,紧闭起双目,不敢再看土里的尸体,颤着声道:“有个和尚来化斋,道是从祁安来的,我便许他进了门,给他盛了一碗粥。”

  “可那和尚举止古怪,明明是来化斋的,却只喝了一口粥水……其实我也未看清他喝没喝,可那嘴确实是碰了碗沿的。”

  “其后如何?”华夙淡声问。

  “随后……”女子十指抠着头皮,颤着身道:“随后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隐约听见那和尚说我撞邪了,若不作法,家中百口人定会死于非命。”

  她话音稍顿,急切道:“我动弹不得,其间马蹄声碌碌想着,似被送到了别处,再一睁眼……”

  “如何?”容离问。

  女子浑身哆嗦,“睁眼便发觉我与一众仆从被困在此地,此处无光,我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他们惨叫,我不敢想,拔腿就跑,后来好似撞到了石头石头,昏了过去。”

  “和尚把人骗上山,以活人饲鬼?”华夙冷冷地嗤了一声。

  “鬼?”女子瞳仁骤缩。

  “那和尚长什么模样可还记得?”华夙低头问。

  “我应当是记得的……”女子咽了一下:“可、可……”

  容

  离眨了眼,这周遭气味熏人,不得不又捏起袖子捂住口鼻,疑惑地朝华夙看去。

  “你身上被施了术,所以记不得了。”华夙抬手朝地上那具躯壳指去,“若想活命,躺回去即可。”

  “躺、躺回去?”女子一愣。

  华夙并未多言,却耐性十足,竟未催她。

  这女子生魂站起身,朝自个儿的身子走去,踟蹰了片刻才缓缓躺下,与肉身叠在了一块。

  容离侧过身定定看着,只见地上的人身忽然动了动手,眼皮下那对眼珠子略微转了一下,身上似又有了生息,可惜没能睁眼。

  “活了?”

  “活了。”华夙紧皱的眉头却未能抚平,半张脸上映着幽深的鬼火,“可这寺庙里的和尚去了何处。”

  她朝脚下的泥地淡淡扫了一眼,随即双目微眯,寒声道:“饲鬼饲到这份上了?”

  容离不解,却见华夙从黑袍中探出手来,掌心猛地一翻,随后泥土下隆隆作响,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她差点没站稳,怕沾着什么脏东西,也未敢去扶石壁,趔趄了一下不得不扶上了华夙的肩。

  华夙的手顿了一下,也未将她撇开,就这么默许她扶着了。

  片刻,泥下掩埋的尸体全被翻了出来,其中有的竟还穿着僧袍。

  这些和尚……竟也被吃了。

  容离扶着华夙的肩,也不是那么怕了,壮着胆子盯了起来,“秋寿庙的和尚,全被吃了?”

  华夙摇头:“未必。”

  半山腰上,还在庙里等着的小芙如受煎熬,干脆跑进了拱门,边喊边找自家姑娘去了。

  容长亭在大雄宝殿里等了一阵,心头骤紧,出了殿堂未见到容离,便着急问:“离儿呢?”

  只一个婢女往拱门那边指去,“姑娘方才追着猫,跑到里边去了。”

  “去找!”容长亭连忙道。

  蒙芫见他要进僧人所居的小院,不知怎的竟慌乱得连忙追了上去,“老爷,离儿许是在和猫儿玩呢。”

  哪知拱门后那一列屋均闭着门,一个和尚也不见。

  蒙芫眸光摇摆,拉住容长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