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园挂香玉
作者:十日央      更新:2022-06-07 09:40      字数:2500
  小姐,求您留下我,不要赶走我,我再也不去通风报信了……

  朦胧中,玉墨跪在脚下苦苦哀求,只见她浑身是土,似刚从土里爬出来,见我不说话,她一个箭步冲上来怒吼:若非你设计误导,我会落入陷阱吗?我才十四岁啊,凡事需要你指点提携,你倒好,把我往火坑里推!我恨你!

  不要!我惨叫一声,眼睁睁见她哗啦哗啦的变成一块块黄土掉在地上,猛一惊魂,又是梦魇。

  额上冷汗如豆一般大,我攥着被角,自言自语,玉墨死前,一定是恨我的,对吧?

  我只想借她之手令玉静无处遁形,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朝霞,一点一点移近小楼,今天,是献礼之日,我展开画稿,静赏其中山峦河茵,若无刘炀禾提笔点缀,此画倒算佳作,多一些花草,非但失了美观,反有画蛇添足之感。

  辰时,七位主子相约,向阿姨献礼,湘君见刘炀禾一直跟随我们,就想让她回去,谁知刘炀禾自信满满的回答,她也是去献礼的。

  湘君一听,笑道:“姑娘,你们青蓝殿向阿姨献礼的时辰还未到呢,何须心急?”

  刘炀禾走到我前头,兴冲冲的答道:“是蓦秋妹妹提议,要我与她一起来。她之所以会画《金园挂香玉》,还是我教她的,我们一起完成的作品,当然要一起进献。”

  桂芝走上来打量刘炀禾的穿着,“姑娘,你这身束胸红裙,竟是蜀锦,上个月,巴蜀知府来京朝拜,带了许多蜀锦进贡,掀起一股穿戴蜀锦的风潮,阿姨分给我们每位主子一匹,以作时兴,我怎么没听说,青蓝殿也有份?放眼整个教坊,唯有主子可穿此锦缎,你一个学徒,焉能穿红着绿?”

  刘炀禾一把将我拉出去,示意我为之解围,我和软的笑笑,不想顶撞两位姐姐。湘君与桂芝淡淡一笑,启步上前聊家常去了。

  我暗暗冷笑,叫你整日招摇过市,浓妆艳抹比主子还花哨,从我那儿掳得好缎子、好首饰,一天换八次不重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正经主子,谁知,只是一个数年不出徒的学徒。现在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出言调教,真真过瘾!待会儿献画,我一定要打起精神,别跟上次一样,被你抢功!

  “拜见阿姨。”

  福熙堂,我们一字排开,冯栖梧位列七艳之首,她进献的,是五十亩土地,以示养育之恩;倚翠所献梨花木贵妃榻,希望阿姨高枕无忧;情珂所献汗血宝马坐骑,方便阿姨出行游览;婉珠进献西域乐器十二种,以增曲调;沈湘君与薛桂芝所献舞蹈图解一套,这支舞,由她们一手创作,并起名为“慈君折桂舞”,慈取自“霍慈珍”,君取自“沈湘君”,桂取自“薛桂芝”,以示尊贵。

  诸位姐姐所献,非富即贵,相比之下,我的就太小家子气了。我捏紧画筒,不敢示人,倚翠姐姐戳戳我,示意我上前,我回过神,将画卷呈递上去,说:“晚辈不及各位姐姐有心,仅以一幅《金园挂香玉》以表恭贺。”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阿姨这儿不缺什么。”

  玉池和玉瑰接过画卷,徐徐展开。

  “这是千红楼,这是凝思亭,这是藏音楼,这是抚弦楼!”

  “还有这儿,这是花园,这是醉心湖,湖里的锦鲤,都依稀可见呢!”

  “妹妹有心了,将千红美景,尽收入画中!”桂芝赞叹。

  “而且画得惟妙惟肖,别具一格!”倚翠笑言,而后她又话锋一转,谈起山坡上那大片大片的花,“只是这,画上一些花草未免画蛇添足。”

  “是呢,这幅画哪都好,唯有这一处败笔,若无此处败笔,堪称完美!”

  姐姐们乐呵呵的品评,刘炀禾的脸色却从红变绿,从绿变紫,山坡上这些花,是她硬要加上去的,现在惨遭批评,讽刺连连。

  “蓦秋,这幅画,是你与刘炀禾一起画得?”阿姨看了卷末的印章,问。

  不等我回答,刘炀禾就抢先一步说:“是,晚辈与蓦秋交好,这个主意,还是晚辈替她想的,可惜蓦秋慢性儿,需要晚辈与之一起,才能及时画完。”

  倚翠赏毕,打着绢扇,不急不慢的道:“既有这主意,何不自己动手?如此心甘情愿为他人做嫁衣,不像你的风格啊!纵观这卷轴,唯有山坡上这多余的花朵,颇像姑娘手笔,其余的嘛,都是蓦秋妹妹的笔法。”

  众人破颜微笑,笑声里,充斥讽刺,我努力克制不让自己也笑出来,但见刘炀禾的脸已涨成一枚红柿子。

  自取其辱,可没人逼你,阿姨素来不约束我们嬉笑打闹,今天也不例外,直到姐妹们笑够了,才让我们散了。

  走在朱红的城垣之下,金色的阳光迷人闪耀,青蓝殿的姑娘依次入门献礼,我守在院外,想等吟环和海沁一起走,历经世事,我终明白,唯有她俩真心待我。

  “姐姐!”

  吟环从殿里出来,谈及刚才那一幕,我们在殿中赏画时,她们围在殿外候着,对那一幕,了然一胸。

  “姐姐您看到她的脸了吗,都红成玛瑙啦!谁叫她不自量力,妄想与神都七艳争辉,自作自受!”

  我嘘了一声,此处人多口杂,等回了清雅阁再说不迟!

  刘炀禾却不知从哪儿冲出来,厉声大吼:“纪吟环,你说什么?”

  我微微一惊,拉着吟环即走,此处人来人往,丢不起这个脸。

  刘炀禾却不以为然,抬起胳膊要动手,我立马闪到面前,好声好气的劝道:“姐姐,吟环还小,算了吧!”

  她恼怒不已,挥手即打,“就是年纪小,才要教训教训这种不懂规矩的臭丫头,谁敢挡,我连谁一块打!”

  抬眸,却见刘炀禾举起的胳膊被倚翠姐姐死死抓住。

  “你!”

  “怎么?刚才受得屈辱不够,还要造次?”倚翠狠狠的将她的胳膊丢下,轻蔑的说:“纪吟环与你,同属平级,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她?”

  刘炀禾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你虽是主子,然不过是倡优头子,是世人眼中最不入流的下九流,更兼年老色衰,花残粉褪,也管得着我?”

  倚翠姐姐曾是官宦之女,只因家族没落,不得已流落风尘,倒难为刘炀禾,提起这事臊她。倚翠只一笑,“不错,倡优是下九流,但我好歹出人头地,不像有些人,花光了全部家产送进来,依然是个学徒!”

  我们转怒为喜,步步轻盈离开红墙小路。

  善恶到头终有报,刘炀禾,你威逼我在画卷上加名之时,可没料到会有今天的结果吧?

  你把属于我的衣饰天天换着花样披在身上,真当别人是瞎子么?到底该说你聪明,还是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