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德尔聊开了,陆迦也算放下了最后的心结。

  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刚刚大学毕业，正找工作的阶段被系统拉走，刚好没什么人找他。

  陆迦和阿德尔离开老家,去了a市。

  他的出租屋因为直接租了三个月，也没有人打扰，东西都好好地摆在原处,只是落了些灰。

  陆迦翻了下自己的聊天工具,除了大学时期关系好的同学和导师们的留言,没什么别的内容。

  他简单回了几个,之后便放着没再管。

  阿德尔抱在他身边，磨磨蹭蹭：“我想看原稿。”

  陆迦扫了他一眼：“没了。”

  阿德尔如今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陆迦是说谎还是实话：“我不信。”

  陆迦难得有些尴尬：“我跟你说过，我是高中的时候开始写那本小说的，正好处于中二期。”

  “所以呢？”

  陆迦斟酌了一下用词：“……文字有些矫情。”

  ——何止是矫情，那可是六七年前的东西,拿出来给

  阿德尔庄重地道：“我不笑话你。”

  陆迦怀疑地看着阿德尔。

  “真的,我发誓。”

  陆迦这才从柜子里找出当初写在本子上的小说，板着脸道：“就不必告诉我读后感了。”

  阿德尔忍不住笑了笑，随后端正脸色,抱着这些本子,坐在了单人床上慢慢翻起来。

  略带青涩的字迹、充满时代感的用词，还有偶尔划掉又重新填补上的句子……

  毁灭之焰、光明神、教会、勇者……

  一个个字眼落入阿德尔心中，在他唇边勾勒起一丝笑容。

  看着自己的世界诞生的“设定”和“剧情”，而且这些还出自自己的爱人之手,让阿德尔内心充盈着一股绵长的幸福感。

  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

  ……

  等阿德尔看完之后,就看到陆迦正在收拾东西：“收拾东西干什么？”

  陆迦翻了翻几个本子,头也不抬：“把能带走的东西带走。”

  阿德尔一怔：“你要回去。”

  “不回去留在这边干什么？”

  “我以为你打算在这个世界长久住着。”阿德尔帮陆迦整理了一下书本,“我还在想怎么弄身份证。”

  陆迦侧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想回去？”

  “这倒也不是。”阿德尔道,“只是这里是你的家乡，我觉得你是想多留一阵子的。”

  陆迦沉默了一下，才道：“但我不知道我留下来能做什么。”

  他为一个目的奔波了许多个世界，度过了许多次人生，如今目标达成了，他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阿德尔从他手里拿开一本书，笑眯眯地道：“那就把生活当作我们的新目标如何？”

  陆迦抬头看着阿德尔。

  阿德尔指了指自己：“找一份工作，帮你水土不服的男朋友也找一份工作，在这个没有什么生死、正邪的世界里平稳地生活，像个普通人一样，在这个世界慢慢老去，怎么样？”

  生活。

  陆迦的心弦稍微动了一下。

  他随后低了一下头，抬起头又道：“但在这个世界度过百年，回到你的世界还不知道要过去多久。”

  “我已经安排好了。”阿德尔微微昂了一下下巴，眼神亮晶晶地道，“不会出岔子的——再说，我们已经拯救世界这么多次了，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吧，兴许我们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发展得我们都不认识了，到时候不就又是新鲜感？”

  陆迦想笑：“你倒是够不负责任的。”

  他顺势坐在床沿，认真想了想，随后点头：“那行……既然要留下来，得先去找个人。”

  阿德尔问：“谁？”

  “你的原型。”陆迦似笑非笑地看了阿德尔一眼，“带你见见我的家人。”

  阿德尔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那得准备一点见面礼……”

  ……

  虽然嘴巴上说得好，实际见到了陆迦那个并无血缘的弟弟，阿德尔还是难免在心里产生了一丝比较之心。

  对面的青年刚上大学，还带着一点书卷文气，面带温和的笑意，安安静静地坐在他们对面。

  虽然模样上和陆迦完全不相同，但这样坐在一起，阿德尔竟莫名产生了他们是一对亲兄弟的错觉。

  大约是因为两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微妙的疏离感，只是陆迦的更加流于刀锋，而这个青年则十分内敛，用和气的笑容遮掩着不动声色的距离感。

  ——要和陆迦在一起，还是自己这种会死缠烂打的才行。

  这么一想，阿德尔心里少许的醋意便消散了，正好听到陆迦介绍他，顿时将心态调整为略带紧张的“见家长”。

  “这是我男朋友，阿德尔。”陆迦手掌示意阿德尔，又向阿德尔介绍青年，“这是我爸妈的儿子，陆迩，现在在读大一。”

  “爸妈的儿子”是个很奇怪的头衔，但陆迦和陆迩表现得都很自然，显然这就是他们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阿德尔听陆迦提过，陆迦的亲生父母不姓陆，陆迦是成年后自己将姓名改回养父母起的“陆迦”。

  阿德尔镇定而礼貌地道：“你好。”

  陆迩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陆迦，又看了看阿德尔，眉头微蹙，显然对阿德尔不是特别满意——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同样礼貌地道：“你好。”

  和阿德尔想象的不同，陆迩并没有对陆迦的感情生活发表意见，只近乎客套一样寒暄了一下，并表示了对陆迦和阿德尔的祝福。

  陆迦也没有纠结什么，好像他只是来告知对方这件事一般，聊起了别的：“你读的什么专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陆迩温和地笑道：“读的农业。”

  陆迦点点头，眼眸中也带了点笑意：“记得你初中就对农业感兴趣。”

  “嗯，想着能为农业发展做点事。”陆迩搅了搅杯中的茶匙，“也好帮助干爸干妈那边的农村脱贫。”

  “你还和他们有联系么？”

  陆迩摇摇头：“很少了。他们让我明面上少联系，省的村里人觉得有富亲戚可以攀。”

  陆迦默然。

  两兄弟一时无话。

  阿德尔想着也许是因为自己在这里，让他们兄弟不好开口，就借故起身去了洗手间。

  虽然在这个世界他的能力被世界本身压制着，但区区这点距离还是能听得非常清楚。

  没有阿德尔在，两兄弟的话果然多了……一点点。

  ……

  陆迩道：“我没想到你原来喜欢同性。”

  “遇到他之前，我也没想到。”

  陆迩忍不住笑了一声：“挺好。”

  他停顿了一下，斟酌片刻道，“按理说我不该过问你的私事，但你的男朋友是个外国人？将来你们是打算去国外吗？”

  陆迦摇摇头：“暂时是打算在国内。”

  他知道陆迩担心的点在哪里，“他家里就剩下他一个，跟我定居国内没问题。”

  陆迩松口气：“那还好。”

  陆迦知道阿德尔一定在偷听，忽然问：“你看他，有没有觉得眼熟？”

  陆迩怔了一下，思索片刻还是摇摇头：“没有，是国外的什么歌手？”

  陆迦想起阿德尔穿成洛桑的那一世，顿时失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除了上学，别的都不怎么关心，下意识就这么觉得了。”

  陆迦唇角勾了勾：“不是，他是个……”

  陆迦正想着该怎么替阿德尔编个职业，目光忽然扫过后面的健身武馆招聘教练广告，福至心灵，“武术教练。”

  陆迩吃了一惊，想想阿德尔将近一米九的高个子，又觉得不意外：“你工作找在哪里了？”

  “还没找到。”陆迦道，“还在思考去哪。对了，这是我们给你的礼物。”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色十字架——十字架上是金色的狮子和蔷薇。

  “国外买的护身符，你记得戴。”

  陆迩道了谢接过来——在他接过来的瞬间，一道肉眼看不到的光从十字架汇入了他的掌心。

  既然是给陆迦的亲人送礼物，阿德尔自然没有吝啬。

  他在十字架上附着了一丝光明之力和一丝世界本源之力，光明之力温养躯体、本源之力滋养灵魂，哪怕陆迩将来碰到什么非自然的意外，灵魂也不会受损。

  三个人的小聚就在阿德尔回来之后很快结束了。

  阿德尔也看出来了，陆迦和陆迩兄弟表现得并不亲密，但不代表他们心里不互相关心，只是这种生疏是他们最舒适的距离。

  送走了陆迩，阿德尔有些幽怨地看着陆迦：“为什么我是武术教练？”

  陆迦笑了起来：“你不是让我帮你找个职业么？这个还不好，钱多事少，把人打坏了立刻就能治。”

  阿德尔叹口气：“我不是这么粗鲁的人。”

  “你开健身房，我给你当老板。”

  阿德尔顿时道：“那不错。”

  陆迦笑着摇摇头：“行，那就这么定了，先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

  “你有钱吗？”

  “我的存款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