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沉虽以正道正道长老身份做掩饰,这通身的反派气质却是遮掩不住。

  就好比如今的雪砂宫。这些弟子困于流音山，被玄天宗欺压，现场弟子不觉流淌一抹悲壮苍凉之感。

  所有弟子都围在厉雪尘周围,他们内心都生出一抹惶恐。

  虽然慕容沉吩咐雪砂宫换一个新宫主,然而慕容长老也只是随便说说。慕容长老为人随意,有些话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慕容沉向来不勤快，也不会亲临指导。他马甲虽多，但干每一份工作都很随意，也绝对没有什么责任心。

  区区一个雪砂宫,更不值得慕容沉深入指导。加之雪知薇一向小心,别派内务什么的不掺和。故而如此一来，厉雪尘一脉竟仍把持大局。

  厉雪尘瞧在眼里,亦稍有欣慰。

  他面颊没什么血色,咳嗽两声：“玄天宗将本派羞辱至此。本尊修为尽废,亦不过是玄天宗加以羞辱的手段之一。然而情势如此，此番怨恨亦只能忍耐,决不能此刻加以计较。”

  厉雪尘一番话还说得非常有格局，当真极有大局观。

  他从前就没教过姜绿舟什么是格局,什么叫能屈能伸。

  当然那时候厉雪尘就算说了，以姜绿舟的性情，也定会听不进去。

  现在姜绿舟经过社会捶打，能将人话都听进去了。他却是满面痛苦之色！

  厉雪尘：“我如今身躯已废，已无力统帅雪砂宫,这宫主之位，自然是应该另择有能之辈。”

  姜绿舟蓦然抬头，却是一脸狠戾：“师尊是雪砂宫宫主，除你之外,谁也不配。徒儿愿为师尊寻一绝好躯壳，让那躯壳主人自愿献出身躯。师尊修为定能恢复如初，不，定更胜从前。你重掌雪砂宫，也是指日可待。”

  他面颊上却沾满了泪水，充满了狠戾与后悔。

  这雪砂宫上下自然是极有情意，说起话儿也是情真意切。

  姜绿舟这个人对旁人没什么情意，对自己师尊倒是一派真心。

  当然厉雪尘待他也不错，这位雪砂宫宫主重伤之余，眼见自己不能好了，就将宫中唯一一枚天心火莲子给姜绿舟服用。

  这火莲子珍藏雪砂宫有百余年，当真珍贵无比。

  不过若姜绿舟刺透九穴，对于一个死人也没有用了。如今姜绿舟沾血的衣衫未曾换去，苍白的面颊却也添了一抹血色，不似之前鬼一样难看了。

  姜绿舟之所以后悔，也不过是因为风念念手段狡诈，而慕容沉又实力强横，却井没有反省自己做人态度不行。

  厉雪尘呵斥：“胡言乱语！”

  他面泛怒色，也不是因为姜绿舟说要挑个身躯给自己换。

  “我乃厉氏血脉，心口有一滴家族元血。此生此世，我绝不会放弃这厉氏之血，换别的身躯。再者玄天宗虎视眈眈，岂会容人换体重练，必定会诸多手段加以指责。岁月漫漫，我之修为若要恢复如初，也不知要耗费多少光阴。在此期间，雪砂宫又如何支持？”

  厉雪尘这么以大局为重，在场雪砂宫修士都大为感动！

  识大体啊！

  若厉雪尘非要这么硬杠，岂不是激怒玄天宗。

  “绿舟，你现在确实实力不行，你也要学会忍耐。如今蜃楼之境开启，也是一个最好机会。这次入蜃楼之境，谁夺机缘最多，谁便是下任雪砂宫宫主。便是我之徒儿，也是如此。”

  在玄天宗大魔王的欺压之下，这些雪砂宫弟子个个面泛激动，阵仗搞得那个热血沸腾。

  姜绿舟更抽剑，斩下自己一截小指，染得满手尽是鲜血。

  血泊之中，姜绿舟割下那截小指犹自颤抖，姜绿舟面颊尽数是决绝之色：“师尊放心，徒儿定会竭力保全自己，寻觅机缘，将雪砂宫发扬光大！”

  他嗓音不似方才那般尖锐了，可这隐忍的嗓音之中，却有着他压抑的，疯狂的情绪。

  慕容沉如今实力固然是可怕，可是那又如何？

  这里是灵域，修士界有各种秘境，有无尽机缘。

  那么人生在世，便会有无尽的可能。

  姜绿舟便要竭尽全力，寻找属于自己的可能。

  这时候，慕容沉却是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没人瞧得见的地方，慕容沉也就不那么保持自己的个人形象了。

  接下来一个月，这些灵域修士会反复从蜃楼之境中跑出来，炫耀自己斩获。各大门派也暗暗竞争，在打脸与反打脸之中度过这激情澎湃的一个月。

  但慕容沉感觉没意思。

  慕容沉：太无聊了！真的是太无聊了！

  这种戏看一天都差不多了，难道要套路一个月？

  注水也不是这么注的。

  他想到了雪砂宫，想到了自己身为魔尊所背负的伟大责任，慕容沉的唇角也是禁不住冉冉绽放一抹笑容。

  他还想到了念念，这让慕容沉更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的一点渴望。

  一点儿新鲜有趣的东西！

  他手腕轻轻一动，那手腕间的铃铛就这么清脆响了一声，令人心尖儿微微一动。

  此刻灵域的修士御器掠入了蜃楼之境，就好似天空划过一道道的流星。

  不知何时，空气中也是浮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那雾吹来时候，雾气之中也好似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之色。

  一道身影在浓雾之中掠行，那张面孔流淌一抹诡异的温和，看着也是说不出的别扭。

  蜃楼之境虽然分组，但是从不勉强组员一定要在一起。

  只是若一个人单干，很多时候干不过人家团体罢了。若大家水平差不多，通常也是会选择容忍的。

  之前姜绿舟没有撕破脸，是因为他对风念念心存恶意。

  现在这么撕了后，这奇葩小团体基本是散了去。

  二次入境之际，这些小组成员也都是散装入场。

  这一日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就连流音山的李妍，也是发挥了流音山修士端水表演。五人之中，唯独牟其华却是无人关注。

  他是那么没有存在感，就算风念念指出他心怀不轨，姜绿舟竟没加以重视。

  当然事到如今，姜绿舟也不会再带任何“包

  袱”，他独自一人，踏入了蜃楼之境讨资源。

  同为雪砂宫弟子，牟其华是单独一人踏足蜃楼之境。

  牟其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面颊流淌了一抹惧色。

  他似陷入了恐惧之中，禁不住瑟瑟发抖。

  这时候，前方却是传来了灵域修士说话声音。

  前方有一支灵域队伍，可巧这么撞见了。

  “那风师妹好生有运气，不但灵识出色，而且精神体又跟慕容长老契合。这么两年下来，她可真是一飞冲天。我等命苦，可是远远不及。”

  说话的女郎嗓音娇嫩，可是调子却显刻薄，听着有些令人不舒服。

  “哈，周师妹这么个美人儿，可是后悔自己没这般福气，跟慕容长老好上了？”

  牟其华也知晓这个周师妹，她是圣门的女弟子周喜娇，容貌是出了名的美貌，放在修士界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周喜娇柔柔的说道：“明师兄，你偏生拿我打趣。人家夫妻鹣鲽情深，我又算什么，又岂敢胡言？再者慕容长老为人超然，也不是个喜爱美色的人。若以容貌论之，岂不是显得肤浅。”

  慕容沉确实是十分的貌美，远胜风念念许多。

  可是周喜娇这么说来，却隐隐有一种讽刺。

  风念念生得也不差，但总归不是绝色，偏生慕容沉却是顶标。

  有人的地方就有内掐，团队中另一个女弟子禁不住内涵：“我怎么听闻，当初这位风师妹没能入万灵天谷，乃是因为有人从中作祟，对当时我们的天谷傅师兄进了些谗言。这么一来二去，风师妹名声被毁，方才一直是个散修，一直蹉跎到如今。周师姐，这人是谁呢？我听别人说，那人是你，却不敢信。”

  周喜娇微微一堵，冷冷的说道：“赵致，你这妮子少在这儿胡言乱语。人家风师妹所图极大，也不知道谋算多久，方才能有如此风光。你以为她那时候当真想入万灵天谷？做做样子罢了。你们天谷什么风水，能养得下风师妹这样的人？”

  或许是因为这位赵致赵师妹说中了周喜娇的痛处，周喜娇说话的声音也是又快又急。

  其实当年那件事情，不过是一件小事。

  那时候陆芷宁已经是圣门首徒了，身边自然少不了有人奉承讨好，周喜娇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风念念去救萧凤楼，却没顾上陆芷宁。

  萧凤楼是冷了风念念，可这又怎么够？

  周喜娇便去抱怨了几句，使得傅青云对风念念有了成见。

  当年周喜娇也不过是说了些闲话，本来早就忘记了。

  如果不是后来风念念又起来了，周喜娇哪里还会记得这桩事情呢。

  周喜娇想，那时候风念念做出一副喜欢萧师兄的样子，想要钓陆师姐池子里的鱼。说到底，风师妹无非是看中萧师兄的前程了。

  慕容长老可能以为他那夫人纯洁无暇，却不知晓风念念也是个有心思的人。

  赵致冷笑：“你这话说得真好听——”

  周喜娇蓦然眼眶红了红：“赵师妹，你便那般希望我倒霉？如今风师妹被慕容长老那般宠爱，你就盼着让我受苦？”

  一道男子声音呵斥：“好了致致，你别在这里惹是生非，闹得气氛不和。”

  周喜娇：“好了王师兄，我也有些不是。你别为了我，损了你们同门和气。毕竟你和赵师妹，才是天谷弟子。”

  那明师兄也帮腔：“周师妹一向多事，不似有些人，偏爱惹是生非。”

  这区区几个人的队伍，也是勾心斗角，十分精彩。

  因为周喜娇貌美，那王师兄还有明师兄似都更偏她一些。

  剩下一人，也是沉默寡言，没有出言支持赵致。

  如此种种，牟其华听着也觉得厌烦。

  然而这时候，有人却瞧见他了。

  “这不是牟师兄吗？怎会在此？你为何没跟姜师兄一道？”

  那明师兄嗓音微扬，腔调里隐隐透出了嘲讽之意。

  周喜娇：“明师兄何出此言？”

  “周师妹这你就不知道了，只怕这些龌龊事情让你听了，污了你的耳朵。这位牟师兄，可是靠着攀附姜绿舟，方才留在了雪砂宫的。寻常之人，又哪里能有他的本事？”

  明师兄嘴里说什么怕污了周喜娇的耳朵，却仍然兴奋的八卦起来：“当年牟师兄手腕受伤，修为被废，却是靠着讨好姜绿舟，方才留在雪砂宫。他之谄媚，真是难以形容。”

  牟其华听了，也似没有生气，然而他的手掌却是抖了抖。

  当他手掌开始抖的时候，他的手背之上也是多了若干裂痕。

  那就像是一个人的一层皮上，居然还盖着另外一张皮。

  他脑海之中，也不觉浮起了另外一个画面。

  那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不会的，师弟虽是任性，但是绝对不至于如此的恶毒！”

  那是真正的牟其华，他不可置信，他确实个是个温和的好人。牟其华那划了一道伤口的手腕轻轻颤抖，简直已经把握不住手中的茶杯，水也撒得满袖子都是。

  牟其华实在是太过于震惊了，以至于已经忘记姜绿舟不再是他的师弟，而是他的师兄。因为姜绿舟已经成为雪砂宫的首徒，故而就算年纪轻，入门晚，也已经是师兄。

  站在真正牟其华跟前的，乃是魔渊之中的红云魔使。

  他来灵域，也确实是为了工作，发展一点在灵域的魔渊探子。

  真正的牟其华遭遇如此不公，那红云魔使也觉得很合适。

  然而这工作不好搞啊！

  红云魔使给牟其华摆事实讲道理，把口水都说干了，终于说服牟其华认清现实。

  没想到这货心理素质差得要死，居然自尽了。

  红云魔使找到他时，牟其华已经割破了咽喉，流了一地的血，救都救不回来。

  现在“牟其华”轻轻的抬起头。

  这皮囊已经修复过了，脖子上还有一道伤痕，浅浅的也不是很明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倍纱季2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