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张楚给他们安排了浴桶和换洗的衣裳，又问了一句，“两位不知道刚才有没有吃饱？要是没吃饱的话我可以让人再烧两个菜！”

  凌煜被人家这么照顾已经觉得很打扰人家了。赶紧拱了拱手，谢了一句，“大师傅您快去忙吧！我们这里已经很好了！辛苦您了！”

  张楚看了一眼小童，“这小子跟你说一张床吗？”

  小童面上一急，“不不不！少爷谁床，小童睡榻上就好！大师傅不用想着小童，您还是去忙您的吧！”

  “哦？这样啊？”张楚皱了皱眉，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多了一句嘴，“这位公子，能问下，您是凌家宗家那边的凌煜凌公子吗？”

  他眼底闪过一丝在意。

  这么照顾这位公子，能让小少爷那么在意的姓凌的，恐怕也只有那位凌煜公子了。

  凌煜脊背一僵，转身看着面前的张楚，这人原来对他已经有所了解了啊！

  “大师傅您说的没错，我就是凌煜！”

  “恩恩，原来如此！”

  凌煜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张楚笑了笑，无所谓的摆摆手，转身出了门，他才终于舒了口气！

  走了啊！

  小童把身上挂着的包袱朝桌上一放，拎了桌上的茶壶便给凌煜和他自己都倒了一杯茶水。

  “少爷！快坐下来喝杯水！他们这儿做的菜太咸了！小童的舌头都快被齁干了！”

  凌煜坐到他身边，端了茶杯喝着水。耳边是小童和他自己咕噜咕噜喝水的声音。等一杯水下肚。凌煜幽幽的吐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小童，“以后小童，”

  “怎么了少爷？”

  凌煜眼底沉了沉，“以后不要再叫我少爷了！”

  “哎？为什么？少爷！”

  小童面上有些不解。毕竟他是凌府老宅的家仆。从小就长在凌府。少爷是他一辈子的少爷，这会儿为什么就不能叫了呢？

  凌煜看他等着一双小眼睛气鼓鼓的看着自己，竟是被他逗得一笑，“是不方便了！小童，以后不再有凌府了，也自然没有所谓的少爷了。”

  “可是少爷！”

  “没什么可是的。你应该学着面对咱们新的身份了！小童！”

  “什么身份？”

  小童比较笨，这会儿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处境。有些心急的看着凌煜。“小童不管以后怎么样，反正小童只伺候少爷一个人！您永远是小童的少爷就是了！”

  见他这么执拗，凌煜皱了皱眉头，“小童听话，你叫不叫我少爷我们不还是在一块儿吗？这一点又没人能改变。我们只是面对现实罢了！现在凌府的人只剩下我跟你了。小童，你应该能懂的！”

  说完这些话，凌煜眼底泛着水光，可他必须让小童明白这一点，“我也是一样的，无论到哪里，你都是我的小童。所以‘少爷’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咱们就放下它，向前走！好不好？”

  眼角挂着一串儿泪珠，小童忍着哭，乖乖的点了点头。

  方才叫嚷着菜齁的小厮依然不见了。只剩下如今这个伤心落泪的小童。

  从前真的应该放下了吧。

  “少爷，不是——公子，我们跟着凌哲公子都要做什么呀？”

  小童帮凌煜理好床铺，回头的时候看见凌煜正学着他方才理床单的样子也在把被子拿出来跟他一块儿做着事情。

  “公子！你干什么呀！这些事情小童给您办就好！”

  凌煜闪开他的拉扯，“以后啊什么都得靠我们自己，小童，你不要宠着我，我应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

  “公子……”

  瞧着他执拗的身影，小童眼圈又湿了。

  “好，小童去铺自己的软榻去了。公子你要是遇到不会的跟小童说一声。”

  “嗯。”

  见着小童准备出门，凌煜又喊住了他，“小童，我也不知道要跟着他做些什么。他不是说明天要去装货吗？我们早点起床，现在还早，待会儿再去跟他确认确认情况也是好的。”

  小童了然的点了点头，“公子，咱们走了一路也累了，您快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小童叫你！”

  他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日头还挺高，应该还有段时间休息休息的。

  凌煜合身躺下，应了一声，嘱咐小童也去休息休息。

  主仆俩没多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向阳瞧着面前白花花的宣纸，手里提着笔半天没画下一点儿东西出来。

  凌哲在一旁算着昨日里跟那三家定的货。只是把数量和材料的种类分门别类的列了一个表。

  这表示阳阳教他的。凌哲这阵子抄写单子已经练就了一手好画功。向阳都不得不佩服他这与生俱来的天赋。

  表里头清楚的记录着他们昨天添置的那些材料。分门别类，就连孙侃家的皮草的种类都一一列得清清楚楚。

  表里除了东西名字，每一格里都填着数字。有些地方还标注了A、B、C、D。

  向阳见他把这些她曾经教给他的东西全部都活用在列清单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同时，心底早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小子！

  真是让她太吃惊了！

  凌哲把清单列好了，唯一没有填上去的便是每一样料子的价格了。

  向阳看他一脸不甚在意的模样，想也知道这小子还有后招。毕竟他光光是口头上答应人家报的价格，人家就乐意把货都给他了。这要是换了别人，可就不一定能这么顺利了。

  “怎么了？写好了为什么还要再抄一遍？”

  向阳愁着他又开始动手画这个表格了，里头的内容也都是一模一样的填写进去的。凌哲把写好的那一张拿起来吹了吹，“我从前抄写单子习惯了，现在做这个表想着也把它多抄几份，让他们三个掌柜的，还有凌煜，他们都人手一张。到时候我们好直接商量核对。不然还得围着一张，实在有些不太方便。”

  “……哦。”

  这小子这是越来越正规了啊！

  天哪！竟然还能想到这个！

  她还以为他只是自己列一张给自己看看清楚呢！原来他还想着其他人呢！

  “小哲，凤泽国的书籍全部都是人手抄写的吗？你每次这么抄也很浪费时间啊！关键是手肘一定很酸吧？”

  凌哲抬头看她，眼底多了一丝温度，“我抄着并不会觉得累，反而写点儿东西会觉得心底会越来越宁静。要说出书的话——好像都是书坊这么抄出来的。不过他们有模具，也有材料。书坊这些东西可都是严格控制的。普通人家一般是见不到的。”

  “哦，原来是有印刷的啊！还以为大家都是这么苦逼的抄写呢！”

  “嗯？”

  “好啦好啦！你不苦逼！你还乐在其中！真是！”

  凌哲低低的笑了两声，把桌上的纸全部都正力整齐，他们在屋里折腾这么一会儿，天色既然已经这么暗了。

  “阳阳你饿了吗？”

  “还好——”

  “咕噜——”

  “哈哈！”

  凌哲牵着她，“你这不是饿了嘛！走吧！我们今天下去吃饭！”

  “不在屋里吃真的好吗？”

  向阳这会儿可还记着大堂里带着的那些人呢！本来还以为他们真的是奉宾楼的客人呢！原来有那么多人竟然是张楚安排在这里掩人耳目的！

  他这家奉宾楼开的倒是有特色多了啊！

  凌哲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刚巧瞧见凌煜也带着小童在外头站着。这会儿两人挨着楼梯口，在下头仰脸看着凌哲和向阳相继下来。两人捂着肚子，面上还有些红。

  凌哲也不揭穿，只是找了一张桌子，让他们都坐下。

  “菜牌就在墙上挂着，你们要吃什么都点吧！”

  凌哲给向阳要了两个她每日必须要吃的菜。除此之外他也知道，张楚一定会给向阳准备好汤。

  向阳撑着手看着身边坐着的男人，原来他下来吃是想着带着凌煜他们一阵吃饭啊！

  不过说回来也是，这两个人现在身无分文。毕竟跟张楚熟悉的人事小哲，他们住在这里就是受了人家的照顾了。那里还好意思跟他们开口提吃饭的事情啊。

  凌煜身上没银子，看了一圈菜单，最后才低了低头，说了一句，“就要阳春面吧！”

  小童已经被凌煜深刻的教育过了。这会儿自然自家公子吃什么，他也跟着要什么。

  凌哲并没有看他们，一切点菜的事情都是他们自己来的。

  等小伙计回厨房报菜的时候，张楚才匆匆从外头进来。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看，一进门就瞧见了离着大门口不远的凌哲他们。

  张楚面色急急的跑过来，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门儿。“小少爷，他们从避暑山庄回来了。”

  手上一顿，凌哲偏头看他，“张叔，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还是这么不想参与进来啊……

  向阳闭了闭眸子，了然的笑了笑。

  “张叔！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要吃晚饭！”

  张楚一听她这话，面上一顿，“瞧我这急的！少夫人饿了吧！我这就去准备饭菜！你们稍等啊！”

  大致瞧了一眼桌上坐的人数，张楚拔腿就朝着厨房跑。

  其实奉宾楼的厨房里熟菜每天都备着。只要简单盛上来就好。只是张楚特地给向阳准备的汤倒是每一道都需要炖上两个时辰左右。这会儿也是放久了。

  方才给凌哲他们点菜的小伙计瞧见大师傅回来了，赶紧把刚才他们点的菜都说了一遍。

  张楚拧着眉头看着那小伙计，“他们只要两碗阳春面？”

  “是！”

  “真是——我又没说要收他们的银子！我要是想要为难他们的话，中午那顿饭我在就不放他们走了，还带着他们上楼，给他们安排房间！我是不是傻？”

  小伙计没吱声，眼底却带了一抹笑意：厨房里就属大师傅最傻了！

  他今天总算是参透了！

  不过小伙计不敢说，只是接着问了一句，“那大师傅，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楚寻思了一下，看着大家已经装的差不多的饭菜，大手一挥，“他们今天只怕是第一天到洛阳，在船上呆了那么久，想来也是饿坏了。我还是做一点口味偏重的菜给他们转转味儿吧！你先去忙别的桌。我做好了叫你来端就是了。”

  张楚手下没停，没多一会儿功夫，几道看着诱人的菜肴变摆在了桌上。

  等张楚和那小伙计合力把菜给他们端上桌的时候，只瞧见凌哲和向阳低头老实的吃着饭。凌哲身边的凌煜却露出了一抹诧异。

  他紧紧盯着手里的这张表格。应该没说错吧！

  是叫表格。

  只是这些弯弯扭扭的小黑字是什么？谁又尝试了新的联系方法了吗？

  他长这么大好像这还是头一回瞧见这样的数字符号？

  瞧着凌哲一边给他介绍，一边讲这些符号代表着的意义。如果都能掌握这些数字，那还好说，只是这样的情况明显就不太可能。凌煜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还是觉得那些方正的字迹可以说明一切。

  “你还是不要说了，若是希望日后我给你们记账的话，我可能真的还需要多学习学习。只是，目前为止的话，你们还是别花那么多心思叫我这些我不认识它们，它们也不认识我的特殊符号了！”

  凌哲瞅着他一阵儿，最终还是收起了分发给凌煜的那张表。

  随手又给了他一张写满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的宣纸。

  “你要是真的想帮我，两日之内，学会这些。你们别看它们长得奇奇怪怪的。但是却比生硬的字要顺眼多了！算起账来可以心算一下，结果就能出来了。如果你真的一点儿都没办法接受的话，那也真的没办法了。”

  凌煜低着头，瞧着这些让他晕头转向的符号。最后咬咬牙，“好，我尽量吧！”

  要是真的有那么神奇，他学来了可就真的是太棒了。

  凌煜他们点的阳春面出锅的时候，凌哲和向阳已经吃饱了回屋了。

  他轻轻抿起了唇角。看来这东西也没那么吓人呢！

  他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算一算账了，毕竟数算这是他往日里头最是头疼的一项了。今天以后看看能不能一雪前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