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第二日不巧，向阳起床的时候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凌哲已经抄好了字帖，看到床上的人醒了赶紧把手里的笔放到一旁，拿了屏风上的外套过去给她披上。

  “先坐一会儿，不觉得冷再穿衣裳。”

  向阳拢了拢自己肩头的外衣，“嗯。”

  “今天起床头还晕吗？”

  凌哲伸手给她轻柔的捏着太阳穴，这三日来，阳阳起床的时候脑袋都会眩晕一下，自己给她这么捏一捏，过一小会儿，阳阳才能缓过来。

  “唔，不晕了。不用捏啦。”向阳拽过他的手亲昵的攥在手中。“放心吧，这阵子吃得太好了，睡得也饱饱的。可能是起床起得太急了。像今天这么坐一会儿挺好的。不会冷，也不至于头晕。”

  凌哲面上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太好了，咱们以后都慢点儿起床。”

  “我也觉得应该这样。小哲，今天是小叶子的满月酒，你去把我那件粉色的袍子拿出来吧。今天这天气不是太热，应该还能穿。”

  “粉袍子？”凌哲取了鲜环袋，在里面翻了翻，粉袍子色泽光鲜，在一堆灰蓝色衣服中间很是显眼。“阳阳，这不是你以前上街的时候穿的？”

  向阳点点头，“嗯，就是那件。颜色太粉了，我穿着不大习惯，从你舅舅家出来以后我就没再穿过了。”

  凌哲嗯了一声，想着当初在街上瞧着阳阳穿着这件衣裳和赵大叔理论的时候，自己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觉得当时的阳阳很好看，看她说着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愣是移不开目光。

  现在想起来，倒还真的很怀念穿着这件衣裳的阳阳。

  向阳看他眼底温柔极了，嘴角也微微扬起。不由有些好奇，“喂，你傻乐什么呢？拿来啊！”

  “哦，我在想你。”

  “噗，我不就在这儿嘛！你想我做什么？”向阳把被子掀了，将衣裳一件一件套到身上，最后才披了那件粉色的外衣站起来慢慢系扣子。

  凌哲的耳根有些微热，他走到向阳的身后，帮她把腰带轻轻的环在身上系好。他手劲儿不轻不重的，刚刚好。瞧着眼前瘦了一大圈儿的女人，凌哲眼底一暗。手指也轻轻捏在了一起。

  等向阳把衣裳整理整齐了。她幕得转过身来。

  “怎么样？哎？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向阳伸手捧着凌哲的脸蛋，帮他移开额前飘来飘去的碎发。

  凌哲拉过她的手，顺势把女人牢牢抱在怀里。向阳趴在他胸口，只是惊愕了一下，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小子的胸膛竟然已经这么宽敞了。

  “喂，你怎么了？”

  凌哲搂着她在她肩窝里蹭了蹭，声音微哑，“你瘦了好多。”

  “是瘦下来了。你还没习惯呐？”向阳微微皱了眉头，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瘦下来的。只依稀记得，有了孩子之后，饭量增了不少，每日好吃好喝的一样不落。厕所也不经常去。吃得好，睡的香。她到底是怎么瘦下来的呢？

  凌哲抚了抚她的背，悠悠的叹了口气，“我不是不习惯，是不想习惯。我喜欢从前那样的你。胖胖的抱着很舒服，很踏实。我很喜欢。”

  “啧啧，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才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能偷换概念！”凌哲撇撇嘴，乘机在女人的颈子上香了一口，满足的抱着向阳。

  向阳被他闹得有些想笑，脖子上被吻的地方湿湿的，微痒。不过挺舒服的。

  “哎，我自己也不太习惯。你不能表现的比我还不适应好不好？我也慌。”

  凌哲微微一愣，扶起她看着向阳突然安静下来的脸蛋儿，“你也不放心吗？”

  向阳看白痴一样瞄了他一眼，一边收拾自己的头发，一边说着，“我不跟你说过嘛，我前一世身子也不瘦。只是比晓梅要瘦一丢丢！真的只是一丢丢！”

  凌哲走到她身后，夺了她手里的梳子，漆黑的眼直直的瞧着她，好像她抢了他的宝贝一样。

  向阳嘿了一声，“不就一个梳子嘛！我就不能偶尔自己梳一梳头发啊？”

  “不行，有我在就不行。”说话间，凌哲已经熟练的给向阳束起了发。

  “好吧好嘛！”向阳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唇角却挂着一抹久久不散的温柔。

  “阳阳，你接着说啊？”

  “说？”向阳捏着手指正玩儿着呢，凌哲突然出声提醒道，她才想起来，“哦，我以前，胖。没有男朋友，不好面试工作。”

  “男朋友？”

  “额，那个，这个..”

  凌哲不傻，只要稍微想一想，他自然也就明白了。“不能有！”

  “嘿嘿，是是是！这不是没有嘛！”向阳撇了撇嘴，“你还想不想听了啊？专挑一些小地方打岔，心累！”

  凌哲把手里的桃木梳子放下，看着铜镜里门面整洁的向阳，男人这才舒心一笑，“好，你说吧。”

  “哼，前一世为了减肥变瘦，我用了不少方法，想要瘦下来哪有那么容易，节食只会让我越饿越吃。运动我又做不来跑个八百米像是要了我的命一样。还有还有啊，我还吃过一些药，可是拉肚子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每次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辛苦！”凌哲眼底心疼极了。

  向阳猛的点点头，“对啊对啊！要了老命了都！太累。”

  “阳阳，最后没瘦下来是吗？”

  “嗯，不仅没瘦下来，整个人都快被玩儿虚脱了。我那个身体又容易反弹。有一阵儿瘦了二十斤，是二十斤啊！我以为我都快成功了，谁知道只是一周的功夫，就全回来了。哎。”

  凌哲从她身后搂着她，深情的瞧着铜镜里的那个女人，想着这样的她以前还经历过这些心酸的事情。他为什么没早点遇上？

  向阳握着他的手，“你不用担心我啦。我现在害怕的就是晓梅这个样子，咱们有了宝宝之后，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在怕。”

  “怕？怕什么呢？”凌哲眼底有些疑惑。

  向阳咦了一声，“当然会怕。你不懂，小哲，这样占用别人的身体就跟小偷似得。用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遇见你，嫁给你，有你的孩子。这些，都是拖了晓梅的福罢了。我能不怕吗？”

  怕，不但会怕，她有时候还会做噩梦。梦里梦到的是什么，她可能很快就会忘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可能就已经记不清了。可那股隐隐的懊悔和后怕的感觉确实藏在心底深处，怎么也散不去，化不开的。

  凌哲看着她越来越低沉的样子，转身到她面前，蹲在向阳身前，“阳阳，你放心吧。晓梅姑娘已经同意你把自己当成她来活了。不要在意那么多好吗？有什么咱们一起承担。”

  向阳看着身前的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哲既然也能安慰自己了。

  她抹了一把脸上，忽然发现，她竟然没有泪。她的心底明明很酸。为什么会没有泪？

  凌哲看她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心底微微一凸。不好，阳阳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这样。她不哭不闹，只是乖乖的，自己让她干什么她都愿意。可是这样的她一点儿都没有往日的阳阳的开心和快乐。

  软绵绵的跟个娃娃一样，虽然可爱，却失了生动。

  “阳阳，你看着我。我啊，没有银子，没有家人。可是遇见你之后，这些我都可以有。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你要是真的觉得这些都是咱们偷来的。那以后我们好好对待这个世界，好好照顾晓梅的家人。好不好？有些事儿不是咱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我跟你应该都知道这个。对吗？”

  向阳看着男人执着深邃的眸子，心尖儿猛地没戳了一下，软软的，痒痒的，让人意外的轻松和释怀。

  “嗯。”

  “你还没跟我说，你担心什么。以前瘦不下来，如今瘦下来了。你不安吗？”

  向阳点点头，“嗯！不安。我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哪有天上调馅儿饼的。”

  凌哲心底有股说不出的忧心，不过为了安慰怀里的人，他还是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不会有事的。或许刚好咋着咱们了呢？你看，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你一点儿都没反弹。这不是好事儿嘛！”

  向阳皱了皱眉，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可是——”

  “放心！没什么好可是的。咱们还有宋祁，那小子在咱们家也就这么点儿用了。等晌午，咱们让宋祁再细细的查一遍身子。好不好？”

  “哈哈，他是挺蠢的。”

  “你终于笑了。”凌哲摸着她软绵绵的手掌心，这么抓着她好像抓住了整个世界。

  向阳扬着唇角，低了头轻轻吻了这个蹲在腿边的年轻男人一口。四唇相贴之时，凌哲自然也没客气。伸手拉着她的颈子让两人靠的更近。鼻息相依。“答应我，给他查一查好不好？”

  “嗯。”向阳面上红扑扑的，给他握着的手热乎乎的。看得凌哲心底猛地一突。顺势搂着女人的腰腹，耳边便是他们最亲密的见证。

  真希望这一切都能好好的。他不想她有事。

  向阳缓过来的时候凌哲已经开了房门，“阳阳，走吧，洗洗该吃饭了。娘让你多睡，你干嘛非得跟着我一块儿出门？”

  “我睡不着。”向阳伸手够到凌哲的，两人搀着彼此下了楼。小白菜早不知道到哪里玩去了。

  小叶子的满月酒准备的很简单。家里刚发生那件事儿没多久，白素云只希望家人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一切照常便好。

  所以今天唯一一项准备最为丰盛和妥当的便是和田坠与抓阄礼了。其他也真的没什么了。

  “娘，小叶子瞧着就是个聪明的，以后啊说不定能当大官儿呢！”向阳扶着福婶子的肩膀，老人家这会儿站在抓阄要用的一整套用具的边上，眼底还有些湿。向阳过去的时候，福婶子怕她跟着忧伤，赶紧抹了一把脸。“嗯。”她吸了吸鼻子，“丫头，你今儿感觉怎么样啊？”

  “娘放心吧！我还一样棒！能吃能喝能睡的！”

  福婶子扑哧一笑，“骗谁呢你，小哲一早就告诉我你今天又那样儿了。”

  “这个打小报告的！太坏了！”向阳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声，还以为没人听到，谁知道福婶子一把揪着她的耳朵，气咧咧的笑骂道，“你啊你！不是人小哲打小报告！是娘主动问的！干什么？不服气来跟我说！”

  向阳陪着笑弯了腰，“好啦好啦！娘饶命！我以后一定实话实说！”

  福婶子笑着摇了摇头，“鬼精灵，你啊！以后别想那么多事儿。别老往牛角尖儿里钻。太辛苦。知道吗？”

  向阳点点头，“我懂。”可这哪里是她能轻易控制的。“娘，放心吧！小哲陪着我呢。”

  “嗯。有他在我也放心。哎，马上宋先生就从私塾回来了。小哲一大早就跟人家打好招呼了。你可得配合一点儿。知道吗？”

  向阳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知道啦知道啦！”

  这阵儿村里的大伙儿地也种的差不多了。向阳家的自然也不落后，他家种的菜比较多，等村里的汉子有得了空的了，向阳和凌哲合计了一下，找了几个汉子过来帮工。五亩地也很快就被种完了。

  桃坞村的大伙儿都是如此，家里没农活儿可干了，孩子们可就得回私塾接着念书了。宋祁如今也不能总呆在家里乱晃了。

  今儿因着是小叶子的满月酒，宋祁特地放了孩子们半日的休沐。等他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置备的差不多了。

  今儿来的人倒还真不算少，里正一家五口人，陶大叔一家十口人，还有周康那些个兄弟。但凡知道康子有了个小儿子的沾亲带故的。大伙儿都来了。

  向阳站在楼里看着挤得乌央乌央的一屋子人，当时就傻眼了。

  凌哲站在她身后温柔的给她披了件衣裳，“小心着凉，别看了。宋祁已经回来了。我让他直接到房里来了。”

  “什么？他来房里？”

  “是呀。如今只有咱们房里比较安静了。”凌哲把她搀回屋，又准备下去找宋祁，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宋祁那货已经在门边上靠着了。

  “哟！我可真进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