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凤羽黑着脸，眼底冒出两道红丝。

  “你非得这样？”

  向阳手里已经拿出了一根鱼辣子，看那样子好像随时都准备把那东西交到凌哲手上让他去弄。

  凤羽朝后退了两步，“那什么，我给那只狗舔的有些难受，这会儿就先回屋歇着了。你们聊！你们聊！”

  “小哲！”

  向阳甩甩手里的鱼辣子，“不肯说是吧，这可是你选的。小哲，去脱吧。”

  凌哲站在她身边，看她真要他去脱一个男人的裤子，眼底有些不可置信，可身子还是听话的上前去了。“你就说吧。你在我们家真的没给我们帮什么忙，现在还害的我爹跟我娘那样了。你难道就不想给我们俩一个交代？”

  凤羽看着他黑的没底的瞳仁，低了低头，“他们真的没问什么，那个捕快只是抓了我去问了一些和你们那个破袋子有关的问题。切，不就是一个破袋子吗，至于这么大动作，害人又偷人。真是够蠢。我要是他们我一定偷偷——”

  “闭嘴！”

  凌哲面上瞬间冷了下来，“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你了？”

  凤羽眼底闪过一丝异彩，“不然呢？你替我给他们一个理由先？”

  凌哲结果了向阳手里的鱼辣子，一使劲儿，那东西就别拧成了两半儿。辣滋滋的汁水顺着少年修长的指尖滴洒下来。不一会儿他的手就红了。

  向阳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臭皇帝竟然这么难开口。她拿了帕子小心的给凌哲擦着，看着他皱起眉头抽气的样子心底忍不住一揪，“你干嘛！辣的疼不？”

  凌哲推了推她，“他不肯说。”

  向阳瞥了一眼掏着耳朵装没事儿人一样的凤羽，“是不是苏秦给了你什么约定，你干嘛这么守口如瓶！”

  凤羽突然一笑，“你好像把身份放反了。我还能听他的话不成？”

  向阳啧了一声，“就你？被人撵到咱们这个地方，都过去将近一个月了都没人过来接你。你就不怕宫里已经动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向阳敢拿她的生命担保，这个混蛋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连带着苏秦那一份的一起，他跟苏秦一样，就是咬紧了牙关不肯跟小哲说。

  虽然小哲面上瞧着淡淡的，无关痛痒，可向阳知道，这人还是很在乎他那个舅舅的。

  凤羽听到她这么问突然神秘一笑，“哼，这些事都不用你管。”他转过头直视着小哲，“自然也不用你这小子来瞎操心！我只不过是一个被你们救了的伤患。这会儿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千万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

  凌哲不干的攥着拳头。

  凤羽没给他接着说的机会。“你们爹，我很抱歉。需要帮忙的一定跟我开口。虽然我现在还没彻底恢复。但还是认识一些人。能帮忙的我也会帮。”

  他话刚说完，看着还死死盯着他的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话就到此。你们歇着吧。”

  向阳想拦住他不让他回屋，可凌哲站在她身边紧紧拽着她的袖子。

  “随他去吧。”

  “他在这里，咱们就多一份危险啊！”

  凌哲搂着她，两个人靠在一块儿，“至少咱们知道的事儿又多了一些。他们竟然不像咱们掺和进来，咱们干嘛管他们的闲事儿。”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向阳迷惑的瞧着他。有吗？知道的事儿那里多了？

  凌哲轻轻一笑，“他有人。”

  向阳下意识说，“有人又怎么了？咱们到现在为止可是一个都没看见啊！”

  凌哲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有，富春城就有一个。”

  向阳想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陆——”

  “嘘！不能说，不能说！”

  向阳了然的点点头。

  天！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怎么陆开突然就变成了凤羽的人？虽然他的身份特殊，可临安到这里怎么说也有大半天的路程，凤羽没事儿在这么个小地方安插一个那么怂的人干嘛？

  等等！也不对啊！

  那陆开明明都承认了他是受了临安的一位神秘的人的指引。是她先入为主的说了是苏秦。而陆开也默认了啊。

  这凤羽和苏秦到底在搞什么鬼！

  真是醉了。

  凌哲看她趴在自己身上也不说话，眼珠子提留直转，“阳阳，别想了。跟咱们没关系。”

  向阳抬头看他，眼底有些热，“你真的觉得没关系？”

  凌哲盯着她半天都没说话，直到听到福婶子的房里有动静他才嗯了一声。出了门去。

  向阳一个人留在原地，心疼的撇撇嘴，傻瓜，还说没关系。那种眼神，眼底湿润一片，就好像还在无凌院一样。带了一些孤独。怎么可能是没关系？

  向阳来不及多想，也没问出什么话，直接跟着他身后一路回了福婶子跟白老爹的房间。

  “爹！娘！”

  他们推了门，瞧见床上本是躺着两个人的被窝此刻有一半儿被掀起来了。福婶子趴在白老爹身上，眼底红成一圈，她面上本就带着岁月的痕迹，此刻无声的哭着，向阳瞧着她这样只觉得心头一缩一缩的。

  她过去想拉过妇人，可是她没有。向阳只是站在床边上就这么看着福婶子。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福婶子才擦了擦眼泪下了床。

  整个过程，凌哲一句话都没说，老人家一个人在那儿哭，向阳也没插手揽着。

  这会儿福婶子终于下床了，凌哲和向阳一块儿把老人掺起来。

  “娘——”向阳有些欲言又止。

  福婶子看她要开口说话，忙作恶一个噤声的手势。她指了指门外，低声说道，“咱出去说。”

  向阳跟凌哲对视了一眼，扶着老人家出了门，临了还不忘带上房门。

  福婶子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一声。

  向阳改为搂着她，心底一时也酸涩得不行。

  “娘，没事儿的！宋祁也没一口咬死了不能救啊！”

  福婶子摇摇头，说话有些沙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头子这身子这几年越发不如往日了。”

  “娘..”

  “孩子，你别说话。”福婶子拍拍她的手，这会儿倒是有些老人家安慰她的意思了。向阳听话的闭了嘴。只是鼻头塞得越来越重。总觉得心底有一块儿肉被人掐着一般。

  福婶子勉强的撑起一抹笑容，“他跟我过了大半辈子，我想，我比他自己都了解他的身子。他的腰也不是一天两天就那样的。我都知道。今儿瞧见那个天杀的那么吊着他，我这心底就跟被人捅了一刀似得。当时就在想，老头子不好了。”

  向阳扶着她眼底一湿。

  福婶子回头看了一眼默默无言的凌哲，三人进了堂屋。福婶子和白老爹的屋里只留了白素云和宋祁在那儿看着。

  小佳这会儿被哄去周康他们屋里睡着了。小孩子还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福婶子走了一截儿路，这会儿心头堵着的那口气终于散了一些。

  “哎，不说了。你们爹如今的情况我心底有数。就守着他过完这辈子娘也就没啥要求了。你们也别跟着瞎操心了。这不还有宋先生嘛。”

  向阳擦了一把眼睛，“嗯，娘你好好的，我们才能够放心。”

  她和小哲都没想要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可现在似乎不太可能。

  向阳不知道这些这一切到底都代表什么。但她总觉得身边马上要发生一些不受控制的事儿了。

  凌哲扶着她的发梢没说话，两人互相依偎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福婶子低着头，两个手紧紧的交叠在一起使劲儿的挫揉着。

  好像那上面有些什么似得。

  向阳振奋了一下心情，拉着老人家，“娘，您还是回去陪爹再多睡一会儿吧。如今我们已经回来了。您放心！这段日子我们会一直在家里陪着您跟爹的。”

  “这——”福婶子欲言又止。

  向阳还以为她不太愿意他俩这么干，“娘，你就放心吧！我们富春城那边的事儿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这会儿也没什么需要咱俩的地方。待到小叶子满月那是一定没问题的。”

  福婶子这才松了眉头，“好。你平日里也要多注意注意身子，别太劳累。”

  向阳嘻嘻一笑，“您这说的，我还能忙些什么啊！活儿都被您跟小哲干完了。我又不能下地。动动笔杆子要是都能累到我，那我连床都不用下了。”

  福婶子无奈的摇摇头，“话可不能乱说。你听着就对了！”

  向阳点点头，“好，我知道。”

  三人带了一阵儿，福婶子解了心结，向阳和凌哲才放心下来。他们还以为，知道爹瘫了。娘会一蹶不振。还好她老人家心态很好。不然，这个家里可真的要消沉好一阵子了。

  福婶子没敢回房，倒是和往常一样去了厨房做晚饭去了。

  向阳本想着拉着的，凌哲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随娘去吧。或许那样做，她会好受一些。一切顺其自然或许也不错。”

  向阳皱着眉头寻思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有时候往往太多的变化，对生活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儿。

  两人在屋里站了这么久，到现在为止，向阳跟凌哲愣是一口水都没喝，“阳阳，我去倒杯水，你去瞧瞧小叶子和小佳吧。他们俩现在在屋里估计也快醒了。”

  向阳嗯了一声，“我要温水。凉白开和着不太舒服。”

  “我知道。”

  向阳看他跑远了，她自己走进了东屋，心底一直在想着，他们俩会不会也和爹娘那样，在一起，很快就过去了很多年。到老了还能知道对方比知道自己还清楚。

  打不散，分不开。

  即便是最初甜蜜的爱情化为了牵手相伴的亲情。或者更多。那样的一辈子，那样的两个人。

  该多好。

  小叶子早就醒了，他这会儿正吐着泡泡把手指送到嘴边，允着自己的指头。向阳过去小心的抱起他哄了哄。

  “哟，小叶子可真乖！醒了不哭不闹的。怎么吃起手指了？是不是饿了？”

  孩子还那么小，呆在她怀里安静的趴着。向阳能听到他吧唧吧唧的允的声音。好像是在告诉向阳，他真的很饿。

  向阳看了一圈房里，这个世界没有奶粉，也没有小婴儿能吃的东西。他们的唯一食物只有娘亲的奶。

  向阳不敢抱他出门儿。孩子实在太小。可云云姐这会儿还在爹的房间里。

  向阳轻轻把孩子放下，然后给他盖了温暖的包被。又把睡得跟头猪一样的小佳晃醒了。

  “嗯？”

  “嗯什么嗯？你弟弟饿了！快去隔壁喊你娘亲过来。他该吃奶了。”

  向阳摸摸小佳的脑袋。这小子一个冬天脸上红得跟苹果似得。开始还以为是冻得。到后来，宋祁才说他那是身子板儿硬朗，身上好的很。

  小佳一听这话伸头看了一眼抱着手亲亲的小宝宝，“向姨，俺这就去！弟弟，你给俺等着哟！”

  话刚说完，小家伙而已经撒腿跑了。

  向姨都没来得及叮嘱他一声进隔壁门的时候声音小一些。

  好在小佳是个懂事儿的，凌哲端着水进来的时候白素云也跟着他身后走了进来。

  “小叶子饿了？”

  向阳点点头，“姐，你快些喂喂吧。他早就醒了。”

  白素云了然的抱起孩子解开衣领。

  向阳看了凌哲一眼，拽着人出了房间。“别看了，咱们去外面喝水。”

  凌哲跟着她出了门，刚好瞧见小佳在堂屋门口站着，一句话也没说。向阳过去拉了他一把，“干什么呢你？”

  小佳脸上没了往日的嬉笑，一反常态的呜咽道，“外公该怎么一直睡着。都不起来陪我玩儿。”

  向阳蹲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的安慰道，“外公病了，这会儿需要休息。小佳不要着急。”

  “呜呜，那外公会马上好起来吗？”

  向阳赶紧答应了一声，“当然啦！你就算不相信姨，也应该相信宋先生吧！”

  “嗯.。。呜呜。俺信！”

  向阳拉着他让他去陪陪他娘亲，不要乱跑。小家伙儿愣是站在门口不肯进东屋。

  向阳扶着他的两个肩膀，“又怎么了？小祖宗！”

  小佳一边儿抽气一边儿呜咽着，“娘不要俺陪。娘刚刚哭得比俺还凶。羞羞。”

  凌哲刮了刮他的鼻子，“就你厉害！你娘也是为了你外公着急的。”

  小佳迷迷糊糊的点点头，他似乎有些懂了这些大人在说什么。

  “那俺就不进去了。娘有小叶子呢。俺去这会儿只能添乱。”

  向阳看他一会儿面上就雨过天晴了。心底有些佩服孩子的适应力，“那，小佳，你待会儿要出去玩儿吗？”

  小佳嗅嗅鼻子，“不了。俺没心情玩儿了。”

  向阳和凌哲对视了一眼，“小哲，把麻将拿出来全部都堆在这儿吧。”

  小哲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小佳。向阳只是冲着他笑了一笑。凌哲便马上就明白了。

  “好。”

  他把包里的十副麻将全部都拿出来堆在一起。向阳看他忙完了才跟小佳说，“小佳，向姨知道你呆不住，要是不想玩儿的话，想不想帮向姨做件事儿？”

  小佳脸上提不起精神，这会儿一听到她的话把头一扬，“向姨，什么事儿？俺想帮你忙。”

  向阳揉了揉他脑袋瓜子，“小佳真懂事儿。不过，你还记得之前向姨让你帮忙找的那些个叔叔伯伯爷爷吗？他们来给咱翻地的那些人。”

  小佳转了转浑圆的眸子，“当然记得啦！小佳是每一家都跑着去敲门的！这会儿记得可清楚了。”

  向阳宠溺的笑笑，“那小佳帮姨把这些麻将送到每个叔叔伯伯爷爷的手里好不好？向姨现在还有些事儿，不能离开。就十盒。”

  小佳蹲下来试了试一盒麻将的重量，面上顿时一喜，“向姨放心吧！小佳能搬动这个，俺这就给向姨送去。”

  这小子话才刚说完，人已经抱着一盒麻将跑出去了。

  向阳看着他小小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小子其实不想她之前想的那样，只知道玩儿，知道玩具。凌哲看她把小佳哄走了，这会儿拿在手里的水刚好冷到了一半儿。

  “阳阳，喝了吧。”

  向阳端了水咕噜咕噜的喝完，“你呢，喝水了？”

  凌哲舔了舔嘴唇，“喝了。在厨房喝了很多。”

  向阳喝完水把碗放到桌上。“你说，除了陆开，你舅舅跟凤羽到底还做了些什么？都躲在咱们这儿这么长时间了。一没瞧见有人来找他，二也没看见他身上有银子。就连宋祁都那么嫌弃他。你说，他有什么资本那么傲？”

  凌哲拿了碗拉着她去厨房陪福婶子，一边走一边回着话，“或许，管事的不是他。他只不过是个主子。”

  “你的意思是——”

  向阳惊疑的望着他。难道这一切都是苏秦一个人在发力？

  那凤羽未免太舒服了一点儿。

  凌哲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都说了不要想那么多了。你要是能想想我该多好。心思全用在他们身上，我可是会难过的。”

  “切，就你！”向阳知道他又想转移话题，这一招他也不是第一次用了。但向阳也不想再说下去了。该怎么地怎么地吧。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