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时有些僵持。

  在白乾的话语落下之后，气氛便沉寂了下来。

  比起紧绷的白卿然跟付清桓，白乾显得十分的悠然。

  他喝了口茶，意味深长地说道。

  “小九，你要知道，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你是无法保住想要的人的。”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小付。”

  白乾话语的意思很明白。

  他们现在的确可以抗拒，但是结果就是付清桓不仅无法回到付家，还会不被白乾认同。

  然后导致白卿然被剥夺竞争继承人位置的资格，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皆化成空，还要辜负一群手下。

  并且，看白乾的态度，如果没办法达成所愿的话，还不知道他会不会迁怒付清桓做出什么事情来。

  总之，他们的结果不会好的。

  白卿然跟付清桓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

  他们以前做的那些事情都仿佛小打小闹一般，在白乾这样的人看起来，根本不足为道。

  他们不由握紧了彼此的手。

  不管是白卿然还是付清桓都没办法无视白乾的威胁。

  对白卿然而言，她的确能够在继承人与付清桓的选择之间选择付清桓，可是这同样意味着她将会辜负莫雨诺这些一直以来在她身后支持她的人。

  这些人都是因为信任她而选择跟随她的，她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们大部分都是她一个个去带回来的，所以彼此之间的感情很深厚，大家互相信任。

  除此之外，还有她的母亲。

  如果她失败了，不管是她还是她的母亲亦或是她的手下，都会得到清算，不得善终。

  她会争这个位置早已并不完全是为了自己。

  她的身后有着许许多多支持她的人，这早已成为了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争就是死。

  如果任性地放弃了继承人的位置，她付出的将不仅仅是自己和付清桓的生命，还有她身后无数支持她的人的生命。

  付清桓不愿意她背负这样的压力。

  也不会允许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要是白卿然真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愧疚将会压垮她。

  她能够在白乾的面前无所畏惧地抗争，却不代表她真的能够无所畏惧地选择那样的路。

  原本她是想，就算要放弃，她也会安顿好自己身边的人。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白乾不会出手干预。

  她感觉自己就仿佛一个笑话。

  这么久的努力，放到白乾面前也不过能被他轻易摧毁。

  白卿然握着付清桓的手不断缩紧。

  她的心中有着愤怒的火焰在升腾。

  这一种无力感冲击在她的心间，让她心中涌起了浓厚的不甘与不屈。

  这种情绪已经并不仅仅是因为付清桓与她之间可能无疾而终的恋情，还有弱小无能为力的痛恨。

  付清桓对于她的情绪一向很敏感。

  尽管白卿然太过用力，握得他的手有些痛，但是他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反而是同样重重地反握了回去。

  白卿然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屈服，顺从于白乾的决定。

  但是同意的字眼却说不出口。

  她紧紧咬着牙关，哪怕嘴里已经充满了铁锈味。

  付清桓先她一步决绝地开口。

  “希望伯父能给我一点时间跟卿卿好好说说话。”

  白乾欣赏着这两个倔强的年轻人被自己逼上绝路的神情，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又悠然地喝了口茶。

  年轻人总是凭借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意味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无所畏惧地抗争着。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这样无用的举动多么天真而滑稽。

  他们还不能意识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而白乾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认识到，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他也是为了他们好啊。

  白乾心里叹了口气，暗自笑着摇了摇头。

  沉溺于男女之情，怎么得到成长呢？

  小九可是他最看好的孩子啊！

  付清桓那小子虽然也不错，可是到底还是有些拖累了。

  再说，回到付家有什么不好的？

  虽然付家水深，回去了日子肯定不好过，说不定还会死在那里，可是那又怎样呢？

  说出去自己是付家的人，多威风啊！

  那样至少才算是配得上他的小九嘛！

  喝完了这口茶，白乾才是随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希望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你们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他就离开了白家主宅。

  贵客来拜访，怎么能不好好招待人家呢？

  而等他离开之后，白卿然就扑进了付清桓的怀中。

  付清桓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濡湿了他薄薄的衬衫。

  他心疼地抱紧了白卿然，什么话都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对不起不得不放弃你。

  对不起明明说过不会放弃。

  对不起到底还是食言了。

  白卿然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尽管之前一直说不出口。

  可是她知道，其实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心脏仿佛被揉碎了的痛。

  明明感觉是想哭的，可是付清桓却是撑起了一个笑容。

  他努力想要绽开一个温暖灿烂的笑容，可是笑容却是破碎的。

  在他充满悲伤的脸上，显得不伦不类。

  “……没关系。”

  付清桓眷恋地蹭了蹭白卿然的脸。

  “没关系。”

  他从来都不会怪卿卿。

  无论卿卿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况且，他也知道，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会让白卿然为了自己而放弃那么多，也舍不得。

  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他不愿意自己心中最为在意的人受伤。

  她本来就不该承受那些的。

  付清桓心里默念着，将白卿然紧紧拥入怀中。

  错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那些逼迫他们做出选择的人。

  “没关系……不过是暂时分开而已……”

  虽然说是暂时，可是这个暂时有多远，谁知道呢？

  对于白卿然来说，这个选择还是太沉重了。

  尽管她知道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却相当于她亲手放弃了自己的爱人。

  她不知道，付清桓离开之后他们还会不会有重逢的机会。

  他能够在付家那样的地方生存下来吗？

  那里不再会有她，也再没有人能够庇佑他。

  她相信他，可是却又湍湍不安。

  因为在今天她已经见识到了，跟这些大人比起来，他们有多么的微不足道。

  他们的小动作在那些人眼中又是多么滑稽可笑。

  “你要等我。”

  白卿然埋在付清桓胸膛闷闷地说道。

  “你一定要等我。”

  付清桓眼中是揉碎了的神情和悲伤。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细碎的吻落在白卿然的额头、眼皮、脸蛋、嘴角……

  “你也是。”

  “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论是谁，都不能够把他们拆散。

  ……

  等躺到床上的时候，付清桓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事情的进度。

  本来他们是在下面互相取暖的，但是忽然间，白卿然就爆发了。

  她把他拉了上来，进了房间关上门，推到了床上。

  明明一直表现得那么纯情那么容易害羞的女孩，这一刻却格外的勇敢。

  没有任何的迟疑，她的吻落在了付清桓的唇上。

  她的吻技并不高深，甚至是有些笨拙的，但是却也更让人心动。

  可是不管是白卿然还是付清桓，都没法去很好地品味这个吻。

  因为辗转研磨间，唇齿中带来了苦涩。

  是混杂着眼泪的苦涩。

  白卿然仿佛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她压着付清桓，吻逐渐往下，落在了他的身上。

  付清桓喘息了一声，便猛然翻过身来，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坚定地拉开了白卿然，趴在她的颈间轻轻喘息。

  “不可以。”

  哪怕是这种时候，付清桓也刻意控制着自己没有完全压在白卿然身上。

  所以她并没有感受到沉重的重量。

  但是她却也没有反抗，而是双手搭在了付清桓的腰间，侧脸去吻他。

  “为什么不可以。”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地陈述着。

  如果一定要分开，那么至少，也要为他们的关系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付清桓的眉间尽是隐忍的神色。

  他侧头亲了亲白卿然的额头，语气似是无奈。

  “……你还没成年。”

  白卿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

  她知道付清桓是心疼自己、尊重自己，可是都这种时候了……

  她有些恼羞成怒。

  “难道你不想要吗？！”

  以后可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即便有，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

  付清桓又凑过去亲她，温柔而耐心地亲她，将她的情绪一点点安抚下来。

  怎么可能不想要？

  心爱的女人主动邀请，躺在自己的身下，他想要都想得快炸了！

  可是他不希望他们的第一次发生在这种时候。

  他不希望白卿然是一时冲动的。

  哪怕他们日后可能无法再相见。

  这个时机是错误的。

  付清桓的吻很温柔，很耐心，让白卿然原本因为不甘和不屈而被冲昏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她勾着付清桓的脖子，主动献上了吻。

  在缠缠绵绵的唇齿相碰间，白卿然迷迷蒙蒙的眼神看着他。

  “我愿意的。”

  这句话仿佛一把火，点燃了付清桓的理智，烧光了一切。

  ……

  等到平息下来的时候，时间已近黄昏。

  付清桓到底还是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但是除了最后一步，两人什么都做了。

  他们静静地躺在床上，拥抱着彼此。

  付清桓一下一下顺着白卿然乌黑秀丽的长发，白卿然则用手指一下下在他胸膛画着圈。

  跟刚来的时候相比，原本瘦削的身体已经长成修长健硕的模样，结实而紧绷的肌肉块块分明，却也不会过分夸张。

  明明最开始是那么瘦削的模样，如今胸膛已经足够宽阔到让人依赖了。

  气氛静谧而充满温情。

  最后还是付清桓抓住了白卿然不安分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声音温和地叮嘱着。

  “以后就算没有我在身边，卿卿也要好好爱护自己，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不要委屈自己。”

  “我相信卿卿一定能够成功的，大家都会在背后支持你的，包括我。”

  “尽管不能看着你走完这段路，但是你要记得，无论何时，你身后都会有这么一个人一直在看着你。”

  付清桓的口吻随意地就仿佛在说家常一般，却让白卿然不由鼻子一酸。

  白卿然用脑袋撞了一下他的胸膛，便不再抬起，而是埋首在他胸膛，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不好。

  什么都不好。

  没有你在身边，谁来照顾我？

  没有你的陪伴，我能依靠谁？

  可是这些话，白卿然一句都说不出口。

  决定放弃的人是她，她又凭什么说出这些话来？

  明明，感到难过的更应该是付清桓才对。

  因为她的一时兴起而来到她身边，却又被她亲手推开。

  明明她这么不好，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关心她？

  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她？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哪怕是先前，明明那么想要了，还是在最后停了下来。

  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喜欢的？

  明明她一点都不好……

  白卿然使劲憋着眼泪，可是还是湿润了眼角。

  付清桓心里叹息着，始终一下一下温柔地顺着她的头发。

  这么爱娇的小姑娘，他这么喜欢的小姑娘，没有了他，该怎么呢？

  没有他在她身边盯着她一日三餐，没有他在她身边盯着她照顾她，没有他在她身边盯着她不让她沾血……

  他走了之后，他心爱的小姑娘是不是又要逼着自己去做那些不喜欢的事情？

  他走了之后，还有谁能为她承受那些血腥？还有谁能陪她承受那些黑暗？

  他心爱的小姑娘啊……

  他怎么舍得离她而去？

  爱情让他们的心在荒野开满鲜花，却又变成沙漠。

  不论是爱情的甜蜜，还是爱情的苦涩，他们总算都尝到了。

  过程是美好的，然而结局却是痛彻心扉。

  可是不管能不能接受，结局都早已注定。

  白卿然最后能做的，只有在付清桓嘴角落下一个吻。

  克制而压抑的，没有说出口的，是彼此汹涌的情感。

  “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