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0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作者:昔我来斯      更新:2022-05-28 18:37      字数:2353
  离开法庭后,时棉由秦乐载回家,贺城则被董泽费力拽回去。

  偌大空荡卧室里,阳光蹒跚打晃,将瘫在大床上人儿的眼角泪痕一次次晒干。她徐徐睁眼,眼前是茫茫光晕……

  “我听说,今天又有小男生给你递情书啦?”

  晚上放学后,高三的时延顺路到校门口接上初一的时棉,两兄妹一辆车慢悠悠骑向家的方向。恰逢日落西山,夕阳余晖波波点点挥洒在小镇石板路上,勾勒出一道道晚归行人身形,或点缀其嘴角,或压弯其眉梢。

  “……你听错了。”

  后座上的小脸一红,原本揪在时延后背的一双小手无意识紧了紧,谎言不攻自破。

  时延大笑:“这毛衣可是妈前两天新买给我的,你再攥紧点,攥出个口子来,我就可以找老妈再要件新毛衣咯——”

  “哥,你又笑话我!”

  时棉气恼,小锤子狠敲在自家哥哥后背上,没留半分情面。谁知,恰逢转弯下坡,自行车即便刹闸,两人也不约而同往前滑出去,顺势急转而下。她毫无征兆地栽到时延身上,鼻尖被撞得生疼。

  “嘶——”

  时棉忍不住抱怨,“哥,你是故意的!”她不忘又补两拳,“回去我就告诉妈,就说……”

  “就说我整日不好好读书,竟打听哪家臭小子给我妹子递了情书?”

  时延抢白,转而放声大笑。石板路不尽平整,自行车跟着颠簸,即便爽朗的笑声断断续续,依旧抵不住他的好兴致,“以后谁要想娶我家棉棉,必需先过我这一关……”

  “哥!”

  “哥……”

  时棉压抑着抽泣,可枕头早已被泪水浸湿:我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人,可是你却不在了,没人帮我把关,以致于他成了最最不会通过你那一关的人。

  哥,棉棉该怎么办……

  当天下午,吴戈回到学校久久不能释怀,贺城带走时棉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遍遍浮现。时棉对贺城的维护是发自肺腑,对他和林淼的讽刺也是字字戳心,彻底摧毁他最后一点幻想——

  他们,回不去了。

  吴戈辗转到医院探望父亲:“爸,林院长说最近会有新肾源,相信过不了多久,您就能康复了。”

  “小戈,你有心事。”吴父半靠在床头,深深凝视着自己儿子,一语中的。因为病痛折磨,原本身高马大的吴父,就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眼窝凹陷,在满是白色的病房里,蜡黄皮肤清晰可见。

  “没什么,最近这不是找工作嘛。”吴戈强颜欢笑。

  “知子莫若父,你多优秀爸心里有谱,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把你压成这样。”吴父语重心长:“告诉爸,到底怎么回事?是林淼又给你难堪了?”

  “爸,你想多了。林淼对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吴戈依旧嘴硬道。

  “那就是棉棉了,还是放不下。”吴父眼角微湿,“都是爸没用,害得你连感情都做不了主……”

  “爸!我不准你这么说!”

  吴戈语气严肃:“要不是为给我在上海买房子安家,你也不会累成这样,我都没自责呢,您有什么好自责的?”他故作轻松:“结婚嘛,找个爱自己的更幸福。”

  “好,爸不说了。”吴父轻叹,“棉棉那边,你背地里多帮衬些,毕竟是咱家……对不住她。”

  “……恩。”吴戈转身拿起水果刀和苹果,轻声微颤:“我帮你把电视打开。”

  吴父也是律师,电视打开自动是法律频道,主持人正字正腔圆播报白强案件的审判结果。

  看到贺城的脸时,吴父拿苹果的手骤然一抖。他挣扎着戴上老花镜,身体前倾,直到亲耳听见主持人念“贺城”名字,他才猛地跌坐回去,身子像被剔去脊梁骨。

  十年了……

  眼神凝滞,脑海里两福画面交替回放:开庭前时棉父母对他的嘱托与信赖,庭审后时延的尸首血流成河……半晌,他才无精打采环视起病房,无血色嘴唇颤抖不止——

  真是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枯如朽木的手指摇摇颤颤划开手机,找到法律新闻版面,白强案件已登顶榜首。庭审现场视频下方,对贺城好评如潮,吴父一条条看过去,老泪斑驳:

  十年了,这孩子终于回来了……

  贺城收到收到时棉微信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他谢绝董泽夫妇一再挽留,独自回到浦东空无一人的家。房间空荡荡的,即使他一件件摆好快递才送到的整套日用品,米黄色女士拖鞋、小猫图案毛巾、情侣牙刷……

  两人WeChat页面,最下面是一句简短的白底黑字:贺城,我们都静静吧。

  往上划,大篇幅都是他发的解释:

  起初怀疑你是时延妹妹,是第一次去医院挂号知道你全名,我心存侥幸,世界那么大怎么可能刚好就是你?你是那么善良那么美好,我舍不得放弃。

  回了上海,第一时间找朋友帮我查,想着要TMD是真的我就去买彩票,中奖了都给你,这该死的鬼运气!

  我试着不去跟你联系,那一周比死都难受,就盼着庭审赶紧结束好让你捅我几刀解气。你来不,我这有刀。

  我自私我不对,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棉棉,我爱你,不后悔。

  棉棉,你还会爱我么?哪怕一点点……

  时棉反复翻看,又哭又笑,不知该怎么回复。她信他,爱他,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他;可又没勇气承诺,有一天会带他回家见爸妈。

  当年哥哥去世,妈妈精神崩溃,前些年时好时坏,这两年才好转稳定。上大学前,她可以帮忙照看妈妈;上大学后,爸爸工作生活平衡不住,提前退休,早早离开他热爱的三尺讲台。这些伤与痛,不能完全归咎给贺城,可他就是一条导火索,随时都可能引爆,炸掉她早就碎过的家。

  指尖轻轻点开Eason的《十年》,时棉苦苦一笑:“哥,原来一场十年的思念并不是苦涩的。”因为无力,所以无味。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

  也不过是分手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牵牵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万个门口

  总有一个人要先走